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帥哥 章節目錄 第三十九章華繼業衣錦還鄉中
    前方看見了一片村莊和田園。那是麻星汀西郊的新旗農莊,華繼業的目的地。有馬場,奶牛場,還有草場,谷場,大游泳場。這個農莊,距離麻星汀600多公里。

    秀磊減速,將車拐到一個口岸的路上,一會便開上了通往農莊的寬大公路。她看看華繼業,想喚醒他,又不忍心,就讓他繼續睡著。

    路旁的樹林裡走出一位年輕姑娘來,看上去有二十三、四歲,一身藍色牛仔裝,把她的曲線勾勒的格外分明。這女子跟我年輕時一般美麗,秀磊在心裡說。

    姑娘左手拿著一張紙,右手高舉著,頻頻搖擺,示意停車。秀磊停了車,她立即上前,甜甜一笑,用e語很客氣地問:「小姐,請問基因人的家鄉是這兒嗎?」

    秀磊聽了,覺得很奇怪,反問道:「你找基因人的家鄉幹什麼?」

    姑娘不無羞赧地笑笑:「對不起,我該先報姓名。我叫瑪甘捷琳,從e國罕林來。我從報紙上看到,華宇美智超是在b國麻星汀出生的,就跑來啦。我想採訪他小時候的一些故事。到了麻星汀,怎麼也找不到他出生的地方。有人說,他的媽媽是農場主的女兒,我沒頭沒腦地到處找農場,沒想到跑到這兒來了。」

    秀磊看著她那俊美臉龐上一對深藍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會說話,說不出為什麼,心中有些不快,不無譏諷地說:「你這趟路跑得太不漂亮了,我也無可奉告。」

    「那就算了,再見。」瑪甘捷琳說完,轉身就走。

    「小姐,你請等等。」華繼業打開窗玻璃,探出半個腦袋,見瑪甘捷琳回轉來了,又說:「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瑪甘捷琳一隻手扶住窗口,朝車內探著腦袋,眉飛色舞地說:「先生,你不知道,華宇美智超可了不起。他發明了基因人。基因人,你懂嗎?呶,就說你吧,可以再造出兩個三個好多個一模一樣的來。這多神奇。我崇拜他,十分崇拜,願意為他做牛做馬。可是,我沒辦法上月球去見他。我對他的一切都想知道。我覺得他從小就是一個神童,一定會有神奇的故事。我要先搜集到這些故事,為他寫一部傳記,無償地為他寫。可是,可是,我竟然找不到他,幾天了都找不到。」她傷心起來,眼裡淚汪汪的。

    「姑娘,你別急。」華繼業同情地說。「今天你運氣好啊。」

    瑪甘捷琳一聽,喜出望外:「先生,你知道華宇美智超的童年?」

    華繼業矜持地朝她點了點頭。她隨即拽住他的手,要求道:「請你帶我去,現在就帶我去,我付報酬。」

    秀磊趕緊捅了華繼業一下,他轉過臉來,秀磊朝他搖搖頭。但他不理會,掉頭對瑪甘捷琳說:「不要你的報酬,請上車吧。」

    瑪甘捷琳一下把手中的導遊圖扔得老遠,打開車門,跨上後座,甜滋滋地叫道:「先生,非常感謝。你像是a國人,請問尊姓大名!」

    「噯喲,你的嘴跟我們阿磊一樣甜。」華繼業樂呵呵地說。「我是華繼業。」

    「啊——」瑪甘捷琳大大吃了一驚。「你是華宇美智超的父親,基因人科學家的父親。」她躬起身伸出雙手抓住華繼業的手,使勁握著,激動無比地說:「今天我真幸運。華先生,真沒想到在異國他鄉能碰見你,我實在榮幸之至。」

    「別客氣。」華繼業笑吟吟地說。「我們能在這兒相遇都是緣分,難得你對我兒子有尊敬之心,我就幫幫你。一會,進了農莊,你就有他的故事聽啦。」

    「哇,好極啦!」瑪甘捷琳手舞足蹈。

    秀磊看不順眼,語帶雙敲地說:「小姐,請坐穩了,我要加速啦!」

    「是,是,謝謝提醒。」瑪甘捷琳乖巧地說。

    飆風牌轎車開進了大院門,一直向前行駛。原來,這裡面大得很。一家家私人農場,各自為陣,又相輔相成,統稱「新旗」農莊——一塊非常寬闊又非常肥沃的土地。透過車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到處水肥草美,牛馬豬羊成群,各業興旺,心中不由感歎,這兒真是風水寶地。

    華繼業觸景生情,歎道:「噯,幾十年沒來,舊符換新桃了。」

    「是啊,今非昔比。」秀磊慨然道。「華伯,你在的時候,這兒是機械化,如今全是電子化操作,高新技術生產。你看,牛羊群裡看不到人。田地裡面也看不到人,聽不見『突突突』的拖拉機聲。」

    「啊喲——這兒真開闊,看得好遠好遠囉。」瑪甘捷琳興奮不已。

    華繼業覺得她很單純,笑問道:「你第一次出國旅遊嗎?」

    瑪甘捷琳微微一怔,說:「是。我的工作就是成天關在屋子裡,哪兒也去不了,悶死了。」

    「那你幹什麼工作呢?」秀磊有意打問,心想:不會是當間諜吧。

    「哦,國防科技研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科技,上司不許我們打聽。」

    華繼業哈哈一笑:「你一個小姑娘家打聽它幹什麼,只要幹好了工作,拿了工資就行了。」

    「對,對,華先生真會為人著想。」瑪甘捷琳不無奉承地說。

    轎車拐進小道,往前開了十幾公里,在一座酷似大象的山丘下轉了一個圈子,最後在一座四周紅磚圍牆的寬大莊園門前停了。三個人下了車,秀磊按了門鈴,對著話筒說了幾句。

    緊挨著山丘東北角的一座蓋著a國古典宮殿式樓頂的三層小樓裡,走出一個高個子婦女,滿頭銀髮,腰板挺直,給人的第一個印象是高傲。她快步向院門走來。忽然,又停住了腳步。俄而,她猛地掉轉身,跑回樓裡去了。

    「南希,南希!」華繼業急得大叫。

    「阿姨,阿姨!」秀磊也著慌地喊著。

    「她是誰?」瑪甘捷琳疑惑地問。「為什麼要跑回去呢?」

    華繼業垂頭喪氣,嘟囔道:「是……不願見我。她還是不願見我。」

    「她是誰?為什麼不願見你?」瑪甘捷琳又問。

    秀磊瞪她一眼:「你看不明白嗎?她是華伯的妻子,別問這問那的。」

    瑪甘捷琳「哦」了一聲,一聳肩,讓到了一邊。

    秀磊又按門鈴,對著話筒喊叫。然而,樓內再沒有反應。華繼業扯著嗓子喊來喊去,一樣無濟於事。

    時間無情地流逝著。太陽已經躲到晚霞底層去了。晚風忽冷忽熱地吹了起來。莊園西面大門開了,一群奶牛不慌不忙地走進園內,又緩緩地卻是井然有序地走進了各自的柵欄裡,帶著吃飽喝足舒坦滿意的感覺,發出「哞哞」的叫聲,清晰地傳進被拒之門外急迫地等待著的三個不速之客的耳朵裡,使他們心裡更加煩亂。

    瑪甘捷琳覺得又冷又餓,提出要華繼業到車子裡歇一會兒。華繼業不吭氣。她也不再相勸。

    老天也不作美,下起雨來。秀磊怕淋壞了華繼業這位已經七十好幾的大恩公,拉他到車裡避避風雨。華繼業生氣地甩開她的手,說:「我不怕風雨,我經得風雨多啦。你們要怕,就躲到車裡去。這些事本來就跟你們無關。」

    秀磊一時無語。她知道這位老者的心情。不遠萬里,奔來這裡,決不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陪伴他耐著性子等下去吧。她知道這對夫婦已經多年不在一起,卻弄不明白為了什麼。心裡想:我弄不明白的地方也許就是她不給開門的原因。

    風小了,雨卻大了起來,越來越大。瑪甘捷琳已經忍不住,躲進車裡去了。秀磊心裡實在同情這位在全世界威名赫赫眼下卻可憐兮兮的高齡男人,又去拉他上車。不意,他狂怒地喊起來:「你要幹什麼?不要拉我!我就在這裡等!淋死了也要等,一直等到她開門!我不能怎麼來的還是怎麼回去,不能!我們之間也不能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太對不起阿超了,還配做什麼父母?」

    「華伯,你別這樣,會傷了身子骨的。到車裡等,不是一樣嗎?」秀磊勉強勸道。

    「傷了身子怕什麼?人間自有真情在。我要真情!沒有真情,要這身子骨又有何用?」他的聲音很大,壓過雨聲,刺透雨簾,傳向好遠好遠。

    「那好!」秀磊咬咬牙說。「我也要真情,我陪華伯伯等下去。」

    夜幕越來越渾厚。大雨越來越衝動。地上那些稀鬆的泥土被雨水打得千瘡百孔,踴躍奔瀉。打在地上的雨水來不及滲進土地深處,聚集湧流起來,溝溝窪窪處,盡見雨水相湧奔淌。

    轎車中的瑪甘捷琳已經不住冷餓煎熬,縮成一團,兀自睡著了。

    那a國古典宮廷式屋頂上,一稜稜黑色瓦片朦朦朧朧,雨水在瓦槽間集成小溪,傾瀉而下,在屋簷口垂落,不時歪歪斜斜地飄打在屋簷裡的樓壁上。整個樓體被雨水包裹著,衝擊著,像是晃晃悠悠,令人心驚。幾層樓窗都沒有燈光,唯有樓門口的廊簷燈與院門上的燈一樣,在滂沱之中掙扎著,發出暗淡的光。

    第三層樓東邊第二個窗戶裡,維克·南希呆呆地佇立在百葉窗下,兩眼貼緊窗簾縫隙處,看著窗外莊園大院門口在雨水中一動不動的男女,不停地咬著嘴唇,不停地扭捏著手中的那條「四季春」乳白色手帕。

    聽見門鈴聲,先看見了秀磊,這是南希喜歡的女人,因為她也經受著同她差不多的離夫之痛,本想開門,卻發現了華繼業,慌忙躲進樓裡,就在她的臥室中獨自落淚。她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地叫自己出去開門,迎接丈夫他們進來。可同時,她又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阻止自己走出樓去,大腦的屏幕上一幕又一幕地閃現出她與華繼業分手時那令她刻骨銘心的場景。這場景恰如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一次又一次地拉了回來,按在窗戶下,難以掙脫出去。

    那是40年前的2月16日黃昏。在這座樓這個房間裡,南希撫摸著一天天見大的肚子,在屋裡慢慢地走動著。忽然,門被猛烈地推開,華繼業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她還沒有來得及問他,他就嚷嚷著說:「南希,我要賣掉這個莊園。」

    她不由地大吃一驚,瞪大了雙眼:「要賣莊園?你瘋啦!」

    「不,我沒瘋。」他上前抓住她的雙肩。「我要子承父業,繼續搞基因人研究,親愛的,請你支持我。」

    「不行,親愛的!」她推開他,堅決地說。「這莊園是我爺爺創建的,我父親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經營、發展它。我發過誓,無論如何都要保住祖業。」

    他有些勉強地吻她一下,有些蠻橫地說:「你別死腦筋,祖宗基業不一定非要死守,還可以興建別的新產業。」

    她不高興了,說:「你這是重男輕女。你搞基因人研究也是繼承祖業,為什麼不先換換你的死腦筋?」

    華繼業像是受了從來沒有受到過的刺激,跳起來說:「死腦筋,我有什麼死腦筋?研究科學,一種人類從來沒有人研究過的科學,是死腦筋?你真可笑。」

    「是你可笑,是你頑固不化。」南希被激怒了。「你說,你研究這個遙遙無期的鬼技術化了多少錢?把我們的積蓄都花光了,又把我的積蓄全花光了。這奶牛場每個月賺的錢都要先給你用。你說,我支持不支持你?我做的難道還不夠?」

    他也光火起來:「你是支持了不少,再支持一次就不行嗎?算我借你的,有朝一日我研究成功了基因人,成百倍成千倍地還給你,行了吧!」

    她冷笑兩聲,譏諷道:「有朝一日?哪一日?哪一天?我看,沒朝沒日!誰都不願意為一個永遠見不到曙光的夜晚去花錢買蠟燭。」

    他木然了。良久,強忍著怒火問:「你真的不肯幫我這一次了?」

    「真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這莊園就算不是我祖上的家業,我也不能讓你去糟蹋。我還要用它養家餬口。」她拍拍肚子,「養活這個就要出世的小精靈。」

    「親愛的,你放心。」他再次央求道。「我會成功的。最後一定會成功。你聽我說過愚公移山的故事嘛。」

    「啊——」她高喊一聲,警惕地問,「怎麼?你還要把我們的兒子推到這見不到曙光的黑夜中去?」

    「是的。」他執拗地說。「我不成功,我的兒子可能成功。兒子假若也不能成功,孫子肯定能成功。華家對研究遺傳基因情有獨鍾,一意孤行,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親愛的,你不能這樣做啊。」她央求道。「我們兒子聰明,不能叫他跟著你,去幹那永無出頭之日的事情。你要害他一輩子的呀!」

    「科學研究總要有人當鋪路石。」他冷酷地說。「你懂嗎?」

    「你決意要這樣?」她以嚴峻的口氣問。

    「決不悔改!」他兩眼盯著窗外,窗外黑洞洞一片。

    「哦——」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直叫兒子住在你的研究所裡,今天又不把他帶來,讓他多看幾眼自己的母親。原來你早有所圖。你太殘忍了!殘忍的人是不會成功的!」她詛咒似地說。

    他強顏歡笑,說:「親愛的,你錯了。我不是殘忍。我是執著,是情有獨鍾。就算是殘忍,為了科學也會受上帝庇護。我也發誓,研究不出基因人我決不會回來見你。」

    他上前要擁抱她。她躲開了。他抽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她撲到窗戶上,看著他走出樓門,走出院門,跨進轎車,開出莊園,在夜幕中消失。她急步走進裡間,一頭倒在床上,嚎啕大哭,直哭到天亮才爬起來,匆匆梳洗過,看著牆壁上的結婚照和全家福,又看看摸摸凸起的肚子,惡狠狠地罵了他一通。什麼該死的,負心漢,殘忍之徒等等,都罵了,覺得心裡快活了些。忽然想起,忘了叫他給將要出世的孩子起個名字,又不免後悔起來,對他那份愛情、恩情又都湧上心頭。

    平心而論,這位丈夫特別優秀,聰明智慧,善解人意,特別會關心妻子。唯有倔強叫人難以承受。可他從來都是為了科學為了工作才倔強。這又叫人在難以承受之後不得不格外同情、稱讚他。是的嘛,如果人們都不去執著於科學研究,人類不是要永遠處於洪荒野蠻之中?那又談何文明,談何愛情?然而,這男人也真夠狠心。說把她甩開就把她甩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這樣,南希一天天地在愛和恨之間,在悔與思之間,在追憶和盼望之間度過,不覺怎麼就過去了四個月。她的,不,她們的女兒降生了。她給她們的女兒取了一個名字叫華業洋。個中意思,有對丈夫和兒子的思念,有對女兒殷切的希望,女兒將來要超過父親,在事業上得意洋洋,洋洋大觀!女兒慢慢地長大,也曉得指著照片問站在媽媽和那男人中間的男孩兒是什麼人了。她心裡難過極了,但她難以啟齒,不能向女兒說明原委。三番五次之後,她再也不忍心欺瞞天真無邪聰明伶俐還很乖巧的女兒,便向女兒坦白了。奇特的是,6歲的女兒沒有吵鬧什麼。到了十歲以後,仍然沒有說什麼,一直和媽媽相依為命,一面刻苦讀書,一面幫媽媽料理莊園。母女倆雖然過著殘缺的家庭生活,卻能連年享受生產增長、學業上進的快樂。慢慢地,南希對丈夫和兒子的思念少了,母女倆也幾乎不怎麼提他們了。

    忽然,有一天,兩名女記者闖進了這個久已平靜的莊園。她們拿著一疊麻星汀商報來採訪南希。南希接過報紙一看,最新信息版頭版頭條位置上赫然醒目的大標題,告訴她一個既令她驚訝萬分又使她暗自歡喜的消息:華繼業成為世界有機玻璃大王,擁有了幾千億資產,躍入世界級大富翁行列!

    她把報紙緊緊地捂在胸前,顧不得正在急於採訪她的記者們已是坐立不安,呆呆地看著窗外那湛藍湛藍的天空,那遍地青翠欲滴的樹木花草。2d75年,她從報紙的夾縫裡看到華繼業無可奈何地放棄基因人研究,改行經商的消息,曾經為他這一舉動而高興,並為他能生意興隆而祈禱。同時,也為丈夫從此再不能實現他研究成功基因人的誓言,從而夫妻永無重續舊情之日而懊惱、絕望,只能為兒子不再受黑夜煎熬,可以隨著時代進步而成名成果而自慰。可是,那夾縫中還贅了一句話,說華繼業經商正是為了給兒子提供科研資金。這句話,如針如刺,扎得她心疼頭痛。時間無情,轉眼到了2d80年。功夫不負有心人。華繼業短短幾年間竟發達成這麼大的氣派。阿超15歲了,科研再無資金之憂。算他命好。可兒子的結局如何,做母親的仍然懸心不已。

    聽見記者的連連呼喚,她才緩過神來。可是,一聽要她談談對她們的夫妻關係和對華繼業成功的評價、感想,她就不高興了,一句「以後再說」,將兩位女記者擋了回去。華業洋放學回來,問明情況,板著面孔把兩位女記者趕走了。兩位女記者是善良之輩,她們沒有指責什麼,在報紙上對母女倆稱讚一番,誇她們是有機玻璃大王華繼業的好妻子好女兒。

    這次的事把南希已經淡漠了的記憶又強化起來,也把母女倆已近乎不提了的話題重新溫熱了。尤其是女兒,說到華繼業和華宇美智超,她的神情和語氣中明顯帶著敬羨和相思。當然,由於母親不動聲色,女兒也就看著母親的臉色,順著母親的心意,不提出新的問題,更沒有什麼新的要求。母女倆心中都盼望華繼業父子有信來,只是都心照不宣。她們都在心裡暗暗埋怨他們父子倆,卻不知道華繼業賭著一口氣,不給她們母女倆寫信,也不給她們寄錢,更不給兒子講明原委,還不准兒子打聽什麼。兒子醉心於基因人研究,也無暇去弄清家庭瑣事。

    還是報紙和電視的新聞報道給母女倆的心空中添進了新鮮氣流。假新聞事件和約克遜父子遇難遭險的消息,曾使母女倆憂心忡忡,天天為華繼業父子倆擔驚受怕。鞏南星專訪華繼業的報道又使母女倆激動不已,猜來猜去,不敢肯定有什麼令她們喜出望外的消息,只好在心中為父子倆祈禱。今年4月28日中午,華業洋在她的書房裡習慣地打開電視機要學a文時,突然驚叫起來:媽媽,媽媽快來看,快來呀!南希趕緊跑上樓來,上氣不接下氣,看那屏幕上偌大的e文字幕,也驚得目瞪口呆——

    據月球村快報報道:a國遺傳學專家華宇美智超在月球村奮鬥十年,取得了人體基因再造的偉大成功,基因人誕生了!……國際科委、國際基因人研究會、國際科技專利協會經過嚴格審查,又經現場實驗,認定華氏基因人配方完全真實……

    母女倆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著屏幕,默默無語。新聞結束了,她們才默默地跨出了屋門。

    晚上,上回那兩位女記者又來了。這次她們受到了禮待。母女倆都給她們說,為基因人研究成功由衷地高興,說華宇美智超實在是了不起。但是,沒有看見採訪華宇美智超的報道,她們的心裡又都打著鼓,總是半信半疑。時過30多年,兩位原本花枝招展的女記者,已是半老徐娘。但她們那種熱誠卻絲毫沒有褪色,說她倆追蹤華繼業父子幾十個春秋了,一定不會有錯,新世紀沒有誰會報道假消息,上回的假新聞是對華宇美智超的污蔑,有關權威人士說了,十有**是狂犬軍在搗亂,她們相信鞏南星對華繼業的專訪報道肯定與基因人有關係,叫母女倆耐心等待,關於華宇美智超研究基因人的專訪,一定會陸續報道出來。

    第二天,報紙上和電台上都出現了母女倆被採訪的報道。她們忽然間也成了名聞遐邇的新聞人物。中午以後,樓裡的電話熱鬧起來,不時有男男女女同她們聯繫,懇請前來看望和採訪她們,都被她們婉言謝絕。她們注意到,信箱裡的報紙和刊物驟然增多,裝不下了,堆在了地上。無孔不入的新聞媒介為了討她們的歡心,主動無償地為她們服務。隨後幾天,母女倆及時地知道了華繼業因大喜而大病的事,聽到了阿超召開新聞發佈會的消息,知道了阿娜,知道了3986號度假小樓和999號科研小樓,看到了基因漢的面孔,也瞭解了鍾震夫婦倆的情況……她們仍然不願給新聞界透露內心的秘密,不願多說幾句什麼。

    對南希來說,儘管她內心也為丈夫實現了誓言而高興,更為自己有一個在萬分艱險的鋼絲上硬是踩出大道來的偉大兒子而自豪。但這高興和自豪絲毫也不能變成甘泉,供她澆滅心底深處那怨恨之火。他們父子倆今日的無比輝煌是以犧牲了她們母女倆四十一年的幸福歡樂為代價交換而得到的。在四十一個殘缺的春夏秋冬裡,母女倆十分需要父子倆,而父子倆始終無聲無息。現在,父子倆輝煌無比,可以理直氣壯地來看望她們母女倆,以表演勝利者的姿態了。他們會對她們四十一年的殘缺生活和孤寂心境做出絲毫的補償嗎?不能!父子倆想得到的今天終於得到了,而母女倆失去的今天再也無法挽回!殘缺畢竟是她們的殘缺。輝煌到底是他們的輝煌。她們絕不願意把自己的殘缺扔進他們的輝煌之中。而他們的輝煌事實上也絕無可能像激光一樣,把她們的殘缺射穿粉碎,變成虛無,恢復成原始模樣。

    「算了吧!」南希看著莊園門外的華繼業和秀磊,自言自語地說。「華繼業,是你心狠而不是我。我們殘缺慣了,而你們的輝煌才剛剛開始。你想站多久就站多久吧。只是連累了那同樣殘缺的女人了。我去睡覺了,明天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可是,她的腳下像生了根,怎麼也拔不開去,只能立在那裡,默默地看著窗外,心中像那不住的雨點,撲嗒作響。

    窗外的滂沱大雨,毫無停息之意,一個勁下著,下著。

    莊園門外的一男一女,一直不屈地站著,淋著。

    黎明到來了。

    大雨仍然毫無收斂之意。

    站著淋著的男女照樣毫無退縮之狀。

    窗內的女人也依舊立在地上,一動不動。

    轎車裡的女人一覺醒來,默不做聲地走下車來,上前扶住了快要暈倒的華繼業。

    這種僵持局面伴隨著大雨持續到黃昏,又從黃昏持續到黎明,再從黎明持續到黃昏。

    這個一向傲氣十足的男人,求人寬恕也顯得傲氣十足,真是秉性難移!南希靠在窗框上,疲倦的意識中禁不住冒出了一股感動。她終於支持不住,癱倒在地。

    此時,一輛美更美轎車開到了莊園門前,鳴了兩聲喇叭,見三個人依然不動彈,車門便打開了,走下來一位身材窈窕模樣俊俏的女子來。她撐著大花傘走到三個人面前,大惑不解地問:「你們三個人怎麼淋在雨裡?你們是誰呀?」

    華繼業不吱聲,他已昏了過去。秀磊也不吭聲,瑟瑟抖個不停。瑪甘捷琳想說什麼,一陣雨水吹進她的嘴裡,忙不迭地吐起來。

    那女子很聰明,把傘撐到華繼業的頭頂,低頭仔細一瞧,認出了是誰,急忙大叫:「媽媽,開門,快開門!我是業洋。爸爸,是爸爸在門口淋著,快不行啦!秀磊也不行啦!快開門啦!」

    電子控制的有機玻璃柵欄大門終於發出「吱吱」聲,緩慢地卻是一點也不打咯登地打開了。

    華業洋背起華繼業就往門裡跑,秀磊和瑪甘捷琳緊隨其後,扶著華繼業。南希也從樓裡衝了出來,幫著她們將華繼業背到了臥室裡,脫下濕衣,擦乾身子,換上乾衣,又拿來預防感冒、傷風等針劑,給他注射了。再叫秀磊和瑪甘捷琳在客房裡換了衣服,打了預防針,拿來熱牛奶和麵包叫她們吃了,要她們好好歇著。母女倆就跑回臥室,侍候華繼業醒來。秀磊和瑪甘捷琳換了乾衣服,急忙跑了過來,焦急地在一旁等候著。

    華繼業仍然昏迷不醒。除瑪甘捷琳之外的三位女人眼裡都噙著淚花。

    時間無情地流淌著。外面的雨聲開始變小,漸漸地聽不見了。「哞哞——」,奶牛晚睡前的歡叫從牛房那邊清晰地傳進臥室來。

    華繼業終於睜開了略顯浮腫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問:「我,我在哪兒?」

    「爸爸!」業洋抓著他的手,激動地叫著。「你在你的臥室裡。我是你的女兒華業洋。」

    華繼業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禁不住老淚縱橫,哭訴道:「洋洋,好女兒,爸爸對不起你。」

    業洋猛一下撲到他的身上,嗚咽起來。忽然,她抬頭轉身,叫道:「媽媽,你過來!」

    南希走了過來,業洋把她的手抓住,放到華繼業的手上,破涕為笑,說:「爸,媽,你們好好談談。我想了41年了,就是想爸爸和媽媽和好如初。」

    華繼業緊緊握住南希的手,緊緊盯著她的臉,慢慢地撐起來,不說話,忽然,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兩人相擁著,放聲痛哭起來。

    三個年輕的女人一旁看著,也泣不成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業洋驚喜地叫道:「爸,媽,你們看,雨停了,月亮出來啦。」說完,她健步上前,拉開了窗簾。如銀的月光隨即撒進臥室,溫柔的光線投在地上,和室內的燈光交匯在一起。只聽業洋又喊道:「你們快來看,月亮多圓啦!」

    秀磊和瑪甘捷琳上前看了,都說月亮真地很清爽,好看得很,叫老倆口去看一看。他們不依,擦乾了淚,相互攙扶著,走到外間,在沙發上坐下,手拉著手,對視著。終於,都笑了。

    「南希,親愛的,實在對不起你,讓你們受苦受累了。」華繼業由衷地說。

    「別說啦。」南希低下頭,搓著他的手。「都過去啦。」

    「不,我要說。我是很殘忍。讓你們過了這麼多年的殘缺生活。四十一年啦,人生有幾個四十一年?」把業洋叫出來,又說,「現在,我要向你們母女賠罪。」

    「贖什麼罪呀?」業洋笑嘻嘻的說。「剛剛天空晴朗,爸!你得珍惜這好不容易才明亮的天。」

    「就是,繼業,別說啦。」南希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喃喃道。

    「我懇請你們原諒。對了,你們千萬別怨恨阿超。」

    「噯——」南希幫他理順衣領。「原來是怨恨你們父子倆。現在,兩天兩夜的大雨把怨恨都沖淡了。剛才,我跑出樓去的時候,扔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呢,被你和我的淚水洗乾淨啦。」

    業洋走到沙發後面,摟住華繼業的脖子,親暱地說:「爸爸,歷史上有那位偉人說過,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業洋說的對,勝利者不該受指責。」瑪甘捷琳深情地瞅著華繼業。「你還是給我們說基因人的故事吧。」

    華繼業剛要說,業洋搶了先:「我爸肚子還餓著,需要補充補充。我和媽也還沒有吃飯。」

    南希連忙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都怪我,老糊塗,盡忘事兒。我去做飯,我去。」

    業洋把她按到沙發上,說:「你和爸就好好聊著,我去做。走,磊磊姐。」

    「好來!」秀磊脆脆的應了一聲,拉瑪甘捷琳一下,說:「叫華伯伯他們放心說話。」

    三個後生走了,南希給華繼業的杯中添了水,靠在他的肩膀上,溫柔地說:「告訴我,親愛的,這四十一年怎麼折騰的?」

    華繼業深情地望著她,舒口氣說:「一晃眼就過去啦。要說折騰,我倒覺得沒什麼。其實,很簡單。我離開之後,沒多久,大概三個月吧,就兩袖清風了。當時,我除了懊惱之外,就有那麼一點後悔之意。一籌莫展的時候,威斯頓·阿吉斯——我大學的好友來了。他說:華繼業,你還想不想繼續?我搖搖頭。他便冷笑著說:你垮了。我看錯了你。我被激怒了,拽住他的衣領跟他理論。他哈哈大笑,說:我就知道你是硬骨頭,不會甘心。好!我欣賞你。我支持你!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塞給我,說:華繼業,你自己填,隨便!可我警告你,要是研究不出基因人,你要以三倍的利息還我。我抓過支票,大言不慚地說:阿吉斯,我肯定會成功。他又冷笑著說:克隆人最終會被突破。這個我跟你一樣,絲毫也不懷疑。但我要說,你成功的一定要是基因人;成功者一定不是你,一定是你的兒子。華宇美智超我見了,絕頂聰明。我變著法子測了他的智力,他那稚嫩的小腦瓜子竟然能解成年人也難解的題。接著,他要我用這筆錢做生意,賺錢資助阿超,從小就研究克隆人,不!是基因人。我說我不會做生意。他就告訴我,趕緊去買斷新一代有機玻璃的專利權。我說,那你是要資助阿超了。他說是資助我,又告訴我買斷之後如何經營。我聽了他的話,很快就發達了,成了世界有機玻璃大王。阿超12歲的時候,除了他耗費的科研資金外,我已經有800億美元的資產了。到了2d90年,阿超26歲,我有了2200多億美元資產,又擁有了會調節硬度、重量、顏色的新一代智能有機玻璃。到2e00年,我就有5000多億美元的資產了。這個時候,阿超已經覺得那層窗戶紙越來越薄了,要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專心地研究。我就把他送到月球村去啦。」他緊緊地摟住她,激動無比地說:「咱們的兒子真行。在月球村十年苦戰,實現了我的誓言。我們夫妻又團圓了。我們全家要大團圓了。」

    「你是說阿超也要來這兒?」南希驚喜地問。

    華繼業輕輕撫弄著她的白髮,說:「看你高興的,不是阿超來,是我們去。」

    「我們去?去月球村?」她疑惑地問。

    「是啊!」他以輕快卻是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你,還有阿洋,都去,一塊去。」

    「什麼時候去呢?」

    華繼業笑了:「看,又著急了吧。明天你們收拾收拾,安排安排,後天我們就走。」

    「是不是太倉促了點?」南希猶豫不決。

    「反正要趕緊,我已經給阿超說好,他等著呢。要是不倉促,給那幫記者知道了,就難以脫身啦!」見南希點了頭,又說:「對啦,該你給我訴訴苦啦。」

    南希低下頭,說:「訴苦?行。不過,我更想跟兒子說去。才不跟你這個鐵石心腸的老頭子說呢。」她忽然想起,又說:「唉,四十多年了,阿超肯定認不得我啦。」

    「哪能呢。」他勸慰道。「阿超從小就是個懂事理的孩子。嗨,我嚕囌什麼呢。上了月球村,你看他怎麼樣吧。」

    此時,業洋回到臥室來了,聽了半截話,莫名其妙,問:「爸爸,你說上月球村看什麼?」

    華繼業在妻女的攙扶下站起來,說:「阿洋,飯做好啦?我們下去吃吧。」

    業洋攙扶著他,往外走邊說:「阿爸,你給女兒答案啦。」

    南希說:「你爸說上月球村,看你哥去。」

    「真的。」業洋高興的跳了起來,「這太妙啦。」

    「看你高興的。」南希說。「咱們這農莊能擱得下嗎?」

    「能擱得下。」業洋肯定地說。「媽,咱們去年底辭退了伊諾娃和卓別婭,她們嫌報酬少,不願幹。現在,我們再把她們找來,報酬可以提高一倍。」

    「提高三倍。」華繼業慷慨地說。「只要她們能照看得好,再提幾倍也行。」

    「對,就照爸爸說的辦。這樣,我們上月球,去哪兒都高枕無憂。」

    南希「哼」了一聲,說:「你這個鬼丫頭,恐怕早就做過美夢吧。」

    「媽!」業洋嬌聲嬌氣地叫了一聲。「難道你不想我做美夢嗎?」

    「伶牙利齒。」南希微哂道。

    「鬼靈精。」華繼業哈哈大笑。

    來到一樓餐廳,磊磊和瑪甘捷琳已經將飯菜擺上了桌子。裝滿酸牛奶的大玻璃杯熱氣騰騰。五個有機玻璃盤子裡分別盛放著牛排、煎雞蛋、烙餅和果醬。五個人坐下,樣子都很高興。秀磊將牛奶分到每個人的盤子裡,對華繼業說:「華伯,你趁熱好好喝。」

    南希端起牛奶,對他說:「親愛的,祝賀你。」

    華繼業嘿嘿一笑:「以奶代酒,別有興味,謝啦。」

    業洋也端起杯子,同他碰了一下,說:「爸,媽說祝賀你,我說,歡迎你。熱烈歡迎!」

    「謝謝我的乖女兒,爸爸乾杯啦!」

    接著,業洋同秀磊和瑪甘捷琳碰杯,表示歡迎她們。她們謝過,也舉杯給華繼業敬酒,表示祝賀。

    南希特意同秀磊碰碰杯說:「乾女兒,讓你淋了兩天雨點,乾媽實在對不起你,你就罵兩句解解氣吧。」

    秀磊誠惶誠恐,立馬站起身來,回敬她一杯,才說:「乾媽對我恩同再造,磊磊沒齒難忘。要說起來,倒是乾女兒照顧不周,乾媽該嚴格訓教才是。」

    華繼業不答她們的茬,但顯得很開心,笑得兩眼瞇成了一條縫兒。大概是餓壞了,他大口咀嚼起來。

    吃了一會,他停了下來,舒坦地咂著嘴。瑪甘捷琳趁機說:「華先生,邊吃邊給我們說說基因人嘛。」

    秀磊阻攔道:「你急什麼,讓華伯吃飽了再說。」

    過了一會,華繼業吃好了。他上了年紀,平常飲食講究,又講究養生之道,晚上向來吃得少而精。他饒有興味地對瑪甘捷琳說:「姑娘,你要聽基因人的故事?」

    業洋連忙勸阻道:「爸,你該休息啦,改天再說吧。」

    南希也勸道:「親愛的,你要好好地補補覺才行,熬了兩天兩夜啦。」她向瑪甘捷琳歉意地一笑,說:「讓他休息,明天再講不遲。」

    瑪甘捷琳很知趣,說:「行,行,行!我看華先生很高興,很愉快,想請他趁興說說,滿足我的好奇心。其實,我也很睏。」

    秀磊隨即大聲說:「睡覺要緊,有什麼話明天說!」

    華繼業哈哈一笑說:「看你們幾個女士,怎麼都幫瞌睡蟲說話呀?吃飽了喝足了,睡覺,對身體不好嘛。今天是個好日子,要歡天喜地,我建議你們都當當嫦娥……」

    他沒說完,業洋就拍手叫好,說:「爸爸英明,剛才我就叫你們看月亮,來來來,我們當嫦娥,奔月,奔月嘍!」

    於是,大家一起來到院子裡,圍坐在一個石桌旁,朝著夜空張望,談笑風生。大家都叫華繼業講講月球村的情況,他不好意思地說,兒子在月球村十一年了,自己還一回沒去過,說不出什麼真情實感。業洋就臭他,白當了世界大富豪,把寶貝兒子扔在那麼遙遠的地方,一扔就是十多個年頭,也不去看看。說的他真的難為情起來,不停地道歉。業洋才說同他開玩笑,何必當真。說完,跑回屋裡取來一個哈勃望遠鏡,對大家說:「在地球上看月亮,我早就學會了,哪,老爸,你做生意,恐怕沒閒功夫看月亮,來,拿著望遠鏡,我來教你看。」待華繼業拿好了望遠鏡,她不無賣弄地說:「對準月球,調整視距,調清晰了,噯,對了。仔細搜索,看到了吧,一個活蹦亂跳的東西,那是傳統上說的小白兔。還有樹,對,那個翩翩起舞婀娜多姿的仙女就是嫦娥。再轉移視線,哪,哪,那一片特別輝煌格外明亮的地方就是月球村,書上說呀,在地球村的夜晚,最容易看清月球村的全景。快看,大家都看看!」

    華繼業看過了,說真的很清楚。大家就爭先恐後,都看了一遍,覺得心滿意足了,這才一個個打起哈欠來,回屋睡覺。

    正要睡覺,電話卻接二連三地響起來。首先是總統紐卡頓,在電放在眼裡先把華繼業誇讚一番,接著就邀請他吃夜宵。華繼業只想團圓,不想見官,撒謊說正在接待一大撥客人,請總統允許改日再會。總統信以為真,就說明天再約。接著是麻星汀市警察局局長馬克,阿吉斯,再接著是科委、專利委員會、基因人研究會等團體的領導,都說要前來拜訪,華繼業心中討厭,靈機一動,說總統特使正在敘話,叫他們推後,他們不知真假,不便懷疑,只能說好。

    看看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大家都睏倦得很,華繼業因為兩天兩夜沒睡,又被雨水淋了幾十個小時,真是疲憊不堪,不想再受打擾,業洋索性關了電話,又叫大家關了手機,趕緊睡覺。華繼業叮囑大家,明早上也別開手機,以免有人打擾。

    第二天,朝霞萬丈。業洋早早起床,按慣例將莊園察看一遍之後,打開全頻網,和伊諾娃卓別婭聯絡,要她們趕快來簽約。吃過早點,她又領著大家把莊園轉了一遍。華繼業以為電話和手機關了,再不會有人來打攪了,要陪南希去四處看看。沒料到,剛走出院門,就聽見了汽車鳴笛聲,阿吉斯不請自來,帶著三輛豪華型轎車,堵在了大門口。華繼業看看轎車,心中明白了一大半,趁擁抱的時候,悄聲對阿吉斯說:「老朋友,我的大恩人,又要發大財了吧?」阿吉斯也悄聲對他說:「老朋友,大福人,你才是春風得意,心想事成,你用不著叫我大恩人了。」說完,指著後面兩輛車上下來的三位來訪者,給華繼業他們作介紹。

    紐卡頓總統,華繼業在報紙上見過他的尊容,六十多歲,長的很有些像邱吉爾,只是個頭要高一點,面部表情也活潑一些。「華先生,你好啊!」紐卡頓非常熱烈地抱住華繼業,「你們父子倆都是b國人民的驕傲,我從百忙中抽時間來拜訪你。你回來了怎麼悄沒聲的,不相信我這個總統,還是對你的第一故鄉的感情淡薄了?」華繼業連忙搪塞,說是不願給大家添麻煩,沒想到還是驚了總統大駕。

    湯姆上前,雙手緊緊握住華繼業的手,連說幾句久仰,華繼業開玩笑說:「廳長大人,你跟在旁波寧屁股後頭可不好幹啦,他是猴精,你可不是。我們的總統大人可全靠你啦。」湯姆不無尷尬地說:「我努力,我努力。」

    弗洛姆是b國科學委員會會長,黑人,看上去五十多歲年紀,人高馬大,面部表情剛強之中帶著忠厚,嘴唇很厚,充滿性魅力。他同華繼業握過手,對阿吉斯使個眼色,阿吉斯立即對華繼業說:「快請我們進屋喝茶呀,把你的坤京龍井拿出來,這是我們總統最愛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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