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章 狂瀾 第三節 戰天津(八)
    向左是北平,向右是天津,是的,我正站在十字路口,和我的同行們一樣,我們不知道該去哪,戰區司令部的新聞發言人剛剛宣佈了今天的戰況,中國軍隊包圍天津,徹底切斷了天津與外界的聯繫;在平津之間,永定江北,中國軍隊還包圍了日軍兩個師團,其中一個的番號我很熟悉,那是在臘戌被殲的五十六師團,日本人重建了這個師團,但今天,他再度被包圍,再度面臨全軍覆滅的境況。

    落日餘暉,紅色的魚鱗出現在天邊,空氣中有一絲硫磺的味道。四周的道路上,無數中國人組成的支前隊正將子彈手榴彈糧食運向前線,他們就像螞蟻一樣,用肩扛,用古老的手推車,用馬車,驢車,所有一切能運輸的工具都被利用起來。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兩百萬士兵的糧食,子彈手榴彈炮彈**,都要從遙遠的武漢、重慶運來,汽車卡車嚴重不足,中國人就用這種原始的方式,將平津決戰需要的物質運到前線。

    這樣的運輸隊遍佈整個華北,有些運輸隊甚至是從千里之外的長江以南,他們當中有父女,有夫妻,有祖孫,女人背著孩子,老人抱著孩子放在車頭。餓了,吃口自家帶的野菜餅子,車上的大米白面卻絲毫不動;渴了,喝水壺的水;累了,就靠在草堆裡休息下,晚上在冰冷的夜風中,圍著火堆休息,沒有人偷他們的東西,沒有人搶他們的東西;他們跟著中國軍隊前進,從鄂北走到天津。

    只有一個願望,勝利!

    夜風送來遠處的炮聲,哦,不,那是幻覺,這裡距離前線足有上百里,根本不可能聽到炮聲;整個會戰期間,我都在司令部,但也只能在司令部駐地,負責指揮的大院是進不去的,即便我和莊司令有七年的交往,也不行。

    七年前,我在南京認識了莊,當時他告訴我,中國不會輸掉這場戰爭,中國一定會贏得最後的勝利,七年了,戰爭的進程一步一步驗證了他的話,中國正贏得勝利……」

    韋伯輕輕放下筆,推開窗戶,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夜空中繁星點點,他輕輕揉揉自己的臉膛,這才感到自己好幾天沒刮鬍子了,於是他端起水瓶,將滾燙的熱水倒進盆裡,將毛巾扔在水盆裡,然後打開抽屜準備拿刮鬍刀,這時從窗外走過幾個身影,他看清後不由愣住了。

    「史迪威?他怎麼在這裡?」韋伯自言自語道,目光中透著疑惑。

    窗外經過的身影正是史迪威,另外還有八個美國軍人,其中一個是原顧問團副團長布霍恩少將。

    韋伯住的地方是魯家別院,不過是東院,這裡被闢為臨時招待所,當然是最簡單的招待所,只有幾間房,現在也就他和梅悠蘭住在這裡,不過現在看來,史迪威要住進來了。

    韋伯邊刮鬍子邊想,史迪威怎麼出現在這裡?他到華北戰區來做什麼?在緬甸,由於他的原因,莊繼華被趕出了遠征軍,他與莊繼華的關係非常差,他怎麼又到了華北戰區?想著想著,猛然一痛,刀片劃破了皮膚,伸手摸了下,粘乎乎的,他連忙摁住傷口,復忙將鬍子刮完,然後翻出自己的行李包,正在這時,門被敲響了,梅悠蘭推門進來,看到韋伯捂著臉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連忙過來幫他將傷口貼上。

    梅悠蘭邊幫他邊說:「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史迪威是不是?」韋伯的聲音有點悶。

    「你也看到了,他到這裡做什麼?好好的,又來添亂。」

    由於莊繼華的原因,史迪威算是毀了,不但華北戰區的中國將領,而且連中國記者也對他不感冒,可他自己的感覺卻非常不錯。

    韋伯微微一笑,作為美國人,他不好評價史迪威,不過他認為史迪威在與莊繼華的關係中犯了嚴重錯誤,簡單地說,是大多數西方人常犯的錯,忽視了中國人的想法,總是希望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中國人。

    「可能中美最高層又有了什麼決定把,你們美國人也真是,另外派個人來不行嗎?非要將這個麻煩送到這來,這不是攪合事嗎?」私下裡梅悠蘭說話沒有遮攔,不過知道這點的也就韋伯他們幾個。

    韋伯不想談這個話題,他也認為史迪威到華北戰區不是很恰當,但他不想談,於是他岔開話題:「梅,你對新疆叛亂怎麼看?」

    梅悠蘭嘴一撇,輕蔑的說:「這有什麼,大哥早就斷定要出事,斯大林賊心不死,德黑蘭的要求他絕不會輕易鬆手,新疆叛亂就是他後面推動。」

    韋伯輕輕點頭,這個判斷是司令部內幾乎所有人都贊成的判斷,韋伯也贊成,新疆叛亂是蘇俄在後面推動,不過最近兩天的新聞報紙卻有點不正常。

    在重慶,《中央日報》力主武力平叛,《醒獅週刊》旗幟鮮明的要求政府平叛,但《新華日報》卻用長篇連載報告,刊登了新疆叛亂的來龍去脈,認為是去年開始執行的獻d運動引起新疆各民族的導致叛亂,認為目前最大的敵人是日本人,對新疆叛亂最好採取和平方式解決,《新華日報》的觀點得到鄧演達等民主黨派的支持,和平解決的論調甚囂塵上。

    「延安的態度不過是蘇俄態度的翻版。」梅悠蘭接著說,「我看這一步不能讓,必須武力平叛,否則將來蒙古和東北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

    韋伯笑著點點頭:「我們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遇上史迪威將軍,或許能得到些東西。」

    梅悠蘭的話實際代表了莊繼華的意思,《渝州晚報》在新疆叛亂上堅定主張平叛,但莊繼華在重慶的代表張靜江和梅老爺子卻保持沉默,沒有發表任何看法。這個狀態讓重慶的各方面政治勢力都有些奇怪。對於這位在軍政民間有巨大影響的將領,沒有哪個政治力量會小視,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表態,都在為他表態做準備。

    兩人出門,順著小院內的石板路慢慢向外走去,小院的綠化做得不錯,月光下樹影婆娑,這個小院的戒備還是比較松的,作戰室所在的西院,以及莊繼華居住的後院,戒備就非常森嚴,不但門口,院內還有流動崗哨,沒有證件根本無法進去。

    果然兩人很快便遇上史迪威和佈雷恩,史迪威和佈雷恩正站在門口的長廊上聊天,看到韋伯和梅悠蘭後,佈雷恩首先向他們打招呼,史迪威則勉強點點頭算打了個招呼。「將軍,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您。」韋伯也沖史迪威笑笑。

    梅悠蘭這時卻換了笑臉:「史迪威將軍,我以為您在緬甸呢。」

    史迪威勉強笑笑說:「美國政府認為,美國軍隊應該為消滅日本人發揮更大的力量,我到華北戰區出任華北戰區美軍司令,同時兼任華北戰區參謀長。」

    佈雷恩心裡一笑,史迪威知道韋伯和梅悠蘭很受莊繼華信任,他對兩人的話遲早到傳到莊繼華耳中,他這是提醒莊繼華,自己代表的是美國政府,你對我的態度便是對美國政府的態度。

    看來史迪威心裡也沒底氣,佈雷恩心中說道,他們是傍晚時分乘飛機經濟南到達德縣,在德縣吃過晚飯後再到司令部的,這個過程中,莊繼華僅僅只是派了個中尉到濟南來迎接並陪同他們到司令部。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佈雷恩不給梅悠蘭提問的機會,他已經聽出梅悠蘭話裡的不滿,便決定先發制人,將他們控制住。

    「哦,韋伯先生認為新疆叛亂是蘇俄的陰謀,不過現在應該首先集中力量對付日本人,暫時可以和新疆的叛亂分子談判。」梅悠蘭說:「不過,我不贊同,我認為應該堅決平叛。不知道二位將軍贊同我們誰的觀點呢?」

    韋伯心中噗哧笑了,梅悠蘭這是越學越精,當年在上海時,她雖然充滿熱情,可技巧上卻很欠缺,現在不但熱情不改,技巧也越發成熟了。梅悠蘭清楚史迪威對她的態度,要直接採訪他恐怕很難,所以來了個順勢而為,連消帶打。

    佈雷恩倒一下語塞了,來之前,魏德邁明確告訴他們,對於新疆叛亂,美國政府的態度是不支持也不表態,讓中蘇兩國自己協商解決。可這話不能明說,也不能由他們來說。

    「在我看來,新疆叛亂有很深的背景,不夠正如韋伯先生所言,我們應該首先打垮日本法西斯。」史迪威卻開口了,佈雷恩心中咯登下,他連忙化解:「我倒不這樣看,我們可以平叛,畢竟叛軍的力量不大。」

    說著佈雷恩悄悄給史迪威使個眼色,史迪威用眼光告訴他,他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佈雷恩故意與史迪威所言相反,他就是通過這樣方式告訴記者,史迪威剛才的意見只能代表他個人,並非美國政府的主張。

    韋伯這時也插話了:「新疆距離內地太遠,影響有限,我擔心的是這事對中蘇關係的影響,如果因此導致了中蘇關係破裂,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不這樣看。」從背後傳來個聲音,幾人扭頭看,卻是莊繼華從外面進來,他顯然聽到韋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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