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博又坐下看著蔣介石,蔣介石沉凝片刻後忽然問:「公博,你對汪精衛回國怎麼看?」
陳公博一臉詫異,他對蔣介石的話感到很意外,憑心而論他和汪精衛的關係非淺,自從回國之後,先是廖仲愷後是汪精衛,這兩人對他都極為賞識,前者領他進入廣州政壇,後者大膽提拔使用他,讓他年紀輕輕的就居於高位,對這兩人他都心存感激。因此在汪精衛走後,他一度感到十分彷徨,差點就打算辭職,只是蔣介石仍然在重用他,只是他不喜歡蔣介石身上的那股軍人氣,而且在感情上他也無法背離汪精衛。
「那自然是好的,您和汪先生合作,國民革命必獲成功。」陳公博謹慎的說,他一向自視極高,朋友極少,北伐之後他與廣州的聯繫就中斷了,因此對廣州的情形不太清楚,只是聽說了有些說法:「汪先生在黨內黨外都有很高的威望,他能回來對於我黨團結有很大的幫助。」
蔣介石思索片刻後緩緩的說:「人無頭不行,可頭多了也不行;一個黨也是如此,他只能有一個領袖,不能有兩個領袖,如果一定要汪先生回來,我可以讓賢。」
陳公博大驚,他沒想到蔣介石對汪精衛的成見有如此之深,兩人的分歧如此之大:「總司令,千萬不可,總司令肩負北伐重任,況且在平定東江和粵南的過程中,汪先生與總司令不是合作得很好嗎?」
「公博,你不知道汪精衛背地裡耍了多少小動作,幸虧我小心才躲過去了,…,算了不說這些了,你還是給我說說武漢的情況吧。」蔣介石本想提中山艦的。可轉念一想,中山艦的事情現在還沒搞清楚,汪精衛是不是真有那種打算,季嘉山是不是真與之聯手,一直沒有查到確鑿的證據,說也說不清楚。
不過他雖然不想說,可陳公博卻忽然鑽進牛角尖:「總司令,我一直認為總理之後我黨的最佳組合就是您主軍事,汪先生主持黨政。有你們兩人地合作,對中國革命大有助益,也能使我黨更加團結。我黨現在經非常混亂了,千萬不能再亂了。」
蔣介石望著陳公博心裡非常失望,他陳公博是很欣賞的,即使知道他與汪精衛關係不一般,可以南重用他,沒想到…,蔣介石沉著臉說:「算了,算了。不談這些事了。」然後站起來說:「你先回去吧,有什麼我們明天再說。」
陳公博呆呆的站起來,他知道他剛才的話讓蔣介石很失望,蔣介石跟他說這麼多是希望他能聯繫一下廣州的,把這番話傳出去,讓廣州方面明白他的決心,以便在作出決定時更加慎重。使局勢不至於立刻脫離蔣介石掌控範圍。
陳公博走後,蔣介石有些煩亂,汪精衛的影響力之大超過他了的估計,他原以為有了南昌戰功,至少黨內同志會認識到目前的局勢更需要他,對迎汪多少有些抑制,可陳公博地話讓他發現戰功在政治上根本不起作用。怎麼打開目前的局面呢?蔣介石陷入了沉思。
鄧演達出來後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鐵尼達的住所,鐵尼達是總司令部政治顧問,但他這段時間卻沒有隨蔣介石去江西而是在武昌協助鄧演達圍城。
鄧演達向鐵尼達講述了蔣介石的話後問:「顧問先生,您認為現在遷都武漢合適嗎?」
鐵尼達想想後說:「遷都合適不合適要看形勢的需要。蔣將軍的目的是用中央來壓制唐生智和迎汪復職,對一目的我是支持的,唐生智不是真正的革命者,誰出地價錢高他就會把自己賣給誰,武漢這樣有重要戰略地位的城市,不能交給他,也不應該交給他,從這點上說,我支持遷都武漢。不過對於後者,我還不好評說。汪精衛先生是貴黨領袖,蔣將軍也是貴黨領袖,我支持他們倆合作,不過如果蔣將軍認為不妥,汪先生可以暫時不回來。」
鐵尼達說得很委婉。對於前者是他的個人看法。對於後者則是莫斯科給他們的指令,只是他把它作為個人看法講出來了。而真實的是他也擔心蔣介石右轉,目前蔣介石手中的權利太大了,一旦右轉,對中國革命的打擊將是致命地。
鄧演達聽出來了,他皺皺眉有些不滿意的問:「這是您的個人看法?」
「是的。」鐵尼達說:「我建議您到廣州後與鮑羅廷同志好好談談。」
鄧演達看著鐵尼達的眼睛,反覆琢磨他話中的含義,感到其中大有蹊蹺,鮑羅廷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他來找鐵尼達就是模模糊糊感到廣州此行肯定不會那麼順暢,想從他這裡探出點風聲,可沒想到風聲是探出來了,可這股風從莫斯科吹到西伯利亞,又從西伯利亞吹過華北大平原,拐了九曲十八彎,搞不清楚到底那是真那是假。
第二天鄧演達帶著滿肚子疑問飛廣州了。
鄧演達的飛機在天上飛時,蔣介石在武昌召開軍事政治會議,商討下一步作戰計劃,此刻他不再對唐生智委曲求全了。
參加會議的包括武漢的各位大員,會議一開始唐生智就首先提出了湖北省主席地問題。
「武昌克復,湖北全境廓清,政治經濟行政都需要有人負責,應該盡快把湖北政府的班子定下來,我們也繼續北伐。」
「孟瀟將軍有哪些建議呢?」蔣介石打了哈哈似笑非笑的問。
「我的建議就這個,另外我還有個要求,」唐生智根本沒理會蔣介石的態度,直接提出他想要的東西:「第八軍現在有六萬人,早就超過一個軍的編制了,總司令看是不是可以擴編為四個
「第八軍戰功卓著,本來擴編也是應當的,可是怎麼擴編。你一個軍擴編還是各個軍都擴編,這需要與各軍軍長商議,李軍長、朱軍長、程軍長、魯代軍長還都在前線,我需要與他們取得一致,拿出方案來,軍事委員會討論後才能實行,另外擴編之後的軍費如何解決,這些都要事先議妥。」蔣介石不硬不軟的給了唐生智一顆釘子。
明知蔣介石是在推托,可話卻冠冕堂皇。句句在理,唐生智有點重拳擊在棉花上地感覺,心中很不舒服。
「至於湖北省政府,這要經過中央討論後才能決定。」蔣介石繼續說。
「在其位就要謀其政,總司令可以獨斷嘛,再說根據總司令部組織條例,總司令也有權作決定。」唐生智進逼一句。
「孟瀟哇,」蔣介石露出個苦臉:「不能呀,已經有人在說我獨斷獨行了,再獨斷。別人就要說我搞獨裁了。」
獨裁!唐生智哭笑不得,這個話他在私底下也說過,沒想到蔣介石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拿來堵他的嘴。
「那武漢怎麼辦?總不能沒人管吧。」唐生智不死心的追問道。
「嗯,這個我可以現在就決定,」蔣介石說著看看會場:「第四軍血戰兩橋,被譽為鐵軍,守衛武漢定然可保武漢無虞。」
蔣介石的話音未落。陳可鈺臉上露出喜色,唐生智則臉色鐵青,不過蔣介石話音一轉:「不過江西戰場還需要增加兵力,孫傳芳從安徽浙江調集援兵,企圖反攻南昌,所以四軍一部必須調到江西戰場,我的意見是由陳銘樞將軍出任武漢衛戍司令,在武漢實行軍管,張發奎將軍赴江西參戰。另外調鄂軍第二師夏斗寅部進駐宜昌,負責守住湖北西大門。第十軍王天培部調鄂東。第八軍至少抽調兩個師隨十軍行動。」
調第四軍和第十軍是蔣介石在南昌就與加侖商議好地,南昌戰役獲勝後,加侖有擬定了一個贛北作戰計劃,目標是全殲在南潯線地中段的盧香亭部,這兩個軍肩負著從北面出擊陳調元地任務。
蔣介石初步說完後看著唐生智問道:「孟瀟將軍,第八軍有六萬人,抽調兩個師想必不會影響鄂北防守吧。」
唐生智滿嘴苦澀,現在他能說什麼呢?六萬人是他說,兩個師不過一萬多人,還有五萬人。加上駐守武漢地陳銘樞,面對吳佩孚的殘兵敗將,鄂北當然不會有事。
唐生智急切之間忽然想到:「總司令,川軍楊森正在進攻鄂西,必須予以打擊。我看我們第八軍可以擔負這個任務。另外袁祖銘在湘西圖謀不軌,我正想調兩個師回湖南呢。」
「袁祖銘、楊森跳樑小丑耳。不足為慮,大軍一到自然煙消雲散,這樣吧,張發奎將軍的部隊先不去鄂東,與彭漢章將軍的第九軍,再從第八軍抽調一個師,共同反擊鄂西。」蔣介石根本不在意,這兩人是典型的投機,楊森那裡鄧演達說朱德已經去了,當然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朱德是誰,不過既然鄧演達那麼有把握,那麼只要打兩場勝仗,楊森還不乖乖就範嗎。
袁祖銘宣佈易幟接受國民政府的領導後,出兵北伐,王天培就屬於他的黔軍系統。王天培崇拜孫中山,所部士氣極高,帶著第十軍沖在全軍前面,從常德、澧州、到公安、石首、再過長江下沙市、荊州等重鎮,一路打過來,橫掃湘鄂,所向披靡。袁祖銘自己卻停在湘西不走了,反與吳佩孚重新勾搭上,準備進攻長沙,截斷北伐軍後路。這位老兄的腦子肯定被雷了,這個時候居然敢幹這種事。
湖南是唐生智的老窩,當然不會掉以輕心,袁祖銘的動作早被查得一清二楚,但唐部主力已經出湘,整個湖南只有一個教導師,唐生智一面命令教導師師長周瀾做好準備,一面準備調兵回湘。
至於楊森則更是滑稽,北伐軍剛到長沙他就派人來聯繫,要求歸附北伐軍,蔣介石給了他二十軍地番號,從番號上就可以看出他比劉湘還早,可就在劉湘已經宣佈就任國民革命軍二十一軍軍長後,他反調集部隊,趁鄂西空虛,與吳佩孚殘部盧金山聯手反攻,攻克了公安、石首、松滋、枝江等地,氣焰一時十分囂張。
「第八軍這樣分散使用不妥,不如這樣第八軍和第九軍出擊鄂西,張發奎將軍的部隊與王軍長還是按照原計劃出擊鄂西,不過調給王軍長的兩個師要等鄂西戰鬥結束後才能出發。」唐生智只好退而求其次,避免部隊被分散使用。
「張師長,王軍長,你們有什麼意見?」蔣介石問張發奎和王天培,唐生智無奈的樣子讓他心裡很高興。
「我聽從總司令的命令。」王天培面孔黝黑,話聲中帶有強烈的貴州腔調。
蔣介石的眼光在他臉上流轉一下,他注意到王天培地答話。
張發奎卻沉默會後說:「武昌之後,部隊雖然經過休整,但彈藥卻一直沒有補充,總司令能不能撥給我們一些彈藥?」
蔣介石心中咯登一下,這張發奎怎麼啦?難道是為陳銘樞當上武漢衛戍司令不滿?
「沒有問題,守著漢陽兵工廠還怕沒有彈藥,呵呵,放心吧,向華,部隊開拔前一定給你們補足彈藥。」
蔣介石這話讓張發奎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唰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