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身形如電,一晃一閃之間,數十丈過去,僅是幾夫,來到了衡陽城的回雁樓下,身形不停,一閃而入,令樓下迎客的小二揉了揉眼睛,疑惑自己眼花。到了二樓的樓梯口,他止住縮地成寸,現出穿著青衫的身形,一手負後,慢慢抬步上樓。
二樓極是熱鬧,滿滿當當坐著人,此時卻頗是安靜,似乎生了什麼大事,人們正在看熱門。
蕭月生上得樓來,左右掃了一眼,入目所見,幾乎皆是武林人物,個個帶著兵器,或眼神銳利逼人,目光精亮,俱是修為不俗。
眾人看了他一眼,他不是什麼名人,人們只是看過一眼,不再理會,仍舊轉頭看向原來。
「大哥!」一聲嬌媚的聲音驀的響起,人們紛紛轉眼,再次望向緩緩步入的蕭月生。
「儀琳!」蕭月生沉凝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吁了口氣,舉步緩緩走了過去。
儀琳俏生生的站在那裡,一如往昔,穿著一身灰色的衣,寬寬大大,將她嬌小的身子包裹,別有一番風情。
她臉龐嬌嫩,雪白無瑕,晶瑩剔透,宛如一整塊兒白玉雕成,加之楚楚動人的雙眸,微翹的瓊鼻,委實惹人疼惜。
在她的身邊,正有兩個男子對峙而坐,其狀像是長在了椅子上,他們將桌子掀在一旁,穩穩坐在椅子上,各自手中拿著刀劍。另一手拿著酒罈,正凝神靜氣。似要比劃兩下。
人們原本的目光,便是聚於二人身上。
蕭月生緩緩走了過去,步履從容,眼中只有儀琳。不看別人,還未走到近前,他粗重地濃毛皺了皺,掃了兩個男子一眼,道:「儀琳。怎麼跟他們在一起?」
儀琳是一個尼姑。怎可與兩個男子在一起,況且。其中一個還是年輕英俊的少俠,雖然神情萎靡不振,卻仍難掩瀟灑地氣質。這委實有些不成體統。
蕭月生難得有這般老學究般的念頭。若在平日。只是一笑而過,但換到儀琳身上,他卻有了幾分不高興。
「大——哥——!」儀琳又喚了一聲,踏前兩步。她聲音嬌媚婉轉。宛如見到了親人,明眸微紅,泛起了波光,垂泫欲泣。
蕭月生不由慌了手腳。顧不得再說,一步跨至她身前,拍拍她刀削般的香肩。溫聲道:「好妹子。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看到她的模樣。蕭月生徹底放下心來,他精通觀人之術。只是輕掃一眼,便知儀琳並沒有被田伯光佔什麼便宜,心情也放鬆下來,洶湧地殺氣消散開來。
「大哥,那個壞人欺負我!」儀琳一指兩個男子當中的一個,那人約有三十來歲,卻頗顯年輕,右手拿一柄寒光森森的長刀,雙眼精銳,渾身精氣神彷彿溢出來一般,一看即知是難得的高手。
那男子見到蕭月生輕拍著儀琳的香肩,不由轉頭狠狠瞪了蕭月生一眼,精光四射,哼道:「這位朋友,識趣地,就一邊去,莫要惹得田大爺動手!」
蕭月生雙眼紫光一閃即逝,瞥了他一眼,似是沒聽到他說話,淡淡問儀琳:「儀琳,他就是那個什麼田伯光吧?」
「蕭大哥,你怎麼知道?」儀琳瞪大了明眸,一臉驚奇之色。另一位年輕瀟灑地青年男子手拿一柄青鋒長劍,端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打量著蕭月生,見他與儀琳相熟,臉上露出輕鬆之色。
此時,見田伯光話,他拿劍指了指儀琳,哈哈笑道:「這位朋友來得正好,快快將這個小尼姑帶走,免得在這裡礙眼,讓我不能專心施展這套威力宏大地劍法!」
說罷,執起酒罈,咕嘟咕嘟,猛喝了兩大口酒,蒼白的臉泛出一絲血色。
「令狐師兄……」儀琳不由望向青年男子,白玉般的秀臉露出歉然與為難。
「快走快走!」這位令狐師兄毫不領情,用力搖著頭,拿袖子一抹嘴角,擦去酒漬,忙不迭地說道:「見了尼姑,逢賭必輸,萬事不吉!」
蕭月生臉色一沉,他雖看出這個男子是一片好意,卻容不得他這般說儀琳,淡淡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轉身對儀琳道:「既然如此,咱們走吧。」
「可是……」儀琳遲疑,看了看那位令狐大哥。
蕭月生搖搖頭,心下隱隱不悅,歎了口氣,道:「也罷,……儀琳,你還未說,這位令狐少俠姓甚名誰!」
儀琳說道:「這位令狐師兄是華山派地弟子,單名一個沖字。」
「令……狐……沖……,華山派……」蕭月生微一沉吟,隱隱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年輕之時,曾看過一陣子武俠小說,金庸老爺子地作品多有涉獵,但也僅是翻了翻,並不精熟,令狐沖
字頗是別緻,他便記住了,此時想了起來。
只是其後的情節,模糊地很,隱隱有印象,似是他後來過得不如意,青梅竹馬的小師妹負心,鍾情於別人,令他頗是傷心。
此念僅是一閃便過,蕭月生繼續問道:「你這位令狐師兄是華山派的大弟子吧?」
「嗯,」儀琳點頭,輕聲道:「……大哥,咱們怎麼辦?」
「呵呵,令狐兄,原來如此!我可是上了你地惡當了!」田伯光忽然仰天大笑,恍然地搖了搖頭,一手指著他,道:「打下這個賭,卻是要我不能離座,能令小尼姑逃走,……嘿,那我倒看看,你地劍法究竟是否那般高明了!」
「來來,比過便知!」令狐沖一提長劍,便要動手,忽然一停,轉身望向儀琳,道:「儀琳師妹。你若在這裡,我定是必輸無疑!」
「令狐師兄,你真的成嗎?你地傷……」儀琳為難的望了望他,又轉身望向蕭月生,露出求助之色。
蕭月生本是心中不豫,看她這般楚楚動人,隱隱與自己的第一位夫人完顏萍肖似,不由心軟。
歎了口氣,他轉身望向令狐沖:「令狐兄弟。在下有事,要找田伯光,可否讓在下先說?」
令狐沖雙眉如劍,料峭森然。看似是個冷峻之人,但嘴角總掛著一絲懶洋洋的笑意,整個人頓時柔和許多。
他看了看蕭月生,見他神情沉凝。不似開玩笑,便點點頭,轉身對田伯光道:「田兄,你們先談。在下絕不動彈便是。」
田伯光轉向蕭月生,目光如箭,頗有些不耐煩。冷冷哼道:「閣下是哪位。找我何事?!」
蕭月生容貌平常。年紀又輕,看上去。實在不像是高手,況且,他的天雷訣乃道家心法,講究精氣神內斂,無形無相。
如今,他天雷訣已達第三層結丹之境,週身精氣更是內斂無遺,絲毫沒有武林高手那般內力外溢所致之相。
「我是哪位?」蕭月生冷笑一聲,雙目紫光一迸,宛如兩柄紫劍橫空,刺入田伯光眼中,低喝道:「我是儀琳的結義大哥!」
「哦——?」田伯光心中一凜,手中的單刀一緊,強自笑道:「原來竟是這個小尼姑的結義大哥!……你倒是好福氣!」
最後一句,卻是輕薄之語,還笑著看了一眼儀琳,以回敬蕭月生的威勢。
儀琳雖然天真純潔,並沒有聽明白,對他地目光卻敏感得很,便知道他什麼好話,回瞪了他一眼。
「該打!」蕭月生低喝一聲,身形一晃,眾人只覺青影一閃,便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只見到田伯光左手捂著右臉,滿是驚異之色。
他人稱萬里獨行,可見輕功之絕,其刀法之快,亦是世間少有,雖然不如五嶽劍派掌門這些頂尖高手,卻也相差不遠,何曾想到,竟有人能夠打自己一耳光?!
半晌,田伯光省過神來,摸著火辣辣的臉龐,心中怒火湧動,殺氣衝上華蓋,一緊單刀,嘿然冷笑:「好快的手,看刀!」
說罷,身形疾衝,身刀合一,直劈而至,想要將蕭月生一刀結果,全無二念。
「妹子,你退後!」蕭月生輕輕一按儀琳柳腰,將她平平推開,儀琳飛到空中,寬大地衣飄飄而動,越顯得身材窈窕。
她在空中平移了兩丈開外,穩穩落下,宛如被一隻無形的絲線扯動一般,平穩之極。
一旁觀戰的眾人當中,不乏高手,眼光敏銳,看到這般情形,便知蕭月生運勁之妙。
長刀劈至,蕭月生身體微微向左一側,輕巧的躲過,輕哼一聲,淡淡說道:「萬里獨行,能行萬里,你地運氣倒是不錯!」
說罷,向右一側身,躲過田伯光的又一刀,田伯光刀光如電,奇快無倫,旁人眼中,實在看不清,只見一團刀光將他籠罩,而他僅是微微挪動著身體,輕鬆無比。
田伯光一句話不說,只是悶著頭,拚命的揮刀,一刀快似一刀,恨不得將蕭月生剁為肉醬。
「田兄,好刀法!」令狐沖拿劍柄輕叩著酒罈,高聲喝彩,顯然喝的是倒彩,為了激怒田伯光,令他心浮氣躁。
眾人也跟著喝彩,田伯光乃是一個淫賊,他們最是不齒,但田伯光地武功高絕,他們卻是不敢輕易招惹,有此機會,自是不能錯過,喝幾聲倒彩,也算出一口惡氣。
田伯光對眾人的喝彩聲不聞不問,似是沒有聽到,只是一味的揮刀削斬,心下越來越沉,知道今天運氣不佳,碰到了硬茬子,不宜強攻,便有了去意。
他輕功高絕,素有自信,做為江湖上一個人人喊打地淫賊,他能夠逍遙至今,便是因為有傲絕當世地輕功。
念一生,他毫不拖泥帶水,手中單刀更疾,宛如狂風一片刀光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如。
蕭月生只是在方寸之間輾轉挪移,或左踏一步,右退一步,忽焉在前。忽焉在後,趨左退右,宛如閒庭信步,悠然從容。
「走也——!」田伯光驀地一聲怪叫,刀光一斂,身形躥起,化為一道流光,直接躍向樓梯口,衝了出去。如一陣風般繞過正上樓地兩個人,轉眼不見。
蕭月生身形一動,便要追上去,這般一個淫賊。留著實在是一個禍害,碰到了,便要除去。
但他忽然停住了身形,目光一凝。緊望著緩緩上樓地二人,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兩個人俱是年輕男子,一身川人的打扮,腰間佩著青鋒長劍。神態之間趾高氣揚,不可一世。
他們看到站在面前的蕭月生,原本神采飛揚的臉刷的變成慘白。一幅見了鬼的模樣。便要轉身離開。
「怎麼。想——走——?!」蕭月生咬著牙,聲音拖長。冷冷問道。
眾人皆是大覺可惜,這一次,又讓萬里獨行田伯光逃掉了,不知他是否看到了自己,萬一記恨,來日遇到,怕是大大的不妙。
蕭月生不去追田伯光,卻與這二人搭話,他們不由興趣大生,極想知道,這個自稱是儀琳小師父結義大哥的,究竟是什麼人。
那兩人身體僵硬,飛快轉過身,腳伸到一半兒,被蕭月生冷嗖嗖地話一激,頓時停在空中,差點兒摔倒,身子一晃,忙又放下。
他們轉過身來,看向蕭月生,面色蒼白,卻強裝出一幅笑臉,嘴唇微微打哆嗦,說不出話來。
「你們的師父呢?!」蕭月生沉著臉,宛如能夠擠出水來,目光緊盯他們的臉。
二人只覺蕭月生目光宛如兩柄利刃,直插自己心口,又宛如一座大山,壓著自己,呼吸困難,無法喘息。
非是二人如此不濟,實是被蕭月生福威鏢局那一晚的一劍嚇住了,師父姑且擋不住,況且是他們。
「這不是青城派地羅師兄嗎?」令狐沖坐在椅子上,懶懶的笑道。
有一個少年人探過頭來,壓低著聲音,問道:「令狐少俠,他們是青城派的弟子?」
令狐沖點點頭,隨即,滿臉不以為然,古怪的笑了一聲:「嘿,英雄豪傑,青城四秀,……那一位,可是四秀中排名最抹地羅人傑!」
「乖乖,這麼大的名頭,那他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那人又問令狐沖。
在他眼中,青城四秀可是好大的名頭,沒想到見面不如聞名,眼前的羅士傑,哪有一點兒英雄氣概?!
「在下也想知道!」令狐沖笑道,執起酒罈,仰脖咕嘟一口下去。
「你有本事,去找我們師父,他老人家去了衡山城!」羅士傑終於豁出去,一揚脖子,大聲道。
「果然去了衡山城!」蕭月生冷笑著點頭,沉凝地目光在他們二人臉上緩緩流轉。
二人挺著胸膛,心下卻是惴惴不安,若是對方真的動手,自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位大哥,不如過來坐坐吧。」令狐沖忽然開口笑道。
他雖然對於青城派的四秀大不以為然,但他們畢竟同樣是名門正派地弟子,也都是武林中地後起之秀,被人嚇成這樣,令狐沖看得心中實在不忍。
「大哥,就過來坐坐吧。」儀琳嬌媚地聲音再次響起,蕭月生的目光這才離開羅士傑二人地臉,令他們長吁了口氣,如釋重負,背後已經汗水涔涔。
儀琳剛才一直怔怔出神,這才反應過來,在她的印象中,大哥的武功並不高明,否則,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傷,如今看來,卻是自己看錯了,這田伯光的武功可是厲害的很!
蕭月生目光轉向儀琳時,頓時變得溫潤,道:「沒有將田伯光宰了,給妹子出氣,實在慚愧。」
「大哥,不能殺人,菩薩會怪罪的!」儀琳急忙說道。
蕭月生無奈一笑,點點頭:「好罷,走,過去坐坐,是令狐兄弟救了你吧?」
「嗯,要多謝令狐師兄!」儀琳臻輕點,邁步盈盈來至令狐沖身前,雙手合什,道了一聲謝。
令狐沖擺手笑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儀琳師妹你有難,在下豈能袖手旁觀?!……況且,若不是你義兄前來,怕仍是敵不住那田伯光!」
說著,抱拳向蕭月生笑道:「在下華山派令狐沖,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蕭一寒。」蕭月生抱拳回禮,在令狐沖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