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宇……」傅萬里皺眉喃喃自語,卻搖了搖頭,還是想不起來終究在哪裡聽說過,不由感歎,年紀大了,腦袋越來越不靈光了。
觀瀾山莊的名字,在武林中甚是默默無聞,極少有人聽過,除非是在嘉興城呆過一段兒時間,但世間無不透風的牆,縱是再低調,仍舊無法瞞過世人的目光。
「觀瀾山莊……莫不是嘉興城的觀瀾山莊?!」粗豪的江寒嘯忽然猛拍大腿,大聲問道,極是突兀,讓正在靜靜思索的眾人嚇了一跳。
見到葉重笑著點頭,江寒嘯臉色一變,對望向自己、目光仍露出沉思表情的傅萬里苦笑道:「看來葉掌門說得不錯,觀瀾山莊,還是不惹為妙!」
江寒嘯生性粗豪,倒非是比別人廣博強識,而是因為觀瀾山莊與躍馬山莊同為山莊,更讓他留心一些,抱著同行是冤家的心思,對江南所有的山莊,他下了一番功夫去記住與瞭解。
此時,乳白的畫舫緩緩轉動方向,擦著攔在船頭的那艘畫舫,慢慢的向前飄離,周圍看熱鬧的一群群或大或小的畫舫急急的讓出一條水上通道,讓臨湖居的畫舫無礙的飄出***,恰好衝著葉重他們而來。
葉重急忙放下銀杯,起身走出船艙,站到船頭,衝著月白裙裾飄飄而動,似欲隨風而去的沈三姐她們拱手作揖,緩緩說道:「在下楓葉派葉重,不知蕭莊主可在?」
清朗的聲音雖然緩慢平和,卻凝而不散,在西湖之上繚繞不絕,其功力讓西湖之上的諸位武林中人心中一凜,戒意大生,不由感歎,楓葉派掌門,果然名不虛傳!
葉重雖然未在畫舫上見到蕭月生,凝運功力,也未探得畫舫藏著別的人,但他自知功力與蕭月生相比,差得太遠,即使他在,怕也是無法探測得出,索性直接開口問。
蕭傳香早已注意到葉重他們,周圍這些畫舫之中,功力最高,便是葉重他們,對他們的議論,亦盡收耳中,見到葉重開口,蕭傳香優雅的襝衽一禮,脆聲微笑道:「原來是葉掌門!……我家莊主不在,不知葉掌門可有要事?」
葉重笑著搖頭:「在下只是想向蕭莊主問一聲好,剛才那三個年輕人唐突了諸位,在下代他們的長輩向幾位仙子陪罪了!」
「哦?……看來葉掌門與那位金公子的長輩們很熟了?」蕭傳香嫣然一笑,細膩如瓷的嘴角微翹,嬌軀微側,明眸掃了一眼正在湖水中攪動掙扎的金應劭三人。
金應劭三人此時只覺渾身冷寒徹骨,血液漸漸凝結,想要運功御寒,經脈中的內力卻已盡數被封,手腳越來越僵硬,根本使不出力氣來,否則,他們早就爬回了畫舫。
若換了旁人落水,周圍看熱鬧之人早就有人跳出來,伸出木樵拉他們一把,但他們得罪地是臨湖居,又加之罪有應得,周圍之人也樂得看他們在那裡像鴨子般的撲騰。
「在下確實與武陵派的金掌門有舊。」葉重點頭,笑道:「金掌門家教甚嚴,卻沒想到仍未能磨去兒子的頑性,這次回去,定要讓他嚴加管教管教!」
「這幾位姐姐是我家莊主的貴客。」蕭傳香伸手向沈三姐她們一指,淡淡微笑:「……不過,既然有葉掌門替他們求情,小女子也不為己甚,姑且饒過他們這一回!」
一身月白的襦裙將其面龐襯得越皎潔如天上的明月,話音乍落,隨之素手一揮,朝向不遠處的三人。
在湖水中掙扎中三人頓覺渾身一暢,被封住的內力剎那復活,徹骨的寒冷緩緩消去,經脈一通暢,他們微運功力,三人彼此一對掌,隨著向三個方向撞飛,輕功提起,借力躍上了自己的畫舫。
「謝過仙子!」葉重忙拱手一禮,見到他們無恙,心下也舒了口氣,對於求情之舉,心中也實在無數得很。
葉重身側的傅萬里緊攥的拳頭緩緩鬆了一鬆,他此時方恍然,怪不得自己的女婿如此不濟,被一個小小的嬌弱女子揮手間扔到了湖裡,而被扔到湖裡之後,卻只知不停的掙扎,不知往船上爬,丟臉弄丑,實在窩囊之極!
原來卻是深藏不露,年輕若斯地一個小女子,竟有這般強橫的武功,實在怪事!觀瀾山莊……觀瀾山莊!
「咯咯,可別叫我仙子!小女子只是臨湖居的下人罷了!」對於葉重的開口仙子,閉口仙子,蕭傳香偏偏聽得不甚入耳,不由咯咯一笑,擺手嫣然說道。
「不知蕭莊主何時在,在下想登門拜會一下。」葉重點頭一笑,他去過觀瀾山莊,對觀瀾山莊僕人們皆是俊男美女也頗瞭解,聽到蕭傳香的話,並未如同身後諸人那般的驚異。
「嗯,我會稟報莊主!」蕭傳香點頭嫣然一笑,令一直緊攝心神的葉重竟不由的心志失守,被她燦如蓮花的微笑所迷。
「葉掌門,不知這位大俠尊姓大名?」
蕭傳香對葉重的失神不以為忤,此事極為尋常,此時妙眸微掃葉重身側緊攥著拳頭的傅萬里,抬頭輕輕捋了捋被夜風吹下的一縷青絲,似是漫不經心地清脆問道。
她清脆如玉盤滾珠的聲音卻有清心寧神之效,葉重頓然自沉醉中驚醒,清奇俊朗的面龐不由泛紅,忙收斂心神,轉身伸手指向傅萬里,溫聲道:「噢,這位是長風幫的幫主傅萬里!」
傅萬里只覺一道寒芒似是吹毛斷的絕世寶劍所,自對面的絕美女子眸中射出,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絲絲寒意自脊推尾根升起,沿著任脈緩緩升上心頭。
「見過傅幫主!……小女子蕭傳香有禮了!」蕭傳香襝衽一禮,面帶淺笑,似是歡愉。
傅萬里心中戒懼大生,身為個大幫派之幫主,自是有幾分眼力與通時務,緊握的拳頭忙放開,抱拳強笑:「蕭女俠英姿勃,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在下佩服!」
「傅幫主謬讚,小女子不敢當,不知傅幫主與那位金公子是否相識?」蕭傳香笑吟吟的搖頭,裙裾款款而動,似是凌波而來的洛神。
葉重心中一凜,忙搶在傅萬里之前,笑道:「呵呵……說來也巧,那位金公子就是傅幫主未來的女婿……見到女婿行事竟是如此荒唐,傅幫主正生著氣呢,若不是我們大家攔著,他早衝過去替諸位仙……女俠教訓一通了!」
「咯咯……原來如此,那真是巧得很!」蕭傳香捂嘴咯咯一笑,宛如黃鸝清鳴,婉轉嬌脆,令周圍眾人不由的心神一蕩,不克自制的直直望向她曼妙的嬌軀,夜風輕拂,恰能吹動她月白地襦裙,將她玲瓏美好的曲線微微呈現,美得驚心動魄。
蕭傳香微笑著告辭,乳白的畫舫緩緩前行,與葉重他們擦肩而過,自畫舫上飄來地淡淡幽香令葉重幾人不自覺的輕嗅了幾下,聞香識女人,只聞著這淡淡的幽香,便令他們沉醉不已。
「她真的是觀瀾山莊的侍女?」一直當著悶嘴葫蘆的江寒嘯迫不及待的問葉重。
他身無雅骨,不懂得氣味之奧妙,見到美女離開,心下悵然不已,急忙地出聲打聽。
「嗯,應該不假。」葉重的目光自漸漸遠去的畫舫上收回,點點頭,沒聲回答,心仍未收回來。
「不——會——吧——?!」江寒嘯有些不能接受地大聲吼道,遠眺著只留下淡淡白影的畫舫,心都碎了。
其餘諸人都能理解他的憤慨,如此絕代嬌嬈,哪個男人不如珍似寶的呵護她,卻僅僅是一位侍女,實在是暴殄天物!天理何在啊——!
傅萬里瞥了一眼狼狽著鑽進畫舫中的金應劭三人,心中又暗罵了一句,轉頭對葉重道:「這個蕭傳香好厲害的武功!……如此年紀,怎會有那般高明地武功?!」
葉重轉過身,邁步走回船艙,坐到了原來的位子,拿起銀壺替各人斟滿銀杯。
各人輕抿了一口酒,放下銀杯,方才開始細說。
「唉——!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觀瀾山莊本就是與世俗不同。」
葉重撫著清髯長長一歎,精芒內斂的眼神微微朦朧起來,似是在憧憬著什麼。
「哦?與世俗不同,怎麼個不同法兒?」江寒嘯搶著問道,好奇的不得了,粗壯地身體微微探向葉重,急欲傾聽。
葉重搖了搖頭,又是長歎一聲,卻不開口。
「喂喂,老葉,你倒是快說啊!」江寒嘯急得抓耳撓腮,目光炯炯,恨不得將葉重的嘴扒開,逼他說話。
「好吧——!那就說說……但事先說好,我只說給你們聽,你們聽聽便罷,不可多嘴多舌的外傳。」葉重見江寒嘯急得不行,眼睛都變紅了,只好點頭答應。
「其實說起來,在下與觀瀾山莊的星夫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葉重了一口酒,慨然而道。
「哦——?星夫人?……她在你的弟子中排行第幾?」海天閣閣主陳瑞秋酒喝得有些高了,赤棗般的面龐更紅了幾分,笑著問道。
葉重急忙搖頭擺手,手中銀杯也顧不得,杯中酒四溢,僅餘下幾滴而已,對灑到自己玄袍上的酒不聞不顧,忙道:「錯了錯了,恰恰相反,在下是徒弟,星夫人是師傅!」
傅萬里等人地目光自然是帶著驚奇,彷彿不認識他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兼奇怪。
「呵呵……葉掌門莫不是開玩笑吧?……這個星夫人究竟是什麼人?」江寒嘯大聲問道,聲音極是洪亮,似是黃鐘鼓蕩,震得周圍諸人耳朵嗡嗡作響。
江寒嘯雖聽過觀瀾山莊,但畢竟觀瀾山莊行事低調,他也只是聽過而已,再具體一些,便無法知曉了。
「星夫人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夫人之一,劍法通神,在下這區區兩手劍法,在她手下,根本走不了兩個回合!」葉重拿出袖中的絲帕,邊拭著袍前襟的酒漬,臉上泛著苦笑說道。
「看來觀瀾山莊果真是臥虎藏龍啊!」一直靜默無聲,冷眼旁觀的李自然忽然撫鬚慨歎了一聲。
論及劍法,武林中人多是將小龍女排在位,她一心二用,可將玉女心經的劍法雙劍合璧使出,論及精妙,當世幾乎無可匹敵。
接著是身為神雕俠侶另一位的楊過,一手君子劍忽重忽輕,重若千鈞,輕若飄羽,勢不可擋。
除卻這兩位絕代高手,以劍法相排,便論得上是楓葉劍派與清微劍派的兩派掌門葉重與張清雲了。
而如今,身為劍法絕頂高手的葉重,竟說他自己在別人手下走不回兩合,豈能令他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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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白的畫舫之上,燈籠盞盞,勾勒出畫舫的輪廓。
天上明月如冰輪,不知不覺的旋轉,湖面涼風習習,輕拂著沈三姐她們的容顏,她們站在船頭,輕聲說笑。
「傳香妹妹,你的心腸軟得很,真真是活菩薩呀!」崔雪語嬌軀倚著船欄,右手端著白玉杯,雪白的左手纏繞著鬢旁垂下的一縷秀,嬌笑一聲,帶著調侃的語氣取笑蕭傳香,聲音淅嚦如黃鶯,極是悅耳。
黛眉間清寒的關盼盼一直觀看著湖上的夜景,聽到她嬉笑的話,瞥了一眼笑嘻嘻的崔雪語,嬌哼了哼,沒好氣的說道:「雪語——!你就少說兩句吧!」
蕭傳香卻並未生氣,微微一笑,溫聲道:「雪語姐姐,不是小妹心軟……因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位金少爺雖然荒唐,卻算不上什麼壞人,略施薄懲,也差不多了。」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都敢這麼做,若是沒人看到,還不是變本加厲啊?!」崔雪語嬌歎了一聲。
「嗯……怎麼說呢?他們若真是在沒有旁人的地方無禮,那他們是心懷鬼域,我可不會手軟!」蕭傳香說著,忽然皺了皺眉頭。
她想起了長風幫的幫主傅萬里,雖沒有讀心木,但她出自觀瀾山莊的萬華館,深諳心理學,一看即知,這個傅萬里對自己心懷敵意。
看來,得將他列入戒備名單了。
觀瀾山莊的清秘閣有一份名單,將觀瀾山莊所接觸到的人列成名單,而名單將所有人統分為三大類,朋友,敵人,及兩之間,有待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