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縱回到警察局立刻把副局長兼特務站副站長秦海廉找來商議,秦海廉是黃埔四期畢業,參加過北伐和中原大戰,不過一直不很得志,直到遇見戴笠。他聽唐縱說完後,有些猶豫。
「站長,這與莊隊長的安排有衝突呀,要是他怪罪下來怎麼辦?」秦海廉的提醒是有道理的,莊繼華在重慶十分強勢,特務處的工作也直接干預,而且戴笠也曾經警告他們,在重慶不要與莊繼華發生衝突。
「有楊永泰在前面給咱們攔著呢,」唐縱狡詐的笑笑:「我們到重慶兩年了,還沒有破獲過共C黨大案,這對咱們很不利,而且,這事不能完全聽莊長官的,他什麼都好,就是老想著國共合作,對共C黨下不了狠手。可他這上面判斷錯了,國共之間殺了這麼久,積怨甚深,合作豈是那麼容易的。這次有楊永泰在前面擋著,我們可以放手施行。」
「那,全抓?」秦海廉點點頭,特務處的人早就憋不住想立功了,李浩一那邊雖然沒抓到什麼重要人物,但小魚小蝦不斷,上面也時不時給些表彰獎賞,很讓特務處的人眼紅。
「不能,莊長官那裡還是要留面子的,」唐縱搖頭說:「況且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本身沒錯,要是我們也像李浩一那樣,有一個抓一個,以後的線索也沒了,這次我們抓一部分,留一部分。而且動作不要太大,秘密抓捕。」
「好,好主意,抓那些?」秦海廉兩眼冒光,整個身軀弓起來,猶如看見獵物的狼犬。正準備猛撲上去。
「我是這樣想的,江北茶園的農委全抓,兩路口的工委也全抓,工委下面的工廠裡的組織也全抓,宣傳部只抓那兩個記者,其他地不抓。」唐縱陰沉沉的說:「這次我們把水攪渾。重慶市委、川東特委、軍委的線索就有可能冒出來,那時我們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好,我去準備行動。」秦海廉轉身就走。唐縱連忙叫住他:「把人集合起來就行,不要說幹什麼。要保密。」
警察局和特務處集合的消息迅速傳到李浩一那裡,李浩一知道唐縱要動手了,他隨即把調查科的人員也集中起來,然後秘密聯繫警察局的內線,查清唐縱地行動目標。消息很快反饋回來。這兩年裡,李浩一沒能打進特務處。卻也成功的在警察局裡安置了幾個眼線。
「我得到情報,唐縱要在兩路口和江北茶園,另外就是市中區小什字採取行動。」李浩一把手下干將召集起來商議:「我們必須搶在他們前面,否則功勞就全是他們的了。」
眼線傳回來地情報雖然不具體,但根據各區派出所的警戒情況,李浩一輕易分析出了,唐縱地目的地,現在缺的是具體目標。
「科長,這範圍太大了吧,我們人手不足呀。」手下提醒道。李浩一受到莊繼華的壓制。這種壓制不但來自莊繼華在重慶的勢力,而且還來自他留在調查內地力量。王小山、花春、李安國等人也在南京有意無意的為莊繼華出力,李浩一地困難首先就表現在經費和人手不足上,因此同時插手三個地方,李浩一確很困難。
「嗯,只抓最重要的地方,」李浩一點頭承認:「可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哪裡呢?三個點,那個點的目標最有價值?」
眾人面面相窺,好一會才有人說:「應該是他們投入力量最多的點。
「對,我們現在就等,等消息,汽車加好油,所有人都不許請假,不許打電話,不許外出,等候命令。」
晚上八點時,電話鈴響了,李浩一從座位上跳起來,一把抓起電話,電話裡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兩路口陀灣街三十二號,秦帶隊,江北茶園十九號,唐親自,打銅街二十一號王組長帶隊。十一點同時行動。」
唐縱你終於還是出一絲破綻,李浩一放下電話,有種酣暢淋漓的痛快,從心底升起。
李浩一立刻帶著人向兩路口奔去,三輛轎車的車燈劃破漆黑的夜空,既然你是十一點,那我就在十點行動。
就在李浩一出動不久,臨江門地一個小貨棧裡也響起電話鈴聲,貨老闆慢悠悠地拿起電話。
「曲老闆嗎?」電話裡的聲音很低,也很急促。
貨老闆地臉色一下變了,他的眼光迅速向兩側打量,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在聽電話。
「是我,王老闆有什麼事呀。*****」
「立刻通知家裡,今晚兩路口陀灣街三十二號,江北茶園十九號,打銅街二十一號!」
說完之後電話斷了,貨老闆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他緩緩放下電話,他是川東地下黨的聯絡員,這個聯絡站是個絕密,只負責一個情報員,這個情報員早年打入二十一軍特務處,二十一軍撤出重慶後,特務處被黨務調查科收編,大部分被遣散,情報員卻僥倖留下來,他是這幾年川東特委最成功的潛伏在敵人心臟中的同志,為了保護他,他都不能主動聯繫,只能由對方來聯繫他,現在情報員打破常規,用電話與他聯繫,這個不合情理的動作,說明事情已經十分緊急,那三個地點,肯定是他們今天要破壞的我黨組織或者同志,怎麼辦?必須盡快與上級取得聯繫,老闆在房間在來回走了兩圈,終於返身進屋拿起一頂帽子,脖子上也圍上一根圍巾,把他的臉遮去一半,手上拎著一個禮品盒。
「二娃子,」老闆叫來夥計,夥計很年輕,身材有些瘦弱,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聽候老闆的吩咐:「如果我明天回不來,你就自己回鄉下,我的屋子裡,床下有個小箱子,裡面有些錢,你就把他帶上。*****」
「老闆,」小夥計很是驚訝,不知所措的看著老闆,老闆聲音不大卻十分鄭重和嚴厲:「聽話,明白嗎!」
老闆出門後沿著街道走了幾步,然後叫道:「黃包車。」
黃包車很快到了他的身邊,老闆坐上去後吩咐道:「興建路。」
車伕答應一聲,拉起車子就跑,可貨老闆還不滿意,連聲催促:「快點,快點。」黃包車伕腳下加快,黃包車在有些空曠的大街上奔馳。
在興建路口,貨老闆下車,丟下一張紙幣就匆匆走進昏暗的街道中,這條街道很安靜,二月重慶的夜很冷,街上沒有幾個行人,貨老闆邊走邊四下觀察,然後拐進一條小巷,小巷並不深,他很快就在巷子裡面的一家門上敲響。
「誰呀?」一個女人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
「我,舅父托我送東西來了。」
門開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在門口出現,貨老闆一閃身就進去了,女人伸頭往左右打量一番,然後才把門關上。
「你怎麼來了?」一個穿長衫的中年人非常驚訝的看著貨老闆:「你是不允許到這裡來的,你這是嚴重違反紀律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可我沒辦法,山貓送來情報,今晚敵人要採取行動,我必須立刻見到市委。」貨老闆急促的說。
「今晚採取行動?」長衫驚呆了:「市委在哪我也聯繫不上,和市委交通員的聯絡時間是後天。」
貨老闆有些傻了,他急得臉上冒汗:「怎麼辦,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同志被敵人抓去?」
「你知道是哪個地方?」長衫忽然問道。
「兩路口陀灣街三十二號,江北茶園十九號,打銅街二十一號。」
「那好,你立刻回去,你不能暴,你要暴了會牽連到山貓的,而他是我們最重要的同志,他絕對不能暴。」長衫決然的說:「聯絡市委的事交給我們。」
「你們能聯絡上嗎?」貨老闆很不放心的問。
「這你就不要管了,交給我。」長衫嚴厲的說:「你立刻回去,保持和山貓的聯繫,現在他那裡更重要了。」
「好。」貨老闆看看長衫轉身離開。
長衫隨後進屋,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一身精幹的黑衫,腰間鼓鼓囊囊的,女人擔憂的看著他,長衫默默的走到她跟前,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你去綠夢咖啡廳,看看能不能聯繫上市委交通員,我去通知談老三和老地瓜,我們分頭通知。」
「小心。」女人沒勸阻,只是叮囑他,可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叮囑是沒用的。
「放心吧,這又不是第一次了。」長衫說完哈哈一笑,鬆開女人,走進院子,天空中飄落下下細細的小雨。
昨夜山城捲起的風雨只是微微打濕了基地的地面,莊繼華依舊像往常一樣準時出門,迎面吹來的江風冷冰冰的拂在他的臉上,對面軍營傳來整齊雄壯的號子,基地裡也開始忙碌起來,他慢慢的向辦公樓走去,不時與迎面走過的隊員打招呼。這些年輕人看上去是那麼輕鬆快活,殊不知重慶的地下已經是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