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四十五節 遷都(一)
    「外面什麼聲音,怎麼這樣吵?」莊繼華輕聲問,每個字都牽動胸口的傷口引來整整疼痛,只是醒過來的這兩天實在太安靜了,讓他有些不習慣。

    「總司令回來了,武漢市民集會歡迎他。」穿著潔白護士服的護士小MM輕聲說,十幾萬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根本不是薄薄的百葉窗能阻擋的。這個傷員可不得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來頭的傷員,護送他來的就是一個上校,兩個中校。而且自從他進駐這家醫院後,來醫院的大人物就絡繹不絕,以前這些這些大人物都只能在報上或者群眾集會上遠遠觀望,被視為這場席捲整個中國的革命的領袖。

    這些領袖們看過他後無疑都要找到院長、主任醫師詢問他的傷情,懇求他們盡全力醫治好他,幾天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就是牛行大捷的英雄。

    莊繼華聽後沒有說話,剛才的幾個字已經讓他用了很大的力氣,他不知道他現在可是聞名全國的英雄了。

    牛行大捷,全國聞名,戰後武漢、廣州、長沙、上海等報紙連篇累牘的介紹,三千孤軍浴血十二天,殲敵近萬,抵定南昌,武漢《民國日報》更以《黃埔驕雄,民族精英》為題介紹師長莊繼華,之所以是師長,那是蔣介石下令宣傳中一律不許提王柏齡和繆斌,王柏齡到現在還不知所終,繆斌在戰後回到總司令部,蔣介石根本沒見他就逮捕了,送交軍事法庭;於是一師的師長似乎就成了莊繼華。隨著這些鋪天蓋地的宣傳,莊繼華成了英雄,第一師也成了北伐軍中最有吸引力的部隊,武漢、南昌、長沙的北伐軍招兵處,無數青年要求去第一師,戴安瀾奮起反擊時喊出的「為了新中國,前進!」成為大街上最時髦最令人激動的口號。

    更有甚者。激動的文藝工作者把牛行大戰改編成話劇在各大劇院上演,結果是場場爆滿。莊繼華被送到武漢治療的消息傳出後,醫院每天幾乎都有社會團體前來探望,只是他們全部被蔣先雲和宋希廉以傷員需要靜養為借口擋駕。

    那天蔣先雲趕到牛行傳達了蔣介石地命令後,胡宗南認為一個班的衛士太少,讓宋希廉帶領七連沿途護送,只受了輕傷的宋雲飛當然不會離開莊繼華身邊,同時送到武漢的還有餘程萬,而就在昨天伍子牛也從江西趕回來。

    伍子牛回家報仇之後,他就開始追部隊。從長沙追到岳陽,又從岳陽追到通城,莊繼華在牛行血戰時,他追到樟樹,戰後追進南昌,見到薛岳後才知道莊繼華被送到漢口,於是反身追回武漢。

    看到病床的莊繼華,伍子牛痛苦萬分,他悔恨不該回去報仇,認為留在莊繼華身邊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莊繼華說了兩句安慰他的話,就疼得渾身冒汗,宋雲飛急忙把伍子牛拉出病房。

    攻克南昌之後,孫傳芳遭受慘重損失,需要重新調集力量和部署,北伐軍雖然連戰連捷,卻也十分疲勞。卻也需要休整,因此江西戰場出現暫時平靜,蔣介石決定利用這段時間返回武漢視察,並解決一些問題。

    北伐的迅速發展,給北洋集團以沉重打擊的同時也給革命陣營帶來很多新的問題,其中最主要地就是利益分配。

    唐生智視兩湖為他自己的地盤,他急於把湖北囊括入懷,因此漢陽漢口拿下後就向中央提出由他擔任湖北省主席,同時又提出將部隊擴編為三個軍。譚延愷將這些要求轉交給蔣介石,換以前蔣介石可能也就會答應唐生智的要求。不過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

    此刻的蔣介石可不是一個多月前灰溜溜從武漢城下離開的蔣介石,而是挾南昌大捷的氣勢,有第一軍輝煌戰績為後盾的蔣介石。

    群眾集會上,蔣介石宣言革命就是打倒一切軍閥,消滅軍閥存在的土壤,要求所有軍人要向第一師學習,要敢於犧牲,勇於犧牲;指責某些人正在蛻化變質,有成為新軍閥的可能。

    這話讓唐生智非常不滿。於是想說服陳可鈺與他採取一致行動,只是陳可鈺有他自己的想法。

    第四軍地北伐部隊是以張發奎師和陳銘樞師組建的,這兩支部隊嚴格說都不是李濟深的嫡系部隊,這兩支部隊都是老粵軍第一師的底子,李濟深派他們出來也有想把他們趕出廣東的意思。因此他也面臨找塊地盤的問題。所以在湖北的問題上他不可能支持唐生智。

    「孟瀟,總司令地話並非專指你的。你別往心裡去。」陳可鈺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勸解唐生智,其實心中暗自得意,現在湖北的軍隊除了第八軍外,其他就是第四軍和第十軍,另外還有一些雜牌部隊,比如賀龍、夏斗寅等,不過這些力量根本不能與四、八兩軍相比較。因此蔣介石不把湖北交給唐生智就要交給第四軍,也只有他們有能力坐穩這個省主席。

    唐生智憤憤不平的看著台上演講的蔣介石,蔣介石雖然一掃往日的晦氣,可他還是看不起他,第八軍的六萬之眾就是他的底氣。

    群眾集會結束之後,武漢眾將簇擁著蔣介石回到行轅,當天蔣介石沒有與他們談什麼正事,而是借口旅途疲勞,讓他們第二天來行轅商談。

    待諸人離去後,蔣介石悄悄帶上王世和等幾個侍衛上了輛不起眼的轎車,從旁門離開。「總司令。」在住院部小院裡抽煙地蔣先雲首先發現從轎車裡下來的王世和,他立刻明白是車裡是誰,他立刻扔下香煙迎上前來。

    「巫山,文革怎麼樣了?」蔣介石下車後還沒站穩就問道。

    「還很不穩定,不過醫生說只要不發炎就不會有危險。」蔣先雲答道,在那個時代沒有有效的消炎藥,盤尼西林還要等上十幾年才會問世,傷員大多死於手術後的併發症,其中最可怕的是感染發炎。

    蔣介石沉著臉往裡走。幾個衛士警惕的注視著周圍,槍套全部開著,只要稍有動靜,他們就能迅速拔槍,護衛蔣介石衝到安全的地方。

    小護士還在病房裡為莊繼華測體溫,這是她每天都要作的工作,可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士兵裝束的人快步進門,審視的看看她,和對面坐著地伍子牛。伍子牛唰站起來。警惕的看著兩人,手伸向腰間:「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誰知那兩人飛快拔槍在手對準伍子牛,伍子牛緊張的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又看看病床上的莊繼華,冷汗直流。

    「不要莽撞!」蔣先雲隨後進門,連忙喝止:「這是文革地副官,伍子牛中尉。」然後又問伍子牛:「雲飛呢?」

    「他拿藥去了,你們是什麼人?」伍子牛仍然警惕地看著衛士,那兩個衛士聽到蔣先雲的話後就收槍入懷。

    蔣先雲還沒答話,蔣介石就進來了。伍子牛也立時明白他們地身份,他也立刻立正向蔣介石敬禮,蔣介石隨意的點點頭,然後有看著床上地莊繼華。

    「文革,文革。」蔣介石低聲呼喚,莊繼華緩緩睜開眼,見是蔣介石。眼中露出些許感激,他動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輕哼一聲。

    「你別動,小心傷口。」護士慌忙制止他,然後不滿的對蔣介石說:「他現在還不能動,也不能多說話,你這人也真是,」隨後又責備蔣先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讓不相干的人進來嗎,他現在還不能見客。你是怎麼回事。」

    蔣介石一愣,這護士好厲害,他這才注意的打量這個護士,樣子不算美貌,卻很清秀,白色的護士帽下壓著一抹留海,一雙圓圓的杏眼正透著絲絲怒意,小臉微紅,正氣哼哼的盯著蔣先雲。後者卻窘迫不已,想分辯。張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蔣介石會心一笑:「我可不是不相干的人,我是他們的老師。」

    「瞎說,我知道你是當官地,但不能冒充別人的老師,他的老師可是北伐軍總司令。黃埔軍校的校長。」護士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來得匆忙。身上沒有掛軍銜,而且風塵僕僕。顯得有些憔悴。

    「校長,」莊繼華低低的說,護士聽到莊繼華的聲音,杏眼一瞪就要開口訓斥,忽然反應過來:「你真是他們的老師?北伐軍總司令?」

    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這份意外讓蔣介石很滿足,他難得地開了句玩笑:「如假包換。」

    「文革,你就別說話了,醫生的話要聽,不讓你多說就不說;說實話,你負傷了,我心裡著急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求醫生多下心。」蔣介石拉過床前的椅子,坐在莊繼華的床頭溫言道。

    「你不要擔心部隊,一師受傷將士正在南昌修養,我去看過,他們恢復很好;文革,你這一仗打出了我們黨軍威風,打落了孫傳芳的士氣;現在一師可了不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授予虎賁稱號,各地青年紛紛報名要求加入一師,黃埔四期有八百多名同學要求進入一師服務。一師很快就會恢復元氣。」蔣介石說著看看莊繼華的神色,見莊繼華神色閃動,似乎有話要說,便低頭湊近。

    「活下來的士兵是隗寶,以他們為主,送他們去軍校。」這幾個字莊繼華說得艱難無比,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憋出來的。

    「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蔣介石連連點頭:「我知道你很難說話,可是我還是有件事情要問你,孫元良說他向西撤退,在南潯線上尋找戰機是你命令的,而且你寫過一封信給他,只是他把這封信給弄丟了,我想問他地行動是不是你安排的?有就點頭,沒有就搖頭。」

    莊繼華困難的點點頭,蔣介石沉凝片刻後問:「在你傷癒期間,一師交給誰?」

    「薛…,」莊繼華輕聲說,蔣介石明白了,忽然莊繼華又說:「孫…走。」

    蔣介石一愣,隨即問道:「你的意思是讓薛岳擔任代理師長,調走孫元良?」

    莊繼華又點了下頭。

    「為什麼?」蔣介石奇怪的問。

    「私….心。」莊繼華說出兩個字。

    蔣介石全明白了,莊繼華雖然給了孫元良那封信,可是他不給那封信,孫元良也會向西退的,但有了那封信,孫元良反不會退得太遠,反會在南潯線上游動,因為這種游動的危險本身就不大。

    「我明白了,你安心養傷,等出院後,我會把一個齊裝滿員的一師交給你。」蔣介石站起來對莊繼華說。

    然後又對伍子牛說:「有什麼需要就到軍需處去拿,他們沒有,就到國民政府去拿,就說是我說的。」「多謝總司令關照!」伍子牛心裡很高興。

    蔣介石轉頭眼中帶笑的對蔣先雲說:「巫山,你想留在這裡還是跟我去南昌。」

    蔣先雲神情略微有些窘迫,但很快挺胸答道:「我想下部隊,總司令給我一個團,一個營也行。」

    沒想到蔣介石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行,」蔣介石的話一出口,蔣先雲神情的就有些消沉,蔣介石明白他的想法,因此又解釋說:「你不要想岔了,不是因為其他,文革受傷我已經很後悔了,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這樣的險,你不是百人敵,千人敵,萬人敵,而是十萬人敵,國之幹才,以後依仗你們地時間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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