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82 東風
    早前林旭提供的那幅戰船效果圖,興漢軍的工匠們都快把眼睛熬成兔子那樣,總算照葫蘆畫瓢造出了搭載火炮的龜船。從那時起,這種遠近皆宜的戰船就輔助著興漢軍的水師一躍成為橫行大江所向無敵的艦隊。正因如此,陳涼實在想不出來,林旭還有什麼必要動員他再去造其他類型的戰船,不過陳涼也曉得林旭不會無的放矢,鄭重其事地伸出雙手接過了圖紙。

    把這份圖紙放在桌案上展看一看,陳涼虎目圓睜,他大為驚訝地說道:

    「啊!這是什麼船,竟然沒有帆和槳?」

    「呵呵呵呵,說得不錯,這叫做車船,無需風帆和划槳,全憑人力踩踏船體內部的機關帶動船身兩側水輪划水,最快速度堪比端午龍舟。」

    端午龍舟賽是江水流域最為隆重的節日慶典之一,陳涼如何不知輕靈迅捷好似離弦之箭的龍舟能有多快,一聽林旭說這種怪模怪樣的車船能攆上龍舟那樣的專用賽艇,他即刻如獲至寶地將圖紙塞進袖子裡。

    發端自大雪山的江水流淌到了雲夢大澤一帶,水域面積變得愈發開闊一派煙波浩渺的水澤景象,然而,湖泊河流畢竟比不得外海大洋那樣便利舟船馳騁縱橫,方頭方腦的龜船在內水行動起來也略顯笨拙。若是被敵方大批先登、赤馬之類的小型戰船圍攻,抑或是堵在狹窄水域裡挨打,說不得很有可能陰溝裡翻船。這一次林旭所提供的車船,在外形上悖逆了普通船隻所遵循的常見規制形式,既無風帆也沒有划槳,它的機動性恰好能彌補龜船的某些缺陷。

    哪怕車船的火力和堅固性,這兩方面跟龜船相比都差之甚遠也沒多大關係。誠如林旭所說,這是航速極快且靈活易操控的特種戰船,對付小型快船正是車船的拿手好戲,跟龜船搭配起來效果不言而喻。

    儘管在深心裡來講,陳涼根本不認為普天之下還有比龜船更犀利的戰艦,只是林旭願意幫忙錦上添花,他也不會傻到拒絕人家,收起圖紙陳涼也不忘道了一聲謝

    一陣秋風吹過,沉甸甸的稻穗低垂下來,到處都是一片金黃色。農人喜悅的秋收時節臨近尾聲,近幾日來天公作美,連續艷陽高照,金燦燦的稻穀脫粒裝入了糧倉。

    經過了去年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旱災之後,荊州借助這次秋糧豐收徹底恢復了富庶之地的元氣。隨即,陳涼的精力也從關注民生疾苦,迅速轉移到籌劃天下大計方面,他召集了以陳氏子弟為核心的嫡系諸將和以水軍大都督司徒雅,虎賁中郎將苗仁輔,平南將軍鮮於閔為代表的秦軍降將,共同商議對江南用兵的計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層道理泥腿子出身的陳涼也能想到,天下英雄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伴隨著各地的秋收相繼進入尾聲,顆粒歸倉後的首輪慶祝活動,幾乎等同於擂動戰鼓的發令槍響起。

    佔據河東與畿內諸郡的紅巾軍兵分兩路,北線殺奔河內,看架勢是奔著解池出產的池鹽而去,南路兵馬則循著泗水南下,大有一口吞滅淮南之勢。紅巾軍是不得不動,號稱百萬大軍有九成是烏合之眾,這些人馬又大多都脫離了農業生產,成了干吃飯的消費者。哪怕剛剛一場秋收過後,民生凋敝的佔領區也養活不了這麼多張嘴巴,紅巾軍分明是打定了外出就食的損主意。

    小沙彌出身,自稱吳侯的祝重發則趁著天變後的混亂,一舉吞滅了幾路零散義軍,差不多全盤據有江東之地,只剩下閩越國和越國這兩家對頭,借助於地利負隅頑抗。

    在此之後,祝重發抽調軍力討伐割據在上游彭蠡澤西岸的小霸王薛皋。此番有備而來的祝重發,動手速度之快可謂迅如雷霆。僅在旬日之間,他就把薛皋這位曾經名噪一時,武勇過人的反秦義士打得招架不住,被吳軍圍困在老巢豫章城內動彈不得。總算是依仗著秋收剛過,豫章城內的存糧還算充裕,薛皋平素對軍紀約束也較嚴,在彭蠡一帶還算得民心,雖說與吳軍兵力相差懸殊,薛皋憑城據守也能負隅頑抗些時日。

    對於龜縮在豫章城內垂死掙扎的薛皋,祝重發沒放在心上,始終在提防的大敵是位於荊襄上游的興漢軍。

    在作戰會議上,陳涼面色陰晴不定,剛剛獲悉的這條消息實在不可思議,他不得不再度向苗仁輔確認可靠性,說道:

    「小霸王薛皋?你說當真是我的大舅子?」

    聞聲,苗仁輔大力拍著胸脯打包票說道:

    「定然無差,我軍細作還查到,去年薛皋派人前往薛家的祖墳祭掃。」

    古時不同後世,除了極少數的人渣之外,沒人會下賤得亂認祖宗。這時,陳涼沉思了片刻,頷首說道:

    「唉,薛家只剩了這麼一個男丁啊!」

    當年的那場婚禮驚變雖已時過境遷,每逢午夜夢迴之際,陳涼追憶起橫死在眼前的嬌妻薛夢穎,回想佳人一顰一笑,饒是已然見慣了修羅屠場,殺人如麻的陳涼仍止不住悲從中來。沒錯,他是個粗人,不懂得多少情愛糾葛,但陳涼也是識得好歹的人。薛夢穎一個大家閨秀能垂青他這一文不名的窮獵戶,那是陳涼前世修來的福分,不能廝守終老他只能說自己福薄。

    老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總歸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

    縱然陳涼不考慮薛皋對自己有什麼用處,只看在他是薛夢穎碩果僅存的堂兄的份上,陳涼也不能眼睜睜瞧著他去死。薛皋一蹬腿,薛夢穎的娘家就算絕後了,這對陳涼來說是不能接受的結果。雖說不知薛皋這幾年收納妻妾和美人到底生了幾個孩子,一個嬰兒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幼年夭折的概率太高了,即便是帝王之家生孩子也有夭折半數以上的先例,陳涼實在是賭不起。

    權衡著個人情感和現實利益的雙重考量,陳涼猛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他高聲說道:

    「我意已決,五日後發兵出征!」

    「咚——咚——咚——」

    打從仿製的火炮成為興漢軍的正式裝備以來,每次出戰之前除了例行的擂鼓和祭祀儀式之外,陳涼必定要親自點燃號炮以壯軍威士氣。

    隨著隆隆炮聲在江面迴響,興漢軍士卒們那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也連成一片,千帆競流的場面呈現在前來送行的人們眼前。如此龐大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開拔出征,場面壯觀得叫人很難想像他們可能會戰敗。

    陳涼近日來手不釋卷地苦讀著《三國演義》,特別重點研讀火燒赤壁那一段情節。無論他橫看豎看,未免覺得自家跟那位橫槊賦詩的一代梟雄曹孟德更為神似一些。號稱麾下雄師八十三萬,欲與孫權會獵東吳的曹操,在赤壁被黃口小兒周瑜的一把大火燒得徹底沒了脾氣。哪怕他不覺得自己會犯下此等低級錯誤,驕兵必敗這個教訓也是必須汲取的,這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哪!

    一朵悠然飄浮在空中的雲朵之上,林旭和大江龍君敖平正下著圍棋,下面傳來的連聲號炮打攪了敖平的思路,眼看著祂的一條大龍就要被林旭絞殺了。歎息一聲,敖平再次投子認負了,這已是祂輸掉的第六局。

    被這位好下棋又棋術不精的盟友纏住不放,林旭很是無可奈何,他笑著一揮袍袖收起了棋枰,說道:

    「敖兄,興漢軍已經揮師東進,這一回得要看你的手段了。」

    在自家地頭上,敖平表現得很有底氣,祂咧嘴一笑,說道:

    「放心,本君統率江水億兆水族,些微小事豈會搞砸?尊神祇管放心便是,不如咱們再來一盤?」

    對這位臭棋簍子的水平忍無可忍,林旭遲疑了一下,態度堅決地擺手說道:

    「呃,正經事要緊,敖兄不如先處理正事吧!」

    興漢軍水師與船上搭載的步軍合計達十萬之眾,江面上牆櫓遮天蔽日,聲勢浩大的興漢軍水師一路推進。

    在大軍沿途所到各處,沿途的州郡大小城池無不望風而降,這些天來天氣保持晴好,一路上順風順水,行程順遂得連陳涼都覺得不可思議。

    事實也的確如此,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早晚總會有到頭的那一天。當興漢軍這一日迎頭撞見了扼守在彭蠡澤與江水之間咽喉水道的江州,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奪占城池的好運道終結了。吳侯祝重發派駐在此的守將任囂下令緊閉四門堅守不出,與此同時,他向高人求助,冀望多拖延一些時日,等候正在兵圍豫章的祝重發率領吳軍主力回師增援江州。

    任囂寄予了厚望的這位高人正是他的本家長輩,早前也化名為翩翩道人四處劫掠童男童女,鬧得鬼憎神厭,方才煉成了金液還丹的茅山妖道任天長。

    前一次,任天長是被大秦第一帶路黨葉飛請去幫忙,不幸撞見了興漢軍。隨後,他又引出了隱居幕後的林旭出手,真可謂是羊肉沒吃到,反惹了一身膻。

    鄂州兵敗後,葉飛投往薛皋帳下,任天長則耍了個小花招甩掉林旭,乾脆遁回了茅山,他的本意是暫且避一避風頭。豈料,昔日的仇家和苦主聞聽他的行蹤下落,紛紛打上門前來尋仇報復,搞得任天長是不勝其擾。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放棄了茅山的老巢又跑出來躲清淨。經過再三思量,任天長改換了身形容貌,寄食在本家後輩任囂的府上,舒舒服服地當起了一名食客。

    憑著妖道任天長一身神通本領,投奔當今天下群雄中的哪一位也不會遭到回絕。打天下的時候是正值用人之際,諸侯們唯恐自己網羅的人才不夠多,唯才是舉這一條的執行力不打折扣。

    不論一個人的品行高下如何,同樣也甭管他是什麼樣的出身德行,只要對自己奪取天下有所助益,那就是諸侯們求之不得的座上賓,聲名爛點又算得什麼大事?漫說是區區採補雙修這種個人生活作風問題,縱是那些茹毛飲血生吞活人的天妖巨魔願意前來投奔效忠的話,樂意舉雙手歡迎它們的梟雄也是大有人在。

    老奸巨猾的妖道任天長素來行事鬼祟隱秘,不肯高調出頭,前番替葉飛出力險些把自己陷進去,這件事就已經叫他後悔不已。

    此番投奔到任囂門下本想著安安穩穩混日子,享受一下人間富貴,不料這次又被捲入了興漢軍與吳軍的戰事當中,老實說,任天長也覺得自己是流年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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