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流:「把話說清楚點,不是我白少流,是我的前世附身白中流,它不過是在江中修行三百年的白鰭豚,並不懂人間道,也沒有管白中流在幹什麼,白中流是借它之力行己之欲,所以白中流之罪不在孤魂,梅野石也沒有用青冥鏡收了孤魂。……但是妖魂入世惑亂一方,也有其罪,梅野石當時和他講明了道理,妖魂自行領罰。」
「你當時是怎麼受罰的?」赤瑤忍不住說話了,語氣中透露著關切和擔心,雖然明知道眼前的小白無事。小白的經歷與赤瑤的經歷有些類似之處,赤瑤對他的感覺又親近了許多,她化身為女子,忍不住有些愛心氾濫。
白少流:「我以三百年修行和人間惑亂一點感悟,投胎為人,就是白中流的遺腹子。我母親經此事之後在我三歲那年鬱鬱而終,我與姥姥、姥爺相依為命,從小困苦艱難又飽受他人白眼。而且我自幼神目如電,能見纖毫之末,眼前污垢無藏;更能感應人心,沾染舉世人慾橫流,避無可避。這些也許都是我的業報啊!」
清塵看著白少流,眼神少見的溫柔:「小白,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白少流:「在孤魂投胎之前,曾向梅野石提了個要求,希望來世能拜他為師修證大道,梅野石答應了,並在我神識中留下靈引,就是他當時的名諱『石野』二字。後來我重遇梅盟主,他的名號成了梅野石,故此我一直不知,直到風君子前輩在坐懷丘中遇到梅盟主。喊出石野這個名字。我才如夢初醒。」
清塵:「可是你並沒有拜梅盟主為師啊?」
小白點了點頭:「我當時行以師禮,卻並未正式拜師,因為機緣巧合,另有高人指點,我已在坐懷丘開宗立派。修行高人有大神通,隱約可見過去未來,但世事諸般機緣有變數也有定數,變化自有玄機。……梅野石殺白中流之時還是少年,尚在風君子門下學道,風仙人聽聞此事之後也到小白村找過孤魂。但當時我已經投胎轉世。……後來昭亭山一戰,風前輩將七葉打入輪迴世世為驢,這頭驢卻托生在我家,恐怕也不是偶然。」
說完這段經歷,眾人良久無語,此時白少流看著杜寒楓緩緩道:「這是我第一次告訴他人我的前生來歷。希望你能聽得懂,你要是聽不懂我也沒辦法。只勸你一句。不要做惡已盡,像你弟弟那樣落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杜寒楓啞聲道:「你不殺我,想如何處置我?」
白少流站起身來朗聲道:「你是長白劍派掌門,按崑崙規矩,自有長白劍派以門規處置。若長白派徇私放縱。天下人共討!……天池真人,這些話你都聽見了吧?」
隨著話音,英流河對岸密林中走出兩人。飄然飛過河落到近前,再看後面山林又魚貫而出數十條人影,竟是結陣而行地長白劍派弟子。飛過河地是長白劍派護法長老天池真人,他身邊的是終南派護法七滅。天池真人走到小白面前長揖及地:「白莊主,門中出此敗類,還是掌門,老朽實在無顏以對。你放心,我率眾弟子將杜寒楓帶回去,一定以門規戒律處置,身為掌門刑加一等,長白劍派絕不徇私!」
白少流回禮道:「天池師伯,杜寒楓之罪,長白劍派失查而已,也不必太過自責,人就交給你了!……我只有一個要求,我曾在坐懷丘外櫻花林中遭遇伏襲,刺客中有兩人精通長白御劍術,是何人因何故參與此事,希望你們能給我個交代?……杜寒楓留在此,我告辭了!」
小白今天的事情做的很漂亮,英流河谷中埋伏了長白劍派弟子是七滅的那封密信招來的。天池真人不信白少流在密信中所言杜寒楓種種罪孽,七滅卻告訴他白莊主有辦法能夠證明,所以才安排了這一出。
修行高人施法飛天時能隱藏形跡,但對同樣飛天的高人而言還是比較容易查覺的,而隱藏在山林中收斂神氣定坐就不一樣了,要不是在神識所及很近的範圍內是不容易被發現的,所以杜寒楓飛在天空極高處查覺不到英流河谷中這些埋伏。等他落地已身受重傷,心情震撼靈覺也大受影響,也沒有查覺到密林中有人潛伏。
其實白少流還有安排,在英流河另一側地山林中,陶奇、陶寶帶著一批海南派高手也藏在那裡應對意外之變,但是事情沒有意外的變化,所以這一批人就沒有現身。小白將杜寒楓這個癟了氣的臭皮球踢還給長白劍派自己處理,處理的十分得當,年紀輕輕也盡顯崑崙大派掌門的風範。回去的路上,清塵和赤瑤一左一右都忍不住偷偷瞟小白,神色有些曖昧也有些驚奇,彷彿像剛剛認識他一樣。
……
小白搞定了杜寒楓,干地非常漂亮。杜寒楓是
帝摩見面回來的途中被小白拿下地,那麼福帝摩在干天福帝摩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他甚至告訴杜寒楓,烏由即將有大事發生,杜寒楓有機會趁亂除了白少流。福帝摩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魯茲計劃的時間已經到了,就在這個秘密聚點的密室中,還有另外一個特別的人,就是教廷派到烏由地神殿騎士阿狄羅-維納。
阿狄羅站在亡靈魯茲地陰影前正在說話:「黑暗的亡靈,我接受了召喚你的儀式,但我並不想徹底放開靈魂聽從你地意志,你給不了我擁有的一切!我是維納家族爵位的繼承人,我有我的財富與榮耀,它不屬於你。」
魯茲飄忽的聲音帶著寒冷的笑意:「維納家族的榮耀?它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只不過是你靈魂中虛幻的印像而已。可憐的阿狄羅,到今天你還如此幼稚,看來我需要和你講一講歷史與真相。維納家族地所謂地榮耀從你的祖先摩斯特-維納船長開始。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勳爵嗎?他是一個挑起戰爭的兇手。騙子和搶劫殺人犯,雙手沾滿鮮血與骯髒的奴隸販子!」
阿狄羅抬頭吼道:「住嘴,不要侮辱我的祖先!」
魯茲催眠般的聲音在空氣裡飄忽:「你害怕了嗎?怕我說穿這一切,你所有引以為榮的東西將不復存在?這又何必呢,你應該將這個世界看的清楚,才能找到自己的歸宿。」
魯茲講述了維納家族地歷史,這是鬱金香公國功勳史冊上的描述所沒有的。六百年前,摩斯特-維納是一位年輕的船長和商人,他做的生意是在羅巴大陸——黑非大陸——山魔大陸之間的三角貿易。他地船從鬱金香公國出發,帶的是酒、布匹、工業品等等物資。等抵達落後地黑非大陸,用這些物資向當地的部落交換一種商品——黑奴。
將物資卸下之後,條件惡劣的船倉裡擠滿了活生生的黑奴,橫渡大洋來到山魔大陸,在這途中黑奴受盡虐待,因為飢餓與疾病有大批死亡。倖存者被賣到山魔大陸的農場礦場等需要殖民勞力地地方。再用販奴所得,購買羅巴大陸工業文明所需要地原材料。農產品和礦石等等,裝船返回鬱金香公國。三角貿易利潤驚人,尤其以販奴為最,羅巴大陸工業文明最早的資本積累來源於此,而山魔大陸的移民開發也是建立在此基礎上。
數以億計地黑奴被羅巴大陸的商人販賣到山魔大陸。淪為奴隸勞工。這是一場無法想像的災難。據統計,先後被羅巴大陸的三角貿易商人販賣到山魔大陸的黑奴,總人數甚至遠遠超過了羅巴大陸自身的總人口。
黑非大陸上的部落居民不可能提供這麼多的黑奴。奴隸販子們不惜挑起部落之間的戰爭,然後向內戰雙方購買戰俘為黑奴,有的時候武裝船隊乾脆做海盜,直接上岸洗劫部落村莊將倖存者抓上船做為奴隸販賣到遠方。到當代為止,黑非大陸仍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貧困落後的地方,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遭受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提到西方近代工業文明的發展,人們都會強調兩個因素——產業革命和文藝復興,其實這只是契機,三角貿易積累的財富驅動,是產業革命和文藝復興的出現的基礎,也是近代西方的工業文明的基石,這就是歷史,不可複製也不能複製的歷史。直到今天,很多人潛意識中仍然在重複著這樣的歷史,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不再那麼直截了當的血淋淋赤裸裸。
先後在海上稱霸的列強,諸如斯匹亞王國、鬱金香公國、吉利國等,都曾是三角貿易最大的獲利者。摩斯特-維納船長是鬱金香公國最早參加三角貿易的奴隸販子之一,也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位。他給王國帶回了財富,國王也賜予他貴族爵位,他成了一名受人尊敬和羨慕的貴族。這便是維納家族榮耀的源頭,繼承至今一直到阿狄羅這一代!
魯茲講完了,阿狄羅低下頭,脊背也微微弓起,就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壓著他,他喘著粗氣道:「這些都是傳說!從來沒有人這麼對我講過。」
魯茲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你身邊的朋友,大多與你一樣的出身,誰會和你說這些?這是令人不愉快的話題,大家都選擇了遺忘,披上高貴與文明的外衣感覺多麼美好。……傳說?是不是傳說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的靈魂不可能質疑我所說的話。」
阿狄羅:「就算這是真的又能怎樣?它與我何關?」
魯茲笑了:「是啊,這些事和六百年後的你沒有什麼關係,真的沒有關係!……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繼承的榮耀與財富從何而來?你引以為驕傲的一切與你無關,那你為何驕傲?」
阿狄羅退後兩步,指著魯茲
到底想幹什麼?我已經召喚了你,提供給你精神力量還想要什麼?」
魯茲的聲音越來越輕柔也越來越飄忽,環繞在四面八方的空氣裡無處不在,緊緊包圍著阿狄羅就像要透入他的靈魂:「親愛地阿狄羅,我不想要什麼。我只是想幫助你。你地榮耀源泉你應該將它看的清楚。其實這些就是你想要的,它們不可分割,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想想你擁有的一切,所有的財富、名譽、地位、女人,怎樣才可以繼續擁有。阿狄羅,你還不知道嗎?你的處境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邊緣,你即將失去一切!清醒吧!」
大約在杜寒楓向福帝摩告辭離去不久,阿狄羅走進了房間,福帝摩站起身來扶著桌子問道:「我親愛的騎士,今天的經歷感覺如何啊?」
阿狄羅很優雅的一鞠躬:「我親愛地老師。您的願望即將實現,很榮幸能與您分享這世上最偉大的成就。」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竟然分不清他究竟是阿狄羅還是魯茲!
福帝摩眼中發出炙熱的光芒,大步上前雙手放在阿狄羅的肩膀上:「我的孩子,恭喜你回來!」此時他已知道魯茲成功地控制了阿狄羅的靈魂,面前站著地與其說是阿狄羅。不如說是重新得到身體的亡靈魯茲。那麼阿狄羅哪裡去了?他並沒有消失,魯茲已經與他融為一體。
阿狄羅:「老師。我們的計劃已經開始了,如果一切成功的話,約格今天應該已經死了,烏由的行動正好展開。」
福帝摩興奮地點頭:「你說地沒錯,約格今天已經被除掉。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你現在就去找靈頓侯爵,我也回烏由盯住波特神官,等你的消息。」
阿狄羅並未久留。立刻動身離開了瓦蘭店,而此時杜寒楓正好在回程途中遇到白少流的襲擊,如果阿狄羅像他那樣飛天而回地話,半路上說不定能撞上。但是他沒有遇到小白,因為他是坐轎車從高速公路回去的,習慣就是習慣,阿狄羅才懶得自己從天上飛來飛去。
根據計劃,阿狄羅要找的第一個人是靈頓侯爵。靈頓侯爵掌管烏由騎士訓練營,一直與福帝摩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礙於靈頓的特殊身份,福帝摩對他的態度也是不遠不近。第二天清晨,靈頓剛剛起床洗漱完畢,在別墅的後院練習劍術,那是他每天的早課,這時傭人前來稟報:「侯爵大人,阿狄羅-維納求見。」
靈頓很意外,最近一段時間神殿騎士阿狄羅一直深居簡出極少露面,怎麼會大清早來找他?他立刻換了衣服來到會客室,阿狄羅站起身來向他行禮,靈頓走過去很親熱的拍著阿狄羅的肩膀道:「我們已經好久沒見,今天怎麼會想起來看我?」
阿狄羅的笑容有些不尋常:「靈頓,今天我為一件大事而來,神奇的魔法石一直在你手中,現在到了把它交還給教廷的時候。……我知道你私匿魔法石的事情一旦被拆穿,會對你很不利,不要驚訝,我是來幫助你的。」
靈頓的手從阿狄羅的肩頭滑落,他向後退了一步,一揮衣袖,會客室的門無聲無息的掩上了,他瞇著眼睛低聲道:「阿狄羅,你怎麼會知道此事,誰告訴你的?」魔法石在靈頓手上本是個秘密,只有亡靈魯茲和約格知道。亡靈魯茲是不可能公開索回魔法石的,而約格也沒有要求靈頓把魔法石交回,今天阿狄羅突然提到此事實在很意外。
阿狄羅坐了下來,很優雅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魔法石在你手中已經很長時間了,你如果想得到它什麼幫助,你也早應該得到了。」
靈頓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你真的是阿狄羅嗎?」
阿狄羅放下杯子面不改色:「親愛的靈頓,難道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靈頓低聲說了一句:「我感覺——你變了!」
阿狄羅歎了一口氣:「好久不見,我確實變了很多,因為我終於掙脫了束縛。靈頓,其實你也變了很多,卻一直隱藏著不讓人看出來。你擁有了這麼長時間的魔法石,現在掌握的各種魔法神跡一定比以前高明了許多,我真的不明白,你需要這種力量幹什麼?」
靈頓面露疑惑之色,試探著問:「你真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