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姐夫
「可妮莉雅？」
蓋爾健壯的身軀微微顫動，從族人口中知曉三日前劉納斯城魔獸入侵內幕的他下意識的退一步，再一步，第一步是因為羅林，第二步，則是眼前與當代教皇齊名的女孩，若是同名也罷，大路上並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尋常平民和皇帝同名甚至在外貌品行、行為舉止上都會有著令人驚歎的相似,雖然說名字不算什麼，但蓋爾認為自己絕對沒有猜錯，現在還停留在瑪法城臨海的巨大空堡就能說明來者的真實身份，是那個險些成為紫荊花帝國女主人的教皇。
擁有不俗野心，頭腦不輸尋常二線紈褲大少的蓋爾顫抖著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可妮莉雅偶爾掃過的冰冷眼神更是令如今受到排擠導致仕途受阻的蓋爾如履薄冰，忐忑不安間，目光重新落在存在感遠不如身前真實身份驚人的女孩的洪蒙身上……
眾所皆知，從婚禮上帶走可妮莉雅的，是極具傳奇色彩的親王，是能羅林。
現在陪伴在教皇身邊的，只能是羅林。
但現在，當年被自己用低廉價格購置的少年就站在自己眼前，陪在教皇的身邊，但當年也是自己親手把他推進埋屍地，當晚喪屍嘶吼的聲音仍然徘徊在耳邊，報復的快感幾乎讓自己窒息！
蓋爾對自己腦子裡的瘋狂想法感到不可理解……
普普通通沒有人會付諸太多熱忱的乞丐少年成長為一隻連帝國都必須正視的巨龍。
心思單純的瑞琪兒拉住可妮莉雅的手，驚喜道：「沒想到上次只是隨便說說洪蒙就真把你帶來了，看起來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呢，那天把你嚇壞了吧。」
可妮莉雅的俏臉扶起兩朵紅雲，別人的奉承話對教皇來說只是那些懷揣著各種私心的人口頭效忠，虛偽不可取信，欺騙的稱讚遠不如一聲咒罵來的順耳，已經習慣於聽取部下表裡不一奉承的教皇對瑞琪兒卻表現出弟媳的姿態，點點頭算是默認。
蓋爾的臉色越發的慘白，如果瑞琪兒站在蓋爾的背後，就會發現自己丈夫的後背被汗水浸濕，即使天氣並不炎熱，看著羅林的眼神中敵意與懼怕參半，還有絲懊悔，單純卻細心的瑞琪兒察覺氣氛有些古怪，開口說道：「洪蒙你怎麼會想著到學院來，你現在不是在一位子爵家做事嗎？在別人手下做事比不上做主教，但也要盡心盡力去做事啊。」
羅林笑道：「姐，我可不敢怠工，其實是子爵因為些事去了帝都，給我放了假，我也順道帶可妮莉雅來瑪法城。姐，可妮莉雅想學學你的廚藝，而且我找蓋爾主任有些事。」
「哦？是什麼事？」
「我想完成未修完的學業。」
瑞琪兒帶著可妮莉雅購置食材，將時間和空間留給自己的兩個家人。羅林走入客廳，環顧在那段日子裡給予自己家般溫暖的小屋，坐在桌子旁，輕叩桌面，噹噹作響。
蓋爾忍不住的時候，羅林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我殺了皮爾。」
蓋爾嘴角抽搐，羅林又說道：「我是羅林。」
絕望。
合上眼，蓋爾露出痛苦的神色，癱坐在地，發出生生冷笑，面露猙獰，喝道：「所以你想連我一塊殺，然後霸佔瑞琪兒，就像你在皇帝婚禮上那樣！」
羅林的手指懸在半空，蓋爾自認為戳中他心中某處不可告人之處，掙扎著爬起身來，龐貝家族與生俱來的聰慧頭腦讓他明白自己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瑞琪兒，蓋爾就像是運氣極差的賭徒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不肯鬆手，努力擺出自信的模樣，語氣卻是近乎哀求，道：「洪蒙，只要你放過我，瑞琪兒她……」
「蓋爾主任，」羅林輕聲打斷道，抬起頭，直視因為自己到來而恍然失措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自己的生命的蓋爾，嘴角淡淡的嘲諷笑容也變得冷酷，緩緩說道：「在這張桌子上，姐用她微薄的工資養我們三個，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死了。所以蓋爾，忠告你一句，我這一聲姐不是白叫的。想說什麼，先想明白。」
蓋爾露出苦澀神色，問道：「你不殺我？」
羅林不置可否，許久，才歎口氣，淡淡的說道：「按某個人的計劃你現在至少該做到副城主的位置，只是你沒想到那位大人物自顧不暇，而且你從政的道路因為某些人的運作推遲兩年，被人看了笑話。但是就在前不久，一向對文職官員嗤之以鼻的凱瑟琳突然向你拋來橄欖枝，擋在你前面的政敵大多被肅清或者平調，龐貝家族內掌權的老傢伙重新把你納入家族核心體系的名單中。多麼不可思議的轉變，很難想像那些平日裡從不正視你這個小小學院教導主任的權貴會同時對你報以善意，你想過其中的緣故嗎？」
蓋爾臉色更加難堪，但總算有些血色，羅林說道：「你自然以為是凱瑟琳的運作，但姐的實力只有二級，而凱瑟琳的等級為七級，身旁還有數個八級護衛以及查爾斯，不對應該說是牧首，牧首暗中派來的九級大騎士保護她，你認為能把凱瑟琳綁在柱子上的人的實力應該有多少。」
「是你！」蓋爾心中最大的疑問終於得到答覆，但答案卻讓他無法接受，他沒想到將自己從人生的低谷帶至一片大好光明河山上的人竟然是洪蒙，也不肯相信洪蒙是那個叱詫風雲的羅林。蓋爾認為羅林為難自己只是簡單的因為瑞琪兒的緣故，本想用瑞琪兒換取活命機會，但是羅林的一席話卻讓他看到生的希望，深呼吸數次，穩定心神，問道：「你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羅林揶揄的笑道：「不要擺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啊蓋爾主任，我現在可是有求於你，你可不要因為從前和我有點小恩怨就拒絕我啊，而且你的時間不太多了，再過五分鐘姐可就回來了，你也不想讓她看到你這幅模樣吧。」
「洪蒙……」
「四分鐘。」
「我……」
「兩分鐘，蓋爾主任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洪蒙，你究竟想要什麼！」
羅林露出一絲詭笑，道：「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一些提醒，聽說蓋爾主任和副院長的一個女兒打得很火熱，還與某個從帝都來的寡婦有著超一般性朋友的關係，還有在瑪法城的西部一處房產中豢養兩個十三歲的姐妹花。」
蓋爾連忙說道：「我馬上和他們斷絕關係。」
「不會捨不得？」
「我往後只忠於瑞琪兒，我發誓。」
羅林滿意的笑了笑，但立刻露出讓蓋爾渾身打顫的笑容，道：「我信不過你，你也聽說過我的手段，在將來，你敢對不起姐，我弄死你。」
直截了當的威脅，蓋爾的心臟有那麼一瞬間停止，窒息。
當年四個人，一個成了統治整個帝國暗世界的君王——牧首，一個憑借特殊的藥物間接的坐上一個能夠控制男人幸福的寶座上，一個至今平平凡凡，但是傳聞說擁有一套媲美中情局的情報網的宰相對他非常在乎，至於最後一個，做出的事情，轟動全大陸。
門開了。
瑞琪兒和可妮莉雅有說有笑的走進屋子，見屋子裡的兩個人只是面對面的坐著，瑞琪兒好奇的來到自己丈夫面前卻感受到以前從未享受過的擁抱，以往有些冰冷的丈夫此時的態度卻熱情的似另外一個人，連忙問道：「怎麼了？」
蓋爾朗朗笑道：「我們可是夫妻，只是想抱你，還需要理由嗎？」
瑞琪兒甜蜜的錘了自己丈夫一下，羅林也打開話閘，笑道：「蓋爾主任，夫妻恩愛等會再享受吧，看在姐的面子上就給我開個後門，在學生會那裡把退學改成暫時休學這種小事應該不會花費主任太長時間吧，如果主任不答應的話，我想姐都不會放過你呦，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主任的小舅子，這個小忙主任肯定是不會拒絕的吧？畢竟是一家人。」
蓋爾緊緊抱住自己的妻子，笑罵道：「叫我姐夫，既然知道是一家人就給我放尊重點！你的畢業證還捏在我手裡！」
一場飯吃的非常盡興，除了羅林因為吃了可妮莉雅一道誤將糖當做鹽做出的菜臉色微微變化之外，皆以完美收場。
第二天，本決定走裙帶關係這條路上位的蓋爾一改自己的做派，先是和整個學院真正的統治者——副院長鬧翻，然後將兩個自小以玩物的標準培養的少女以自己的名義送到學院學習，被一個許多貴族垂涎的靚麗寡婦當眾潑酒，一系列動作做下來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從八面玲瓏的他被人從教導主任的位子上毫不留情的拽了下來，人們印象中八面玲瓏的蓋爾卻表現的很淡然，從一個花花公子蛻變成每天準時回家吃飯的好男人，以往的貴族官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派的筆桿子。
巨大的變化甚至引得已經做好全盤規劃準備遠赴帝都進行另一場更加嚴酷的爭鬥的笛卡爾的關注，他和數個兄弟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奪走瓜分蓋爾手中並不穩固的權力，把意氣風發的蓋爾變成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以往的大少爺淪落到要靠著裙帶關係維持自己搖搖欲墜的貴族式生活，甚至有傳聞說蓋爾是靠出賣自己的漂亮妻子來贏得他人的幫助。
蓋爾自殺性質的與其他女人撇清了關係讓許多人感到莫名其妙，對那對姐妹花的處置更是讓人譏笑，外人的冷嘲熱諷傳到耳中，蓋爾只是一笑了之，但是有人敢在瑞琪兒面前搬弄是非或者仗著自己的權勢欺辱她，蓋爾不說話，就動手，抄起武器那個人腦袋上開天窗，等他人要報復時瑪法城的政權更迭，昔日還是一個小小男爵的蓋爾搖身一變坐在城主府的椅子上，用筆桿子讓那個垂涎他人妻子的小貴族從瑪法城滾蛋，整個家族付出巨大代價給新城主做遮口費，日子過得盡興如意。
再往後五年，已經當上龐貝家族族長的蓋爾不知道什麼緣故再未傳出任何關於女人的風言風語，對妻子瑞琪兒呵護有加,直到後來已經登上帝位的艾琳娜出於好奇詢問已經和瑞琪兒有第三個孩子的蓋爾為何如此專一時，不再年輕但是更加俊朗的蓋爾只能苦笑著說出那個被女皇仰慕的名字。
……
同樣一天，羅林正陪著可妮莉雅遊覽學院，不經意間走到惡魔系的區域，看到黑色的魔法陣，昔日的景象歷歷在目，羅林歎了口氣，可妮莉雅笑問道：「怎麼了？」
羅林遙指那三個躲在眾多馬車後方的消瘦身影，說道：「當年，我和他一樣。」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拉他一把？」
羅林搖搖頭，兩個人靜靜的看著，當魔法陣變成三個，三個少年走入其中，羅林合上眼，背後出現雙馬尾辮的小蘿莉的虛影，抿著嘴唇，呢喃道：「竟然是它們和她。」
兩個人來到惡魔傳送陣前，手微微一劃，兩旁的魔法陣被劃破，連帶著從惡魔之門中竄出來巨嘴和手持錘子的手也被砍做兩段，可妮莉雅抬起手，生生將在惡魔界的惡魔拽了出來，護衛連忙將年幼的主人護在身後，伊甸園方向飛來兩道身影，遠遠看著廣場上正在和兩頭龐大惡魔對峙的少年和他身旁的可妮莉雅，落在貴族的面前防止他們被戰鬥的余**及。
兩隻夢魘級的大惡魔摀住傷口，突然被人從惡魔界拉出來的它們相互張望一眼，分別向兩個方向逃竄，速度之快讓許許多多已經召喚出惡魔的學員驚歎不已，羅林沒有去攔截，只不過眨眼的功夫兩頭惡魔被人像是沙包一樣丟到廣場上，一個被鐮刀削掉手腳翅膀，鐮刀的主人收回卡在惡魔胸口上的鐮刀，三對黑色羽翼自然展開。
羅林愕然，另一具屍體則被多條觸手綁成粽子，兩大惡魔來到身邊，不等羅林詢問，踩著惡魔頭顱的謝莉絲說道：「所有人都回來了。」
一邊說，謝莉絲有意無意的看向召喚法陣外面的黑色殼子，問道：「好像是她呀，為什麼連她也被艾普莉和人類契約在一起……」
羅林笑道：「你們也察覺到了？」
木素和謝莉絲同時點點頭，可妮莉雅有些不解，小聲詢問道：「那個魔法陣裡發生了什麼？」
「和我當時一樣。」羅林走到兩惡魔身邊將它們收入意志之戒中，轉身，所有人跟隨他離開，只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巨響，一個羅林並不陌生帶著十分怒氣的稚嫩童音怒喝道：「艾普莉，你給我出來！人類給我滾開，我是！」
「啪！」一聲巨響，站在高台上的少年因為自己的本命魔不肯認自己為主被一巴掌打在臉上，清脆的巴掌聲讓羅林和兩個附屬魔都露出詭異的神色，木素向後看了一眼，那個嬌小但是比自己要搞一個等級的身影捂著紅腫的臉被主人帶走，吐了吐舌頭，問道：「主人，你真的不管嗎？畢竟是她啊。」
用意志之眼看見樹林之中正在被人類主人「調教」的小惡魔，羅林捂著額頭苦笑道：「潘多拉家姐妹太多了，魔王可有數百個後裔，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來啊。」
可妮莉雅詫異道：「她是魔王的女兒？」
羅林補充道：「還是魔王得寵的女兒，不過我那個老丈人後裔那麼多，少一兩個也不是太大的問題，所以我們現在還是先回家吧。」
「我們？」可妮莉雅有些扭捏，羅林大笑一聲在自家兩個惡魔的注視下抱起身邊的小女人，兔子騎在他的肩上，羅林忍不住回過去頭，看見少年靠著自己的惡魔契約已經初步的將自己的本命魔調教的服服帖帖不敢造次，失聲笑了笑。
自問，若當初自己也如這般對待潘多拉，會不會有另一番天地，另一番機遇？
無法想像啊。
……
戰斧回到蘭西因，羅林走下空堡來到戰斧飛上天之後留下的巨大坑洞形成的湖泊旁，城主府在湖中央僅有一座浮橋連接岸邊，坐在路旁執筆寫作的間諜少女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將一封鼓鼓的只在收信人處寫有「愛葛麗絲」的信封塞到羅林手中馬上離開，羅林來到浮橋上，一家人都走出來相迎，兔子從天而降，手上抓著的心語牌上寫滿「嗒嗒嗒，可愛的糖果想死小羅林了」之類的甜言蜜語，羅林一把抓住她的耳朵輪了個圓放在頭頂上，走進自己的家，一個月未見的塞西莉亞在耳邊輕聲說了句「她來了」，兩個女人再次見面時相互點了點頭，羅林會意的來到書房中，看見的那一襲黑袍和她懷中昏迷不醒的可可，可妮莉雅接過自己的妹妹，撫摸小傢伙因為虛弱而潮紅的小臉，盡顯心痛。
黑袍對她點點頭，說道：「十五天，最後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