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明雖然貴為地委書記，可確實沒見過正兒八經的商業談判，特別是常寧那種鐵面無情的表現，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以前的兩縣供水，說好聽一點是友好合作協議，其實就是地委和公署的一紙行政命令，前提是萬錦縣必須向萬川縣供水，在這個基礎上再談經濟補償，而今天常寧把事情調了個個，水也是商品，既然你們要我們的商品，就必須拿錢來交換，等價交換，讓行政命令和友情友誼走開。
「常寧同志，你們是否……」顧思明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馬上剎住了話，對於常寧的做法，他和王鐵林一樣，是很欣賞很贊同的，隨著商品經濟浪潮的衝擊，不久將來還要建設有國家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幹部的思想急需轉換啊。
市場經濟的精髓，其實就是契約經濟，今天這一課，不正是幹部思想觀念轉變急需的嗎？
可顧思明心裡急啊，他是從萬川縣上來的，萬川縣就是他的親閨女，心頭肉，還是全地區的經濟相對達縣，於公於私他都得幫上一把。
常寧不客氣的開口，既為顧思明遮去尷尬，也是防止顧思明插手談判。
「李書記，劉縣長，今天是一場正式的商業談判，你們最好別抱幻想，打消讓領導出手幫忙的念頭，誠信是合作的基礎，平等是協議的前提，我們萬錦縣是先小人後君子，我希望你們不要搞先君子後小人那一套，否則，我們將馬上退出談判。」
頓了頓，常寧笑著補充了一句：「我方給你方十分鐘時間考慮。」
常寧點上一支香煙，吸了幾口，衝著顧思明和王鐵林抱歉的笑起來。
李耀先和劉長河他們，壓低聲音，交頭接耳的商量起來。
常寧也是壞，想乘機打擾他們的思路，站起身來離開座位，來回踱了幾步，手一搖笑道：「同志們，你們看看啊，咱們的老祖宗說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商場如戰場，沒有事先準備，商業談判是贏不了的，你們看看李書記劉縣長，亂套了吧，呵呵。」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笑聲。
劉長河抬起頭，委屈地說：「常書記，你別造輿論了好不好，我們，我們不是正商量著麼？」
「呵呵，商量商量，慢慢商量，呵呵，還有八分十五秒鐘啊。」
常寧樂著，抬腕看看手錶，悠悠的抽著煙，一邊給坐在角落裡的商洛一個眼神，一邊走到顧思明和王鐵林身後，俯身說道：「顧書記，王專員，對不起啊。」
顧思明低聲道：「小常，你別嚇唬人家了。」
王鐵林也道：「顧書記說得對，大家是一家人，討價還價可以，團結和友情也要講嘛。」
「呵呵，兩位領導啊，過去我們強調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現在應該反過來講嘍。」
這時，李耀先抬頭說道：「常書記，我們商量好了。」
「哦，李書記請講。」常寧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有風度的向著李耀先做了個請的手勢。
「常書記，我們承認過去是欠了你們一點錢，我們同意，在開始新協議談判前，向你們償付那部分欠款。」
「一點錢？上百萬還是一點錢，李書記，你們真是財大氣粗啊，呵呵，敢問李大財主，劉大財主，你們準備還我們多少錢啊。」常寧笑問道。
不等李耀先和劉長河開口，他們的常務付縣長狄大有板著臉說道：「常書記，請你尊重我們一下，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不要老是盯著鈔票不放。」
這邊不等常寧啟口，組織部長莫春意搶著說話了，她也是有心討好常寧，粉臉一變，秀目一瞪說道：「狄付縣長，你算老幾，怎麼跟我常書記說話的。」
會議室裡一陣肅然，很多人心想，這個娃娃書記真有一套，他把皮月桂逼下了台，皮月桂的人反而幫他說話了。
常寧一抬手，示意莫春意不要說話，眼睛卻盯著狄大有，滿臉笑容的說道：「狄付縣長，談判是要講對等的，記住，你不是談判主官，沒有資格跟我這樣說話，希望你回去好好學習，不然，我將建議有關部門，不讓你以後再出現在這種莊重嚴肅的場合。」
狄大有的臉刷地紅了，漲著臉不敢說話了，將近五十歲的人，被一個娃娃書記當眾教訓，讓他情何以堪。
李耀先急忙說道：「常書記，對不起，我替狄付縣長向你道歉。」
「罷了，李書記，我們繼續談判吧。」
李耀先點點頭，「我們同意，付給你們一百萬元。」
常寧呵呵一笑，「去掉零頭，我們要一百三十萬。」心裡卻笑，李哥還是忒老實了，不懂討價還價，要先壓價，越低越好，一百萬？我要的最低價就是一百萬呢。
劉長河說道：「常書記，我們再加十萬，總共一百一十萬，您看如何？」
常寧笑而不語，旁邊的林正道說道：「劉縣長，既然你們這麼大方，那我們也不小氣，減十萬，我們吃虧一點，就要一百二十萬好了。」
李耀先略一猶豫，咬咬牙說道：「常書記，就實話實說吧，你們，你們到底想要多少錢呢。」
常寧攤著雙手笑道：「我們林縣長不是說了麼，一百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否則免談。」
「好，好吧，我們答應了，就一百二十萬。」李耀先心裡無奈的想，常老弟怎麼當上縣委書記以後，一點人情都不講了呢。
常寧達到了第一個目的後，可絲毫沒有猶豫，轉身衝著孫正邦沉聲道：「孫付縣長，你馬上和財政局的同志一起去銀行，等候萬川縣的轉帳付款。」
孫正邦應了一聲，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李耀先楞了一下，問道：「常書記，現在，現在就要錢嗎？」
「呵呵，當然了，我們萬錦縣等著用錢啊，早到早打算嘛。」
李耀先苦笑道：「說來說去，你是不相信我們吧。」
常寧壞笑道：「說對了，我是不相信你們，年年習慣賴帳的人，怎麼可能一下子改邪歸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