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三十一節 妥協(二)
    文德樓一解圍陳延年立刻趕往季嘉山的別墅,別墅外的士兵企圖阻止他進入別墅,正好住在附近的毛澤東和馮菊坡也來了,毛澤東是代理宣傳部長,馮菊坡是國民黨工人部秘書,兩人把國民政府的證件一亮,這才得以通過。

    在季嘉山的別墅裡得還有他的翻譯張太雷,陳延年向季嘉山詳細介紹了他目前掌握的情況,也就在他介紹情況時,周恩來也到了,他掌握的情況更詳細。

    聽完兩人的介紹之後,張太雷立刻嚷道:「這是背叛!是叛亂!我們必須立刻還擊!」

    「還擊是肯定的,可現在具體應該怎麼辦?」陳延年現在沒那麼激動了,從昨晚到現在他就在想這個問題。

    「我們可以秘密把中央委員集中到肇慶,依托駐紮在那裡葉挺獨立團,然後召開中央委員會,以中央委員會的名義下令討伐蔣介石。」毛澤東神色嚴肅的提出他的方案。

    「恩來同志,一軍的情況你最瞭解,你估計我黨在一軍的力量還剩多少?」陳延年問。

    「雖然各級黨代表都被羈押,但一師中有兩個團的各級軍官都是我黨黨員或共青團員,這兩個團是我們的,其他的部隊我黨的影響還在,短時間內不可能消除。」有兩個團的底蘊,周恩來很有信心:「不過我們必須進行反擊,太雷同志說得對,這是叛亂,是對革命的背叛,是不能容忍的。」

    「哦,還有這等事。」這可是個意外之喜,在場眾人都面露驚喜,毛澤東興奮的用手在空中一畫:「那就更有把握了,我們可以推舉汪精衛為領導。有他出面號召,李濟深和廣西的李宗仁完全可能倒向我們,只要這兩人倒向我們,譚延愷和朱培德就有會站在我們一邊。這樣平定蔣介石就由八成把握。」

    「再發動工人罷工。組織五萬省港罷工工人和農會會員加入軍隊。」陳延年補充道,現在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季嘉山身上。只要季嘉山下決心,這個策略立刻就能得到執行。

    季嘉山猶豫了,剛發現軍隊包圍他的住所時,他非常憤怒,但現在他又猶豫了。反擊就意味著與蔣介石徹底決裂,首先這違背了莫斯科的指示,布勃諾夫曾向他傳達過要團結蔣介石,與他合作到底;這個意見不可能是布勃諾夫的。肯定是斯大林地,在共產國際斯大林與季諾維也夫的爭論正進行到關鍵時刻。如果這時與蔣介石徹底決裂,那就說明前期蘇俄的對華政策的失敗,這個責任不可能由斯大林來承擔必須是他季嘉山承擔,其次在他趕走鮑羅廷時曾向共產國際作出過承諾,現在僅僅過了幾個月就要與共產國際承認地左派領袖決裂。這個政治責任他負不起。

    「不能反擊。我們應該與他談判,聽聽他要什麼?」在眾人期待地目光中。季嘉山終於開口了,但他這話剛出口,四張剛才還充滿希望臉龐立刻轉為失望。

    「為什麼不能反擊?」毛澤東拍案而起,憤怒的望著季嘉山。

    「蔣介石這個人脾氣暴躁,這很可能是他地一時衝動,他還沒有完全滑向右派一方,還可以挽救。」季嘉山解釋道。

    周恩來感到非常荒唐,蔣介石明明已經舉起反革命大旗,要反對蘇俄反對共產黨,可蘇俄顧問卻在為他辯護。

    「季顧問,蔣介石現在已經是新右派中最危險的人物,他與西山會議派不同,他控制著軍隊,如果不將他堅決消滅,他隨時可能再度揮刀。」周恩來提醒道。

    「恩來和潤之的話說得對,我們應該而且也必須進行反擊。」季嘉山的態度讓陳延年非常意外也非常惱火,他漲紅了臉大聲說:「連這樣的反革命行為都不進行反擊,我們還算什麼革命者!」

    「中國革命現階段是國民革命,是由國民黨進行領導,這一點斯大林同志和共產國際早有指示,而蔣介石是共產國際承認的國民黨的左派領袖,他最近才在共產國際大會上當選為名譽主席,對他,我們應該團結,他有錯我們可以批評,不管怎樣我還是認為蔣介石是可以團結的,延年同志,你看他不是已經撤銷對文德樓地包圍了嗎。」季嘉山知道這個決定很難被中共同志接受,於是只好抬出共產國際和斯大林的招牌為自己壯勢。

    「那時我們被他蒙蔽了,」周恩來說道:「二次東征時,他向我要我們組織地名單時,這個症候就出現了,只是沒引起我們的注意,隨後他又故意挑起北伐之爭,意圖打擊我黨,這都是他倒向右派的症狀。」

    就在這時,衛士進來報告說外面戒嚴解除,軍隊正在撤離,衛隊的武器也已經發還。季嘉山受到鼓舞:「你們看,他已經認識到錯誤了,如果我們再教育教育,做點讓步,完全可以把他挽救回來。」

    「我不同意您的判斷,蔣介石這是在玩花樣,企圖蒙蔽我們!」陳延年也站起來大聲說。

    「布勃洛夫同志正在廣州,我們可以向他請示。」季嘉山無法說服陳延年他們只好把矛盾上交,布勃洛夫在黨內地地位遠遠高於他,由他來作決定季嘉山地責任要小得多。

    解除顧問團的包圍和發還衛隊武器是譚延愷和朱培德來交涉地結果,他們兩人離開汪公館後就直接去造幣廠見蔣介石。

    見到蔣介石譚延愷就以老資格的口吻說:「總理去世不過一年,留下遺囑要聯俄容共扶助農工,現在骨頭還沒冷,你就要改變他的決策,你對得起總理嗎?」

    「中正不敢,此事確有隱衷,我不得不靈機處置。」蔣介石又把中山艦異常調動的情況給兩人複述一道。

    蔣介石說完之後,譚延愷和朱培德互相交換一個眼色,朱培德問:「那為什麼包圍顧問駐地?」

    「李之龍背後有人指使。這個人就是季嘉山。」蔣介石答道,隨即氣哼哼的說:「汪主席應該解除季嘉山的職務,讓蘇俄召回季嘉山,把鮑羅廷顧問和加侖顧問請回來。」

    「不管怎樣。不應該包圍顧問團。更不應該解除衛隊武裝。」季嘉山報出他想要的東西後,譚延愷心裡有底了。便進一步提出要求。

    「我只是以防萬一。」蔣介石辯解道,此時莊繼華、陳立夫、馮詭都沒露面,在蔣介石確定方略後,馮詭找了個借口出去了,莊繼華也沒睡覺,他與陳立夫一起歸置情報科反饋來的各種情報。

    「立夫,我犯了個錯誤,不該把馮詭引薦給校長。」莊繼華歎口氣對陳立夫說。

    「為什麼?」陳立夫有些奇怪。在他看來馮詭足智多謀,來了不久就為蔣介石出了好幾個高明的主意。

    莊繼華搖搖頭說:「他這次可把校長害慘了。這次校長要麼飛黃騰達,要麼萬劫不復,他這是拿校長作賭注。」

    陳立夫想想後感到莊繼華說得沒錯,蔣介石下決心地主要原由是馮詭的判斷,現在可以說是馮詭的判斷失誤。可要是他有意為之的話。陳立夫背上冒出陣陣冷汗。

    莊繼華看了眼陳立夫:「立夫,我有個想法。需要你支持。」

    「你說吧。」陳立夫好像知道他想做什麼。

    「監視馮詭,看看他都見了些什麼人,說了些什麼話。」莊繼華冷冷地說:「有結果,就報告校長,你不要處理,不為別地,至少讓校長心裡有數。」

    「好,這事我去辦。」陳立夫點頭答應。

    下午軍隊雖然還沒有撤離廣州城,但各處的戒嚴卻全部取消,蘇俄顧問衛隊和工人糾察隊地武器也全部發還,城內的緊張空氣大為和緩。布勃洛夫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見蔣介石。

    布勃洛夫是在上午接到報告的,中午前他召集顧問團和代表團召開了聯席會議,汪精衛派陳公博、中共方面的陳延年出席了這個會議,綜合各方面的情況後,布勃洛夫心中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不過在最後決定之前,他必須與蔣介石當面談談。

    蔣介石對布勃洛夫還是那樣尊敬,聽說他來了,破例在大門前迎接,待布勃洛夫的車剛停穩,蔣介石便上前,親手為他打開車門,下車後,布勃洛夫的第一句話就是:「蔣將軍,我想知道你是對人還是對俄?」

    「對人。」蔣介石心中一喜,知道有門了,整個上午,造幣廠都絡繹不絕地有人來,每個人都明確表示不贊成分共,不支持破壞三大政策的行為,這讓蔣介石更加堅定莊繼華地方略。

    「我是總理的信徒,支持三大政策,但我不能接受季顧問,以前鮑羅廷和加侖顧問在時,我們就合作得很好,我不知道貴國為什麼要把他召回,我請求您上報第三國際,請鮑顧問和加侖顧問回來,讓季嘉山和羅加覺夫回去。」蔣介石接著抱怨道,隨後他又歷數季嘉山在北伐上的荒唐主張,自己有不同意見,季嘉山就在蘇援物資分配上對自己進行打壓,現在更發展到串通李之龍準備綁架他的程度。

    布勃洛夫看著激動的蔣介石心裡更有把握了,等蔣介石稍停時他說:「看來季嘉山同志是不能在留在中國了,蔣將軍我可以答應你地要求,建議共產國際召回季嘉山和羅加覺夫等人,讓鮑羅廷和加侖同志重回廣州。」

    蔣介石大喜,他知道自己要贏了,激動之下,他地聲音有些梗咽:「布同志,如果能這樣真是太好了,我知道我這個人做事衝動,有時不計後果,但我是革命的,是總理地學生……。」

    布勃洛夫對蔣介石的態度很滿意,他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對廣東的情況瞭解了,在他看來導致蔣介石作出過激反應的原因主要是蘇俄顧問的工作方法有問題,簡單粗暴,沒有考慮中國將領的個人感受,而且嚴重違犯共產國際關於蘇俄顧問不要過多的干涉國民政府的內部事務,更不要直接擔任具體的領導職務的指示。更主要是的是蔣介石是目前斯大林對付季諾維也夫的重要武器,斯大林不會同意現在就把這件武器拋棄。因此作為斯大林的重要助手,布勃洛夫當然不會讓中國出現對斯大林不利的結果。

    布勃洛夫的決定讓汪精衛非常憤怒,譚延愷和朱培德回去後,汪精衛已經決心動用武力平叛,他說服了譚延愷和朱培德,譚延愷也準備去韶關調兵,猶豫之後朱培德也決定聽汪精衛的,他也準備回部隊,可就在這個時候傳來布勃洛夫與蔣介石達成協議的消息,於是一切都偃旗息鼓。

    目送布勃洛夫的轎車離開後,蔣介石感到異常疲憊,這兩天他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中,實力對比並非像馮詭預料的那樣,蔣介石清楚自己似強實弱,他與廣東第二大實力派李濟深關係緊張,廣西的李宗仁與李濟深關係密切,這兩人的實力加起來就已經超過一軍,更何況二軍譚延愷、三軍朱培德與他在軍費和蘇俄援助的物資的分配上也積累了不少矛盾,如果汪精衛出面號召,共產黨再一配合,後果蔣介石都不敢想。

    賭博,完全是賭博,現在他就要贏了,蔣介石緩慢的回到房間中,他呆呆的在那坐了一會,才揮手對周圍的部下們說:「看著我幹什麼,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事情還沒完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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