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而歐陽烈睡得並不沉。
一陣晚,他好幾次從夢裡驚醒,夢見輕輕從樓下跌下,夢見他沒有抓住她。
他赫然睜眼,驚出一身的冷汗。他驚醒,看見身邊的人兒,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昨晚,她被他折騰的有點狠,以至於昏昏沉睡。他猶記得那份肝膽欲碎的恐懼,而他最終將那無邊的恐懼全部化作了濃濃的裕望,似發洩,似懲罰,將她折騰的精疲力竭。
他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似的,就這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幽眸中的墨色,比夜色還濃。明知不該的,卻怎麼也放不開。
她睡得並不怎麼安穩,即使在夢中眉頭也緊緊蹙著,口中顫聲囈語,滿頭是汗,似乎也陷入某種噩夢。
他輕輕撫摸她汗濕的頭髮,難以自控的親吻著她光潔的額頭,翹挺的鼻尖,然後輕輕的吻著她的唇瓣,沒有探入,只是淺淺的品嚐,動作輕柔,生怕一碰就碎了似的。
臉上呈現出的是任誰也想不到的柔情。
越吻越貪念,呼吸越來越沉重,就在快要沉淪時,他猛地一驚,生硬撤出,便咬牙切齒了。繼而眸子裡的墨色一點點凝結,變冷,最後結了冰。看似無辜的她總是什麼也不做就能勾起他潛伏心底的裕望。她是淬了毒的,是迷惑人心的罌粟,這樣的人,不該留!
將手伸向她的脖子,一點一點的要收緊他俊美如鑄的臉上呈現出幾乎要扭曲的掙扎,「該死的女人!你到底給下了什麼蠱!」可是,他的手,最終沒有用下力去,而是緩緩的放開。
他頹然的閉上眼,從床上坐起,將十指插進頭髮裡,沉默。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就維持這樣的姿勢,僵硬的沉默。然後,他豁然起身,像是恨極了自己,憤怒的摔門離去。
而事實上輕輕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只要一閉眼便全部是噩夢。鋪天蓋地的一波一波襲擊而來。
她夢見獨眼男人骯髒的猥瑣的笑容,夢見歐陽烈冷著臉說要把她送人,最最可怕的是,她夢見有人猙獰著雙眼,掐住她的脖子,要置她於死地。
她以為是夢,卻如此的真實,那人手上的力道奇異的大,面容扭曲,眼神裡充滿恨意。她拚命的掙扎,拚命的喘氣,那個人的手去似兩把鉗子,嘴裡還在瘋狂叫著:「去死吧!顧漫沙!你為什麼不去死!你這個壞女人!你搶走我老公!你又來搶我兒子!你這個壞女人!」
強烈的窒息感讓輕輕豁然睜開眼,一瞬間,像掉進了冰窟。這並不是做夢!
果然看見一個放大的,幾乎的扭曲著的女人的面孔。女人正大睜著雙眼雙手掐住她的脖子,拚命的要殺死她。
輕輕想叫叫不出,只能拚命的掙扎,胡亂的揮舞著雙手,拚命地蹬著雙腿。可能是求生的本能讓她迸發出巨大的爆發力,她雙腿一蹬,居然將那個女人蹬飛了出去。
女人身體撞在門板上發出巨大想響聲,女人痛呼一聲,趴在地上。
輕輕抓著自己的脖子大口的喘氣,等緩過勁兒來才發現那個試圖殺死自己的女人是斯婭公主。
這麼一摔似乎把斯婭公主摔得清醒了,她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抱住自己縮在牆角,神情戒備的望著輕輕,完全和之前行兇者判若兩人。完全從一個行兇者變成了一個受害人。
好像剛才是輕輕要害死她一樣。
不過那個模樣著實的可憐,畢竟是一個精神上難以自控的人。輕輕也不由自主的心軟。
輕輕下床,走過去,想看看她有沒有摔傷。斯婭卻抱住自己不停的往後縮,嘴裡還哆哆嗦嗦的喊著:「別,別過來……」
輕輕剛一碰她,她突然抱頭大呼:「別打我啊!別打我……」
歐陽烈一推門進來便看見這幅畫面,幾步走到輕輕跟前,一把將她推開,將斯婭公主扶了起來,關切地審視,然後轉身質問輕輕:「你對她做了什麼?」
斯婭公主看見歐陽烈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縮在他懷裡,委屈地說:「她要殺了我!這個壞女人要把我殺了!」她指著輕輕說:「你把這個女人趕走!趕走她!」
歐陽烈用冰冷如劍的目光望著輕輕,似乎在等著她解釋。
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再說,他會信嗎?
對於這一點,輕輕早已心寒,面如死灰:「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了,對,我要害她,你把我趕走吧。」
歐陽烈的眸子暗了暗,卻什麼也沒說,對斯婭公主軟聲安撫:「您該回國了,沒事別亂跑。」
斯婭公主顯然沒想到歐陽烈是這番態度,明顯的一怔,然後一把抓住歐陽烈,說:「阿烈,我有話要對你說。」那語氣竟然又如前一分鐘的狂顛截然相反。言語神情間分明是一個正常人。
歐陽烈的眉毛皺了皺,面上依舊是那般僵硬,可是音調卻有點失控:「您……您叫我什麼?」
斯婭公主冷冰冰的看了輕輕一眼,沉默片刻,說:「阿烈,這些年我經常頭腦不清楚,苦了你。乘著我現在還算清醒,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她又看了輕輕一眼,繼續說:「你帶我快點離開這裡,我不想看的她。」
歐陽烈點了點頭,扶著母親離開。
歐陽烈帶著母親這一走,居然整整半個月。
輕輕有整整十五天沒有見到歐陽烈的身影。她也不知為何會記得那麼清楚。
相聚是折磨,分離也是折磨。
好在已經開學,總有一點事情可以做。
這一天,放學,輕輕發現等在校園門口的居然是歐陽烈本人。
坐在豪華商務車的後座裡,神情冷漠。可是僅僅是一個側影,便迎來了許多過往女同學的頻頻側目。
正值放學高峰,校園門口人群川流不息,過往的女生沒有不向他行注目禮的,一邊偷偷的瞧,一邊還一個個交頭接耳的議論著,多半以為是哪個明星。有幾個膽大的甚至想上前去和他搭訕。
不過歐陽烈到底是歐陽烈,僅僅一個眼神就把那些愛慕者冰凍住,高貴倨傲而冷漠的氣質,拒人於千里之外強悍氣場,讓人不得不望而卻步。
他滑下車窗,想必是為了讓她更容易發現自己。事實上,他那麼強的氣場,就像萬億沙礫中的一顆閃閃發光的大鑽石,即使在萬千人中也能讓人一眼看見。
明知不該的,可是乍一看見他,輕輕的心裡還是猛烈地快跳了幾拍。腳步不自覺的頓了一下,猶豫片刻,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挪過去。
來到車前,她還沒來得及去開車門,那門便被歐陽烈從裡面嘩啦一下拉開,不冷不熱地說:「怎麼這麼磨蹭!」說完,一伸手便將她拉了上來,樣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輕輕剛一上車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幾乎熾熱的懷抱。
他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她。他也不顧前面的司機,一邊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邊吻著她的耳際,一手撫弄她的頭髮,低沉歎息,「有沒有想我?」
想要不想的,卻發現難以做到。可是輕輕沒有回答。
她的沉默似乎惹來了他的不滿,他的手像是懲罰似的,狠狠捏了一把她的敏感之處,她才被迫說:「想。」
「真的?」他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強行扳過來,面對自己,試圖從她的眼睛裡尋找答案。
「嗯。」她又說,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他竟然滿意的露出一個微笑。居然是真心的微笑。一個很少笑的人突然露出一個微笑來,那種殺傷力是極強的,輕輕幾乎因那個笑容而有片刻的眩暈。
愣愣的看著他。他低聲喃語:「傻瓜。」滿意的親吻著她的額頭,臉頰,喃喃自語說:「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她問。
他低不可聞地說:「我也想你。」
輕輕的四個字,卻像四個原子彈一樣,將輕輕的彆扭,委屈,堅持全部炸得粉碎。剩下的只有更深的沉淪和深陷。
「哥……」她顫著睫毛低聲哀求:「你不要對我好。你對我壞一些,對我凶一些,就是不要對我好……」
就像深陷泥沼,她的萬千掙扎,抵不過他的一個微笑。就像落入深淵,她的萬般跋涉,敵不過他輕輕的一句:「我也想你。」
她的萬般掙扎,在他輕輕的一句話,又打回原形。
她的眼淚含在眼眶,不敢落下,就這麼呆呆的看著他。
歐陽烈的眸子更是深不可測,他說:「傻瓜,以後我會對你好。」似乎怕她不信,他親吻著她的耳垂,又一次保證:「別想太多,只要留在我身邊,我會對你好。」
這一天,輕輕過的像做夢,他們就像一般的情侶一樣,他第一次陪她到餐廳用餐,他第一次陪她逛商場,晚上他第一次牽著她的手陪她逛街看夜景。
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們在一桿路燈下停下腳步,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手。
她宛若做夢,吶吶說:「相信嗎?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約會。」
他將她拉到懷裡,用外套裹住,撫摸著她的頭髮,說:「相信嗎?這也是我第一次和女人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