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卓穿著淺灰色小翻領西服,兩手按在寬大的紅松木板加有機玻璃板的辦公桌上,兩眼盯著花花綠綠的彩色報紙,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顯然在動氣——
《國際最新時事報》上,頭版頭條,報道了基因夫妻心繫天下窮人,在非凡大廈欣然簽訂基因再造技術協議的消息,大紅標題,正文的顏色同穆瑪德琳的運動氣球一樣,暗紅色調,使他感覺絕非巧合,而是有意如此,心中很是不快。忽地,他一把抓起報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抓起內線電話,生硬地說:「接科委主席,馬上接!」
「主席,有何吩咐?」話筒裡傳出國家科委主席刀鋒利的聲音,很柔和,明顯帶著恭敬。
「看最新新聞了嗎?」
「主席,最新新聞很多,你問哪方面的?」
「我的關注點你還不清楚嗎?」他的口吻中帶著訓誡,「政治方面的,政治!」
「哦,我看到了。幾個發展中國家締結了互助互利新協約……」
「哎呀——」他生氣地打斷他,「這有啥希罕。我要的是基因人!」
「基因人?這是科技呀,主席不是要政治方面的新聞嗎?」
「糊塗!」他動了火。「目前全世界最大的政治就是基因人。基因夫妻到了非凡大廈,好風光啊!」
「這好啊!主席,大大提高我國的國際聲望噯。」
他冷笑兩聲,譏諷道:「你還真有國家榮譽感,也很有民族主義精神。我想,你肯定正要給基因夫妻打電話,鼓動他們快馬加鞭,和世界所有國家都簽了約,最後再回國來,接受你這位大主席的橄欖枝和一大筆獎金。那時候,a國的聲望就成燎原之勢啦!」
刀鋒利終於反應過來,誠惶誠恐:「林主席,屬下愚鈍,基因疲軟啦!你請別生氣。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
「嗯!你的基因並沒有完全突變,還有救。馬上找基因夫妻,請他們指點指點,看怎麼救你!」「啪!」壓了電話。
聽話聽反話,不會當傻瓜。刀鋒利心中清楚,林主席這是要他點撥阿超阿娜。大主席說的也非常有道理。阿超是a國人,他發明的先進科技,理所當然要先為a國服務。可現在,他們第一個協議卻跑到非洲和ag國簽了。如果不點撥一下,他們就會被人家牽著鼻子到處跑,跟這個國家簽,又跟那個國家簽,到末了,爬到樹梢梢上的時候,再回a國來,叫他的故鄉人民吃殘渣餘孽。果真到了個時候,a國首腦們和有a國的人民大眾都眼睜睜地看著運動場上,本國人都跑在最後面,倒數第一名,心裡該是個啥滋味?苦啊,羞噢,難堪啦!對不起,林主席,我不懂政治。我是一缸鮮豆漿,你是滾開的滷水。你輕輕一點,我就變成了一缸豆腐啦。請放心!亡羊補牢,猶未未晚!我刀鋒利馬上落實你的指示!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周通辦公室,問他要得華繼業豪宅的電話,緊接著撥了過去。
華繼業一聽是國家科委主席刀鋒利,立馬笑逐顏開,說:「主席大人親自打電話,我猜一定有好事,莫不是幫我們找到了建築基因再造中心的風水寶地啦?」
「哈哈!」刀鋒利冷笑兩聲。「有機玻璃大王還真會做夢娶媳婦——盡想好事。也不想想,這個世界上哪能啥時候都是風和日麗?再說嘍,好事也得讓大傢伙兒都有一點,不能被哪個人全佔了。」
「噯,主席大人,你這話啥意思?」華繼業不高興地說。「聽起來,你對我妒火中燒啊。我華繼業可沒搶佔人家的好事,倒是常常幫人家做好事。」
刀鋒利知道華繼業的脾氣,老傢伙一輩子天不怕地不怕,連穆瑪德琳都讓他幾分,畢竟他手中握著一萬個億呀!全世界都知道,華家父子倆簡直比基因再造還密切,現場實驗的時候,阿超曾經說過,沒有父親他就不要華氏基因人配方了。如果開罪了老子,兒子媳婦恐怕就不肯回a國辦公司。那樣的話,就算是煮熟了的鴨子也得飛了。他這個科委主席就要倒霉了——林士卓還不把所有屎盆子一古腦兒全扣到他的頭上……想到這裡,他趕緊轉彎,說:「你老常常積德行善眾所周知啊,可你不能老當金剛鑽——自顧自喔。」
「噯,刀鋒利先生,明人不說暗話,別曲裡拐彎的,照直說來。」
「好直率!那我就實話實說啦。你得管管你兒子媳婦啊,他們怎麼跑到非凡大廈去了,還簽了一個協議?」
「這個有啥大驚小怪的?」華繼業沒好氣地說。「非洲窮困啊,他們發明基因人的宗旨就是要救苦救難嘛。」
「君子要顧本,公民要愛國!」刀鋒利情緒激動起來,一激動,語氣失控,有了教訓的味道。
「主席大人,請你別用這種口吻給我說話。」華繼業尖銳的說,「華某人向來口碑好,穆瑪德琳主席待我都很禮遇。你算……」他本來要說你算什麼東西,忽然覺得不妥,改口道:「你算是比她差遠啦。顧本,愛國,難道我們沒有做到?我在b國謹記祖訓,常常支援a國。回歸祖國,我帶回來五千億a幣,支持過多少個企業的生產和發展。現在我有一萬個億,全放在a國銀行裡,難道還不夠愛國嗎?」
「華老,華老,你別生氣嘛!」
「我怎麼不生氣?你一個高級官員,又是科委頭頭,說話怎麼這麼沒水平?大清早的就被人教訓,真是碰到大頭鬼了。」
「華老,你言重啦。你們華家聲名赫赫,錦上添花,世界總統都格外敬重,誰敢得罪?你消消氣,聽我說。其實沒什麼,就是請你給阿超阿娜說一下,叫他們注意既要發揚國際主義精神,更要發揚愛國主義精神。阿超是孝子,一定聽你老的。」
「你說話像織網,眼太多了,我不知道該瞅哪個眼啦?這精神哪精神的,我頭都暈啦。」
「嗯,是抽像了點。我也不懂政治,你老多原諒。直說吧,請你老跟兒子媳婦說說,一定先回國辦基因再造技術中心。」
「哦,繞了半天彎子,就為基因人啦。對不起,兒子是基因人科學專家,史無前例。老子可憐啦,擀面杖吹火——一竅不通,恕不從命!你要很在意這事,就問阿超去。祝你科學!」
華繼業壓了電話。可刀鋒利又撥過來了,好言撫慰,卑詞相求,叫他千萬別跟其他人說兩人通話的事。華繼業毫不客氣地笑話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機玻璃大王成天忙的連放屁的功夫都沒有,哪有閒心事去撥弄是非。
放下電話,華繼業想給阿超打個電話,告訴他刀鋒利打電話的事,叮嚀兒子小心,刀鋒利代表了國家領導人的聲音。轉而一想,不打了,兒子今非昔比了。由他隨機應變好了。知子莫如父。刀鋒利從阿超哪兒恐怕也得不到到好言語,除非他學乖了。兀自笑一笑,埋頭伏案,繼續研究他的建築資料。
刀鋒利受到華繼業的頂撞,覺得像是老鼠掉到風箱裡——兩頭受氣,心裡窩火的很,可他不敢就此報告林主席,只能趕緊聯絡阿超阿娜。駐ag國大使館的人回話說,阿超阿娜已登上去d國的飛機,要在空中飛行五六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這下刀鋒利有了說頭,隨即報告林士卓,借口不便聯繫,建議迂迴處理,專利司司長周通與華家向有交情,與華繼業的乾女兒鞏南星關係甚密,就叫他來做華家父子工作。林士卓覺得很有道理,叫他別管這件事了,密切注視建造基因再造中心,不得麻痺,千方百計,促使華家父子初衷不改,嚴防他國從中作梗,耽誤大事。刀鋒利自然諾諾連聲。
林士卓背起雙手,踱了幾步,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自然人啦,真是沒辦法,權再大,位再高,也犯妒忌病。超美女大主席恐怕也逃不出這個怪圈兒。先不管她,找『老倔頭』,他興許有辦法。」一轉身,跨到辦公桌前,抓起電話,快捷地撥了一組數字,將話筒輕輕往耳朵旁一靠,大聲說:「『老倔頭』,我是林士卓。阿超阿娜在非凡大廈表現不凡啦,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有哇?」
「想法?主席有什麼想法,請指示。」「老倔頭」很納悶。
「噯喲,」他啼笑皆非,「你們搞專業的怎麼都這樣啊,反應遲鈍。基因夫妻同ag國v國簽了協議書,優先在這兩個國家還有非洲使用他們的配方,你們怎麼無動於衷啊?」
「原來如此!」「老倔頭」恍然大悟地說,「這個我們專利局不好開言吧?得科委說話,主席你該找刀鋒利才是。」
「實不相瞞,他碰了一鼻子灰,被華老頭噎得快要窒息啦。你對基因夫妻有恩,他們會格外禮遇的。」
「主席是說我們專利局率先頒給他們專利證書,為他們鳴鑼開道,他們會認這個恩惠?那我可要說了,科委對他們更有恩,該……」
「甘雙喜民,該叫你少說兩句!」林士卓不耐煩了,「你怎麼老愛犯倔頭子脾氣?你要怕露頭,我教教你。叫周通出面,准行!趕快落實,要不然,黃花菜就涼了。」
甘雙喜民「嘻嘻」作笑,邊說「把大頭兒惹惱啦」,邊拿起電話,叫周通馬上到他辦公室來。不到兩分鐘,周通就像旋風一樣刮進了他的辦公室,喘著氣,問:「部長,有急事?」
甘雙喜民非常喜歡這位部下,欣賞他的才幹和人品,像往常一樣,瞇起眼看著他,也不叫他坐,慢條斯理地問:「你又猜中啦?」
周通不再客套,慢慢地坐到沙發上才說:「天子震怒了,他感到了威脅,急於派大將去掃除,**不離十。」
甘雙喜民哈哈大笑,說:「你真是賽諸葛,每次都被你猜中,簡直就是絕對準確。」把林士卓發脾氣的事給他學了一遍,接著說:「你這位大將可是皇上欽點的,趕快幫頂頭上司衝鋒陷陣。」
周通像往常那樣「呼」地站起來,做個立正的動作,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部長請放心,保證完成任務。」轉過身來,要往外走,聽見身後叫「等等」,回過頭來問還有何事,甘雙喜民意味深長地說:「小老弟,你是本部長的戰將,也是國家的猛將,前程似錦啦,挺直腰桿,邁好正步!」
「明白!」周通大聲說過,莫名其妙地笑笑,故意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了。
周通跑回自己辦公室,收拾好文件,鎖好門,給鞏南星打過電話,又跑到辦公樓地下車庫,開出汽車,來到了華繼業的豪宅。
華繼業同刀鋒利話不投機,正在獨自生悶氣,鞏南星來了,他的氣消了一半。見周通前腳搭後腳趕到,心中好生喜歡,老人家那雙不知經歷過多少風吹雨打的眼睛,早就看出這對年輕人在情意纏綿,真心誠意地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兩個後生,」他高興地說,「快給老人家做飯,中午咱們喝個痛快。」
「下廚房啊?我可不在行。」周通笑著說,一邊朝鞏南星擠眼睛,「還是你乾女兒一個人去做,她完全有這個能耐。」
鞏南星會意地笑笑,說:「男人們說話,咱小女子插不上嘴,只好當鍋房蹲啦。」
華繼業推她一把,語意雙關地說:「你就別貧嘴了,你做的飯噴噴香,老爸愛吃,周通更饞哩,快去!」
鞏南星到伙房去了。華繼業隨即直截了當地問周通,是不是當說客來了。周通開門見山,說明來意,說這件事處理好了,皆大歡喜,要弄砸了,大家臉上都無光。他涉世未深,不知如何是好,請老人家指點迷津。華繼業已七十高齡,聽他說話,耳順的很,笑逐顏開,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後生,你的話我愛聽。其實,我的主意並沒有變,兒子媳婦也不會變,他們都聽老爸的。刀鋒利的嘴呀,真像把刀,太鋒利了,我故意嗆他。他氣得我要死,我不氣氣他,不是太吃虧了嗎?哈哈!」
他這麼一說,周通心滿意足,想著可以圓滿交差,不由快活地大笑,說:「阿星說的對,你最講情義。對有情義的人,你是軟有機玻璃感應門,讓人家款款地進,順順地出。對沒情義的人,你就變成了硬有機玻璃鐵閂門,叫不開,推不倒,橫豎進不去。不過,華老,還是請你跟阿超阿娜再叮嚀叮嚀,這樣把握更大。」
「沒問題!」華繼業掏出手機,撥了阿超的手機,不通,把手機塞給周通,說:「發信息,你發!」
周通略為遲疑一下,接過手機,麻利地按了一會鍵,遞給華繼業,說:「看這麼說行不?」華繼業說不用看了,你說的肯定比我老頭兒好,就發出去吧。周通不再客氣,按下了發送鍵。
華繼業高興極了,悄聲悄氣地說:「周司長,我乾女兒可是不簡單,你可要眾裡尋她千百度啊!」
周通也直率,叫他多撮合。他一拍胸脯,說沒問題。但你要先跟我殺幾盤,過得了關才行。周通不想掃老人家的興,從茶几下取出玉石像棋,剛剛擺上,鞏南星清脆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開飯了,四喜丸子,皆大歡喜!兩人只好收起棋,到廚房來,一起吃飯喝酒。
席間,鞏南星嗲聲嗲氣地叫華繼業乾脆直接給林士卓主席打個電話,讓他放下心,大家就都安穩了。周通立即贊成。華繼業趁著酒興,叫周通說了號碼,用手機撥通了林士卓辦公室。
林士卓正在批閱文件,一看屏幕,是華繼業,喜不自勝,連問有何貴幹。華繼業和顏悅色地說,華家父子自當精忠報國,請主席大人儘管放心。如果不放心,他就叫阿超阿娜寫個字據什麼的。林士卓先是高興異常,接著就覺得非常慚愧,不好意思地說:「華老先生,你們華家精忠報國,誠實守信,我代表全國人民深表感謝。」
得到林士卓的讚賞,華繼業酒興大發。周通和鞏南星合夥辦妥了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格外開心,陪著老人家開懷暢飲,若非甘雙喜民催促周通回去,恐怕三人都得爛醉如泥。
鞏南星和周通走了,華繼業餘興未消,搖搖酒瓶,還有半瓶,將三個杯子都倒滿了,一手端一杯,同桌上的一杯碰一碰,一連喝了兩杯。剛要喝第三杯時,門鈴響了,以為是周通和鞏南星回來了,連忙去開門,也不看監視器,就把門打開了。一看,是一個藍眼睛,高鼻樑,滿頭金髮,穿著大紅套裙的白人姑娘,很是詫異。搖搖頭,揉揉眼,再看,那姑娘說話了,純a語,笑吟吟的:「華先生,中午好!我是b國駐a國大使館高級參贊,叫菲裡芬妮,你的老鄉。」
她伸出手來,要同他握手,他卻自顧坐下,端起桌上的酒,喝完了,冷冷地問:「你當說客來了?」
「哦——你誤會啦!」她笑容可掬,「你有些醉了,也不請我坐,我就隨便了。」在他對面坐下,接著說:「我是紐卡頓總統的特使,專門給你送信來了,總統的親筆信。」
她從隨身的小鱷魚包裡掏出一個赤紅色的信封,雙手捧著,遞給他。他不接,她就一直捧著,直到他接了,咯咯一笑,說:「這麼好的貴客酒,怎麼也不請我喝,不把我看成貴賓,是嗎?」
「啊,不,你喝吧!」華繼業心存警惕,假裝有些醉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隨便!」
她不再客套,倒了一杯酒,拿起筷子,邊喝邊吃起來。
華繼業打開信來看——
尊敬的華繼業先生閣下:
你偉大的兒子為世界人民創造了全新福音,我代表b國人民表示萬分感激,特派菲裡芬妮送來我的熱烈祝賀和衷心感謝。b國是你第一故鄉,ba兩國人民歷來唇齒相依。懇望老先生開導貴子貴媳多多眷顧家鄉,集中精力,飲水思源。盡快攜兒子媳婦回家來團圓,我代表全國人民恭候並將登門重敘友情。
紐卡頓拜謁
年月日
出乎意料,實在是出乎意料!原來想的很簡單,中心只開一個,就在自己的國家,別無選擇,天經地義。沒料想b國總統竟然派來特使,也要這份訂單,這如何是好?a國首腦不能得罪,b國首腦好像也不能得罪。可是錐子哪有兩頭快呢?除非聯合國批准同時建兩個基因再造中心,那顯然才是做夢娶媳婦——想的美。有機玻璃大王闖蕩江湖數十年,今天算是遇到了新問題,心中很是犯難。
菲裡芬妮看出他面有難色,端起一杯酒,笑嘻嘻地說:「華先生,我借花獻佛,先敬你一杯。」
他端起杯子同她碰了一下,但沒有喝。她也不勉強,自個兒喝乾了,微笑著說:「華先生,看樣子,你有難處?」
華繼業把信放到桌子上,歎口氣說:「實不相瞞,紐卡頓總統的信我看不懂啊!」
她嫵媚地笑笑:「哦,是這樣,好辦,好辦啦!」她取出手機,發出一條信息,接著說:「總統說過,他要親口給你說。」
果然,不大一會,紐卡頓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連忙把手機遞給他,使個眼色,輕輕說:「好好說!我去衛生間。」
紐卡頓先表示慰問,接著就明火執仗地要求華繼業到麻星汀去開辦基因再造中心。華繼業說這很難辦。他就追問有何難處,催問再三,華繼業實話實說,告訴他已經答應了林士卓主席。原本以為,這樣說了,紐卡頓會知趣地退避三舍。沒想到,他反而焦急起來,要找林士卓溝通,要華繼業先給個放心話給b國人民。阿超阿娜能給ag國、v國以至非洲簽協議,難道還能不給故鄉人民辦公司?華繼業迫於無奈,模稜兩可地說,可以商量。「別嫌我說話不好聽。華先生,你們父子千萬別不計後果。那樣,大家都會很難堪。」紐卡頓甩下這句話,就掛了機。
菲裡芬妮回到坐位上,問華繼業談的如何,他以實相告。她舒口氣說:「是這樣,那我就告辭了。謝謝你的好酒。」
華繼業把她送出門,回到廚房,繼續喝酒,一邊想心思,想著,想著,煩躁起來,把酒杯一甩,跑到客廳來,往沙發上一躺,給阿超阿娜打手機,還是不通,就給鍾震打,鍾震叫他別著急,紐卡頓總統不會那麼沒水平,胡作非為,報復華家人。叫他給南希打電話,要她多加小心。華繼業此時,心煩意亂,沒啥主見,就照鍾震的辦了。南希接了他的電話,卻無所畏懼地說,老頭子,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不吃驚。我就不相信,堂堂一個大總統,會是糊塗蛋。我倒想看看,他能給什麼後果讓我們看!
華繼業不想跟她多說,因為她不懂政治。跟誰說呢?他思慮好久,決定還是找林士卓。電話上,林士卓很高興,誇他有民族氣節,有愛國主義思想,就是不能輕易答應別的國家,因為這關係到聯合國的統一協調和全世界人民的意願。至於後果,他說可以毫不在意,新世紀了,不是某個國家橫行霸道的時代了,大可不必在意。「有我,有a國人民,有聯合國,有穆瑪德琳主席,還有全體地球人民,都是你們的堅強後盾,放心好啦。」他樂呵呵地說,「不過,我還是要補一句,你們父子倆可不能朝三暮四,那樣,我可幫不了你們啦!」
華繼業聽他這樣說話,心中未免有些不快,這也是一種威脅,跟紐卡頓差不了多少,嘴上說:「主席大人,儘管放心,華家人的基因中,沒有出爾反爾的因子!」
放下電話,他閉上雙眼,尋思了一會,忽地跳起,自言自語道:老人家,你管那麼多幹嘛,管不了哇!林士卓說他有辦法,就讓他大顯身手去吧。爺們先睡個舒坦覺再說嘍!蹬蹬蹬,快步走進臥室,脫了個赤條條,往被窩裡一鑽,呼呼睡去。
林士卓並沒有馬上給紐卡頓聯繫,而是直接打電話給周通,要他趕緊聯繫阿超阿娜。周通是鬼靈精,知道主席大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滿口答應,保證叫主席滿意。撂下話筒,就撥阿超的手機,阿超阿娜剛好到了d國首都機場,正向出港口走。周通告訴兩人,家中都很好,叫兩人放心。接著轉達了林主席的意思,又把華繼業的態度大體說了一遍。阿超阿娜二話沒說,同意照老爸的意思辦。周通趁機請他們給林主席報告一下,再給老爸回個電話。兩人爽快地答應了。阿娜當即按周通給的號碼與林主席通了電話,無非是把華繼業的態度變成他們的態度,表白了一下,叫主席大人儘管放心。阿超給華繼業打了電話,說政治方面的事有他們來管,叫老人家只管建造中心的事。華繼業放心了,接著睡他的覺。
林士卓連勸說帶嚇唬地促使華家父子表明態度,心中好不得意,拍一拍辦公桌,自言道:「a國人民發明了基因人技術,就該由a國人民優先使用。」抓起電話,撥通了紐卡頓,拿腔作調的說:「總統先生,近來可好?」
「噯呀,好是好,就是不如你呀!」
「何以見得?不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吧?」
「說到便宜,你可是風光八面啦!我正要找你,不,是求你,怎麼樣,從手指縫裡漏一點點給我們b國人民好不好?」
「哈哈,你真會開玩笑。掌中無寶,連芝麻也沒一粒,談何漏不漏的?」
「芝麻,我不要。西瓜我也不想要。我就要基因再造技術。我們兩國向來互助互利,我建議你考慮ab兩國合作經營中心。」
「哈哈!老兄,你真是深謀遠慮啊!中心,中心,悄然無聲,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拿空氣合作,還是拿陽光合作?」
「哈哈!你把自己賣啦!八字還沒一撇,我怎麼不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華家父子已向你表決心了吧。」
林士卓不由一驚:這傢伙真智慧,怪不得在國內國際威望那麼高,穆瑪德琳常常稱讚他。嗯,你會敲山震虎,我也會投石問路。「思維深遂,佩服!你不會發明了千里眼和順風耳吧?」
「噯,你打電話不是想笑話我吧。痛快點,就合作吧,雙贏共利。」
「雙贏共利,何樂而不為?不過,你疏忽了,聯合國的第一案有規定,我可不是穆瑪德琳喲。」
「那就依你,我們一起做超美女大主席的說客。」
林士卓這回簡直樂開了花,沒想到紐卡頓這麼痛快地說出了他本想跟他說的話,主動要當世界總統的說客,好像他真的跟她有特別關係,勝券在握似的。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說國家和人類不是如此呢?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各為其國,各為其民。就讓他去說吧。
特密電話響了,他不慌不忙地抓起話筒,慢騰騰地說:「喂,哪一位?」
「林主席,你好!我是阿弗沃克。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得不打擾你這個大國的首領啊!」
「何出此言?什麼大國小國的?新世紀,民主平等是主流。聽口氣,你很急,快說,有何急事?」
「林主席,一千噸石油延長髮貨日期,要制裁我們,有什麼充足理由啊?」
「啊,有這事嗎?太具體了,我管不了那麼多。這樣吧,我過問一下,再叫相關部門答覆你。」
「不必了。這批石油我們當然渴望得到,但也不是得不到就活不下去了,可以從別國購買嘛,費點時日就是了。a國一向真誠幫助貧窮國家發展經濟,名聲赫赫,我想說,別因為一個協議就掀翻了鍋,不必要嘛。ag國簽訂基因再造技術運用協議,無非是爭取新技術治貧治愚,決不會同任何國家搶建技術中心的機會,沒有那個金剛鑽嘛。不是我小瞧自己,你們就是把機會讓給我,再贊助我建造起來中心,我也不敢接受,後面的飯菜拿什麼做啊?」
「哦,唔,」林士卓被他說到了心坎上,有些自慚,說話不那麼利索了,「你,你有這個姿態,我就明白了。我們的姿態不會改變,發揚國際主義精神乃我們的一貫國策。我會一如既往,敦促有關方面支持所有貧窮國家治貧治愚。老朋友,你放心好了。」
阿弗沃克沒有說謝,而是歎息一聲,擱下了電話,轉過身來,用特密電話給穆瑪德琳通話。她勸他別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反正協議已經簽了,說啥都沒用了,至於經濟制裁,倒霉的不是單方,而是雙方,明智的人用此手段往往出於敲敲警鐘而已,通常不會持之以恆。阿弗沃克仍然放心不下,再三請求她多多為貧窮弱小的國家盡最大可能協調好各方面的關係,使之有利於全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她還是那句老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阿弗沃克剛說完,林士卓的專線電話接踵而來,態度非常和氣,話說的非常漂亮,絲毫也沒提非凡大廈簽約的事,堅決擁護聯合國扶貧幫困的英明決策,a國人民將始終不渝地向貧困弱小的國家以及一切需要和平發展的國家伸出援助之手,華氏基因人配方是地球人民的全新福音,a國人民要不遺餘力地促進這項史無前例的技術最大限度地造福於全體地球人民。
林主席的一番高論出其不意,穆瑪德琳出乎意料而倍感喜出望外,她已聽過基因夫妻的電話,知道這位大事清楚小事也不糊塗的主席,對非凡大廈的協議小有微詞,為何一下子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是否有了新的勝算才慷慨陳詞?她不想多加琢磨,反正他這樣態度,是有利因素。政治這玩意兒,總是以不確定性來達到確定性,玩來玩去,始終要捉住有利因素,朝自己的軌道上行駛,這就是規律。「好啊!」她興奮地說,「關鍵時刻,a國和a國人民總是識大體顧大局,同世界人民站在一起,非常感謝你積極有效的工作。坦誠地說,聯合國不會虧待任何為地球人民積極貢獻的國家和個人。」
林士卓再三感謝,請她多多注意身體,千萬別太勞累,祝她科學,就再見了。她心中仍然奇怪,但不想懷疑他的真誠。目前,地球村真有點內憂外患的味道,團結協作實在難能可貴,不管是真是假,如此積極的態度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各國各地對全世界的和平發展都在貢獻智慧和力量,但是大國舉足輕重。不能說大國的責任重大,就應該出大力流大汗做大貢獻。只能說,聯合國每一項工作的進步,大國的支持舉世矚目,地球人民的和平之舟要靠大國人民的汗水才能幸福地蕩漾。然而,大有大的難處,小有小的難處。地球人原本一家,應當唇齒相依,互助友愛,和平共處。大國要支援小國,大國也有需要小國幫助的地方。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嘛。大國與小國的關係,互為魚水,誰也離不開誰……要是每一位首腦都能像林士卓這樣,始終這樣,那就太妙了。她的嘴角掛上了笑容。可惜,天空還不是湛藍一片,還有朵朵烏雲啊!嘴角的微笑消失了,被遺憾所取代。
對政治家來說,現實是最難過的關口,民主狀態下更是如此。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是真理的所謂政治早已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人民需要的是真善美,不論你的政治藍圖有多美好,現實關口過不好,也會半途而廢,甚至身敗名裂。遺憾的是,現實關口真***難過,活像一個跳高項目,稍不留心,就會把橫桿撞到地上,甚至於撞翻了支架。
自阿超阿娜簽訂非凡大廈協議的時候開始,各國各地的首腦們就開始了各自的表演,兩百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的頭頭腦腦無不躍躍欲試,爭先恐後,全部登台亮了相。五花八門的意見和建議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大有無可阻擋之勢,好在基因人問題自假新聞事件開始提起,到目前已近一年時間,好多問題不論抽像和具體都涉及到了,阿超阿娜的答辨會和新聞發佈會,加上聯合國和各國各地一些專家學者謹慎的分析討論,排除人們思想上的一些疑惑,也打破了少數人的癡心妄想和胡攪蠻纏,支持基因再造技術的人已略佔優勢,政治家們的種種說法並不難排解。
超級大美女很快把政治家們的意見和建議分成了三大類,一類是想獨佔鰲頭,爭取建立基因再造中心的權力;二類是拉郎配,想合夥經營基因人,分到一杯羹。三類是表示自己的存在,明知沒有金剛鑽,也不想攬磁器活,但要搭上基因再造的新列車。
有了這樣三類劃分,事情好辦多了。
第一類,穩住。她對五十多個想強佔地盤的國家首腦笑容可掬地說:「可以商量!」
第二類,擋住。她對八十多個想百年好合的國家首腦們平心靜氣地說:「春天還沒到來,你們還得多多拾柴。」是啊,基因人能否順利登台亮相並盡快發展,目前還是個未知數,天有不測風雲嘛,要想驅除寒冷,就得先設法對付嚴冬。首腦們自然心領神會。
第三類,壓住。她對一百多個想登上新列車的國家和地區首腦說話的時候,表情嚴肅:「你們要量體裁衣,千萬別人云亦云,打腫臉充胖子。阿弗沃克有阿吉斯這個大財主撐腰,你們有沒有?沒有哇。意向書嘛,就那麼回事,不簽也沒多大損失,來日方長嘛。再想想,地球人類所有的發明,把哪個民族哪個國家完全拉下了?沒有哇,遲早的事,前後腳的事嘛……」不等她說完,首腦們就打起了退堂鼓。
多勞得交班的時候,曾給穆瑪德琳傳過一條經驗,說打仗靠衝鋒,政治靠交鋒。經過這些年的實踐,她已諳熟此道。但是,這次交鋒她並沒有大獲全勝,有三件事使她大傷腦筋。
紐卡頓、特蒙多德、普士泰夫和s國首相加賀武生,固執己見,寸步不讓,死活非要獨佔鰲頭不可。她故意把四人的電話串在一起,不無嘲弄地說:「精神可嘉!不過,四比一,哦,還有林士卓主席,五個人搶一個藍球,投給誰是好啊?」
本想用這句話噎住他們,不料,這四位也是政壇高手,哈哈笑過,異口同聲地說:「超美女主席,就看你的了。」
他們的意思很明瞭,就是要她當裁判,他們會聽她的。可她絕對不能當這個裁判。否則,就會造成一喜四傷的結果。雙方僵持不下。最後,還是她作了讓步,答應他們再考慮考慮。
她還沒來得及靜下心來,又一件頭疼的事發生了。機器人秘書簫簫雨前來報告,ag國在太平洋的貨船遭到g**艦的攔阻。她驚愕地說:「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算什麼新世紀的政治家?」
她正在冷嘲熱諷,v國總統歐也亞雷的火急電話來了,驚恐萬狀地報告,vv**隊突然封鎖了兩國邊境,並縱容士兵搶劫邊境居民的東西。她不由勃然大怒:「胡鬧!是可忍孰不可忍。」接著,她叫歐也亞雷保持冷靜,切莫以牙還牙,她自有辦法。
她並沒有給vv國總統科祖佩索茨打電話,而是叫亞當斯以軍事部長的名義給g國總統澳利塔斯亞通話,如何如何。
亞當斯遵命,隨即要通了澳利塔斯亞的特密專線,劈頭就問:「總統大人,你怎麼如此愚蠢?」
澳利塔斯亞心裡不由一驚:這個超級大帥哥知道了,他知道了就是穆瑪德琳知道了。超級大美女真的非同凡響,啥都能被她一眼看穿。vv國對v國邊境用兵,g國是幕後操縱者,目的就是要爭到基因再造技術的優先使用權,也想借此發洩一下對世界總統的不滿,誰叫她鐵石心腸,對g國三番五次的請求置若罔聞呢?原本以為,g國與vv國相隔千山萬水,平素交情也不那麼密切,可以瞞過超級大美女的火眼金睛,不意卻被她一眼看穿,吃了個弄巧成拙的苦果,如何解脫呢?如此不義之舉,傳言開去,豈不是臭名昭著,千萬不能承認,先抵賴了事。「亞當斯部長,你怎麼這麼粗魯,又遭心上人戲弄啦?」他嘲諷道,「要不要本總統替你求情?」
「哼!求情是肯定的,但不是為我,而是為你自己。」亞當斯聲色俱厲,「不要嫌我說話難聽,你一定是基因突變了,要不然,決不會作繭自縛。俗話說的好,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沒功夫跟你多說,何去何從,你自動檢索吧!」
「喂,喂喂!亞當斯部長!」澳利塔斯亞不無慌張地喊了幾聲,聽話筒裡傳出「嘟嘟」聲,氣惱地把話筒重重地壓到電話機上,罵道:「狗仗人勢,吃軟飯的傢伙,有啥了不起?」抱住後腦勺,發了一會呆,拿起電話,要通了穆瑪德琳。
「主席大人,請你原諒,我忍無可忍,不得不向你告狀。」他假裝特別氣憤地說,「亞當斯誣陷我支持vv國對v國用兵,這是違法行為,也是對g國和g國人民的莫大污辱。你領導下的聯合國向來口碑很好,怎麼突然間出這種怪事,你似乎也難辭其咎吧?」
「是啊!」她平靜地說,「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僅僅是說說而已,領導嘛,就要對所領導的一切負領導責任。說吧,你想如何處置良莠不辯、以強凌弱的人?」
「超美女大主席,恕我直言,聽你口氣,好像在袒護部屬啊。」
「哦,這倒新鮮。請你告訴我,我用什麼樣的口氣你才滿意呢?」
「你應該說,叫他馬上向我道歉……」
「住口!」她怒斥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不是還要叫我向你道歉,給你割地賠款,還是把華氏基因配方給你先用上十年八年?啊!我明確無誤地告訴你,亞當斯是執行我的指示。聽還是不聽,隨你的便!」「啪」——她重重地壓了電話。
此景此情之下,「啪」聲特別刺耳,澳利塔斯亞不由自主地擺了一下腦袋,壓了電話,又抱住後腦勺,兀自發愣。一會,他抓起電話,說:「要vv國。」急忙又說:「不要了。」站起身,嘟囔道:「聽?不聽!看這對飛不到一窩的鴛鴦能奈何我?」
他的話音剛落,秘書破門而入,大聲報告:「總統!穆瑪德琳主席發表新聞稿,你該看一看吧。」接著,走到辦公桌前,為他打開了全頻網,調出了聯合國電視台。
萬國春媚異常靚麗,聲音格外清脆——
聯合國電視台新聞節目,現在播送穆瑪德琳主席的新聞特稿,全文如下:
年終歲尾,隆冬季節,地球人民喜氣洋洋,準備迎接新年。聯合國心繫人民,加強維和行動,赫德巴勒群島的維和部隊已整裝待發,隨時處置不協調音符,與各族人民同享歌舞昇平。
澳利塔斯亞略顯粗糙的馬臉上懼色陡生,問秘書是否第一次報道,秘書回答還沒有播第二次,他揮揮手叫秘書走了,急忙抓起電話,要通了霏裡雯,叫霏裡雯馬上去問問亞當斯,穆瑪德琳的新聞特稿有何玄機。
澳利塔斯亞為何要找霏裡雯幫忙,因為他和威斯全勝一起服過役,是莫逆之交,兩家人一直過往甚密。但是,這回事情涉及世界總統,非同小可,霏裡雯不想摻和,卻又抹不開情面,只得硬著頭皮給亞當斯打電話。亞當斯說他也不清楚,叫她給穆瑪德琳直接打電話。她說不敢,叫他幫著問問。他答應了,就給穆瑪德琳打電話,敬佩地說:「主席,果然一切都如你所料,澳利塔斯亞有些害怕啦,霏裡雯出場了。怎麼辦?」
穆瑪德琳淡然一笑,說:「威斯全勝老將軍的遺霜,我們當然要格外禮遇了。走,陪我去登門拜望。」
穆瑪德琳和亞當斯突然大駕光臨,霏裡雯不由大喜過望。她怎麼也沒想到,穆瑪德琳不但沒嫌她多管閒事,反而還登門拜訪,激動地又是沏茶,又是拿水果,忙個不停。穆瑪德琳和亞當斯都叫她別太客氣,坐著說會話比什麼都好。她才停下來,坐在兩人旁邊,一起說話。
亞當斯說了一些客套話,無非是主席特別關心,百忙之中前來看望,實屬難得之類。穆瑪德琳噓寒問暖,說著說著,話鋒一轉:「威斯全勝將軍畢生為地球人民的和平發展鞠躬盡瘁,如果有人與他的行為背道而馳,親愛的霏裡雯,你說如何對付?」
霏裡雯不假思索:「手中有槍,我一定斃了他。沒有槍,我咬也要咬他幾口。」
穆瑪德琳扭頭與亞當斯對視一笑,接著對她說:「不愧為常勝將軍的愛妻,能夠和我們同心同德,非常感謝。要是你像威斯全勝將軍一樣,手中不僅有槍,還有千軍萬馬,飛機大炮,你又該如何行動呢?」
霏裡雯激動地站了起來,握緊雙拳,憤然道:「那樣的話,我會殺它個片甲不留,就像你當年攻打旺犬谷一樣。」
三人一起快活地大笑。亞當斯說主席很忙,要告辭。穆瑪德琳說再忙也不能忘記功臣,又說了一會家常話,才起身告辭。
他們一走,霏裡雯立即打電話給澳利塔斯亞,告訴他,穆瑪德琳和亞當斯來看望她的情況。他一連要她說了三遍,直到她說連頭髮絲都沒漏掉,他才說了感謝和再見,連話筒也不想回歸原處,一下癱軟了,抱起頭伏在辦公桌上,再次發愣。
這回發愣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才起身去衛生間,尿了一大泡尿,回來抓起電話,重新佈局。霏裡雯的一番話,使這位機敏但本位主義非常嚴重的總統先生,固定了自己的一個推斷——穆瑪德琳的新聞特稿是專門為vv國用兵於v國邊境寫的,超美女大主席是馬上皇帝,用兵是她的專長和愛好,加強維和行動,其實是暗示會用武力排除阻擋基因再造技術運用道路上的一切障礙。「唉,別說動用武力,就是她用手指那麼輕輕一指某個首腦的臉,就會叫他或她顏面掃地,捲鋪蓋走人。絕世美貌加至高無上的權力,戰無不勝,所向無敵,早就是人們的口頭禪了嘛。」他自言自語。「人家沒指咱的臉,已經讓我一尺,我得敬人家一丈啊。見好就收,收了就萬事大吉了。」果斷地拿起電話,要通了國防部長。
兩小時以後,vv國的軍隊從v國邊境線上全部撤出。亞當斯拿著最新軍事動態跑到穆瑪德琳的辦公室,欽佩地說:「主席,你的七十多個字,勝過百萬大軍,g國總統縮回去啦。請指點奧妙之處。」
她淡然一笑,說:「沒啥奧妙,不過抓住了心理要害而已。老狐狸嘛,不出洞也要偷雞,自以為獵手看不到,結果發現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心神不寧啦。這個時候,獵手的一舉一動都會令它心驚肉跳,輕輕打個小噴嚏,它就惶惶然,把爪子尾巴趕緊收回去了。」
「這麼說我就懂了。」亞當斯由衷地說。「霏裡雯替老狐狸探虛實,你帶我登門看望,問她兩個問題,其實就是要她轉告老狐狸:維和部隊正在找獵物,你別再往槍口上撞了。我沒說錯吧?」
「差不多。」她舒口氣,「我們的工作難度大呀,非得絞盡腦汁不可。政治就是這樣的藝術。各國各地首腦犯本位主義完全可以理解,如果他們無所事事,養尊處優,那就危險了。我相信他們都不是為了個人。」
「主席,你說的對。跟你這麼多年,我也學到了不少。聯合國就要相信和依靠各國各地首腦,最大限度地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聯合國雖然還不是真正的實權機構,但畢竟越來越具有號召力凝聚力和組織協調能力,同樣需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政治藝術。」
「多謝你這麼用心,這麼理解我。地球人類千萬年以來,總在四平八穩中撲騰。不!整個大宇宙到目前也沒有三頭六臂的人,人家能辦的事,我們何必去插手,能插的完,插的好嗎?不瞞你說,我專門研究了聯合國的歷史,發現一個非常有趣也是很令人興奮的問題——從來沒有哪個國家和地區敢完全甩開聯合國我行我素,強詞奪理的有,半推半就的有,就是有蠻不講理和死不認賬的,也總要找塊遮羞布擋著。你說,這說明了什麼?」
亞當斯想了想,果敢地回答:「說明三個問題,第一,聯合國是全世界人民眾望所歸的組織;第二,各國各地首腦具有良好的政治修養;第三,崇尚真善美是人類發展的主流。」
穆瑪德琳點頭表示肯定,說:「還說明任何政治家即便是政治天才也有力所難及的地方,需要來自各方面的幫助;最重要的,說明了地球人類渴望和平發展,具有全世界和諧相處團結友愛的共同價值取向。」
「深刻,精闢!」亞當斯真誠地說。「阿弗沃克總統給你打電話,不通,就給我說了。a國給他們的一千噸石油如數如期提供,還準備續簽合同。林士卓真是與眾不同哇。」
她「咯咯」兩聲,說:「你被他感動了吧!其實,他這是欲擒故縱之策,的確智慧呀。一開始,他就獨具慧眼,當全世界都稀里糊塗,東張西望的時候,人家就敢於頒發專利證書,大智大勇啊。有些國家首腦不服氣,以為他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什麼大國,經濟實力雄厚,華氏父子是a國人,等等,就是不肯承認人家胸懷博大,高瞻遠矚,多少有些心懷妒忌喲。」
「說到妒忌,我覺得普士泰夫最嚴重。」
「紐卡頓、特蒙多德、加賀武生也不是一點沒有。」
「怎麼,他們又有新表演?」
她苦笑一下,說:「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算是一起政治學習,開開心,活活腦吧。」
原來,向穆瑪德琳提過意見和建議,遭她否認之後,紐卡頓、特蒙多德、加賀武生和普士泰夫都不甘心,又向她提出面談的要求,並且不約而同地叫她不要拒絕。
紐卡頓軟磨硬纏,重複種種理由,無非還是華氏父子原本b國人,該為故鄉增光添彩之類。她要他說點新鮮的,他不耐煩了,竟然表起功來,說b國對聯合國最支持,貢獻最大,應當得到回報,不然的話,就會挫傷b國人民的積極性,拖延會費,不參加維和等等事情可能發生……
她生氣地打斷他的話,冷嘲熱諷地說:「大總統,大國總統,我知道,你一向以足智多謀堅忍不拔著稱,計謀層出不窮啊。科委宴請南希夫人,請她遊覽名勝古跡,出高價到ag國當阿弗沃克總統的說客;你親自上陣,兩次登門看望,送去第三個紅包。哈哈,這些沒能打動老婦人的心,你就不那麼恭敬了,勒令麥克公司破產,縱容福特對南希發難,收購她的農莊,連自食其力向來安分守己的秀磊也心驚膽顫,十來歲的小王強剛剛工作就被解職,還企圖對華繼業的財產動手腳,遭到他的強烈抗議,才不得不放棄。哎喲,我說的都口乾舌
躁啦。紐卡頓,你說何苦如此不擇手段呢?」
她的這番話辛辣尖刻,字字句句都像子彈,擊中要害——這些事真的都不那麼光彩呀!他心裡不由地犯起悚來,但還想硬撐下去,鎮定一下說:我再重複一遍,只要你幫我促成在ab兩國各建一個中心,或者ab兩國合作建中心,一切問題就如庖丁解牛迎刃而解。
穆瑪德琳舒口氣,說:「當時,我說可以考慮。他高興了,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亞當斯,這不能告訴你了。」
亞當斯詭譎地一笑,說:「主席守口如瓶,但我能未卜先知。紐卡頓肯定這樣說,他對你愛慕已久,和你很般配。你問他以為有多大把握,他說起碼比亞當斯把握大一些。你戲弄他說,你要不怕水中撈月,就試試吧。」
她立時目瞪口呆,問他如何得知。他以實相告,旁波寧昨天跟他說了,紐卡頓總統對超美女大主席情有獨鍾,並且在某種場合表示非她不娶。
她一陣冷笑:「自作多情!亞當斯,你可別打破醋罈子。」
他嘿嘿笑道:「主席,不是我犯醋,是他沒理還不饒人,跟旁波寧說,有朝一日,他要和我決鬥。他就那個老強牛的性格,我有啥辦法。」
她無奈地笑笑:「這可能就是自然人的特色吧,啥事都和感情糾纏在一起。你可以阻止自己去喜歡別人,卻無法阻止別人喜歡你。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我們還是開心、活動腦子。我再給你說特蒙多德。」
特蒙多德在電話上假裝哭腔,叫苦連天,說了一大堆困難,特別說了很大的危險——新納粹分子需要用最先進的技術才能制服,不然,就會影響世界和平與發展,強烈要求第一個與阿超阿娜簽約,在d國辦基因人公司。d國是滬莫瑪柏莎的故鄉,沒有她就沒有阿超,也就沒有基因人配方。穆瑪德琳說這要看基因夫妻的心願如何。他就責問阿弗沃克怎麼回事,指責她不公不正,心沒長在中間。你不是說過,權柄應當是一碗水嘛。
她沒有生氣,冷靜地問他:「d國新納粹分子到底有多少,有統計數字嗎?」
他心裡一高興:超美女大主席最關心和平與發展,所以也就特別關注對付新納粹分子,她的鐵門打開了一條縫!趕緊說:「起碼可以組成一個師啊!」這是他隨口胡謅的數字,唬她!心想,她反正也不知底細,說多少,她也不會去核對。
「這麼多哇,看來真的需要格外重視。你能否把名單列來給我?」
他一怔:這麼多人到哪兒弄名單去呢?她真厲害。可是,他執迷不悟,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又把錯誤向前推進一步:「有啊!我叫警察總局馬上報過來。」接著,他就打電話給警察總局長,局長心領神會,半個小時以後,三千多人的名單就傳真過來了。
她的嘴角掛上一絲微笑,冷冷地說:「真快,可是沒有身份證,這能作數嗎?把身份證也傳過來。」
他的心開始緊縮,可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了,又給警察總局局長打電話,半小時之後,身份證資料擺到了穆瑪德琳的案頭。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這下好了,我找旁波寧核實一下。特蒙多德總統,請你稍等片刻。」
特蒙多德額角禁不住溢出了汗珠,大叫一聲:「主席,大主席,是**之過急,犯了大錯。請你高抬貴手,饒我一回吧。下回不敢了。」
亞當斯哈哈大笑。她嚴肅地說:「別笑,沒啥可笑,我心痛啊。普士泰夫簡直瘋了,我都不願多說他。他還不如特蒙多德靈活。」
「普士泰夫嘛,像只好鬥的大公鵝,頭昂的總是很高,脖子伸的長,瞳孔散大,看什麼都很小。你看他做的那些事,若非旁波寧足智多謀,還真拿他沒辦法。」
「我可有辦法對付他。」她輕快地說。
對普士泰夫,她採取了一塊塊揭瘡疤的辦法,把庫爾辛斯基到月球村企圖竊取配方、在乾京企圖抓走基因漢、茅俏夫擾亂現場實驗、跟蹤王彼得、同ps國狼狽為奸唆使大島幸子還有冬尼莎引誘基因漢,竊取配方等等,一一說給普士泰夫聽。最後,又叫來旁波寧,要放案件紀實片,普士泰夫理屈詞窮,強口結舌,不敢吱聲,想到必須走下台階,拿旁波寧說詞,誣賴他弄虛作假。她立刻叫總機把電話接駁到旁波寧辦公室。
旁波寧義憤填膺,厲聲喝斥:「總統先生,你休要血口噴人。你剛愎自用,恣意枉為,一意孤行,能怨的了誰?你總以為我無權逮捕你。但是,你忘了我的身份和本職。我有權搜集一切違法犯罪行為的證據,必要時有權把多行不義者送上法庭。」
普士泰夫就這樣被打了回去,但他不肯善罷甘休,死活不肯認錯,反而變本加厲,繼續玩弄鬼花樣,非要取得基因再造技術使用權不可。穆瑪德琳忍無可忍,同意了福利達姆和東方雄旁波寧等人的建議。
當普士泰夫剛要鑽進飆風牌豪華轎車,馳向他郊外的別墅之時,秘書把四份機要材料送到了他的手上:有機玻璃大王決定暫停供給c國有機玻璃;e國擬暫緩對c國輸出太空船建造技術;阿吉斯決定收回給予c國的一百億b元無償貸款;普利提議辭退c國外星探測研究人員……
「啊呀——」他把幾份機要材料拋了個四處飛散,吼道:「回頭!回頭啊!」
穆瑪德琳重重地歎息一聲,說:「亞當斯,這就是政治家們的精彩表演,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
「難為你了。世界總統真不好當。」亞當斯同情地說。
「不好當,卻總要有人來當。這叫有那個茅坑就要有人去拉屎。」她自嘲地說。「凡事有始有終,沒啥了不起的。我習慣成自然了。」
「幾個總統還要為難你嗎?」
「不能說為難,應該說是工作,各為其主,各盡所能。他們的主是他們所在國家的人民,我的主,是全世界人民。政治家們覺悟了,這是好事啊。」停頓一下,又說:「你去忙吧,我相信曙光就在前頭,黎明之前更需要星光,軍事部要特別盯緊大冰谷。一家人總好說,敵人卻會要我們的命啦!」
亞當斯深情地看她一眼,說:「你多保重!祝主席科學!」
穆瑪德琳心裡想著,晚上十點秘密會見幾位總統的事,揮揮手叫他走了。
晚上十點,幾位總統悄然而至,各自住進了太空紅招待所特設的總統套房,聽簫簫雨說過,方知世界總統用心良苦,約他們一起談事,不知她又有何高招,暫且耐心等候。
十點過兩分,穆瑪德琳來了了太空紅招待所總統樓,把加賀武生、普士泰夫和特蒙多德叫到紐卡頓的房間來,叫他們談想法。四個人未免各執一詞,她笑了,從手提包裡取出一隻小籃球,把茶几下的垃圾筐放到屋子中間的純毛地毯上,說:「諸位,別爭了,沒結果的,我們換個思路。我拋出這個球,你們搶,誰先搶到手,並且投進筐子裡,我就幫他取得中心建造權。準備好,開始!」
她把小籃球高高地拋起來,四位總統急不可耐,一起來搶,很是折騰了一陣子,把屋裡弄個亂七八糟,一個個摔的鼻青臉腫。最後,紐卡頓把那只很可愛的小籃球搶到了手,緊緊抱在懷裡。可是,其他三人死死壓住他,動彈不得,無法投進筐中。普士泰夫一時性起,一腳把筐子踢開。特蒙多德索性坐到筐子裡,誰也別想投進球了。
穆瑪德琳仰面大笑,說:「繼續!非得投進去不可。」
紐卡頓爬起來,丟下籃球,坐到沙發上,喘著氣說:「超美女主席,我們明白啦,一個基因再造技術中心,只能選一個地方。大家都搶,誰也做不成了。」
其他三位順水推舟,都說不搶了,願聽聯合國安排。
穆瑪德琳不無得意地笑笑,教訓道:「你們啦,不撞南牆不回頭。自然人嘛,有情可原囉。回去吧,祝你們科學!」
四個人就跟著她往外走,她執意把他們送到了微型火箭港,回辦公室批閱文件。
正在專心批注,簫簫雨帶進一個人來,定睛一看,竟是紐卡頓。「怎麼還沒走?」她有點不高興地問。「殺回馬槍,不怕累呀。」
紐卡頓微笑著,待簫簫雨出了門,才說:「大總統,我真是不甘心啦。b國最有條件建中心,請你成全。」
她丟下文件,冷冷地問:「有什麼條件?」
「經濟基礎雄厚,無可比擬。」
「建成中心之後呢?」
「這還用問,再造基因人啦!」
「給誰再造?」
「先給b國,再給其他國家。哦,無償支援貧窮國家。」
「哦,用心良苦啊。不過,大言不慚,自不量力。」
「你不能這樣說我,我請專家們做過充分論證。」
「嗯,我也想和你做個小小論證。」她從桌子裡取出國際象棋,「來,我們殺一盤。」
「噯呀,我不會。」他不好意思地說。
「哦,你也有不會的,不要緊,玩個最簡單的好了。你把b國今年國民經濟總產值拿出三分之一來,當棋盤上的格子是各個國家,成幾何級數遞減式地分發給下去,看結果如何?」
「啊,這簡單。」他高興地拿起棋子,分發起來,「第一個格是ag國,分給多少;第二是v國,分給多少……」
最後,他傻眼了,還有半數以上的格子空著,原來,b國龐大的產值,對全世界來說,只不過杯水車薪。
他情不自禁地把棋子擼到一邊,羞愧地說:「紐卡頓是個大笨蛋。穆瑪德琳主席,我懂你的用意了。本位是塊橡皮泥,可長可短,可粗可細,可大可小,可方可圓,多大多長多粗,都可以作為一個本位,多小多短多細,也可以作為一個本位。但是,小本位就是小本位,必須投入大本位之中,才能生存和發展。這是一滴水與一口井一條河一片海的關係,也是日月星辰春夏秋冬的關係。ag國是小河,b國比他們大一點,粗一點,還是小河。聯合國領導和協調下的國際才是大海。超美女大主席,你的智慧接近基因人了。敝人欽佩之至。祝你科學!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