來到水榭中,任盈盈坐在一隻繡墩上,自懷中掏出一本卷冊,遞給蕭月生:「蕭先生,這本琴譜,原璧歸趙。」
蕭月生伸手接過,漫不經心的放到軒案上,笑道:「若是任姑娘喜歡,不妨抄錄一份。」
任盈盈眼波一閃,晶亮動人,頜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多謝蕭先生了。」
蕭月生擺手笑了笑,拿起琴譜,遞還回去,綠竹翁上前雙手接過,神情激動。
他也是癡迷琴藝之人,對於這冊曲譜的珍貴,最是清楚不過,在他眼中,實是無價之寶,有幸能謄寫一份,心中之激動極難抑止,彷彿由一個窮困之人忽然變成了億萬富翁。
小荷一身湖綠羅衫,裊裊而至,輕盈無聲,白玉似的小手托著紫木托盤,上面擺著雪瓷茶盞,雪白晶瑩,清新鑒人。
「任姑娘近來都忙些什麼?」蕭月生端起茶盞,揭盞輕呷一口,漫聲說道:「去拜訪姑娘,卻不得其門而入。」
「此譜精妙,我一心研究琴譜,無暇分心他顧,故閉門不納客,」任盈盈靜靜說道:「讓蕭先生吃了閉門羹,非我所願。」
她眼波轉動從容,落落大方,帶著一股上位的氣度,與江南雲隱隱相似。
蕭月生笑著擺擺手,示意無妨,任盈盈的這般氣度,即使刻意培養,也難養成,只能身居高位,養頤氣。居易體,方能形成。
他曾讓江南雲調查任盈盈的來歷,卻未如願。她彷彿憑空出現,毫無痕跡可察。
於是便捨她而探綠竹翁,隱隱查得,這綠竹翁竟是日月神教之人,教內的身份不知,但想必不低。
這個綠竹翁,也是隱逸之人。與日月神教幾乎斷了往來,一直深居簡出,隱於綠竹巷內,從不在武林中出現。
對於任盈盈的身份,蕭月生隱隱有所瞭解,權當作不知曉,一如平常。將她當作一個撫琴精妙之人而已。
他放下茶盞。溫聲笑道:「任姑娘,你琴技高,我這裡有一曲子,咱們合奏,如何?」
任盈盈眼波一閃,頓時明亮動人,對於蕭月生的琴技她自是清楚,如此鄭重其事地提出,想必此曲必有過人之處。
她默然不語。重重點頭。
蕭月生指了指旁邊的書櫃,看了看江南雲。
江南雲明眸泛波,白了他一眼,盈盈站起,蓮足輕移。來到書櫃前。拉開一隻抽屜,自裡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隻卷軸。軸體通體雪白,精美異常。
軸布以月白地絲絹所制,淡紫色的雲紋花邊,雅典大氣。
「任姑娘,請看。」江南雲移步任盈盈身前,雙手奉上。
任盈盈伸雙手接過,看江南雲小心翼翼的模樣,便知蕭月生對其珍視程度,拉開絲線,緩緩打開。
她斜長入鬢的黛眉輕蹙,明眸緊盯著卷軸,神情專注,一隻手輕輕顫動,手指微動,似在撥弦。
半晌過後,她長吁了口氣,眼波轉動,望向蕭月生:「笑傲江湖曲,果然好雄的氣魄!」
「此曲如何?」蕭月生笑問。
「極好!」任盈盈點頭,緩緩合上卷軸,歎道:「此曲調子變化起伏甚大,轉折突兀,彈調起來不易。」
「唉,當世之中,能彈奏出來的,怕是寥寥無幾。」蕭月生搖頭歎息,頗有知音難覓之憾。
「師父,既然任姑娘能夠彈出,不如現在便試試看罷。」江南雲抿嘴笑盈盈的道。
蕭月生抬頭望向任盈盈。
「也好。」任盈盈矜持點頭。
蕭月生撫簫,任盈盈彈琴,兩人合奏,笑傲江湖曲再現。自對方眼中看出了讚賞之意,心中暢美難言。水榭內一片寂靜,江南雲與綠竹翁俱是神情怔然,眼神迷離,彷彿仍陷在意境之中,不可自拔。
蕭月生與任盈盈沒有驚醒他們,起身輕輕出了水榭,來到了外面地小亭中。
小亭側角,一隻紅泥小爐汩汩作響,泉水沸騰,乃是采自城外高山上的清泉。
小荷自後花圃中起身,過來給他們沏茶。
任盈盈坐定,打量著外面的湖面,忽然轉頭望向蕭月生:「蕭先生,外面的大陣不知何時會被破去?」
蕭月生搖頭:「我還是低估了人們的智慧,……依如今的進展,不過今年,大陣便會告破。」
「如今洛陽城武林人太多,如烏雲壓城,若是早一日破去,麻煩便少一分。」任盈盈淡淡瞥他一眼,語氣淡然,卻並不客氣:「唉……,可一旦破陣,想必又是一陣血風腥雨!」
「任姑娘悲天憫人,胸懷令人敬佩。」蕭月生呵呵笑道。
任盈盈眼波一轉,似是白了他一眼,怪他語氣不對,似是諷刺之語,二人合奏一曲之後,突然之間,似是熟悉異常,感覺頗是奇怪。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蕭月生搖頭感歎,仰看天,慨然道:「怕只怕人心鬼域,有人暗自煽風點火……」
任盈盈點頭,她便有此顧慮,日月神教也有了異動,似是對辟邪劍譜動了心,她甚是擔心。
雖然不管教內事務,但畢竟身為神教之人,擔心教眾們的安危,若是他們再來洛陽城摻一腳,稍一觸動,便是一場大戰。
「你為何不把此陣撤去,早晚會有一場爭奪,越是後拖,搶奪會越慘烈。」任盈盈明眸緊盯蕭月生,淡淡問道。
蕭月生沉吟,低頭思索半晌,抬頭看了她一眼,沉吟著說道:「如此,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