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67 斃敵
    在血腥氣味隨風飄散的戰場上空,悄無聲息張開了收集陰魂的法寶葫蘆,林旭一邊圈定收攏陰魂,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

    「唉,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生在這鬼年月,還真是身為凡人的極大不幸啊!」

    關於自己死後的事情,活人沒感覺到死亡來臨之前還是不太在意的,他們現在只知道你不殺別人,人家就要來殺你。那就啥也別說了,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奉命死守樊城的苗仁輔口吐鮮血,他還在勉力支撐之際,司徒雅的艦隊已經秉承著背後拍磚悄無聲息地原則,暗中摸到了戰場附近。

    時逢日頭偏西,漢水的江面上升起一層輕紗似的薄霧,由岸上向漢水望去,水光粼粼外帶夕陽晚照,遠處的景物不太容易看得真切。

    下令艦隊隱蔽靠近戰場,司徒雅駐足在船樓的雀室之上,擺足了姿態拉開單筒望遠鏡,他認真端詳了一陣戰場情況,手撫著令旗說道:

    「神威無敵大將軍準備好了嗎?」

    等候在旁邊的中軍官聞聲連忙點頭,接口說道:

    「啟稟大都督,一切皆已準備停當,只待您下令開炮。」

    「好,速傳本都督將令,測定標尺後,以旗艦升起令旗為號,各船同時齊射胡人本陣,有敢違命者者,軍法從事。」

    「諾,小的得令。」

    為了傳達指令,旗艦船頭一面提示戰備的紅旗隨風烈烈鼓動,一長串五顏六色的三角旗也被掛上了後桅桿。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圍攏在旗艦周圍的戰船相繼升起了紅底白條的旗幟,司徒雅掃視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

    「傳令,升起本都督的號旗!」

    與此同時,鐵勒大汗思結禰度的白色牛尾大纛正豎立在距離漢水約三里遠的一座土崗上。按道理來說,當今世上的任何一種武器,射程都不足以直接威脅他的人身安全,然而,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這次被思結禰度趕上了。

    在前不久,佔領了物阜民豐的巴蜀,連帶收繳了大批貪官污吏的家產以後,司徒雅突發奇想地向陳涼提出了建議,打算督造一批口徑比早先裝備的火炮更大,身管也更長的青銅火炮,請求陳涼盡快撥付所需經費和材料、工匠。人盡皆知,興漢軍的主要優勢在於水軍船堅炮利,故此縱橫於江湖難逢敵手。剛從那些蜀地的土財主和大貪官身上發了一筆橫財,陳涼此時花起錢來也格外爽快。

    仔細考慮了一下,陳涼同意了司徒雅的要求,責令有司向他撥付用作鑄造大炮原料的青銅和純銅、白錫等材料若干。於是乎,這次戰役開始前,司徒雅手上多了一批身管長達一丈有餘,淨重一千八百斤,發射實心鑄鐵彈的重型火炮。

    這一批次總計鑄造成功十二門大炮,官方擬定的文雅稱謂是「十二元辰炮」,在軍中諢的號則被士兵們叫做「神威無敵大將軍」。只能說非常湊巧的一點是,這批新式大炮的最大射程可以達到三里多一點,剛好能從水面的戰艦發射,直接攻擊到鐵勒大汗思結禰度的本陣所在的那座土崗上面。

    在望遠鏡中看到換裝了新式巨炮的戰船陸續掛出備戰完畢的旗號,司徒雅此時高舉手中的令旗,大聲喝道:

    「開始進攻。」

    「通——通——通——」

    一聲聲低沉而充滿力量感的炮聲連續在漢水之上響起,閃亮的火光和刺鼻的硝煙,迅速籠罩了大半個江面。那些疾速飛行的鑄鐵炮彈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拋物線,攻擊目標全部指向了大纛的位置。

    所謂將死旗鼓,遊牧民族雖然沒這個說法,實際情況差別也不大,首領通常都是待在大纛的附近。

    歷史發展進程時常會被一些偶然性所左右,許多時候人們都會情不自禁地假設,若是當時的情況如何扭轉,此後的發展必然大不相同。可惜事實上,歷史是不可能重來一次的,即便原本的發展過程中存在不可思議的機緣巧合,那也是某種必然規律在人們觀察範圍之外促成的結果。這一次興漢軍與鐵勒軍的戰爭,同樣具備了情節曲折離奇的所有要素。絕對沒人可以料想到,威風八面不可一世的鐵勒大汗思結禰度會如此簡單地死於司徒雅的孤注一擲炮擊下。

    興漢軍水師僅有最基本的瞄準具四分儀,以及一群勉強算是熟練水平的炮手和軍官。正是這些二把刀軍士居然在接近火炮理論射程極限的距離上,一擊輕鬆ko了這個時代遊牧民族最著名的梟雄人物。那麼除了命中注定之外,叫人還能說些什麼呢?

    本來勝負難料的紛繁戰局,在大纛底下的思結禰度被一枚打磨光滑的鑄鐵炮彈迎面擊中軀幹部位,整個人自腰部以上的大半個軀幹和腦袋都不翼而飛,徹底終結了他不到四十歲的旺盛生命。

    在這一刻,勝利曙光出現在了準備與鐵勒人鏖戰半年的興漢軍總帥陳涼頭上,這是屬於勝利者的榮譽光環。

    雖說陳涼取勝的主因是運氣好的緣故,但永遠不會有人譴責勝利者做過些什麼。凡人是健忘的,他們通常只記得誰是最後贏家,至於如何成為贏家的過程則無關緊要。

    牽一髮而動全身!思結禰度和他身邊的親兵們相繼被呼嘯而過的炮彈掃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塊,戰場整體協調隨之出了狀況。儘管各部鐵勒軍的指揮官仍然保持著攻勢狀態,可是戰場全局來看,他們是在各幹各的,相互沒有配合協作,那種如狼群狩獵時的井然有序消失了。

    敏銳的戰場嗅覺是成為一名優秀軍人的必要素養之一,這時,察覺到異樣的一名裨將快步跑到苗仁輔跟前,他聲音興奮得有些嘶啞地叫道:

    「苗將軍,鐵勒軍亂了。」

    耳朵被適才的城門大爆炸震得近乎於半聾狀態,苗仁輔微微楞了一下,看著下屬的口型,反問說道:

    「你說什麼?再大一點聲!」

    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裨將對苗仁輔的聽力恢復徹底喪失了信心,他只得拉著苗仁輔來到垛口跟前,指著初顯亂象端倪的鐵勒人軍陣,說道:

    「您快看哪!敵軍的陣勢亂了。」

    老行伍出身的苗仁輔只是耳朵被震壞了,他的腦子沒出毛病,只看了一眼戰場的風雲突變,苗仁輔馬上意識到鐵勒人那邊出了大麻煩。

    沒有無線電通訊和資深士官帶領基層連隊的冷兵器時代,玩詐敗誘敵深入這種高難度技術活,確實不是尋常軍隊能夠勝任的。平均來說,玩這種把戲至少有超過九成的概率假戲真做把自己坑進去。在地球的歷史中,全盛時代的蒙古人就是玩詐敗套路的頂尖高手,他們幾乎每一次都用這一手把敵人坑得不淺,同樣出身於遊牧民族的女真人建立的金國,他們也難免在蒙古人的一招鮮之下輸得屁滾尿流。

    苗仁輔根據自己的職業素養可以斷定鐵勒人不是在耍詐,他即刻舉著刀刃上佈滿了大小豁口的橫刀,大聲喝道:

    「兒郎們,隨本將軍殺出去,我輩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擔任著鐵勒大汗思結禰度的宿衛左右兩軍統率,分別是烏護奇拉和達契桑陀,他們倆一個來自鐵勒部落,一個來自高車部落。上述兩大部族同屬於鐵勒族系,聯繫異常緊密,不過其中歸根究底還有一個該以誰為主的棘手問題牽涉其中。

    寧為雞頭,不為牛後的思想不只是中原人有,遊牧民族當中也一樣不乏野心家。烏護奇拉和達契桑陀的關係惡化,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根子就是出在這上面。

    現如今,在那座無名的小土崗上,被炮彈撕裂得只剩下半截身子,思結禰度連一句臨終遺囑都沒來得及留下。在他死後,鐵勒人之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具有足夠個人威望,足以站出來掌握這支多達數十萬之中大軍的強權人物。正因如此,明知前方的興漢軍正在步步緊逼,拖延下去凶多吉少。大家誰也不服誰的鐵勒高層人士,在如此危機時刻仍然拿不出個像樣的對策來。

    到了最後,病急亂投醫,只好臨時議定由烏護奇拉和達契桑陀這兩位少壯派勢力代表,聯合了十四位隨軍出征的部族頭領和長老們代理指揮權,臨時組成應急性質的最高指揮機構。

    戰況演進到了這一步,司徒雅也再無顧忌,他命令水師靠岸放下了跳板,養精蓄銳的水軍士卒開始加入樊城戰圈。借助於水面戰艦的猛烈支援炮火席捲鐵勒人的軍陣,興漢軍士兵們大踏步地向前推進。從陸地上三面包圍著樊城的鐵勒軍,此時反而感到了己方被興漢軍實施反包圍的威脅。

    在大草原上混口飯吃,關鍵不是你的實力最強悍,而是眼力要足夠好。那些不懂得看風色行事的蠻勇之徒,充其量只配當個打手之流的下等人,能當上大佬的,沒有哪個是腦筋不夠用的白癡。

    眼看著興漢軍奪取了戰場主動權,心急如焚的烏護奇拉拉著一名老者,說道:

    「咱們撤吧!別的事到了南陽再說。」

    聞聲,那位服飾華貴的老者還在猶豫不決,說道:

    「達契桑陀他們會同意嗎?」

    「不管了,告訴鐵勒本部的勇士們撤出戰場。」

    老話說得好,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在兩軍交鋒的戰場上,誰還有那份閒心探討民主與自由的真正意義,簡直跟洗乾淨脖子,等著別人下刀沒區別。

    血氣方剛的烏護奇拉無法忍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剛失去了大汗,六神無主好似遊魂般在戰場上遊蕩的鐵勒戰士,正在毫無意義地被興漢軍不斷投射的弩箭和火器奪去生命。心痛於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折損,烏護奇拉索性撇開了其他人合議的約定,直接向鐵勒諸部的直屬部隊下達了撤退指令。此時,他的想法簡單而直接,誰愛送死就去死好了,不要連累鐵勒本部的人馬跟著遭殃就行。

    人類是一種社會性動物,換言之,在某些時候,人類跟那些喜歡追隨著領頭羊到處亂跑的長角有蹄類動物沒啥兩樣,一味地盲從於自身的生物本能行事。

    在馬蹄如雷,煙塵滾滾的戰場之上,大隊騎兵的後撤行動當即引起了其他人的側目。一名高車部落頭領氣喘吁吁地撥馬跑到達契桑陀的馬前,他勒住韁繩說道:

    「大人,鐵勒部全都跑了!」

    聞聽此言,達契桑陀恨得牙根直癢癢,破口大罵道:

    「混蛋,烏護奇拉,你個懦夫。」

    事已至此,再罵人也沒意義了,高車部落頭領繼續追問說道:

    「達契桑陀大人,我們怎麼辦?」

    環顧戰場上此消彼長的情勢,達契桑陀只得承認沒有半點勝算,他咬著牙說道:

    「吹響號角,我們也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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