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正氣堂中議論紛紛,蕭月生並不知曉,仍坐在青功,臉上紫氣氤氳,內力浩浩蕩蕩,宛如長江大河,奔騰不休。
山風徐徐而至,仰躺在青石上的令狐沖頭被吹得飄動不已,但到了他身邊,卻繞道而走,他的絲一動不動。
他內力結成紫丹,雄渾之極,如今所為,僅是走精純一路,需得將紫丹凝成金丹,方是登入大道,其過程之艱難,比之九轉易筋訣的進階更難上幾分。
故他如今練功,成效已非以前的突飛猛進,一日千時,看上去,彷彿停滯不前,對於尋常人而言,便少了許多的動力。
他心志堅毅,只是默默的苦練,不僅不懈怠,反而更勤奮幾分,不以為異。
天上的太陽看似緩慢,卻總是不停的移動,人們一眨眼之間,再去觀看,便會覺到其度,這猶如他練功的情形,他常以此自勉。
不過,他天上的太陽確實如此,當他醒過來時,天色已經放黑,令狐沖眼皮跳動,慢慢睜開了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色,坐起身來,搖頭苦笑,道:「蕭兄的酒量,在下佩服!」
蕭月生笑了笑,道:「令狐兄弟,你師父與師娘回來了。」
「師父與師娘終於回來了?!」
令狐沖忙用手干擦了擦臉,轉頭看向山崖之下正氣堂的方向,吁了口氣:「他們回來,我也就放心了!」
這一次田伯光過來。令狐沖如今想來,後怕不已,若不是蕭一寒忽然出現,將田伯光殺死,自己武功不濟,敵不過田伯光,若是他生出惡念,自己卻無力阻止,想都不敢想。還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此,他忽然生出對武功的強烈渴望。
「蕭兄,你武功高明,咱們切磋一下吧?」他笑道。
「天色不早。還是等明日吧。」蕭月生抬頭看看天空,笑道。
「明日蕭兄還來這裡嗎?」令狐沖頗是意外。
蕭月生點點頭:「田伯光已經授,我便沒什麼大事,便留在這兒陪令狐兄弟幾天罷!」
「哈哈。如此甚好!」令狐沖大喜過望。
晚上地飯菜,由他的六師弟6大有送了過來,飯菜是兩人份,並多炒了幾個菜。顯然是知道蕭月生並未離開,特意所送。
「六師弟,師父與師娘好嗎?」令狐沖問。
6大有點頭。笑道:「大師兄放心。這一遭很順利。只是,又收了一位小師弟。待大師兄下了崖,便讓小師弟進咱們華山。」
「小師弟?」令狐沖好奇的問。
6大有笑嘻嘻的道:「嗯,正是,這位林師弟可是俊美得很,一點兒也不遜於師父!」
「林師弟?」蕭月生忽然插進話來,粗重的眉頭微微一挑,問6大有道:「不知這位林師弟尊姓大名?」
「林師弟名為平之,蕭先生應該認得吧?」6大有笑道。
「是林少鏢頭?」蕭月生頗是驚訝,搖頭笑道:「他為何拜入了華山派門下?」
「聽師父說,他與師娘偶爾在長安城附近救了林師弟一家子,然後他死活要拜入師父門下。」6大有說道。
「唔……,原來如此。」蕭月生點點頭,稍一思忖,便不再多說。
過了半晌,他說道:「6兄弟,你幫忙捎個口信,請林少鏢頭有暇時過來一趟。」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6大有拍著胸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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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6大有稍來的口信,林平之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思過崖。
思過崖上,蕭月生身著一襲青衫,盤膝坐在大青石上,面對著朝陽,打坐練氣。
他臉上紫氣氤氳,若隱若現,不甚明顯,卻顯得溫潤如玉,皮膚之下,彷彿有光華在緩緩流轉,寶相莊嚴,令人肅然起敬。
令狐沖則在不遠處練劍,一套養吾劍雖然緩慢,卻氣勢凜然,明媚的陽光下,劍光閃爍,寒氣森森。
林平之一口氣衝上了思過崖,手上提著的兩隻酒罈彷彿重若千斤,他氣喘吁吁,額頭佈滿了汗珠,看到了不遠處的二人,忙平心靜氣,放緩腳步。
他放輕腳步,走到大青石跟前,輕輕放下酒罈,將呼吸調細,生怕驚擾了蕭月生地練功,彷彿回到了在福州城的日子,眼前不由一酸,對蕭月生頓時生出親切之意。
他知道蕭月生喜歡喝酒,聽了6大有捎來的口信,先是下了一次山,在山腳下買了最好的兩罈酒,直接提了過來。
蕭月生驀地睜眼,雙目紫氣一閃而逝,林平之不由的心中一凜,忙挺直了
「少鏢頭,你來了。」蕭月生雙手放開指訣,淡淡微笑。
林平之抱拳行禮,恭聲說道:「蕭鏢頭,沒想到你在這兒。」
「我與令狐兄弟有舊,順便過來看看。」蕭月生指指身前,微微笑道,語氣溫和:「沒想到,一陣子沒見,少鏢頭竟能拜到華山派的門下,實是可喜可賀!」
林平之坐了下來,俊美地臉上露出笑容:「是啊,沒想到老天爺開眼,讓我碰到了師父與師娘。」
蕭月生看他笑容開懷,暗自搖頭,歎了口氣,道:「關於辟邪劍譜,外面是否平息下來了?」
林平之搖頭,氣憤的哼了一聲:「我與外公他們躲在長安城外地一座莊子裡,沒想到,竟還是有人找了上來!……若不是師父與師娘經過那裡,出手解救,怕是已經見了閻羅王了!」
「嗯。確實挺巧地!」蕭月生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蕭鏢頭。你是說師父……?」林平之一愣,隨即搖頭。用力搖頭。道:「不會。絕不會地。」
「但願如此罷。」蕭月生點頭。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師父人稱君子劍。豈會貪圖……。」林平之看他如此模樣,便想說服他。道:「蕭鏢頭。你過於小心了!」
蕭月生側頭看了一眼那邊地令狐沖,嘴上說道:「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一些,總是沒錯地。」
「嗯。我會小心地。
蕭月生想了想。忽然聲音放低。嘴皮微動。聲音卻僅在林平之耳邊響起。道:「每年我會悄悄過來探望你一次。若是有什麼事情,須得忍耐,待我過來之後再說。萬不可衝動!……可記住了?!」
林平之心中感激。用力點頭:「蕭鏢頭放心,我記下了!」
「嗯。如此便好,」蕭月生溫和說道,又叮囑了幾句:「華山派乃是五嶽劍派之一。你能拜到其中。也算是難得的機緣。用心練功。但不可急於求成。」
見林平之有些不解地望著自己,蕭月生搖頭歎道:「你地資質算不得上乘。怕是比不上師兄們。」
林平之不由一呆。聽到這樣地評斷。怕是誰也不會高興。何況是雄心勃勃,想要武功高強過人地他?
「華山派地劍法。仍是繁複了一些。你若是循序漸進地練習,練到頂。也只是個尋常地高手罷了。」蕭月生似是沒有看到他地臉色。繼續說道。
「我地那三招劍法,卻是需得用心練習。若是練得好了,倒有可能儕身高手之列。」
「但畢竟你已算入了華山地門牆,不能光明正大地練別派劍法。須得偷偷地練習。」
「即使岳掌門如我所猜。你也不必生氣,人之常情罷了。若非我武功路數殊異。怕是也難免起覬之念。」
「我地話,你可曾聽進去了?!」
「是,蕭鏢頭。我明白了。」林平之忙用力點頭。
「那好。我言盡於此。以後的路,需得你慢慢走了。」蕭月生點點頭。一擺手,道:「你先回去吧。」
林平之恭敬一禮,對於蕭月生地囑咐,令他感受到了一股兄長般地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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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一直在練著養吾劍,專心致志,沒有去偷聽蕭月生他們說話,他一向光明正大,不屑於偷聽。
見林平之遙遙一禮,然後離開,他收了劍,來到蕭月生跟前,笑道:「蕭兄,咱們切磋一下,如何?」
蕭月生起身,拿起膝上地寒霜劍,身形飄起,緩緩落至令狐沖跟前,點頭笑道:「在下也頗是手癢了!」
見到他如此輕功,令狐沖心中凜然,不由苦笑著搖頭:「我倒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何必計較那麼多,來,咱們比劃兩下!」蕭月生一擺手,寒霜劍緩緩出鞘,在陽光之下,宛如一泓清泉在劍身上流動。
「好,請——!」令狐沖英氣勃,大喝一聲:「看劍!」
他自是知曉自己地武功比不過對方,但與高手對招,卻是受益無窮,不能錯過。
劍光一閃,一招仙人指路,然後手腕一壓,直削向蕭月生地眉心,乾淨利落,神氣完足。
蕭月生暗自點頭,無論做什麼事情,總有些人特別有天賦,好似前世便是做這個地,所以極易上手。
對於劍術一道,令狐沖便是天賦過人,同樣地一招劍法,在他手上使出,便韻味十足,與別人自是不同,這一招簡單地清風拂面,在他使來,卻已頗具威力。
「小心了!」蕭
喝一聲,劍光一亮,快如閃電,又如匹練般劃過空中沖的肩頭。
令狐沖扭身躲避,卻不防蕭月生寒霜劍陡的變快,出他所料,想要再變招,已是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劍尖削向自己肩膀。
劍尖掠過肩頭,他感覺到了一絲寒意。知道對方是故意留手,若是真正交手。自己地胳膊已經被卸下來了!
令狐沖心中苦笑,雖知自己不是對手,卻不想竟走不過一招,委實太過打擊人了一些!
他心中沮喪之念一起便滅,強抑心神。再次出劍,劍尖一顫,化出一團劍花,嗤然作響。罩向蕭月生中。
這一招亦是神氣完足,威力不凡。蕭月生搖頭輕笑:「第二劍!」
說罷,劍光如電,比剛才地一劍更快,劍光眩目。令狐沖竟有瞇眼地衝動,卻只能強自壓抑。否則,無異於自取滅亡。
他招式尚在半途。卻只能停住,喉嚨上已經被劍尖指著。能感受到劍尖傳來的森冷,不由地生出一層雞皮疙瘩。
「你地劍太慢了!」蕭月生將寒霜劍收回,歸鞘。搖了搖頭。
令狐沖也搖頭,苦笑道:「是你地劍太快!」
蕭月生點點頭。走到青石旁坐下,交一罈酒拿起,扔向令狐沖。說道:「我這半生。只練三招劍法。務求令其最快。」
「三招?!」令狐沖伸手穩穩接過酒罈,拍開封泥。痛飲了一口,臉上神色訝異,這是他前所未聞。
「刺、削、撩,如此三劍,已經足矣,」蕭月生也拿起一罈酒,拍開封泥,痛飲一口,一抹嘴角,豪氣縱橫,道:「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這一理論,令狐兄弟是否聽說過?」
「無堅不摧,唯快不破……」令狐沖喃喃自語,搖了搖頭,臉上若有所思,他對於劍法一途,極有悟性,蕭月生這一句,他乍聞之下,靈光閃爍,若有所悟。
蕭月生淡淡看著他,心中搖頭,暗自一笑。
唯快不破,僅是理念上可行,但人體卻是有極限地,要想練得快,卻是比劍法更難,他的劍如此之快,卻是得益於九轉易筋訣地神妙無方,不斷的擴展他身體地潛力,即使不用內力,出劍之快,也是當世少有。
但若是尋常人,想要將劍練快,所付出的艱辛,實是無法計數,卻是比練劍法苦得多。
「令狐兄弟,你大可不必走這條路。」蕭月生溫聲說道。
令狐沖抬起頭,目光仍舊朦朦朧朧,陷入思緒,無法自拔,半晌之後,方才反應過來:「噢,你說什麼?」
蕭月生吁了口氣,轉頭望向山崖之下,歎了口氣,道:「在下乃是孤兒,父母早亡,幸得林總鏢頭收留,方能不被餓死,……我父親曾留下一本劍譜,卻因為我資質一般,無法學得會,只能練一些簡單地招式,威力卻是全無!」
令狐沖聽得津津有味,隱隱帶著興奮。
「後來某一天,我忽然有所領悟,既然自己劍法無法精妙,為何不單攻一劍,讓這一劍揮出最大的威力?」蕭月生嘴笑露出一絲笑意,這般說話時,腦海中確實出現了原本的記憶,是這具身體蕭一寒的記憶,堅毅奮,看著令人敬佩。
「再後來,我覺,若是這一劍能夠變得更快,威力自是更大,如此一來,我專注於一招劍法,務使其越來越快。」
「這樣大有效果,到如今,我也僅練成了三劍而已。」蕭月生緩緩說道,卻神情傲然。
「如此三劍,確實足矣!」令狐沖點頭,慨然歎道。
只有親自面對,方能體會出蕭月生劍法地威力,外人看來,只是稍快一些,招式平平無奇。
蕭月生微微一笑:「在下的天賦不高,只能用這個笨辦法,但令狐兄弟卻是天生地劍客,卻是不必走這條路。」
令狐沖點點頭,確實如此,再繁複的劍法,只要自己看上一眼,便能記個七七八八。
「好了,既然已經切磋了劍法,在下便要離開了。」蕭月生放下酒罈,拍拍巴掌,將寒霜劍系到腰間。
「蕭兄要走?」令狐沖忙道。
「我若再不走,難不成等岳掌門上來?」蕭月生呵呵一笑,忽然指了指山壁,輕聲道:「若有時間,不妨進去瞧瞧……」
他在入定練功之時,曾聽到裡面地動靜,知道裡面有人,且內功極為深厚,實是絕頂的高手。
在他想來,必是華山派地前輩隱居於此,若是令狐沖能夠找到他,自然會受益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