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靜靜無語,打量著蕭月生微闔雙目的神情,他鄭重嚴肅,不復平常的溫和,散著淡淡的威嚴,其氣質與父王有幾分相像。
「噗」的一聲,靜玄忽然身體一抖,吐出一口熱血,隨即緩緩睜眼,眼神由迷茫漸漸清明。
「師父……」見到面前的滅絕師太,她下意識的喚道。
滅絕師太淡淡點頭,卻仍沉冷著臉,揮手抓起她的左手,稍一探查,微微點頭:「嗯,好了。」
說罷,沖蕭月生輕輕點點頭,算是致謝。
溫玉冰仍闔著明眸,緩緩收手,兩手瑩白如玉,呈半透明狀,似非血肉之軀,看上去沒得驚人。
瑩白如玉的兩手在胸前緩緩劃弧。然後在氣海前結成一個怪異的手印,寶相莊嚴,乍看上去,似是觀世音降臨。
蕭月生也收手,吁了口氣,站起身來。對微闔明眸的溫玉冰道:「師父暫且調息一陣吧。」
然後向李若雲她們擺了擺手,走出了帳篷。
幾人回到了馬車上,趙敏也跟著進來。惹得李若雲與林曉晴微露驚詫,這幾日,他們一直呆在這邊,沒有回寒谷,不知道趙敏的來由。
淡淡的清香繚繞,趙敏打量了一眼車廂內的佈置,不由暗自點頭,這裡佈置得恰到好處,手法極為高明。
「究竟是怎麼回事?」蕭月生甫一坐下,便開口問林曉晴。
李若雲來到窗下的軒案旁,拿起白玉酒壺。斟滿了一杯雪裡梅,動作優雅,遞給大師兄。
林曉晴則拿起汩汩作響的紅泥爐。替眾人斟茶。
聽到大師兄問,她一邊利落優雅的斟茶,抬頭看了大師兄一眼,搖頭笑道:「這一次師兄走得可冤。」
「哦——?」蕭月生抬了抬眉毛,拖長了聲音,一幅不以為然之色。一邊接過李若雲素手遞來的白玉杯。
「熱鬧異常,精彩紛呈吶!」林曉晴將茶盞端過來,嬌笑著說道,聲音嬌嗲,令人心底癢。
「少廢話,快說說。」蕭月生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好吧,那我就說給你聽。」林曉晴白了他一眼。揭盞輕吹了吹,茶香四溢。
誘人的紅唇輕抿了一口茶茗,微瞇了眼眸,慢慢說道:「這一仗,我們並沒有打起來。你救的那個張無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一個人便阻住了六大門派的人。」
蕭月生點點頭,笑了笑,這在自己的意料之內。
林曉晴放下茶盞,娓娓道來:「在張公子的斡旋之下,明教欲與六大門派化干戈為玉帛,冰釋前嫌,一同抗擊朝廷,只是靜玄師姐不同意,去攻擊明教的楊逍,……噢,楊逍是誰,師兄知道嗎?」
「明教光明左使!」
「嗯,不錯,正是光明左使。這個名稱倒是好玩……」林曉晴臻微點,撫掌讚歎,見到大師兄瞪自己,方才言歸正傳。哼道:「靜玄師姐罵他淫賊,縱使可與明教泯恩仇,卻與楊逍不死不休。結果,兩人打了起來。」
「楊逍的武功高明一些,將靜玄打傷?!」蕭月生直接猜測結果,免得林曉晴繞來繞去,逗自己玩。
「嗯吶,」林曉晴這點了點,搖頭感慨:「……楊逍不想與靜玄師姐動手,但架不住死纏爛打,將他惹惱了,最後出了重手。」
她接著搖頭:「若不是師父出手,這一次,怕是靜玄師姐……」
「楊逍……」蕭月生微微沉吟,明白了靜玄師太這般固執的原因,紀曉芙之死,便是源於楊逍,想必是姐妹情深,非要替她報仇。
靜玄師太的傷勢極重,生機幾乎全部斷絕。若不是碧水訣的玄妙,確實應該早已死透。
「靜玄師姐受傷,那位張公子本來想出手救治,卻被師太拒絕,看起來,師太對這次與明教的和解頗是不滿呢。」林曉晴眉如遠黛,此時輕輕蹙著,沉靜如水,明眸中閃著光芒,與剛才的巧笑嬌俏氣質迥異。
「師太沒有出言直接反對,已是難得。」李若雲喝了一口茶茗,淡淡說道。
三人一同點頭,滅絕師太嫉惡如仇,且是固執之人。與明教仇深似海,在六大門派中,仇隙最深,能夠放下,實在是難得之至。
但相逢一笑泯恩仇,卻是不太可能,心裡總會有芥蒂的。
「六大門派與明教和解了?!」趙敏端著雪瓷茶盞,微微傾斜而不自知,定定望著林曉晴。
看她驚訝的表情,林曉晴有些莫名其妙,點點臻,歪著頭:「是啊,趙姑娘,感覺不可思議吧?!」
趙敏入鬢的黛眉緊鎖,點點頭,隨即又有些不確信般,再次問道:「明教與六大門派真的和解了?」林曉晴不由掩口嬌笑:「是呀,雖然很難相信,但的確是真的。」
明教與中原武林有著血海深仇,勢不兩立,竟能驀然間突然和解,令人實在無言……,趙敏感覺,世事變化之快,變化之大,莫過於此!
蕭月生微微一笑,不去管她,笑道:「那位張公子,如何將六大門派與明教說服,化解仇怨,說與我聽聽。」
林曉晴精神登時一振,明眸泛光,未語先笑。先是嬌笑了兩聲,然後才開始娓娓而談,將事情的經過講得活靈活現,時而學學這個說話的腔調,時而學學那個,惟妙惟肖。
趙敏也聽得極為用心,暗自感歎,這位張公子,看起來倒是個老實人,卻是傻人有傻福。所有好處,全被他得了去了,可歎自己深算遠謀一場,最終胎死腹中,被姓蕭的阻住,相比之下,自己的運氣實在太背,碰到了這個霉星!
想到此處,暗中狠瞪一眼姓蕭的。蕭月生卻似有所覺,側頭看了她一眼,溫潤的目光似笑非笑,嚇了她一跳。
「師兄,外面好像是張公子他們來了。」李若雲忽然放下茶盞,淡淡說道。打斷了講得正歡的林曉晴。
「師妹去將他請過來吧。」蕭月生對李若雲笑道。
李若雲輕頷,一拂衣衫,飄然而出。
很快,車廂的門被敲響,她身形再次出現,身後跟著四人。當先一人身著白衫,容貌俊朗,正是張無忌。
他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小婢,修眉端鼻,隱現梨窩。秀美中帶著一絲稚氣,顯然年紀尚幼,將來也必是一位絕色美人兒。
只是這位秀美的青衣小婢手腳俱纏著一根鐵鏈,走起路來,叮噹作響,看著令人甚是不忍。
他們身後二人,卻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白眉鷹王殷天正與青翼蝠王韋一笑。
見到他們進來,林曉晴止住了話語,盈盈起身,襝衽為禮。張無忌急忙還了一禮。
蕭月生自榻上起來,抱拳相迎。呵呵笑道:「小兄弟,咱們又見面了!」
「見過蕭先生。」張無忌對於蕭月生尊敬感激,神態恭敬。
李若雲與林曉晴皆已揭下了面紗,張無忌身後的韋一笑卻認出了她們,不由指著她們,頗為驚異:「你們……原來是兩位姑娘!」
「咯咯,韋蝠王,咱們又相見嘍——!」林曉晴捂嘴輕笑,登時容光綻放,眾人只覺得車廂陡然明亮了幾分。
「呵呵,是啊,是啊。」韋一笑有些訕訕,摸了摸頭,略帶尷尬。自己堂堂明教法王,卻兩次三番的敗在一個女子手上,被人家饒命,實在算不得什麼值得說出口。
「蝠王,這兩位姑娘是哪位……」殷天正見韋一笑神情怪異,心下好奇,撫著白髯,呵呵笑問。
「見過鷹王,小女子水雲派林曉晴,這位是敝師兄,這是師姐李若雲,請多指教呦。」林曉晴對殷天正嫣然一笑,燦若朝花。
「呵呵,姑娘言重了。」殷天正心下微驚,撫髯一笑,若無其事。
身為天鷹教的教主,殷天正自是消息靈通。對於水雲派的橫空出世,也極為好奇。
水雲派一向罕有外人進入,弟子們也罕有外出,故武林眾人知曉其根底,寥寥數人而已。殷天正也只知道他們與武當,峨嵋的關係極佳,水雲派大弟子又娶了兩位峨嵋的掌座弟子,實是震驚天下的姻緣。
他暗自打量了一眼蕭月生,此人容貌普通。乍看上去,實在平常,毫無出眾之處,竟能虜獲兩位峨嵋佳人的心,其能耐定是非同小可的。
張無忌轉身,向蕭月生介紹兩位法王,然後是那個秀美絕倫的小姑娘,名字叫小昭。
蕭月生點頭致意,溫煦如春風,對小昭笑道:「小昭姑娘的鐵鏈倒不是凡物。」
「先生所言正是,這乃隕鐵所製,須尋倚天劍,方能斬斷。」張無忌忙應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哦?要弄斷嗎?」蕭月生打量了一眼,笑呵呵的問,一邊伸手,示意眾人坐下說話。
「在下無能,一時半會兒尋不到倚天劍,還得小昭受苦。」張無忌坐到他身前的繡墩上,俊逸的臉龐上滿是自責。
「呵呵,師妹,你幫小昭姑娘一把吧。」蕭月生笑了笑,轉頭對李若雲吩咐道。
若雲淡淡應了一聲。
她一身白衣,冷若冰霜。即使是與眾人見禮,仍舊如此,一直沉默無語,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聽到蕭月生的吩咐,李若雲向站在張無忌身後的小昭招了招手,淡淡說道:「小姑娘,坐過來罷。」
小昭看了一眼張無忌,見他露出鼓勵之色,方才走到塔前,車廂內鋪著厚軟的地毯,腳鏈走在上面,沒有出聲響。
李若雲伸出素潔如玉的手,輕輕一拉鐵鏈,「嗡」的一聲,小昭手上的鐵鏈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