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一 107 十字教
    遙望著西方天空中,大有頂天立地之勢的光輝十字,相比於林旭難以抑制的驚愕和思維混亂,太行山神龍石耳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片界融合這種事雖說不是每天都會發生,但那些隔三差五就會突然蹦出來的異教神祇,對於長久生活在這塊片界上的土著神明們而言,幾乎是跟陰天下雨一樣稀鬆平常的小事。受到原本兩塊片界大小差異的影響,那些外來神祇大多缺乏足夠的信徒基礎,所以通常也成不了什麼禍害,類似西北半島維京人信奉的神系那樣困居一隅已是很不錯了。稍差一點的神祇,只能被動等待著被這一方天地逐漸邊緣化,然後自行消亡掉,或是選擇拚死一搏,甘冒墜入無盡虛空的風險,尋覓一片未知的新天地棲身。

    面對著這一切,林旭沒法淡定下來,看到那尊十字架的時候,他止不住當場倒吸一口涼氣。是啊!身為地球人又怎麼可能不識得十字教的經典標誌。

    人所共知,十字教是21世紀地球上的第一大宗教,假如算上出自同源的其他教派,十字教的勢力簡直是大得沒了邊。

    儘管林旭從未見過十字教在地球上玩出什麼顯聖的戲碼,類似唱詩班男童跟牧師不得不說的故事倒是常在新聞中露個小臉。然而,眼前壯觀的銀色十字架充分表明了蔑視一切挑戰的堅定信心。如此跋扈的示威舉動,又豈止是氣焰張狂,簡直是囂張到了極致呀!

    琢磨著該如何與作為一神教存在的新鄰居打交道,林旭發動了俯瞰眾生的天賦神通,準備觀察這次劇變後的情形。

    當林旭向這片西面新增加的土地望去,隨即他的臉上浮現一層難以掩飾的陰霾,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回好像麻煩大了……」

    在林旭遠超常人的感知範圍內,此時此刻的地面上,數以萬計的鐵皮罐頭造型的重裝騎兵,正與隨風飄揚的各色綵帶,以及繡有十字紋樣的旗幟會聚成了一片沸騰的海洋。

    假使換作一位不知內情的人來看這場面,保不齊他會以為是某家罐頭工廠在搞週年慶典的宣傳活動。

    萬眾矚目之下,一名頭戴著法冠,身著長白衣和祭披的老者,握緊了手中的主教權杖,正在繼續著一場超大規模的激情演講,主要的聽眾自然是那群鐵皮罐頭。

    透過神職附帶的通曉語言能力,林旭的耳中傳來了這位演講者充滿激情,而又聲嘶力竭地聲音,他大力揮舞起主教權杖,說道:

    「……蒙主恩賜予我們流淌著蜜與奶的豐饒土地,那是應許之地。以主地上代行者之名,我宣佈聖戰開始!英勇無畏的騎士們,現在用你們手中的利劍,為我們的耕犁奪取那片神奇而又肥沃的應許之地吧!」

    「萬歲——萬歲——萬歲——」

    當台下的聽眾們聽到教宗的言辭鼓動,這些本就沒多少文化可言的蠻橫騎士們當即按捺不住興奮之情,山呼海嘯般的萬歲呼聲不絕於耳。

    十字教的教宗是被視為聖人的超凡存在,普通人只能親吻他走過的土地,絕不會有信徒敢於質疑教宗所宣稱的聖戰是非正義的。何況,在這支預備誓師出征的大軍上空,那座頂天立地的十字架,直至此刻依在閃耀著令人難以捉摸的銀色神秘光輝,即便是到了深夜也不會有絲毫的黯淡和削減。凡是有幸目睹了這一奇景的十字教信徒,無不是心潮澎湃到了頂點,他們堅信這是主所給予的神啟,同時也吹響了號令消滅一切異端的戰爭號角。

    不僅如此,這位年邁的教宗不顧廉恥地宣稱,勇往直前的戰士可以洗脫與生俱來的原罪,以及他們生平所犯下的一切罪孽,死後靈魂必定升入天堂,在主的身邊復活,靈魂獲得不朽的新生。

    親眼見證了異教的狂熱信徒是如何誓師遠征,林旭努力平復心緒,反而把這個他苦笑著轉向旁邊一副若有所思樣子的龍石耳,說道:

    「尊神,咱們也該盡早回去了。這些異教神祇不管在搞什麼把戲,從西方到東方畢竟相距萬里,中間還隔著不少異族邦國,凡人軍隊也不能只靠信仰活著,不如先解決好自己的麻煩,再來操心這份閒心吧!」

    聞聲,龍石耳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說道:

    「尊神所言甚是,不如歸去。」

    恰逢此時,在東方天際,濃郁得近乎實質的白光連續閃動爆開,一眼望去好似是新年時節的大型禮花匯演。

    見狀,龍石耳不禁愣了一下,隨即祂向林旭詢問說道:

    「尊神可知那是什麼?」

    無論是神祇位階,抑或是神力的強弱程度,林旭全都在龍石耳之上。這時,林旭目光專注地凝視著東方天空,許久之後,他低聲說道:

    「外來神祇直搗神國,看樣子拜火教的那位主神阿胡拉·瑪茲達快要撐不住了。」

    這邊林旭的話音未落,一縷拖曳著長長尾跡的藍光陡然竄起衝破蒼穹,好像是直奔無盡虛空而去。與此同時,激烈爆閃動的白光也悄然停息下來。見狀,林旭只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搖著頭沒再多說什麼

    人力有時窮盡!無論在何時何地,戰爭都是充滿偶然性的特殊領域,人類的智慧是無法穿透重重迷霧看到最終結果的。

    很多時候不能以常理揣度戰爭,影響勝負的偶然因素太多了,所以孫子兵法說,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關於戰爭的不可預知性,最簡單的具象描述是:「假如你在戰場上,突然間預感得會有什麼糟糕的事情可能發生,那麼接下來它就一定會發生。」

    這塊片界的大秦帝國,曾在國力極盛時期兩度發動西征,其一是攻打西海的胡種諸部,其二是征討佛祖的老家天竺,在閒談歷史的後人看來,這是不折不扣的兩場悲劇戰役。

    秦軍討伐西海之戰,由於當地部落畏懼大秦帝國的強大軍力避而不戰,雙方在正面戰場一刀一槍也不曾動用過。

    為求自保,西海諸部不惜在沙漠戈壁中為數不多的綠洲地帶投放人畜屍體,採取了填埋水井,向水泉內投毒等截斷水源的絕戶計,其結果是毫不費力地拖垮了氣勢洶洶而來的三十萬虎狼之師。當然,這些部族付出的代價是極其慘重的,未來許多年裡,這些水源和綠洲都變成了生人勿近的高危地帶。若非秦軍哨探報來戰事不利,大秦西域都護府火速派出援軍趕往接應,恐怕那支倒霉的遠征軍斷絕飲水後,全軍覆滅才是順理成章的結局。

    倘若說秦軍敗於西海還算是非戰之罪,秦軍入侵天竺之戰簡直是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滑稽劇。

    天竺戰象固然很厲害,但也架不住他們的軍隊素質太差,在驍勇善戰的秦軍面前,那些天竺士兵就像一群剛入伍的民兵。在戰爭初始階段,連串的勝利來得太容易,前方捷報頻傳。然而,隨著戰事深入到天竺內陸,水土不服的秦軍開始成批感染熱帶病,因為瘧疾、霍亂和痢疾、傷寒等疫病而倒下和失去戰鬥力的士兵,比起死於敵人武器下的死者要多了十倍還不止。

    這支秦軍幾乎是在幾天之內就喪失了大半戰鬥力,只能勉強維持自保,為了挽回前線敗局,咸陽朝廷可謂絞盡腦汁。

    動員關中地區的秦軍增援無疑是個愚蠢到家的主意,關中秦軍的戰力再強,到了天竺水土不服也是白搭。為此,大秦皇帝下詔調動駐紮在嶺南的秦軍一部和江南的樓船士火速出動,水陸並進增援天竺。

    本片界的東南角統稱為南荒,那是一塊瘴癘橫行,到處是妖獸和不開化土人的蠻荒之地,屬於常年濕熱多雨的熱帶雨林氣候,颱風數量也特別多。

    前面所提到的兩路大軍相繼出發之時,天氣風和日麗,等他們行至半途,一個影響範圍異常巨大的熱帶氣旋,陡然從半路上殺了出來。摧枯拉朽般的暴風雨橫掃了樓船士們的艦隊,這個意外變故連隨行軍中的修行者們都沒能提前察覺。在排山倒海而來的暴風雨中,超過十層樓高度的滔天巨浪,猶如頑皮小孩擺弄玩具般輕鬆掀翻了秦軍的樓船,順帶著也撕裂了體積更小的艨艟和鬥艦,溺死水手和士兵不計其數。

    同一時間,在陸地上行軍的嶺南秦軍走到了南荒與嶺南交界的邊緣,他們則遭遇了這次颱風帶來的空前猛烈的暴雨天氣。

    伴隨著大量降雨,溪流河湖猛漲,導致洪水氾濫,秦軍被水流分割成無數小塊。隨後,受困於洪水的秦軍連續十幾天沒有吃上一口熱飯菜,士卒們只能啃著乾糧,還要強忍著喝下那些水面漂浮著動物死屍的洪水。

    事已至此,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根本不需要一位高超的預言家做出判斷,稍微具備一點醫學常識的人也曉得了。

    尚未到達天竺與帝國南部接壤的野人山地區,這支從嶺南開拔,齊裝滿員的秦軍變成了需要別人施以援手的半殘廢。這下好了,預定的兩支援軍全都敗給了氣候因素,在天竺指望著靠外援挽回頹勢的秦軍只好打上行李卷。當地居民冷冷地目光注視下,如喪家之犬般回撤到了先前的出發地。儘管這次在天竺搶到了不少財物,包括了一顆雞蛋般大小的著名鑽石和一些真偽難辨的佛骨舍利等奇珍異寶,外帶著成筐的象牙等略顯普通的戰利品,至少在面子上看起來還算過得去。

    可是遠征軍大量傷亡,撫恤金和另外兩支部隊遭遇天災的嚴重損失統統算下來,實際收穫少得可憐。若問什麼叫做得不償失,這個例子就是最佳註腳。

    由前面兩個範例可以知道,人類謀劃僅限於正常情況下的邏輯推理,一旦情況不再正常,姑且不論出現哪一種計劃制訂者事先不能預見的狀況,計劃全盤崩潰都是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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