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想來,應該是轟轟烈烈的靈鷲宮開派大典,便這般低調的開始了,沒有鞭炮,沒有煙花,沒有鑼鼓宣天,若是尋常武林中人,怕是根本不知靈鷲宮為何派。
歐陽有思站在凌波亭中,看著玉桌上的棋盤,心中卻感覺自己恍置身夢中,這般的不真實。
那坐在玉桌旁,緊皺著白眉,撥動著紫幽幽佛珠的鶴童顏的老和尚,若是不認識,定不會相信這便是德高望重的少林住持。
而站在自己身前,撫著清須,嘴中嘟嘟囔囔抱怨的清奇道士,卻是位高權重,不屑於與武林中人相交的閣皂山掌教楊真人,也是令人難以置信。
這些大人物,若是自己,怕是終生難得一見,即使相見,怕是也無資格與他們搭話,沒想到,在這裡,自己竟能置身其中,與他們說說笑笑。
歐陽有思雖有野心,卻也有自知之明,十分肯定,若在外面遇到自己,這些大人物怕是看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的。
這讓他猛兒間省悟,這世間並非只要努力,便會得到,有些高度,是個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自己若想像蕭莊主這般,怕是今生無望。
這種感悟,令他極為沮喪,原本的雄心萬丈,燃燒的鬥志,彷彿被潑了一碗冰水,幾乎便要熄滅。
模模糊糊中,眼前黑白的棋子,似散著無窮的殺氣,令他一陣心悸,這才自胡思亂想中驚醒,背後冷汗涔涔。
這卻也怪不得他,若非機緣巧合,再加之蕭月生講究緣份,以他的修為,斷難接觸到蕭月生,即使見到了蕭月生,怕也難以看出他的非凡之處。
而征服一座小山丘,可能信心百倍,雄心萬丈,但站在天山腳下,自然難免會生出幾分氣餒。
大典當日,眾賓客並未馬上離開,他們身為蕭月生的好朋友,自是要居留幾日,熱鬧一番,再說,便是為了臨湖居的佳餚與美酒,他們也是樂不思蜀的。
眾人在一起,或是聊一聊天下大勢,武林格局面,或在臨湖居裡對弈,或到西湖上垂釣閒聊,也嘗嘗蕭月生的悠然生活。
臨湖居天上明月高懸,清風徐徐。
蕭月生的臥室中,小玉與郭芙俱在,寬大的象牙床上,兩女臉似芙蓉,身著月白絲綢睡衣,*並起側坐,姿態優雅嫻靜,兩床月白暖被各自遮住她們的*,緊挨著蕭月生兩則,在夜明珠亂白的光輝中看著手中一疊薄薄的素箋,懷中俱抱著錦枕當作書案。
蕭月生亦著絲綢睡衣,卻是宛如後世的樣式,上衣下褲,半躺在兩女中間,翹著腿,手中拿著一卷書,身下月白的錦枕墊得頗高,彷彿坐在躺椅之中。
他另一隻大手搭在小玉或郭芙光滑如綢緞的*上,或用手心或用手背的輕輕摩挲,不時換換手,感覺著兩女遮在錦被中的*的不同。
兩女地*皆是渾圓修長,細膩如羊脂玉,柔軟而帶著傲人的彈性,摸上去實是至美的享受。
對於丈夫放在自己手上的大手,兩女只是白了他一眼,便裝做不知,專注於手中的情報。
看完了手上幾張素箋,小玉探身將其放回床頭,順手將床頭上擺著的三隻碧玉杯拿起,杯中早已斟滿,晶瑩剔透,淡淡的香氣凝而不散,到了近前,方能聞到。
郭芙現在正開始幫忙處理清秘閣的事務,她原本在閨中時,便幫著母親黃蓉處理幫務,雖是足不出戶,卻已經難豐富,上手極易。
「公子,好像有些太安靜了!」小玉將碧玉杯分別遞給郭芙蓉與蕭月生,輕抿了口清蓮釀,有些慵懶的說道。
「哦?」蕭月生放下手中之書,也輕抿了口碧蕪,望向月白珠輝之下,披散著秀,一臉嫵媚的小玉。
郭芙也放下手中薄薄的素箋,端著碧玉杯,櫻唇微張,抿了一口清蓮釀,點了點頭,嬌艷如花的玉臉帶了一絲凝重:「是啊,是太過老實了些!這些武林中人可是講究快意恩仇的,沒道理受了這麼大的羞辱卻忍氣吞聲,定是有什麼陰謀!」
「陰謀?」蕭月生放下碧玉杯,摸了摸自己黑亮的八字鬍,聞著手上傳來淡淡的幽香,笑吟吟的問:「能有何陰謀?」
小玉與郭芙黛眉微蹙,凝神思索,俄爾搖了搖頭,披肩地秀在月白的珠輝下閃爍著烏黑的光澤。
小玉輕歎了口氣,「可惜萍姐姐她們不在,僅憑我們兩個怕是很難猜得到,正面報復,他們怕是已經沒那個膽子,除非能夠找到絕頂高手相助!「
「那倒也不見得,仇恨的力量極大,說不定,他們還真的想正面相決呢!」蕭月生漫不經心的否決,臉上並無擔心之色。
也無怪乎他不擔心,這幫武林群雄之中,便有觀瀾山莊的耳目,猶如那如來巨掌,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嘿,還真讓小玉妹妹說著了!」正輕抿著清蓮釀,欲要將手上情報看完的郭芙忽然驚奇的哼了一聲,嬌艷如花的臉龐帶著驚奇,將一張薄苤的素箋抖了抖。
小玉馬上接了過來,輕聲念道:「已有若干人潛入嘉興府,欲分散作案。」
「這是想讓小鐵他們焦頭爛額嘍。」小玉蹙了蹙彎彎如月的黛眉,望向蕭月生,嫵媚的臉上卻並無凝重之色,顯然有些不以為然。
「那可麻煩了!這麼多人,防不勝防啊!」郭芙飽滿紅潤的櫻唇咬了咬。有些擔心。
「芙姐姐不必掛心,這一招天女散花式,很久以前,便有人用了,一點兒不新鮮!」小玉見她色變,笑瞇瞇的安慰道,語氣中難免帶著幾分不屑,對這些武林人的伎倆頗為失望,枉她花了一番心思去猜測。
「那怎麼應付?」郭芙彎入去鬢的黛眉頓時鬆開,不由笑問,心下實在好奇。
「怎麼應付?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嘍!」小玉笑道,月白珠輝下顯得極是嫵媚。她知道這個回答定是令郭芙大失所望。
「那,能成嗎?」郭芙有些懷疑,她非是不通世務的人,自忖若真遇到這般情況,實在沒有辦法。
這些武林中人多有高來高去的本事,做案之後,遠遁千里,根本無計可施,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江洋大盜逍遙法外了。
即使嘉興鐵捕武功厲害,但畢竟人數有限,不可能每個村子派一人進駐,他們又不是三頭六臂,又豈能招架得過來?
小玉瞧了一臉笑意的丈夫一眼,笑道:「對別人來說,想要見招拆招,被動應付,只能徒勞無功,但別忘了,還有公子爺呢,他神通廣大,這些小伎倆,不值一提,嗯,只要捉住一人,便能順籐摸瓜,將領找出來,從而像拔蘿蔔一般,來個一網打盡!」
郭芙疑惑的望向一臉自得微笑的蕭月生,雖見他笑得可惡,卻也顧不得嬌嗔,沉吟的問:「那,怎麼捉到第一個人?若是他犯案之後,便揚長而去,又豈能捉得住他?」
「咯咯,鞭姐姐也太小瞧小鐵他們了!」小玉輕抿了一口清蓮釀,笑盈盈的搖了搖頭。
蕭月生收起自得的笑容,翻了一下身體,面朝郭芙側臥,一手撐著頭,別一手晃運著碧玉杯,懶懶說道:「嗯,芙兒沒見過他們查案,也怪不得,若僅僅是武功高明,嘉興鐵捕怎麼能將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嚇成那樣?」
郭芙點頭,她早已耳聞嘉興鐵捕的精明幹練,查起案來,入木三分,幾乎沒有漏網之魚。
「他們不足為慮,破虜的武功大有進境,看他與張天師與劉真人的弟子們切磋,穩勝一籌,快成他這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嘍!」小玉將話題撇開,不再深究,算不得什麼大事,順口說起了後花園中的所見。
「第一高手還差得遠呢!就說燭明大師的弟子,叫燃情吧,他的武功,我怕是也要甘拜下風,破虜就差得更遠了!」郭芙搖了搖頭,她她見到了弟弟的切磋,雖然燃情小和尚從未出手,但郭芙的內功深厚,早已覺到燃情的不凡。
小玉不由抿嘴微笑,細膩雪白的嘴角泛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笑瞥了一眼若無其事的丈夫,輕哼了一聲:「燃情小和尚算是公子爺的半個弟子,破虜現在怎麼能跟他比?對破虜也不太公平啦!」
「呵呵,今晚的月色不錯,咱們出去賞月吧!」蕭月生見郭芙掃過來的盈盈秋波,忙起身,呵呵笑道,欲將話題扯開。
第二日,臨湖居中仍舊熱鬧非凡,十幾張素箋畫像通過神鳥菲兒自臨湖居傳出,一頓飯的功夫,便已傳至嘉興府。
隨即信鴿們在整個嘉興府的上空縱橫馳騁,不過半天功夫,這十幾張畫像便傳遍了整個嘉興府的各個城鎮。
天上信鴿飛馳,地上駿馬奔騰,自嘉興城內奔出十幾騎,馬上皆是身著捕快衣衫,面容枯槁,氣質冷峻之人,出了城門,頓時化為箭矢,眨眼之間,便已消失於官道上,道上的塵埃尚未落地。
官道上的絡繹不絕的行人們馬上躲向道路兩旁,對於眨眼之間消失的背影指指點點,臉上帶著興奮,吆喝道:「看到沒?這便是威名赫赫的嘉興鐵捕,看來,又有人要倒霉了!」
這十幾張畫像上的人,無疑會遇到麻煩,甚至與他們結伴同行之人,亦是如此,難免入進嘉興府各個縣郡的大牢中。
所謂先下手為強,一向便是觀瀾山莊的行事守則之一,這十幾個人,即使沒有犯案,也難免要進入大牢呆兩天。
對於捕快們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找兩個人,故意上去找碴,惹怒之,動手開打,然後將兩方皆捕入牢中,即使無法一直關著,拖上幾天,也並無掛礙,在捕快們的職權之內。
其實,蕭月生當初得到消息,便已猜得這些人的心思,報仇,固然是其中之一,但也未嘗沒有調虎離山的意思。
將嘉興府攪得雞飛狗跳,然後逼得正在臨安城的嘉興鐵捕回援,他們便可放手而為,以搶奪神威堂堂主孫百威手中的葵花寶典。
即使是一個稍微精明一些的人,也能隱隱猜得這聲東擊西之計,何況蕭月生頭腦之開闊,腦筋轉動之快遠逾常人,幾是算無遺策,又怎麼能瞞得過他?他甚至在猜測,這背後究竟有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嘉興府桐鄉縣府衙
天空烏雲密佈,陽光不見,予人以壓抑沉悶之感。
一座幽雅的小院中,兩位捕頭坐於院東廂的迴廊下,一張方桌,桌上四盤簡單的家常小菜兒,卻無酒杯。
一位面目枯槁,森冷嚇人,正襟端坐於北頭,森嚴之氣度越濃郁逼人,另一位卻是熊腰虎背,英姿勃勃,雖著捕快玄衣,眉間卻依舊疏朗,不似一般捕快那般陰鬱,反倒更像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嘉興府一帶的捕快不似外府那般惹百姓厭,受嘉興鐵捕之餘光,老百姓們對他們頗為友善,而待遇又頗高,故尋常平庸之人,卻難成為了名捕快。
那英姿勃的青年捕頭挾了一箸醋溜蘿蔔絲,探著身子,左右瞧了瞧,方才低聲問道:「鐵大哥,究竟何人要來?這屋裡關著的,究竟是什麼人?」
「嗯!不該知道的,就別問!」坐於他對面的枯槁男子木箸在空中一頓,輕叱了一聲,雙目微轉,頓時電光一閃,如得刃般劃過他的面龐。
「是,是,不問,不問!」那眉宇疏朗的青年捕快忙喏喏應聲,不敢再任好奇心驅策自己。
嘉興鐵捕在嘉興府內有一項特權,謂之臨機專斷,先押後審之權,可以先抓人,再到府衙中報備。
這項特權,他們極少用,平日裡也是遵照執行,但一旦行用這項特權,往往便是大案,涉及武林中人。
此次,這位眉宇疏朗,心胸開闊的青年捕快,便見識到了嘉興鐵捕的雷厲風行,即使知縣大人,也不知被抓之人犯了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