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聚精會神,欲要看清蕭月生的步法,這般玄妙的步摩,對於自身武功的提升,益處極大。
只是蕭月生的步法看上去實在平常,無外乎向前向後,趨左趨右,僅是跨出一步,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躲閃於毫釐之間,有驚無險。
「嗤——」程元貞長劍直刺,劍身微顫,化為三朵銀花,籠罩蕭月生中肩井三大**。
他身法乾淨利落,劍如閃電,人隨劍走,一劍之間,神氣完足,已可窺得其極深厚的劍術根底。
蕭月生神色不變,朝左踏出半步,隨即向右前方大跨一步,身形一掠,宛如一陣清風,在三朵劍花之間流走。
程元貞俊逸的臉龐緊繃,一劍落空,手腕一抖,一招「橫鎖長江」,攔腰削斬,劃著細微的弧形,奇快無倫。
他腳下三環步極為玄妙,看似筆直前衝,卻是走了一個微小的圓弧,極易欺人雙眼,造成幻覺錯覺,生出一種捉摸不定之感。
這一弧形削斬,形成半個圓圈,將蕭月生所劃的圓圈佔滿,唯有矮身躲閃一途。
蕭月生未如人們所料,而是雙腳輕踏,離地半尺,雙腿在空中一旋,身形忽隱忽現,長劍削過去,大殿內響起驚呼,隨即被壓抑住。
長劍削向蕭月生,但見他不閃不避,直接被削中,攔腰而斷,令人心驚,程元貞卻是心下一沉,只覺劍身毫無阻礙。宛如空氣,知道眼前所見。只是殘像罷了。
蕭月生的身影一暗一亮。任由長劍穿過身影,安然無恙。人們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般身法,在眾人看來,委實匪夷所思,遠遠出了步法身法地範疇,神乎其神。
兩劍落空。程元貞神情不變。身形筆直如槍,俊臉沉肅,目光冷冽。精芒閃爍。頗是懾人。
他腳下斜斜左前,沿著一道圓弧而行。身體已不知何時扭轉方向,面對蕭月生,手腕一壓。長劍上挑。劍尖劃出一道圓弧,封住他上半身數**。
這一劍。亦是再次封住了他所有閃避方向,密不透風。玄妙無比,觀戰的眾人心中驚訝,沒想到程元貞這般年輕。劍法卻是精妙若斯。換成自己。除了硬接,別無他途。
「好劍法!」蕭月生長笑一聲。腳下再次變幻,左踏,右踩,隨即一旋,身形如舞,瀟灑從容。賞心悅目。
劍尖劃出地圓弧再次擊中殘像,程元貞面色依舊不變,身形一退,收劍凝立,宛如玉樹臨風而立。
他將長劍橫於胸前,目光明亮灼灼,緊緊盯著蕭月生:「蕭先生,三環劍在下火候尚淺,易放難收,恐怕會收不住手。」
「三環劍?」蕭月生挑了挑眉頭。哦了一聲,笑道:「那倒要領教。程少俠不妨全力,在下好奇得緊!」
「恭敬不如從命!」程元貞輕抖長劍,「嗡」地一聲,眾人耳膜隱隱作疼,僅是這一下,便足見他功力之深厚。
蕭月生眉頭再次挑了挑,微微一笑,這個程元貞功力不俗,遠同儕,定是有過什麼奇遇。
「嗤——!」宛如布帛撕裂,電光一閃,長劍已至蕭月生胸前,穿胸而過。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劍快若斯!
暗自思忖,若是換作自己,斷難倖免,劍出得太快,幾乎無法反應過來。
蕭月生身形一黯,隨即再次一亮,在原地呈現,依舊安然無恙,表情微訝,轉過身來,瞧了瞧定住身形,背朝自己的程元貞。
程元貞緩緩收劍,轉過身來,俊逸地臉龐稍顯蒼白,目光卻是燦若晨星,奪人心魄。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蕭月生,將長劍慢慢插回鞘中,深深吁了口氣,臉色回復紅潤,抱拳拱手:「蕭先生步法玄妙,在下佩服!……這一劍,是在下威力最強的一招,……甘拜下風!」
說罷,再次一拱手,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緩緩回到了一劍震北鍾弱翁身邊,俊逸的臉上,神情自若,自有一股傲然地氣勢。
眾人目送他回到座位,皆默然不語,若有所思,大殿內一片安靜,無人開口。
他們眼前仍在閃爍著剛才快愈電光地一劍,他們皆是高手,經歷風雨,刀槍箭雨中殺出,每次見到別人施展武功,皆會不自覺的將其當作假想敵。
若是換成自己,面對這一劍,能否無恙?正面對敵,已是五五之數,若是程元貞偷襲,那自己能否倖免?
「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程少俠的劍法,讓在下大開眼界啊!」蕭月生呵呵笑道,撫著黑亮地八字鬍,笑吟吟地望著程元貞,目光透出激賞之色。
程元貞淡淡點頭,頗為傲然,他年輕尚輕,不夠世故,對蕭月生心懷敵意,很難表現出親切來。
蕭月生溫和的笑了笑,對於他地冷淡不以為意,溫潤的目光一掠殿內眾人,笑道:「還有哪位下場?痛痛快快的下來嘛,……在下站得腳都麻了!」
眾人不由咧了咧嘴,想笑卻笑不出來,卻已經沒有再下場地了,見識到了程元貞地劍法,本想上來一試之人皆起了藏拙的念頭。
「宋大俠,不如您上來試一試罷!」人
然傳出一聲長喝,卻是一位鬚眉皆白,紅光滿面的矮撫著雪白的鬍子,笑吟吟的面對著眾人地注視。
宋遠橋不由一怔,撫髯的手頓了頓,見大夥兒的目光齊齊望了過來,忙擺手,苦笑道:「宋某只是旁觀,可莫要扯我進來!」
「宋大俠,大伙都不是對手,久聞武當派劍法卓絕。有此機會,也讓我們見識一下才是!」那老摸著雪白的鬍子。老神在在地道。
「宋某自問,可沒曾得罪胡大俠啊,何苦難為我?!」宋遠橋衝著老苦笑。
同桌的空聞大師等人皆露出笑意,感覺頗是有趣,這位老,他們卻是認得。
胡梅翁。人稱東海不老翁,年紀頗長,武功高明,為人急公好義,性子卻詼諧有趣,人緣極佳。
「是啊,宋大俠,久聞武當劍法大名,今日機會難得,不如就讓咱們大伙開開眼吧!」另有一人跟著起哄。聲音洪亮,充滿了慷慨豪邁之氣。
他卻是坐在大殿地東側。身形壯實魁梧,滿臉的絡腮鬍子,說話之間帶著笑,牙齒雪白,別具魅力。
「唉……,宋某的劍法拙陋得很。實不足道,要我在人前現眼,可是強人所難了!」宋遠橋滿臉苦笑,看了看蕭月生,搖了搖頭。
他自知武功遠不及蕭月生,獻醜不如藏拙,自己倒不介意,但落了武當派的威風,卻是不能。
「宋大俠忒謙了!」
「就是就是!宋大俠不必過謙,到底如何。一看便知嘛!」
「武當劍法,冠絕當世。若不能親眼一見,確實平生大憾!」
眾人七嘴八舌,皆勸宋遠橋拔劍,殷梨亭在一旁看著,也只能乾著急,他雖然單純,卻也知道,與蕭月生動手,無異於自取其辱,武當威名不容墜。
「咳!咳!」清咳聲在大殿驀然響起,穿過眾人地喧鬧,直傳入他們心底,不由頭腦為之一清,彷彿一盆清水當頭澆下。
蕭月生清咳兩聲,緩緩說道:「大夥兒不必多說,不須宋大俠下場,在下甘拜下風便是。」
「嗡」的一聲,眾人炸開,議論紛紛,蕭月生此舉,實在不得人心,惹來瞪視無數。
他卻不管不顧,對於宋遠橋,蕭月生頗是敬重,雖然教子無方,卻是一個難得地好人。
「蕭先生,這樣不好吧?」胡梅翁捉著自己的鬍子,笑瞇瞇的說道。
蕭月生呵呵一笑:「胡老有何高見?」
「宋大俠的武功固然卓絕,但蕭先生你的武功,卻也不差,高下之分,須得比過再說嘛。」胡梅翁手指纏繞著雪白的鬍子,轉來轉去,笑嘻嘻的說道。
「是啊是啊,比過再說嘛。」眾人紛紛附和,如此好戲,豈能隨便取消?!
宋遠橋搖頭苦笑,無奈的很。
蕭月生不顧眾人的反對,在一片反對聲中,施施然回到了桌旁,坐了下來。
蕭月生拿起銀杯,暢飲一口,吁了口氣,然後放下銀杯,對宋遠橋說道:「宋大俠,待宴席過後,在下便拿《水雲真解》過來。」
「既是貴派的秘芨,且只適於女子,宋某便不須看了。」宋遠橋搖頭笑道,他對蕭月生大生感激。
「不公平!太不公平!」人群傳來大喝。
眾人望去,卻是一位身形魁梧地大漢,眼若銅鈴,髯如鋼針,根根豎起,頗是嚇人。
他膚色黝黑,但人們仍能看出,他喝了不少的酒,粗獷地臉龐呈暗紫色,目光游移不定,朦朦朧朧,已是醉漢。
「哦,何謂不公平啊?」蕭月生挾了一箸菜,放下銀箸,漫不經心的問道。
眾人皆定定的望著這個醉漢,想知道他說什麼。
「嘿嘿,嘿嘿……」大漢傻笑一聲,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站至一半,又跌落籐椅中,兩手按著檀木大圓桌,支撐著上半身,口齒模糊,斷斷續續的說道:「宋大俠……宋大俠根本沒有動手,便可看《水雲真解》,而咱們……,你這是……是故意的!」
「嘿,秘芨是我的,想給誰看,難道還不能做主嗎?!」蕭月生一瞇眼睛,淡淡笑道。
「不公平!……不……不公平!」大漢喃喃不止,然後砰地一聲,腦袋跌到了桌上,砸起兩碟菜餚。
蕭月生搖頭失笑,溫潤的目光一掠眾人,便不再多言。
眾人雖覺大漢的話說中了自己的心聲,但武當派沒人敢真正的得罪,若是再往下糾纏,那可真要得罪他們了。
宴席過後,宋遠橋等六大門派的人留了下來。其餘諸人,紛紛被請下了山。水雲派沒有地方留他們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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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谷
寒煙閣地一樓大廳頗是安靜。
空聞大師他們安坐於榻上,張無忌他們也坐在榻旁,皆在觀望空聞大師與楊逍的棋局。
眾人不時抬頭一瞥,自敞開地軒窗欣賞寒湖的風景,或低頭打量棋局,一派悠然自得。
廳內清香幽幽。卻是來自矮几上地紅泥小爐,汨汨作響,白氣蒸騰,在空中裊裊消散,茶香撲鼻,卻並不濃郁,泌人心脾
宋遠橋坐在窗口下的紫籐椅中,神情專注地看著一本書。
他背對著窗口,陽光自外面射入,照到他背上。整個人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
大廳地另一側,靠近東邊。卻是滅絕師太她們坐在一起,喁喁私語,彷彿有著說不完的話。
眾人說話的聲音極低,更顯得大廳的幽靜……
腳步聲響起,從樓梯上走下兩人,蕭月生一襲青衫。步履從容,氣度瀟灑自如,他的身旁,溫玉冰一身月白羅衫,身形高挑而曼妙,每一步都透著逼人的冷艷絕俗之氣。
見兩人並肩下來,空聞大師他們抬頭一瞥,然後低下頭,繼續下棋或觀棋,沒有什麼特別的客氣。
幾次酒喝完過後。他們彼此的關係已是頗為親近,感覺已不必鬧這些虛禮客套。
溫玉冰略一點頭。清亮的目光掠過眾人的臉龐,算是打過招呼,然後逕自走向滅絕師太她們那邊。
蕭月生則來至窗口,站在宋遠橋身前,自懷中掏出一本厚厚地帛冊,遞了過去:「宋大俠,來,這便是《水雲真解》,還請宋大俠一覽,多多指正才是。」
「這是做甚?!」宋遠橋臉色一肅,放下手上的書,神色鄭重,緩緩說道:「蕭先生,這豈不是要羞煞宋某?!」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在下既已將話說出口,豈能不實踐?」蕭月生將厚厚地帛冊放到軒案上,呵呵笑道。
「剛才純粹是眾人瞎起哄,若真的動手,宋某定是有敗無勝,《水雲真解》還是請收起來罷!」宋遠橋搖頭苦笑,伸手拿起帛冊,按到蕭月生懷中。
宋青書跟在殷梨亭身邊,豎著耳朵,此時朝這邊瞥了一眼,心中頗是不滿父親的迂腐,《水雲真解》玄妙莫測,有此機會,豈能錯過?!
「呵呵,機會難得,宋大俠一點兒不動心?!」蕭月生並未拒絕,接過帛冊,笑呵呵的問。
「宋某慚愧,資質太差,恩師的武功僅學了三四成,與其看別人的武功,不如集中精力,專心習練恩師地武學。」宋遠橋抱了抱拳,呵呵笑道。
「宋大俠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蕭月生讚歎一聲,將帛冊收入懷中,點頭笑道:「張真人功參造化,所創武學玄妙無比,在下亦是佩服得很!」
其實,即使宋遠橋接過帛冊,翻看這本所謂的《水雲真解》,所得亦是有限。
《水雲真解》乃是蕭月生前幾日所制,倒也並非什麼也沒有,而是水雲派先前的武功,再混雜一些玄玄乎乎的歌訣,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但如今水雲派弟子所修習的武功,卻皆是經過他的改良,已有天壤之別,雲泥之差。
乍看上去,卻仍有著原本武功朦朧的影子,真的看到了《水雲真解》,難以覺其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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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山腳下,原本的熱鬧景像已經消失,聚在山下的武林中人已經離開,徹底滅了爭奪《水雲真解》之心,蕭月生地武功經由賓客的傳播,廣為人知,天下揚名。
此時,卻有兩人站在濃霧邊上,依依不捨,卻是張浩天與其妹張紫薇。
「大哥,過一陣子,我便能下山,會去看你地。」張紫薇穿著月白的水雲柔衫,越顯得玉臉皎潔無瑕,嬌美動人。
「你們水雲派這般厲害,大哥這下終於放心了!」張浩天伸出大手,拍了拍張紫薇的香肩,感慨道。
「嘻嘻,大哥你如今可不是我的對手喲——!」張紫薇眉開眼笑,精緻嬌小的五官生動無比,嬌聲細語。
「嗯,大哥比不過你。」張浩天點頭,神色寵溺。
「待我下山,一定幫大哥對付你的仇人!」張紫薇一握小手,拳頭比了比,裝出凶狠的表情。
「好好,我等著你。」張浩天呵呵笑道,並未當真,即使自己再不濟,也不會讓小妹參合進來。
「噢,對了,這顆九轉返魂丹是大師伯送給大哥的。」張紫薇忽然一拍光潔的額頭,自酥懷中掏出一隻白玉瓶,送給張浩天。
「九轉返魂丹?」張浩天接了過來。
「但有一口氣在,不管多重的傷,服下此丹,便可救回性命,神奇得很吶!……大哥一定要隨身帶著!」張紫薇先是秀臉帶著自豪,然後鄭重的囑咐。
「真有這般神奇?」張浩天頗是不信,從未聽說過有這種丹藥,倒像是吹噓的大力丸一般。
「這可是大師伯親自煉製的!」張紫薇瞪大了明眸,大是驚訝,似乎他不應該有絲毫懷疑,哼道:「我們也每人只有一顆呢!」
「好好,大哥相信便是!」張浩天忙道,生怕她翻臉,兩兄妹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