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一 105 戮屍
    珠玉傾瀉於地,這種場面常人一輩子也見不到,當事者葉飛自信地笑了起來,完全不在意那些財寶的誘惑,轉身衝著隨從們一揮手。

    當即,葉家的數十名死士上前,團團圍住了這具皇家氣派的精美棺槨。他們合力掄起鐵錘、鐵釬和撬槓等破壞工具,對著這具規模堪比常人房舍大小的巨型棺槨來了一次毀滅性拆解。每拆開一層棺槨,葉飛便叫來鐵勒書記官將開棺所得物品登記造冊,如數堆在旁邊,那架勢就像擺地攤叫賣蘿蔔、白菜一樣隨便。

    這一幕看得大小頭領們一陣眼熱,卻不得不畏懼葉飛向思結禰度告狀,誰也不敢擅自取走一件器物。

    不多時,位於最內層的鎏金銅棺也被死士們粗暴地撬開了,頓時一股濃烈馨香的香料與草藥混合氣息撲面而來。死士們立刻退後了幾步,等待著葉飛做出最後決斷。提劍在手,葉飛緩步向前,來到銅棺前俯視著躺在裡面的秦八十四世的屍身。

    冷笑一聲,葉飛抬頭仰望青天白日,大聲說道:

    「皇天后土在上,各路鬼神明鑒。不才葉飛為報全家族誅血仇,今日倒行逆施開棺戮屍,若上蒼有天譴降下,萬般罪孽在我一人,與他人無由。」

    說完,葉飛還劍入鞘,從一名死士手裡接過撓鉤,目露凶光將皇帝的屍體從棺材裡拖了出來。手提斧頭來到被暴力拖至棺外,服飾凌亂不堪的秦八十四世屍身跟前,葉飛喃喃地說道:

    「恨只恨沒能活著砍下你老狗的人頭,蒼天竟然叫你這昏君壽終正寢了,還真是瞎了眼哪!」

    「嗚!撲哧!」

    說罷,葉飛將斧頭高高舉起用力向下一劈,只聽一聲悶響,大斧快速斬落,死屍的腦袋被砍了下來。緊接著,葉飛俯身一把揪住滾落人頭的髮髻,他瞧著人頭放聲大笑起來。這淒厲的笑聲中充滿了怨毒與戾氣,好似午夜豺狼的嗥叫,直叫旁觀者們聽得心中心寒意頓生。

    在不遠處看熱鬧的一個鐵勒武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嘟囔說道:

    「笑得跟草原上的豺狼一樣難聽……」

    聞聲,收斂起那副滲人笑容,葉飛轉頭冷冷地瞥了一眼,冷峻如萬載冰山,又似飢餓猛獸慾擇人而噬的凶戾眼神,嚇得這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鐵勒武士也禁不住退後幾步,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得償夙願的葉飛,心情很不錯,他不願節外生枝,見對方已然退讓便不再追究,轉頭衝著手下們說道:

    「各位弟兄,咱們走。」

    話音落地,葉飛隨手扯下棺材裡的一塊黑地織金的綢緞包起了首級,帶著親信手下們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時,那些等在旁邊已久的鐵勒人猶如圍觀獅子進餐完畢的禿鷲,立馬趁此機會蜂擁而上,瘋搶散落在青石板上,那些故意被漏過登記的各色珍寶。

    一路快馬加鞭跑出了咸陽城,葉飛等一行人則直奔葉家滿門合葬的大塚。用三牲祭品和秦八十四世的腦袋祭奠過全家亡魂之後,陡然之間失去了人生的奮鬥目標,葉飛突然有種脫力的感覺,放眼天下之大,他又該往何處去呢?

    佇立在葉飛身邊的一名死士踏前了一步,拱手說道:

    「主上,大仇得報可喜可賀,不知今後您欲往何處去?」

    悠悠地長歎一聲,葉飛目光迷離地說道:

    「唉!這天下雖大,何處是我這勾結夷狄,數典忘祖之人的棲身之所呀!」

    聞聽此言,另外一名死士接口說道:

    「主上,秦老狗雖死,大秦尤存,這筆血仇不能算徹底了結。古語有云,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當今正值亂世初起,乃是天下英雄豪傑用武之時,主上若不奮發進取,只怕我等日後皆要死無葬身之地。」

    身為傑出的帶路黨,葉飛也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回憶起家族覆亡和大仇得報的那種強烈空虛感,暫時使得他喪失了鬥志而已。

    稍微反省了一下,葉飛重新擺正自己的心態,說道:

    「嗯,你們說得有理。我不能死,我若不在,葉家便從此絕後,此為不大孝。好,你等隨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南下荊楚之地待機而動。」

    常言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成長於累世官宦人家,葉飛見多了爾虞我詐的政治鬧劇,何況他本來也不在乎鐵勒大汗思結禰度許諾的高官厚祿。

    原本葉飛下定決心追隨鐵勒人,無非是要借勢復仇,現在目的既已達到,當然沒必要繼續蹚這一汪渾水。在鐵勒人尚未察覺到異樣狀況之前,葉飛便率領著一干部下悄然潛回營地,迅速取走了金銀細軟等值錢便攜的物件。隨後,一行人跨馬揚鞭沿子午谷直趨漢水而下,投奔南方的廣闊天地去了。

    胡騎侵略如火,整個北方態勢趨於糜爛之際,那些僥倖逃過異族屠刀的百姓們扶老攜幼,奔向那些尚未被兵火波及的地方。由此,大秦帝國北部的淒慘狀況借由難民之口,迅速傳播開來。

    當潛居安州避禍的陳涼輾轉知悉了胡騎二度叩關,以及新皇帝遷都洛陽等一系列大事件後,隨後又看到逃離家鄉的難民淒涼境況。

    近期一直在潛心讀書的陳涼,此時他的心底裡忽然萌生了一絲連自己都難以明瞭的宏大志向。所謂大丈夫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今時今日這種亂世,豈不是到了英雄用武之時?偶然動念和採取行動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事,陳涼隱隱覺得自己可能要有所作為,不過他仍然沒有把握住一閃念間的靈感,繼續保持著深居簡出的生活狀態,直到那一日。

    「弟子陳涼叩首,誠心祈求霍山神,保佑妻子和她的全家人早日超生。」

    陳涼在與林旭化身相處的幾年時間力,無疑是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加之他的老家距離霍山不遠,陳涼很容易地成了一名霍山神的信徒。

    在遭遇了新婚妻子薛夢穎一家,無辜慘死於錦衣衛屠刀下的那場令人驚心動魄的變故後,陳涼每天早晚都會向家中供奉著霍山神牌位的神龕焚香禱告,祈求亡者得以超脫苦海。

    臨睡之前進行了例行的祈禱後,接下來陳涼洗漱完畢,他躺在床上逐漸進入了夢鄉。

    「信男陳涼,本尊乃霍山君,聽汝祝禱而來,務須驚慌。」

    陳涼半夢半醒間,恍惚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個週身金光縈繞,絢爛得叫人不敢逼視的金人衝著陳涼擺了擺手。隨即,他身不由己地來到對方面前,陳涼這才發現這尊金人足有常人三倍以上的身高,必須要仰視對方的存在。

    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神祇托夢,又聽到對方自稱霍山神,陳涼即刻翻身跪拜,叩頭連連說道:

    「弟子求神君大發慈悲,超度我亡妻和她的家人。」

    聞聽此言,對面的大金人歎息了一聲,聲音清越地說道:

    「因果循環乃是天地萬物的法則,本尊雖為神祇,安能超乎其上?不過你若發下十萬功德大願,足可抵亡魂業障。信男陳涼,你可聽得真切?」

    聞聲,微微一愣神之後,轉念之間陳涼又想起慘死的結髮妻子薛夢穎,他的雙眼噙滿了淚水,連聲說道:

    「弟子願發下誓願,積修十萬功德。求神君開恩,超拔亡魂。」

    高高在上的大金人沉默了片刻,說道:

    「莫要急著應承下來,你可知功德如何計數?」

    乍一聽這話,陳涼立刻傻眼了,他又不是宗教人士,沒事怎麼可能去研究這種不著調的問題。略為遲疑一下,陳涼接口說道:

    「這個……弟子委實不知,求神君教我。」

    「如發願救人一命,是為一功德。若救得善人一命,是為十功德。若救惡人一命,反扣一功德。陳涼,你可聽得清楚了?」

    要說陳涼學會讀書識字,那都是最近幾年的事情,當下他不敢怠慢,反覆咂摸著大金人的提示,等到領會出其中的真意後,陳涼不禁苦著一張臉,歎息說道:

    「……這就難了。善人和惡人也都是人,誰的腦門上也沒貼著帖啊!」

    「此事不難,你若為帝王,一言可活人百萬。善惡相抵尚有餘裕,區區十萬功德,何足道哉。」

    須知,在這塊片界裡沒有陳勝那種超級傻大膽,啥事都沒幹,一上來就先大喊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偉大志向。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這些對於普通人而言,這實在是一件很蛋疼的事情,飯都吃不飽,你談什麼當皇帝啊!

    縱然陳涼覺得時逢亂世,自己該有所作為,但他的這種心態距離下定決心扯旗造反還遠得著呢!正因如此,乍一聽了大金人的話語,陳涼嚇得連忙擺手,辯解說道:

    「弟子只是個窮獵戶,哪是什麼帝王啊?」

    大金人似乎沒有跟陳涼爭辯的想法,照舊平鋪直述地說道:

    「到時你自有機緣,切記本尊忠告。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聞聲,陳涼正欲起身拉住大金人的衣袂,不了因為一下子用力過猛驚醒過來。待得他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仍然躺在竹籐床上。

    回想適才夢中重重,直如真事一般,陳涼疑惑地喘著粗氣,說道:

    「呼呼……我這是在做夢嗎?」

    不能忘記,這片天地是有神仙妖魔真實存在的,人們遇事很容易往這方面聯想。隨著陳涼仔細回憶著適才夢中的場景,越想他越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確有其事。

    思及死於非命的亡妻薛夢穎,想起兩人相濡以沫的那段幸福時光,陳涼眼前恍然浮現出那張清麗娟秀的面龐,兩行清淚不覺已潸然而下。

    鎮定了一下情緒,陳涼深呼吸數次,起身後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陳涼對天盟誓,願在有生之年積修十萬功德,換得我娘子薛夢穎及其家人超脫苦海。」

    普通人發誓是不會有什麼特殊狀況,那是因為他們的言行都不足以影響到天道運轉,即使尋常人發下了一堆牙疼咒也是白搭,而陳涼的情況則大為不同。

    身具五彩霞光,承接了這一方天地的部分天子之氣,雖然目下他還談不上口.含天憲,但陳涼終究是個非同尋常的重要人物。好比普通人開出一張天文數字的空頭支票,大家頂多一笑了之,誰都知道他根本付不起這張賬單,開玩笑罷了。若是股神巴菲特開出同樣面值的一張支票,然後又跳了票,那就不是什麼開玩笑的事情,而是可以上全世界各大媒體頭版頭條的爆炸性新聞。

    伴隨著陳涼的這句誓言脫口而出,一束燦爛的金光從窗外驟然射入,恰逢旭日東昇的第一抹亮色出現,又仿如是天地在回應著他發下的誓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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