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一 015 新城
    大體完成了山峰和水系的佈置,林旭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停止了外人看似容易寫意的移山工作。在很沒風度地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拭著臉上不存在的汗水,調出自身的資料描了一眼,他的心中有些慼慼。

    果然是跟先前試驗的結果差不多,動用「趕山鞭」平均每分鐘消耗近十個神力點數,近段時間林旭攢下來的那點神力,只是這一會功夫就要見底了,幸好剛才沒犯下什麼必須返工的嚴重錯漏。

    城市的整體風水格局已成,餘下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了,無非是弄些人來此地居住。

    林旭敢打包票,這塊風水寶地很適宜人類居住,包管五穀豐登,六畜興旺,孩子一生就打不住。這塊地皮是用來養信徒的,當然是能增加人口繁殖最好,其他附帶功能都屬於意外之喜。風水寶地如假包換,不過由於九峰之間的屬性相生相剋,吉凶變幻不定,不會像某些人所期望的那樣,隨便就能出什麼真龍天子,抑或是高官顯貴,不過保一方平安,免除一切天災人禍倒是綽綽有餘。

    神祇需要信徒提供香火,人類是最優質的潛在信徒,所以圈養人類是一筆很划算的投資。

    對於需要大量的願力抵償神力消耗的神祇們來說,培養信徒是一項投資巨大,回報豐厚的投資事業。

    這就如同放牧羊群的道理,一位好牧人要時時留意照拂自己的羊群,這樣才能確保獲取穩定的收益。合格的牧人既要讓羊兒吃飽喝足,又要防備外面的野狼跑來吃掉羊,為此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能算多餘。假如不希望亡羊補牢這種老掉牙的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個好羊圈更是必不可少的物質基礎。

    這一點也正是林旭之所以不惜大費周折,營建這個風水寶地的原因所在。要不是由於這個原因,他才沒什麼動力大搞慈善事業呢!

    荒草慼慼,秋風瑟瑟。

    曾令大秦帝國引以為傲的秦直道,在全盛時期能夠通達全國所有的州郡城池,次一級的支線道路也向下延伸到大部分的縣城。然而,隨著近百年來的朝政荒廢,各級官府用於維修道路和水利設施的款項相繼被挪用貪墨,除了如關中京畿和河北、蜀中諸郡這樣的腹心地帶,其他地區的道路系統已是普遍存在年久失修的破敗現象。

    大量公共工程出現衰敗破落的景象,彷彿是在昭示著這個老大帝國的肌體正在加速衰老,滅亡之期已是為時不遠了。

    大勢如此,不是人力所能挽回,個別清廉負責官員的努力只能延緩這個過程,他們卻不能阻止這個必然結果。

    時至今日,哪怕是在這條地位相當重要的,原本用於連接九江郡與南陽郡之間的主要交通幹道上,同樣出現了下過一場秋雨之後,路面上滿是黃澄澄的粘稠泥漿和大片積水,叫人無處下腳的窘迫狀況。

    當一個龐大帝國走向衰亡,過程通常是漫長而痛苦的,絕少出現那種突然崩潰的範例。

    可以說,在多數時候,一個國家也如同久病纏身的患者那樣,原本健康而充滿活力的肌體,在無法治癒的疾病侵蝕下逐漸喪失活力,最終毫無懸念地走向死亡。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大秦帝國的臣民們,很多人還不曾想到帝國是否會滅亡的問題。反正這種要死不活的頹廢局面也維持了很久,也許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故事結尾,因而,大部分人也就不太關心這些貌似與己無關的身外事了。

    在這個鬼時節還不得不出遠門的行路人,面對著糟糕得無以復加的路況。雖是憂心耽誤路程,他們也只能選擇在路邊先休息以下,等待路面的積水退去後再行啟程。

    懷著無奈的心情,貌似是三代男女老少都有的十餘口人,全家圍坐在路旁一座茶寮草棚外的石桌前。這一家人就著店家明碼標價一個半兩錢管夠,雖然滋味粗劣苦澀,但好歹是滾燙的熱茶水,吃著隨身包袱裡乾硬得能把人的腦袋敲出大包的乾糧。

    在這一家人當中,年紀在四十歲上下,滿面風塵和倦怠之色的長子,此刻他試探著跟自己的老爹打商量,低聲說道:

    「爹,俺聽那茶館裡面的說書先生講了,這大山裡有大戶正在招佃戶。要不,咱也去碰一碰運氣吧!」

    身為一家之主,這名髮色斑白的老農夫歎了口氣,說道:

    「唉,先等等吧!你三叔去了申州那邊打聽消息,興許他能找到更好的去處。」

    古人說,寧為太平犬,不作亂世人。

    在坎坷命運和艱難生計的雙重壓力下,這名年邁老者的面色顯出不健康的灰白色調。或許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年頭不管走到哪裡也難以尋找到一片樂土。即便是他們目前計劃前往投奔的申州,說到實際狀況也未見得就比老家那邊強出多少。話雖如此,霍山中妖怪吃人的可怕傳說是周邊各郡縣人們從小聽著長大的經典恐怖故事,論及凶威之盛,完全能起到止小兒夜啼的功能。但凡還有一線其他選擇機會,老者始終不願意帶著全家老小往那個凶險萬分的虎口裡面討生活。

    不僅是這位帶著全家投奔親戚的老者懷著如此想法,對於前往霍山中定居的新奇倡議,因前不久那場急雨而被迫逗留在茶寮的其他難民,他們也無不是猶豫不前。

    這些尚在遲疑之中的災民誰都不曾留意到,這座茶寮裡的掌櫃和夥計,以及說書先生一干人等,默不作聲地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彼此相互配合默契得就像是一個人的左手跟右手協同工作。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些從身材到容貌各不相同的人,其實是林旭的化身所改扮,這間茶寮也是由他一手把持的宣傳點。

    按道理來講,招募流民之類的些許小事,只需交代給手下人去做就行了。奈何林旭這位山神爺是新手上路,處處捉襟見肘,而且他手底下的班底太薄,這種活計指望不上呀!

    如今,在林旭手下除去山神廟的兩位裨將張昕、王良的相貌模樣與一般生人無異,餘下的那些陰兵鬼卒,一個個凶神惡煞不似人形,說它們是青面獠牙那都算誇獎了。

    不問可知,如此恐怖的尊容若是拉上戰場當炮灰倒是無所謂,不過用來搞公關那就太不合時宜了。

    左思右想之下,林旭唯有捨棄了圖省事的偷懶念頭,專門放了幾個化身在霍山北麓的光州附近。為此,他還特地尋了一處南北東西道路交匯的路口,建起了這麼一座不起眼的簡陋茶寮,權且充作對外宣傳基地。這些化身承擔的任務,不是從路人身上賺回每天那幾大缸粗茶的微薄本錢,而是跟三五成群的過往流民大力宣傳,鼓吹說在霍山深處有大戶招募佃戶,或者是說有哪家子虛烏有的工坊要聘請工匠回去。

    自打前任霍山神三百年多前一去不返,霍山中的山民們也失去了來自神祇的羽翼庇護,霍山由此變成了妖怪們的樂園。

    漫說是本來建在山中的村莊早已是片瓦無存,即使一些貪圖藥商許諾的厚利入山採藥的藥農,大多也是有去無回的下場。單以凶名之盛而論,這三百年光陰下來,霍山的惡名絕不亞於北邙山。正因如此,倘若擱在太平年間,縱然是林旭磨破嘴皮子,他也休想說服這些嚇破膽的災民進山定居。

    現在的關鍵是形勢比人強啊!誰叫目下這世道,已經是人吃人的光景了呢!

    生在亂世之中,身不由己就成了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現實生活。無論是貧賤富貴,何等出身來歷,清一色得提心吊膽過日子。不知多少人,頭天有命躺下來睡覺,根本不知道自己明天早晨是否還能同樣有頭起床。在如此的險惡環境逼迫下,從前一貫被視作鬼域畏途的霍山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儘管多數聽眾都把林旭化身的吹噓鼓動當成了耳邊風,但只要有少數人因此而動了心思,那就算他沒有白忙一場。

    「殺人啦!」

    隨著陣陣好似悶雷般的急促馬蹄聲,迎著日光發出雪亮寒芒的長刀閃爍著凌厲殺氣,肆意砍殺路上那些趨避不及的行路人。

    這些飛馳而來的騎士一個個面目猙獰猶如殺神轉世一般,許多嚇壞了的難民還以為是附近哪處山寨的土匪出來劫掠。豈料,陡然聽得騎士的中一人,勒馬厲聲喝道:

    「錦衣衛出京辦差,閒雜人等速速迴避,違者格殺勿論!」

    乍一聽聞錦衣衛之名,在路邊休息的流民們彷彿身上被皮鞭狠命抽打著,他們不管不顧地朝道路兩旁逃竄開來,連多看這些騎士一眼的勇氣都欠奉。

    隨著狂亂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從後面戰戰兢兢地遙望著那一行人馬疾奔而過的背影,仍覺膽戰心驚的老者在驚駭過後,頓時生出了滿腹辛酸和無奈。

    所謂物傷其類,兔死狐悲。這條路上的流民們身份處境相近,那些被錦衣衛無端斬殺的路人,此時還橫屍在道路兩旁,殷紅色的鮮血恣意流淌在深深的車轍中,染紅了泥漿和積水,共同構成了一幅極具抽像感覺的畫面,恰如地獄變相般駭人。

    在如今這年月,官府比賊人更加狠辣無情,起碼強盜們還知道不能下手太狠竭澤而漁,他們也沒墮落到無緣無故就要揮刀殺人的地步,只能叫人歎息一聲,當真是官比匪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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