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57 交涉
    益州青城山五斗米道總壇

    「本尊巫山君蕭柏琅!本尊霍山府君林旭!本尊大江龍君敖平!」

    巫山緊扼巴蜀東出荊州的水路咽喉要道,巫山雲雨更是天下聞名的蜀地奇觀之一,身為巫山君的蕭柏琅在巴蜀這一畝三分還是很有些臉面的。霍山神林旭自封為霍山府君,這件事情也曾一度鬧得沸沸揚揚,不管消息再怎麼閉塞的修行者多少也該聽過關於他的八卦新聞。大江龍君敖平那就更不用說了,四瀆龍君是天下地祇裡面數得著的大佬,何況在祂背後還有四海龍族撐腰,這個後台硬得不能再硬了。

    如此三位有頭有臉的地祇聯袂登場,一字排開冷眼看著談判對手。且看對方擺出這副咄咄逼人的拚命架勢,前來與之會晤的五斗米道長老們便已有些吃不消了,個別道心不穩的人,後背不覺已是冷汗淋漓浸濕了衣裳。

    乾笑了兩聲,一名鬚髮皆白的老道士起身稽首說道:

    「呵呵呵呵,三位尊神此來,未知可是有意罷兵休戰,免除這巴蜀之地的兵禍?」

    這次交涉中,主唱黑臉的蕭柏琅跟兩位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祂傲氣十足地昂著頭,說道:

    「我輩神通淺薄,安敢擅言人間禍福?天道恆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我等不過是照章辦事而已,法度寬猛皆有失公允,萬事僅憑一顆本心。」

    啥叫官樣文章,一聽蕭柏琅這一番看似言之鑿鑿,大義凜然,實則屁話都沒說的發言就知道箇中奧妙了。

    這時,五斗米道一方聽得臉色發青,奈何這三尊大神隨便拉出來哪個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在同伴們的逼視之下,不大情願拋頭露面的老道士擦了一把汗,他欠身說道:

    「貧道不才,冒昧提議,請列位尊神奉勸興漢軍退出蜀中。」

    今天來這裡,蕭柏琅是專職唱黑臉,聞聲祂立馬一句話頂了回去,詞鋒犀利地說道:

    「此事斷然不可,大勢所趨,天數已定,華夏當重歸一統。」

    被擺在架子上燒烤的老道士額角見汗,他看了看左右的其他幾位代表,全都好似泥塑金剛木胎菩薩,哪有半點替自己分憂的意思,明知交涉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老道士也唯有硬著頭皮說道:

    「我等為黎民百姓計,逆天而為亦是心甘。」

    大江龍君敖平本打算唱一下紅臉,出面打個圓場,避免談判破裂。不料,身旁的林旭一把攥住祂的手腕,動作隱蔽地遞了個眼神,敖平當即會意。

    隨即,只聽蕭柏琅滿口火藥味地說道:

    「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白費唇舌,一切都留待在戰場上一決雌雄吧!」

    這場談判至此宣告破裂,雙方不歡而散,這個結果也不會使人感到意外。假如說坐在談判桌前便能解決所有矛盾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也就不需要有戰爭了。

    道理講不清楚,抑或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前提下,唯有靠武力讓其中一方俯首稱臣才算完事。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五斗米道在巴蜀精心培養起來的代理人田師凌,雖然為人貪鄙好色,家中號稱僕傭上千,據有蜀中良田萬頃,府庫內積存的絹帛就多達數十間倉庫,其他資財多得不計其數,但田師凌接人待物的眼光還是有的。加之他在蜀中經營多年,背後有五斗米道暗中襄助,西蜀民眾對這個本地人感觀還算過得去。

    歷來,蜀人偏好安逸,平民百姓固然是小富即安,巴蜀大族也不喜歡那些外來者凌駕在自己之上。

    揮軍入蜀之後,興漢軍明確打出了秋毫無犯的宣傳旗號,在大軍所到之處,陳涼也盡力約束軍士減少殺戮劫掠,不過蜀地的人心多少還是偏向田師凌這個熟悉的本地人。

    誠然,人心向背不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結果,可是要謀求長治久安,不懂得與敵人爭取道義和人心,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了。

    在戰國時代,秦人設計攻滅了蜀國,隨後蜀郡太守李冰又主持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一舉將本是蠻荒之地的蜀中變成了旱澇保收的福地,從此巴蜀與關中一道並稱為天府之國。時至今日,比起天下其他地方的人們為了餬口而四方奔走呼號,至少蜀人一日三餐吃頓飽飯還不算多大難事,因而巴蜀之地也不見如別處那樣義軍風起雲湧的暴亂勢頭。

    興漢軍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引得蜀人側目,本地人對這些外來者既談不上有多少好感,也沒有多少排斥感,雙方的關係可說形同陌路。

    要論騎馬射箭,這些運動項目陳涼挺擅長的,問他如何邀買人心,那就是不懂行了。好在身為上位者無需事必躬親,陳涼委託了寧采臣全權處理此事,自己安心地當起了甩手掌櫃的。

    寧采臣絕不是五穀不分,生生把腦殼都讀壞掉的書獃子。入蜀後不久,他就提筆撰寫佈告,痛陳暴秦的施政弊端,貶斥過往巴蜀官吏的操守和德行,然後筆鋒輕輕一轉,轉而開始大肆鼓吹陳涼的仁德寬厚。當然了,光是在嘴上說漂亮話,一時忽悠住別人有可能,時間長了拆穿了把戲,那就變成了天大的笑話。接下來,寧采臣掏出了大把乾貨,在請示陳涼之後,他下令抄沒大秦官吏的家產,所得錢糧悉數用來濟貧,諸如田宅之類的不動產直接沒入官中,歸了興漢軍所有。

    甭管在多富庶的地方,總免不了會有窮人的,按照絕對數量來說,窮人遠比富人多得多。

    寧采臣的惠下示好策略迅速起效,那些得了興漢軍好處的窮人轉變了態度。雖說跟興漢軍達不到軍民親如一家,好歹行軍打仗的時候找個嚮導、民夫什麼的,也是容易了不少。

    面對著打仗強橫,收買人心也頗見功力的興漢軍。自家究竟有幾斤幾兩重,田師凌心裡再清楚不過。他手下十餘萬兵馬,入蜀的興漢軍有六、七萬人之眾,關鍵問題是田師凌的十多萬人馬中,招募來新兵佔了一多半,這些士兵只能用來充數唬人,動起手來怕是不夠興漢軍一口吞的。在這種敵軍強悍難以匹敵的大勢之下,田師凌是既不敢輕舉妄動,又不甘心看著興漢軍站穩腳跟。

    儘管組建時間不長,興漢軍卻不是一群新兵蛋.子,陳涼先後招降了幾批秦軍士卒,湊出幾萬精兵根本不在話下。

    入蜀大軍由陳涼親自統帥,出北路的漢中郡,自劍閣南下直逼陰平郡。水軍大都督司徒雅逆江水而上,入三峽窺視岷江流域,這南北兩支大軍好似一副大鐵鉗,把以蜀郡為中心的田師凌地盤牢牢夾在當中,恰如一塊夾心餅乾。

    聞知雙方的後台勢力進行交涉破裂後,聞訊田師凌大驚失色,他慌忙找到了師父哭訴說道:

    「師尊,那陳賊勢大難敵,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徒兒坐以待斃呀!」

    聞聽此言,這位鬍鬚花白的鷹鉤鼻道士無奈地睜開了眼睛,他瞥了一眼正在抱著自己大腿痛哭流涕,神情如喪考妣的田師凌,語氣不容辯駁地說道:

    「汝且少安毋躁,為師自有主張。」

    聽了師父這話,田師凌面上憂色盡去,外人或許不曉得,他心裡很清楚,自家的這位師尊向來護短,無理尚且辯三分。若非如此,五斗米道中有道高士多矣,田師凌當初又何必特意拜在這位道長的門下,圖的就是背後有人撐腰啊!

    凡塵俗世的改朝換代,對於那些在青山秀水間潛心修煉的修行者來說,既是一種現實威脅,同樣也可能成為一個力爭上游的好機會。不同於神仙妖魔難以插手人道事務,修行者雖然具有超乎常人之能,但他們並沒有被人道打入另冊,修士出手殺人雖有因果牽纏,可是他們享受帝王供奉同樣是符合人道規則的。此番,五斗米道的高人們是盤算著扶植一方勢力待價而沽。

    最理想的結果莫過於五斗米道能被世俗政權立為國教,或是教主被敕封國師,這樣他們就可以分享國家氣運,待得日後渡劫飛昇之日藉以功德削減天劫威勢。

    須知,渡劫茲事體大,一星半點的細微差距都能決定生死成敗。縱然修行者能夠摒除物慾,金銀珠寶視如糞土,絕色紅顏全無眷戀,關係到修仙得道的終極目標,誘惑力不可謂不大。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五斗米道投入了太多資源到這個牽連深廣的計劃當中,他們甚至已經看不清楚興漢軍入蜀是大勢所趨。

    大江龍君敖平和林旭、蕭柏琅三位地祇親身前來勸說,五斗米道仍然放不下這份執念,一切結果都只能說是天意如此。

    首輪談判破裂後,凡人軍隊之間的戰鬥更加無法想像,田師凌向師父的哭訴正是擺明了他不看好戰爭的態度。可想而知,他嘴上沒說什麼狠話,此君一旦發現事態不妙,向興漢軍投降反水那也是合乎情理的選項。

    「鬥法!看來只有鬥法了。」

    在五斗米道的高層會議上,田師凌的師父向與會者轉達了自己弟子的意見,並且列舉了諸多為難之處。

    已然不顧顏面地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顯然五斗米道指望著田師凌的軍隊擊退興漢軍,那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發覺己方錯誤判斷了當下形勢,騎虎難下的五斗米道仍不願放手。跟直接舉手投降比較,約定鬥法決出勝負,這也算是沒辦法中的唯一辦法。隨即,一封飛劍傳書送達了巫山君蕭柏琅位於神女峰下的山神廟,當祂接到這封信箋看罷以後,不敢自作主張,連忙分頭通知幾位盟友前來共同商議對策。

    當林旭跨入蕭柏琅的府邸門檻之時,恰好聽到了大江龍君敖平扯著大嗓門高聲說道:

    「什麼,要鬥法?這群不要臉的牛鼻子道士。」

    腳步緩了一下,林旭接口說道:

    「五斗米道果然走了這步棋?」

    聽到了林旭的聲音,蕭柏琅苦笑著舉起手中的信箋,說道:

    「正是,尊神請看,戰書都下到我這裡來了。」

    得到了確認的消息,林旭不禁生出了幾分啼笑皆非之感,他這些年來一直在為了這一方天地的存續而努力掙扎。為自己預設的假想敵也是無比強橫的存在,要麼是克蘇魯神系的那波凶悍到叫人一想起來就頭疼萬分的域外神魔,再不然就得說到樹大根深,坐擁百萬大軍的十字教神系。現在要他為巴蜀這塊巴掌大的地方與人賭鬥?拜託,這不成耍猴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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