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九章 奔流 第二節 戰後之戰(十二)
    第三部血火抗戰第九章奔流第二節戰後之戰(十二)

    百年齊家,一夜之間被查封,杞縣驚惶,豫北震動。當齊家老爺被押進大牢,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了整個杞縣。杞縣所有糧商在片刻發呆後,不約而同的聚集到杞縣第二大糧商夏家。

    客廳裡,氣氛沉悶,煙霧騰騰,夏老爺今年五十二歲,往常見面三分笑的臉上,死氣沉沉,低著頭,沉悶的抽著煙袋。

    「夏老爺,您說句話呀,」一個瘦長的藍布長衫有些焦急的問道:「當初大家說好,一起關門,現在齊家倒了,我們怎麼辦?是開門,還是接著關?」

    「就算開門,這價格怎麼定?」另一個老鼠鬚緊接著問。

    杞縣糧商這次是統一行動,領頭的就是齊家,現在齊家倒了,自然是排名第二的夏家。夏老爺依舊沉默不語,只是一個勁的吸煙。

    「夏兄,到底何去何從,你說句話呀」

    依舊沒有回答,另一個人跳出來,憤憤不平的叫道:「我們就不開門,我看姓莊會不會把我們全抓到牢裡」

    所有人都用看白癡的眼光打量他,連齊家這樣的百年大族都被毫不猶豫的掃了,他莊繼華還會在意再多抓幾個?

    良久,夏老爺才收拾起煙袋,抬頭慢吞吞的說了句:「天色不早了,大家好自為之吧。」

    「夏老哥,您老得拿個主意呀,到底該怎麼辦?」老鼠鬚不死心的追問道。

    「有句老話,胳膊擰不過大腿,連齊家這樣的家族,說封就封了,老朽確實不知該怎麼作。」夏老爺語氣沉重。

    眾人散去後,夏老爺在客廳中來回走了兩圈,突然叫道:「管家,我們出去一趟。」

    管家連忙過來:「老爺,我們要去那裡?」

    「莊司令不是在縣政府嗎,我們去拜訪莊司令。」夏老爺平靜下來了,從接到齊家被封開始,他就在思考莊繼華這麼作是為什麼,怎樣才能在這場風波中保住自己,保住夏家。

    幾個小時的思考,他終於找到了一條方法,雖然不知道效果會怎樣,當他確定這是唯一一條保住夏家的方法。

    「現在?老爺是不是太晚了。」管家憂慮的提醒道。

    「再晚也不晚,」夏老爺走到客廳,又轉身大聲叫道:「更衣,快點,更衣,把那套舊棉袍換上。」

    夏夫人拿著棉袍過來,邊走邊說:「老爺,你急什麼,穿這衣服去見司令,行嗎?」

    「穿這身,可能能給我夏家節約幾斤糧食吧。」夏老爺苦笑道。

    夏夫人的手停下來了,很是不解的問:「老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人是殺雞儆猴,這位莊司令不愧是鐵腕人物,他用的殺猴儆雞,剛才他們在這說這說那,殊不知,姓莊的已經磨好刀,如果不從,他不介意把我們這些人全收拾了。」

    「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夏夫人還是不解。

    「這次我們要想過關,得出血,我打算捐五萬斤糧食出來救災。」夏老爺的語氣就像含著根黃連苦。

    「沒有其他辦法嗎?」夏夫人遲疑片刻後問。

    夏老爺搖搖頭,夏家與齊家相比最大的差距便是在政府層面上,齊家幾個子女都走上政府高層,而夏家最多也就在杞縣層面上混混。

    「可能還不夠,最好加上兩萬大洋。當初我就勸你不要去掙這個黑心錢,你不聽,這下雞飛蛋打了吧。」這話已經表明,夏夫人不是那種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女人。

    「當初不是齊家領頭嗎,我要不參加,恐怕已經關門了。」夏老爺苦澀的說,齊家開口,夏家是不能也不敢拒絕的。

    夏老爺不是一次到縣政府了,光復後也來了幾次,但今天晚上的縣政府明顯與以往不同。這種不同在外表上看不出來,政府大門外外與平時相比只多增加了兩個崗哨,可走進縣政府後就會發現,整個縣政府已經高度戒備,四周的房上都布下暗哨,每道門口都有崗哨,兩隊游動哨在院內四下游動。

    莊繼華有些厭惡的看著眼前這個戰戰兢兢的老頭,就在這個老頭進門前,他正與蕭振瀛討論是不是就此將杞縣的所有糧商一網打盡,以國營糧店取而代之。蕭振瀛堅決反對,蕭振瀛認為目前最關鍵的是打掉齊家,整頓的目的不是洩憤,杞縣的糧商大多數並不是僅僅經營糧站,還有其他實業,徹底打掉糧商業協會對杞縣的戰後重建造成極大困難。

    蕭振瀛的這番話讓莊繼華猶豫了,就在這個時候,夏老爺求見。夏家本是這次打擊對像之一,可蕭振瀛剛才的建議讓莊繼華改變主意,答應見見這個杞縣第二大糧商。

    「莊將軍,老朽是來請罪的。」夏老爺很坦誠,見到莊繼華的一句話便讓莊繼華的怒氣消了一半。

    「我所以答應見你,是因為你是本縣的大地主之一,但這次你沒有逼佃戶補交租子,否則我是不會見你的。」莊繼華的語氣如一把刀,夏老爺心中打個寒戰,暗叫僥倖。

    在聽說齊家要求佃戶補交地租後,夏老爺立刻就知道齊家要作什麼,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糧食大戰,他也動過收租的念頭,但夏夫人堅決反對了,讓他暫時沒有動作,沒想到這下居然就救了他一命,救了夏家。

    「停止賣糧就已經很過分了,」夏老爺小心的看了莊繼華一眼:「這樣的荒年,政府在如此困難下,依舊百般救濟,是百姓之幸,我若連這樣的糧食都要奪,那真是罪該萬死。」

    「那你為何要停止賣糧呢?」莊繼華的神色依舊冷峻。

    「唉,說來話長了,」夏老爺露出痛悔的神色,唏噓道:「齊家是杞縣第一家,他找上門來,老朽沒有膽量拒絕,雖然賤內反對,可齊家的勢力太強了,隨便說句話,我夏家便會家破人亡。」

    莊繼華一言不發,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帶著絲絲殺氣,汗珠順著脊背向下流,夏老爺有種窒息的感覺,似乎天地在這瞬間變得凝固,雙腳一軟差點就跪倒在地。

    「莊….,莊將軍,老朽此來,一是認罪另外就是贖罪,老朽決定將糧庫所存五萬斤糧食,全部捐出,用於救災,另外再捐出兩萬大洋,以作軍需,免去夏家佃戶兩年地租。」

    夏老爺心中猶如割肉般痛,可對面的傳來的重重殺氣,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良久,那冷冰冰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的糧庫就只有五萬斤糧食?」

    「不,不,夏家糧庫藏糧八萬斤,另外三萬斤是用來經營的,老朽向將軍保證,以去年春天的價格賣,決不敢多要一分錢。」夏老爺的汗順著腮幫落下,他來不及掏出手絹,用袖子抹了抹。

    「商人經商,就是賺錢,此乃天經地義,我沒有意見,但商人決不能忘記自己的社會責任,經商是為了賺錢,賺錢就是要反哺社會,有了錢,可以更好的生活,可有了錢,就應該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美國哈佛大學是美國最著名的大學,他有一條著名的校訓,入學是為了學識的增長,畢業是為了更好地服務國家和人民。這個社會是由我們每個人組成的,如果我們每個人都盡到社會責任,我們的社會就會迅速變好,迅速強大。」

    夏老爺心中鬆了口氣,可隨即又提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過關,依舊小心翼翼的觀察莊繼華的臉色,蕭振瀛這時也淡淡的說:「古時有弦高販牛救國,商人並不都是只愛錢,夏先生,你學學張靜江先生,學學虞洽卿先生,看看他們是怎麼作的。」

    「你今天能來,能作出這個舉動,說明你的良心還在,」莊繼華又補充道:「一位前輩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人的格局有多大,事業就有多大,對政治家如此,對商人也同樣,夏先生,有些錢是可以掙,有些錢,寧可破家也不能掙」

    隨著夏先生三字出口,如山的壓力消失了,夏老爺終於鬆口氣,他知道象莊繼華這樣的人物,一旦作出決定便輕易不會改變。

    「是,是,老朽一定牢記此次教訓,絕不再賺這等斷子絕孫的錢。」

    「好,夏先生,你剛才說,要免去佃戶兩年地租。」莊繼華又開口道。

    「是,老朽回去便向所有佃戶宣佈,具結保證。」夏老爺連忙保證道。

    「我是相信你的,」莊繼華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這樣的好事不能僅僅只是您一個人作,應該動員所有人都來作。」

    「我。」夏老爺有些傻眼了,他當然明白莊繼華的意思,只是…。

    「怎麼,有困難?」莊繼華彷彿隨意的問道。

    夏老爺遲疑中迅速衡量得失,很快他便抬頭答道:「老朽擔心老朽沒有足夠的威望,杞縣雖然不大,除了齊家外,還有好幾家是老朽不敢碰的。」

    「呵呵,」蕭振瀛笑起來,他拍拍夏老爺的肩膀:「這點你放心,有縣政府、黨部、救國會在後面給你撐腰,另外,省政府就要頒佈個勸募令,要求全省地主,百畝以上的免除佃戶地租兩年,百畝以下的,免除地租一年,你的想法與省政府的設想相同,到時候,你只需要帶頭響應就行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朽義不容辭,義不容辭。」

    夏老爺滿頭大汗的走出縣政府,沒走多遠,就碰到一輛黃包車向縣政府奔去,昏暗的燈光下,他認出正是那老鼠鬚的包車。心中暗道:這小子也算個聰明人。

    最近停電連連,是不是又要漲電費了,疑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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