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欲 小白正傳 201、容身離悖方挫銳
    落後就要挨打」這句話出自何處已不可考,如果說它義,是不斷提醒一個人要不弱於人自強不息。這麼理解倒沒什麼錯,但它的邏輯卻成問題,是一種強權悖論邏輯。

    「落後就要挨打」可以是欺人欺心之語,更像是強者逼迫弱者順從時說的話,它不應該從弱者嘴裡說出來,如果你認同落後是挨打的理由,那麼揍了白揍,一轉身又會拱手相迎暴徒為貴客。這也不是志虛國人應有的精神。

    志虛國積弱百年,曾飽受列強欺凌,別說落後,就算不落後也不能一個打八個。這句話淡化了應該追究的罪惡源頭,用「落後」兩個字很大程度上掩蓋了暴徒的罪行性質,開口公義已失,又如何能昭揚公義,他人又怎能認為你心中有公義?責他人無公義卻開口棄公義,應當言而不棄、棄而不言,否則悖也。

    君子不屈於力在於不弱其心,至今志虛國也不比強國更強大,但也不算弱,那麼在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這句話稍一糾纏入偏,就是屈心而屈膝的暗示。

    「落後就要挨打」如果理解為落後容易挨打,倒也是可以的,原因在哪裡?因為世界上有欺凌弱小之人,因為他們強大。但是如果將這個現象作為一條準則,推論卻很有問題,世上國眾多,邦中族眾多,必然有強弱。其實誰也不想落後,但現實必然如此,以此為準則。弱者何以自守自立?——「立身不屈強權」方是正解。

    「落後就要挨打」。此言在心醒惕即可,不便宣揚,這句話分明在告訴別人——只有能獨裁天下時你才有安全感。本拒強權所欺,卻出強權之語,徒招人忌,強時自樹敵,弱時自取辱。有自強之心不屈不息足矣,真正能那麼做的人。從來不會那麼說,他們只會說力量越大責任越大保護弱民不為強權所欺,不論真心假意必然會那麼說。此言出口弱者心態無疑,卻憑空浮躁示惡,並非韜晦與征撫之策。

    近代以來志虛與西方交流的事實如此,這是一段史實,卻不應該成為一種準則,那怎麼看待這個現象。或者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讓白少流來解實在為難他了,額頭有點冒汗,勉強說了這些之後看著風君子。風君子神色不動,沒搖頭也沒點頭。張榮道也不說話。

    白少流明白自己解地還不讓人滿意,想了想接又說了一句:「若指時事而言。不能只期待將來如何強盛就不受人欺,無時無刻也不能自認容欺,方有自強受尊之望。」

    風君子喝了一口酒,似乎感覺滋味不錯,微微點了點頭,張先生笑道:「那一句話作為默省警言,可以;作為口號宣言,大謬。若在學堂之上傳之孩童,又不能解清其義,有誤人誤國之嫌,風君子所指在此。……肯迪夫人,你聽那一句話有何感想?」

    張先生也問伊娃,她想了想說道:「我是鬱金香公國人,如果論國力強盛,鬱金香小國遠不如今日大國志虛,我聽志虛人說這句話,不論他是什麼意思,我心中也必然厭忌。」

    張先生又問:「若換成小白剛才說地另一解——立身不屈強權,你又會怎麼感想?」

    伊娃:「我會佩服他,哪怕是作為對手。」

    風君子這時坐回到桌邊,對張先生說:「我上中學的時候,唐卿老師曾用一堂課的時間專門解這句話,不知道現在地老師會不會那麼講課?」

    張榮道:「唐老頭可不簡單,他那種人不多。」

    小白也坐下問:「風先生,你的老師到底是怎麼說的?」

    風君子:「不要問別人,你自己心裡是怎麼認為的?你能解到這個地步,已經不錯了,但是從論道的要求來看,還沒有透徹,也不痛快!你繼續說。」

    這時聽楓已經鬆開了黃亞蘇的脈門,對他耳語幾句,黃亞蘇強自將怒意壓下,仍然很不滿地說:「今天我們就不要糾纏這個話題了吧?菜都涼了,邊吃邊談點正事。」

    白少流:「那我就問最後一個問題吧,我做一個假設,除了立身不屈強權之外,假如有一天不落後了,該怎麼收拾那些讓落後者挨打的人?」他確實還有很多話想說,有些還考慮不透,有些當著伊娃的面不好說,這一句是他最想問的又不好直接問出口的,其實他想的問題是該怎麼應對教廷。

    張先生笑著道:「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你自己想罷!」

    白少流:「眾人自然可以這樣相容,但也有人不容也不受。」

    風君子淡淡道:「那就移其志、化其民、革其教、誅其心。……也是無奈啊,世人出自叢林不應毀於叢林,否則那《聖經》中所記末日的審判遲早會到來。其實當力量強大到可以互相毀滅的時候,世上就沒有什麼絕對意義地強者了,就看自己怎麼做。」

    這幾人說話在伊娃面前近似於隱語了,不是很精通志虛國學的她沒聽明白。小白聞言卻心中一凜,剛才有些沒想明白的問題,多少有點想通了。

    此番談話到此為止,眾人終於聊起了「正經事」,他們要淡的生意原來小白也知道,洛水寒曾經和阿芙忒娜提到過,就是收購萬國摩通銀行地股份。萬國摩通銀行改制重組即將上市,曾向境外引入戰略投資者發售股份,羅巴聯盟金融集團是它的股東之一。金融集團拿到股份地成本極低,可以預期一旦上市之後其流通增值空間巨大,所以洛水寒想在上市之前收購是十分困難的,可是他卻不能像金融集團那樣拿到戰略投資股本。

    維納家族基金會是羅巴聯盟金融集團的股東之一,也擁有萬國摩通銀行的部分股分,這一次河洛集團聯合榮道集團要收購的是維納家族基金會手中的股本,加價一倍。很難說這筆生意合算不合算,因為萬國摩通銀行上市之後股價肯定不止這麼高,但對於維納家族基金會的投資來說

    時間和機會成本,在這麼短時間有這個收益率也是合關鍵就在於維納基金會肯不肯將股本轉讓?

    伊娃代表阿芙忒娜來,轉達的是阿芙忒娜的意見,阿芙忒娜曾經並沒有答應這筆生意,那因為她一人左右不了羅巴聯盟金融集團的決定。羅巴聯盟金融集團收購萬國摩通銀行股份,目的不僅僅在於短期盈利,也在於金融資源的控制謀求更長遠的利益,但這次參股確實也會賺得盆滿缽滿。而維納家族基金會不同,它可以考慮轉讓股份。

    伊娃卻代表阿芙忒娜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對洛兮說:「在爪泥國以北一千五百公里的亞特蘭大洋中,有三座海島,阿芙忒娜很想買下,後來卻得知是洛小姐你的名下資產。她托我問洛小姐,肯不肯將那三座海島轉讓?價錢一定讓你滿意。」

    小白一聽就知道那三座海島就是青春之泉所在,那對阿芙忒娜來說確實是個意義非常重要的地方,她花重金買下也不奇怪,就像今天托伊娃買下八寶珍饈盒一樣。但是這三座海島已為洛兮所有,他也是第一次聽說。洛兮想也沒想就答道:「那三座海島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紀念,對我也有特別的意義,它不是商品,我不拿它做談判條件。」

    黃亞蘇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聽明白洛兮手裡有三座海島,而阿芙忒娜願意以重金買下,而洛兮根本不談。他就有些著急了。勸洛兮道:「小兮。這次收購對河洛集團有很大好處,維納小姐如果想收購你的海島,只要價錢公道又有什麼不可以談的?」

    洛兮道:「對不起。萬國摩通銀行地股份收購價還可以再談,但是我不想賣那三個海島。」

    黃亞蘇:「小兮,你要以大局為重,不能因為小孩子脾氣,影響到整個河洛集團地利益。」

    白少流已經聽明白洛兮的心意,收購是收購。海島是海島,洛兮是不會放在一起談的,趕緊開口道:「肯迪夫人,我知道那三個海島,也去過那裡,明白它對維納小姐很有紀念意義。我有一個建議,如果維納小姐希望在海島上旅遊或者長住,我想洛小姐也是歡迎地。而且隨時歡迎,至於買不買下這個海島,不必在今天商談。……洛小姐,你說呢?」

    洛兮眼睛一亮。很好奇的說:「小白哥哥去過那裡?風景漂亮嗎,地方好玩嗎?」

    白少流:「很美。很值得一去,洛小姐如果感興趣,以後有機會我陪你去看看。我剛才的建議你認為怎麼樣?」

    洛兮:「爸爸已經對我說了,讓我瞭解情況,你幫我拿主意,你的建議我完全同意,隨時歡迎阿娜姐姐到海島上做客,哪怕住在那裡都可以。」

    伊娃:「這不是判斷的條件,只是阿芙忒娜個人的希望而已,與我們要談地生意無關。其實這次生意對雙方都有利,你們出的價也符合阿芙忒娜的預期,我沒什麼意見,可以草簽,等阿芙忒娜回來後就可以正式轉讓了。……黃亞蘇先生,希望你不要誤會,阿芙忒娜並沒有以洛兮的三個海島來交換河洛集團的利益的想法,這是她和洛小姐之間的私事。」

    東道主李志東說道:「既然肯迪夫人是這樣的態度,我代表河洛集團預祝我們地合作成功,敬在座所有人一杯!」他起身敬酒,所有人也都舉杯,正經事三言兩語就談完了。

    這天下午,小白陪張榮道到洛園拜訪了洛水寒,兩位老朋友見面私下裡聊了很久,就在洛園吃的晚飯,晚上還回胡老闆家休息。第二天,張榮道又拜訪了坐懷山莊。

    等到了坐懷山莊,小白才清楚這位張先生在崑崙修行界的人望與地位,若論輩份,他比坐懷山莊的所有人都高,三少與明杖等人得叫他師叔,可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稱他為張先生。得知蕪城張榮道先生要來坐懷山莊,幾乎所有人都到大門口迎接,像眾星捧月一般將他迎進了坐懷山莊。

    三少和尚今天也在坐懷丘,當張榮道與各位修行高人聊天的時候,三少和尚悄悄提醒小白:「張先生是崑崙第一地理大師,想當年東崑崙合力建造茫碭山洞天,就是張先生主持設計,你應該把顧影姑娘叫來,向張先生請教坐懷丘地設計。」

    白少流:「張先生這麼厲害?那風君子呢?」

    三少和尚:「據說忘情宮的道法就有運轉地氣之術,但如果說相術玄學風水堪輿,風前輩有不少東西可是和張先生學的,張氏家學其實教給風君子了。你知道張先生在蕪城是做什麼的嗎?」

    白少流:「榮道集團董事長,他還做什麼?」

    三少和尚一笑:「風前輩每年三次都幹什麼?」

    白少流:「找地方擺攤算命啊。」

    三少和尚:「對了,張先生就是蕪城鳳凰橋邊擺攤算命的先生,也許你還見過他。」

    白少流張嘴道:「蕪城鳳凰橋邊確實有很多算命先生,我小時候進城還見過,但是真沒注意,沒想到張先生還混在裡面。」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在身後道:「小和尚,又在說我的閒話嗎?」只見張先生一身輕衫走了過來,站在山谷中望著坐懷丘上的不亂二字。

    三少和尚笑道:「我怎麼會說張先生閒話呢,只是提醒白莊主去請教張先生,如何佈置這道場洞天。」

    張先生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道:「如果沒有這不亂二字聚攏地氣,此道場不能成洞天,現在卻可以佈置,以我看此地現在的建造,設計不是出自白莊主本人之手吧?應該是女子手筆。」

    白少流微微驚訝道:「張先生好眼力,這都能看出來?」

    張榮道卻笑了:「蒙人的江湖手段,剛才三少已經說我是個算命先生,方才聽眾人介紹有一位姓顧的姑娘在此主持事務,不過看此地園林風格,倒有些東西合璧的影子。」

    白少流:「我真想請教張先生,此地

    何建造最佳?」

    張榮道:「你把那位顧影姑娘叫來,我與她商議就是,基本上需要變化的地方不多。此山有清溫二泉,這坐懷丘的左臂山梁你已經開鑿清泉,右臂山梁下還有溫泉眼,若能引出此處地氣更加均衡,那麼你原先的設計就要稍加變化了。」

    張先生開口就說坐懷丘右臂山梁下有溫泉,小白卻是相信的,因為烏由郊區一帶多溫泉,但是此地勘探他卻沒有發現過,於是問道:「張先生,泉眼在何處?要引出的話現在就試試。」

    張先生原地走了幾步,看了看主峰又看了看四周,掐指良久道:「我可以告訴你於何處開鑿,但我還沒有那個法力能夠引出溫泉,此泉在地下千米之深,水脈如蛟龍蟄伏,洞天引泉應打在龍珠之處。」

    小白在神念中問了一句:「赤瑤,此地千米之下有溫泉眼,以你的法力能不能引出來?」

    赤瑤道:「如果是當初的赤蛟,沒有問題,可是現在困在赤煉神弓中的一縷元神,我做不到。……小白,你一定要把溫泉水脈龍珠引出來,將來如果脫困的話,那種地方最適合我修行,求求你了。」

    白少流:「不論你脫不脫困,我一定在溫泉眼上建一座神弓祠,放心好了,我再找別人想辦法。」

    小白還沒有找別人,張先生對三少道:「小和尚,你把聞醉山陶寶叫來。這裡的人只有她最合適。」

    三少和尚去請陶寶。陶奇也跟著來了,老遠就叫道:「張先生,聽說你要挖坑。怎麼不找我?我的搗藥杵最適合打洞了!」

    張先生笑:「引水脈龍珠,可不是挖坑打井,要以法力運轉地氣引龍珠出土,陶寶地百草鋤合適,你地搗藥杵萬萬不可亂來。」

    陶寶取出百草鋤道:「張先生要我在哪裡下鋤?」

    張先生:「不急不急,你們先在此山中開鑿七座連池。每池七尺方圓即可,溫泉自第一池中引出,第七池中引入地下。……合眾人之力,開鑿這七座連池非常容易,你下鋤要待到子時,每日三鋤,擊在第一池地眼之處,引地氣上湧。九日後泉流可出。」

    陶奇:「挖池子呀,那我在行,一杵下去就是一個。」

    張先生:「還真是你最合適,這七座連池的每一座。都要施法一鑿而成,以你的法力要想不出差錯。一日也只可鑿兩池而已,你也別著急,等我見了顧影姑娘,自會把圖樣給她。」

    小白長揖謝道:「多謝張先生指點,多謝眾位道友援手!」張榮道剛才三言兩語說地簡單,可這份堪輿的眼力太神奇了。若以神通法力論,張先生也許不算高絕,但要論到眼力高超推演玄機之妙,小白還沒見過第二個。

    張先生看了看小白又抬頭看天道:「佈置自家洞天容易,可世事之局就難解了,我此次來烏由不僅僅是為了做生意,主要還是要到坐懷山莊看看,特別是看看你白少流。在烏由發生的事,我已經知道。……三少、陶奇、陶寶,你們自便,我有話要單獨與白莊主談談。白莊主,請隨我到山林中觀觀地氣。」

    張先生與小白並肩登上了右側山梁,在半山腰高坡上站住,張先生指著腳下說道:「這裡就是溫泉地眼,引泉只能在此下手。可是如果我們不知究竟,根本不知如何施為,你就算把便山鑿遍也是徒然。……烏由之於志虛,坐懷山莊之於烏由,就如此地眼之於此山中。……白莊主,你怎麼不說話?」

    白少流:「張先生到坐懷丘來,一定有所指教,我正在聆聽教誨。」

    張先生:「你很謙虛嘛?風君子對你印像不錯,梅野石也很看重你,果然沒有看錯人,坐懷山莊立書為記一事連我都有些佩服。……烏由除風君子之外,另有高人指點你吧?」

    白少流尷尬道:「確有一位當世高人時常提點,不過他的身份不說也罷。」

    張先生點點頭:「很好,你能守信不言我就不問,風君子最近好像麻煩不少,卻幾乎被你都攬過來了。」

    白少流:「不是我攬過來的,本來就與我有關。」

    張先生歎了一口氣:「風君子年紀不小了,脾氣還一點都沒變。」

    白少流:「張先生認識風前輩很久了嗎?」

    張先生:「他十五歲我就認識,今年他已經三十七了吧?今天在酒席上他讓你開口論道,等於告訴崑崙修行人你有自立門戶的資格,所以我今天也叫你一聲白莊主。」

    白少流不解地問:「我不太明白,風先生不是封印神識了嗎?」

    張榮道:「風君子確實封印神識,開口在無意之間,可是我明白,在座的長白劍派弟子也明白,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論道的,雖然你還不知真正的論道精要。……不提他了,還是說你吧,今日有貴客來訪,你打算如何接待?」

    白少流笑:「張先生是在說自己嗎?您這位貴客如何小心接待都不為過。」

    張先生:「你有他心通,當然明白我不是說自己,哪有自稱貴客的,我是說馬上要登門的那位。」

    白少流微微吃了一驚:「張先生您真是能掐會算,請問坐懷山莊今日要來什麼貴客?」

    張榮道:「來了你就知道了,我倒想看看熱鬧——看你如何應對?」

    呵呵呵,我不得不再次聲明一遍:書中人物的言行體現的是書中人物某個時期地觀點,白少流是白少流,風君子是風君子,黃亞蘇是黃亞蘇,他們不是我,作者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旁觀者。比如讀三國,你可以置論曹、劉,但與羅貫中是另一回事。繼續求月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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