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風雲記 0538京城之行(六)
    常寧靠在沙上,偷偷的瞥了老爺子和老太太一眼,他們沒問起昨天帶著高靈出去玩的事,他也樂得不用開口,有時候心照的確是不宣的好。

    明天就可以飛回西江去了,今天還有一件事要辦,就是陪桑梅瑩去見陳思透,二叔寧曉南安排得挺周到,讓他們晚上直接去陳思透的家。

    不過,早飯剛過不久,兩位老人在院子裡遛達了一會,回到客廳裡時,身邊多了一個人,老叔寧曉華不知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

    常寧一直不明白,當初自己不想走從政道路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被老爺子逼著上路的,寧家其他人,也都在吃著體制內的這碗飯,唯獨老叔是個例外,而且也不見老爺子惱他,總之對他比其他家庭成員都還要好。

    寧曉華陪著二老坐下,一邊暗中衝著常寧擠眉弄眼。

    常寧有心開開老叔的玩笑,對他來的信號佯裝不知,自顧自的拿著一張報紙,反正他裝模作樣的本領,一般人看不出真假。

    喬含湘拿手捅了常寧一下,瞇著眼去另一個房間看電視去了。

    寧瑞豐微笑著說:「小常,你老叔找你有事呢。」

    常寧聳聳肩說道:「爺爺,您老人家莫非也要幫老叔說話?」

    「哈哈,旁觀者,我做個旁觀者。」寧瑞豐笑著說道。

    昨天傍晚和高靈分手後,常寧剛回到家,就接到寧曉華的電話,邀請他去見幾個朋友,被常寧斷然的拒絕,在京城暫不結交家族之外的人,是他的既定方針,他當然不會因為是最親近的老叔相邀,就輕易的改變自己的決定。

    無奈之下,寧曉華說出了實情。

    寧曉華的小舅子肖山,在國家計委綜合司工作,他有個大學的同學叫顧青雲,是西江省工業廳機械工業處辦公室主任,得知萬錦縣缺了兩名付縣長之後,就動了到萬錦縣鍍鍍金的念頭,可想調入萬錦縣,必須過常寧這一關,便一路打聽常寧的背景,想找個能和常寧說得上話的人,正巧和肖山聯糸時說起此事,肖山雖不清楚常寧和寧家的真實關糸,但常寧去寧曉華家玩時,他是見過的,答應後便求助於寧曉華,寧曉華本來就熱衷於此道,想也沒想的就應了下來。

    寧曉華說道:「小常,我向你保證,就這一回,你說今天晚上有安排了,所以我把時間定在中午,大家一起吃頓飯,認識一下,人可用不可用,由你定奪,我決不干涉。」

    對於寧曉華說的事情,竟然老爺子無動於衷,沒有任何態度,常寧明白,老爺子其實是借此事來考量他的處置能力,所以端坐在那裡,捋著鬍鬚笑而不語。

    在老爺子面前,作為晚輩,親情不能不講,可是,原則也不能沒有,這高是所謂的考驗。

    「老叔,我就不明白了,你讓我贊助你以後,你為什麼不想著出國進修的事,反而又搞起付業來了,您到底是個教書匠,還是一個政治掮客?」

    寧曉華賣弄了一句哲學上常用的話,「小常,你不是自詡為實用主義者嗎?那我送你一句話,凡是現實的就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就是現實的,或者說,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凡是存在)的就是現實的。」

    「呵呵,不愧為未來的大哲學家,竟拿黑格爾那老兒的話來壓我,行呀老叔,今天我正好可以和你討論一下有關哲學的問題。」

    寧曉華微微的笑了,這個詭計多端的大侄子,一定是這兩天閒著無聊的時候,在老爺子的書房裡胡亂翻到了哲學的書籍,想到哪曲是那曲,要無知無畏的班門弄斧了。

    「行啊小常,還知道黑格爾,我以為你只懂算命測字呢。」

    常寧不為寧曉華的諷刺所動,突然問道:「何謂哲學?」

    寧曉華不假思索的說道:「哲學是理論化系統化的世界觀,是自然知識、社會知識、思維知識的概括和總結,是世界觀和方**的統一,是社會意識的具體存在和表現形式,是以追求世界的本源、本質、共性或絕對、終極的形而上者為形式,以確立哲學世界觀和方**為內容的社會科學。」

    常寧笑著搖頭道:「嚕嗦了,一言以蔽之,哲學,就是一門扯淡的科學,哲學就是扯淡,扯淡就是哲學。」

    寧曉華斥道:「胡說八道。」

    「呵呵,您那個黑格爾老兒常說,哲學是一種特殊的思維運動,哲學是對絕對的追求,可是,在大多數人眼裡,世上沒有絕對只有相對,那黑格爾不是在扯淡嗎?」

    寧曉華大聲說道:「臭小子,別忘了愛因斯坦說過,哲學是全部科學之母。」

    「呵呵,這就對了嘛,科學都是扯淡中扯出來的,既是科學之母,頂多是扯淡中的高級扯淡了。」

    寧曉華笑著說道:「失敬失敬,一夜之間你竟變成哲家家了,小常,一個人或者本來就是或者永遠不是哲學家,從這個命題上說,你認為你是哲學家嗎?」

    常寧晃著腦袋,得意的說道:「這世界上到處都是哲學家,十八世紀德國著名浪漫派詩人諾瓦利斯說過,哲學活動的本質原就是精神還鄉,凡是懷著鄉愁的衝動到處尋找精神家園的活動都可稱之為哲學,因此,作為背井離鄉的我來說,當然就是哲學家了。」

    寧曉華微微一怔,這臭小子,今天果然扛上了,「叔本華說,思想不是你要它來它便來,而是由它自己決定它的來去。」

    常寧又聳著肩,不假思索的說道:「蘇格拉底說得好,我除了知道我的無知這個事實外一無所知,因此,哲學家都是無知的,無知的人怎麼會有思想呢,老叔,你的那個叔本華不是在扯淡嗎?」

    「叔本華還說過,凡夫俗子只關心如何去打時間,而略具才華的人卻考慮如何應用時間,你今天上午賴在沙上打時間,所以,至少今天上午你是凡夫俗子,而不是哲學家。」

    常寧瞥了旁邊的寧瑞豐一眼,壞壞的笑起來,「老叔啊,斯賓諾莎說過,一切確定的皆否定,你敢說我沒有在思考問題嗎?培根先生就說過,真理是時間的產物,而不是權威的產物,我坐在沙上打時間,就是真理產生的過程,怎麼能說我是凡夫俗子呢?」

    聽到這裡,旁邊的寧瑞豐哈哈的笑了起來。

    寧曉華問道:「爸,您笑什麼,難道您也同意這小子的詭辯和謬論?」

    「哈哈,虧你還是個大學的哲學講師,我問你,你們剛才不是在扯淡嗎?mks說過,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因此,你們剛才的辯論,不過是試圖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現在客廳裡有兩位哲學家,但是,對於如何改變世界,靠哲學家是完成不了的。」

    常寧呵呵的笑著,站起來說道:「老叔,咱們扯淡扯完了,現在我要跟你去改變世界了。」

    寧曉華笑罵道:「臭小子,原來你早就同意跟我去了,那你還嚕嗦個啥。」

    「這不充分證明你這個未來的哲學家,也能嚕哩嚕嗦的扯淡嗎,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扯淡就是哲學,哲學就是扯淡。」

    寧曉華伸手在常寧的屁股上抽了一下,笑著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昨天晚上睡不著,在爺爺的書房裡翻了幾本哲學書啊。」

    「小看人是不是?」常寧說著,又晃悠悠的坐回到沙上,「哲學家老叔,既然你這麼說,那我還得跟你扯淡扯淡了。」

    寧曉華急了,對這個侄子不能來硬的,連老爺子的面子也沒用,「小常,你總得給我這個當老叔的一點面子吧,不然,我以後還怎麼在京城裡混那?」

    常寧笑道:「爺爺,您聽見沒有?哲學家是混日子的。」

    寧瑞豐平靜的說:「小常,你老叔就是京城的小混混。」

    寧曉華埋怨道:「爸,您不幫我就算了,可也不能拆我的台啊。」

    寧瑞豐哼了一聲,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常寧略一沉思,「老叔,您先要搞清楚,我之所以同意去,是看在老嬸的面子上,而不是您的面子上,一百個您這樣哲學家的面子,都比不上咱一個老嬸的面子大。」

    寧曉華喜道:「行行,我會在事後特別向你老嬸說明這一點。」

    「第二點,我問您,您的小舅子肖山和那個顧青雲,知道我和您的真正關糸嗎?」

    寧曉華搖頭道:「你放心,我和你老嬸沒向肖山透露我們的關糸,他只知道你我關糸不淺。」

    「最後,我不去吃午飯,也不去吃晚飯,君子之交淡如水,下午兩點,京西賓館茶室見吧。」

    寧曉華起身,猶豫一下又問道:「小常,不吃飯不好吧?」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如果一定要吃飯,也行,我買單,因為我這個資產階級有錢啊,呵呵。」

    寧曉華得了准信,屁顛屁顛的走了。

    寧瑞豐問道:「小常,如果那個,那個顧青雲真是個可用之人,你怎麼辦?」

    常寧笑著說道:「不拘一格降人才,那我就把他請取萬錦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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