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三十節 中山艦(二)
    州街頭時常有人散發傳單,這些傳單是各種組織散發訴求也是各種各樣,有要求長工資的,有要求婚姻自主的,有主張女性獨立的,有反對賭博的,還有申冤的。散發傳單的人也是各種身份,學生、工人、店員、幫會成員甚至還有和尚道士;黨派中有共產黨、國民黨、青年黨等社會黨派,市民對這些都已習以為常,毫不奇怪。

    莊繼華比常人更習以為常,畢竟前世在大街上遇上太多廣告散發人,但看到劉殷淑與齊琳琳在街上散發傳單,他卻有些驚訝。劉殷淑以前從未參與過政治活動,不管是遊行示威還是演講,她都不參與,她告訴莊繼華她父親曾經很嚴厲的警告她不准參加任何政治活動,她太年輕並不能真懂社會的複雜,如果讓他知道她參加了任何政治活動,就讓她停學回家;所以她不敢參加任何政治活動。

    正因為知道這些,莊繼華才不擔心她會涉及政治,建議她參加社會活動,意思是讓她去教教失學兒童那樣的慈善活動,或者與大家一起讀書品茶啥的,打發時間。當然這裡也有莊繼華的私心,莊繼華特別害怕劉殷淑牽涉進國共兩黨中,共產黨自不消說,國民黨內也是派系眾多,核心大致可以分黃埔系汪系西山會議派等幾派,但外圍派系眾多,不是其中領導者很難分清最後的根在那裡。

    「你不是讓我參加社會活動嗎?」劉殷淑見莊繼華神情不對,忐忑不安的辯解道。

    莊繼華苦笑之後又泛起一絲憐惜,忍不住輕撫她的臉龐,吹彈可破的肌膚泛起一陣紅暈,劉殷淑身體微顫,忍不住躲開:「別,……。」

    齊琳琳咯咯笑道:「喲,莊上校這才半天就忍不住相思了,咯咯。不過,現在殷淑可不能走,傳單還沒發完呢。」

    齊琳琳的揶揄與劉殷淑的羞惱。讓莊繼華心理苦笑,別看劉殷淑受的新式教育,骨子裡卻還守著傳統的女性禮儀,還不敢在大街這樣親暱。

    齊琳琳卻還不放過他,從手裡厚厚的傳單中分出一疊,塞進莊繼華地懷裡:「給你,發完它,你們就可以卿卿我我了。」

    說完笑呵呵的跑開了。莊繼華苦著臉看著齊琳琳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拿起傳單。劉殷淑抿嘴一樂:「琳琳就是這樣,很快就能發完的。」

    劉殷淑說著,拿起一張傳單遞給經過的人。嘴裡邊說:「打倒中國的凱末爾。」劉殷淑的小嘴溫柔而且平靜,不遠的齊琳琳卻在大聲叫道:「我們不能讓凱末爾在中國重現!」

    莊繼華發了兩張後。拿起傳單細看,卻見傳單的標題是:「打倒中國的凱末爾」莊繼華這下腦中一激靈,清醒過來。連忙細看:「…….在革命大潮滾滾洪流中。隱藏著一小撮陰謀分子。這些人投機革命,竊取革命的領導權;前者王師長嚮往革命。卻莫名解職,更重要地私自解職,視軍隊為自家軍隊,視軍事委員會為無物,……;我們不許凱末爾在中國重現,打倒這樣的陰謀家,偽革命者。」

    匆匆看完,莊繼華汗流浹背,作者的文筆很好,雖然沒點蔣介石地名,但通篇批判蔣介石。「這是誰寫的?」莊繼華攔住劉殷淑問。

    「不知道,只是讓我們發。」劉殷淑疑惑地看著莊繼華,不知他為何忽然變得如此嚴肅。

    「誰給你們的?」莊繼華又問。

    「琳琳去拿的,我不知道。」劉殷淑說:「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這是要作什麼,莊繼華理了理腦中混亂地思維,現在必須查清楚是誰下令作地,想到這裡他又萬幸自己首先發現了傳單地事,他找到正在熱情宣傳的齊琳琳。

    「哦,這是中大吶喊小組地讓發的。」齊琳琳說道,她黑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茫然,不知道為何莊繼華突然變得如此凝重。

    「這你怎麼只有你們兩個?」莊繼華向四周看看,沒有看到其他發傳單的人。

    「這條街是我們負責,其他人在前面兩條街,那裡人多。」齊琳琳說,還有句話沒說,這條街是主幹道,兩個女孩子在這裡安全。前面的兩條街,各有一家賭檔和煙館,出入的人幫會分子較多。

    莊繼華想了想對劉殷淑和齊琳琳說:「傳單不要發了,現在帶我去找把傳單給你們的人。」

    「為什麼?我們正在干革命呢,等我們幹完再去也行。」齊琳琳有些不高興,嘟噥著嘴,對莊繼華的行為很不高興。

    「阿淑,齊同學,實話告訴你們,這不是革命,是破壞革命,是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聽到莊繼華的話,兩個女孩有些慌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怎….怎麼可能?他們說這是革命行為,是最革命的。」慌亂過後,齊琳琳好容易把心收回來了,疑問又在她心裡升起。

    「你也這樣想?」莊繼華問劉殷淑,劉殷淑猶豫的看看莊繼華

    還是點點頭。她聽過她們的演說,感到講得很好,她不願相信說那樣的話的人是反革命。

    看著兩個女孩,莊繼華心中痛惜,她們太年青,劉殷淑稍微大點,也才剛滿十九歲,齊琳琳稍微大點,也不到二十。根本不知革命為何物,更不懂目前廣州波雲詭殛的政治局勢,一旦變故到來,她們如花般的青春就會在還沒真正怒放之前凋謝。

    「唉,你們不懂,革命不是口號,更不是盲動。」莊繼華正要對她們詳細解釋什麼是革命,轉念一想又放棄了:「這些道理我以後再對你們說,我們還是快去吧,不然他們就走了。」

    莊繼華說完率先向齊琳琳指的方向走去,兩個女孩乖乖的跟在後面,在他們看來能與海軍少將稱兄道弟的人,自然是革命的。

    走了不到六十米,轉進棉花街,沒走幾步,果然看見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在發傳單。其中還有個男學生,站在台階上向周圍的人群大聲演講,有幾十個市民在圍觀。

    「他們在那。」齊琳琳指著演講的學生說:「那就是鐵強。是他給我的。」

    「他就是吶喊地領導人?」莊繼華皺眉問道,一個完全沒聽說過的小青年,他們居然敢把矛頭直接指向蔣介石,這讓人難以接受。

    「不是,他是我們的小組長。」齊琳琳說。

    「哦,那,你知道領導人是誰嗎?吶喊地領導人。」莊繼華問。

    「不知道。我加入也不久,只知道鐵同學。」齊琳琳說,這話讓莊繼華哭笑不得。這樣就敢上街向蔣介石發起挑戰。看著莊繼華無奈的表情,齊琳琳剛剛恢復的信心又動搖了,難道真的的錯了。

    莊繼華沒有上前打斷鐵強。而是讓齊琳琳與劉殷淑把其他人都叫過來,停止發放傳單。在齊琳琳招呼下。街對面的同學迅速穿過街道,後面又有一群人趁機跟著穿過街道,本來很流暢的交通頓時緩慢下來。被迫緩緩行使的車輛不滿的發出真正聲響。另一個在後面地同學調皮的把手裡的傳單塞進經過地雪鐵龍車內。

    「蔣介石趕走了王懋功又沒了動作。說來也怪,這汪精衛就這麼忍了?」雪鐵龍內李彥國口氣不滿的對伍朝樞說。他順手拿起塞進來地傳單,看也沒看就往外丟。

    「給我看看。」伍朝樞沒有回答,而是對傳單發生興趣。

    李彥國一愣,他收回往外扔的傳單,遞給伍朝樞:「雲公對這個還感興趣?這樣東西,每天都有。」

    「嗯,我經常叫人上街收集傳單。」伍朝樞還是點點頭,他接過來一看標題,眼睛頓時一亮,忍不住叫道:「好,寫得好。」

    「雲公竟還有這樣嗜好!」李彥國感到十分驚訝。

    「老弟,這你就不知道了,傳單這東西有時候能告訴你別人要做什麼,比如這個,」伍朝樞的情緒明顯提高,他抖抖手上地傳單:「他就告訴我,我們地機會快來了。」

    李彥國不解地接過傳單,一目十行快速瀏覽:「這是共產黨的?」李彥國看完後有些傻了,他完全沒想到機會就這樣悄沒聲地來了:「雲公我們該怎麼作?」

    「借力打力。」伍朝樞滿面笑容,眼中卻射出陰寒的光。

    演講中的鐵強發現他的小組同學都已經停止發放傳單了,而是聚集在一個英武的軍官周圍,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趕緊結束演講,從人叢中擠出來,快步走到眾人面前。

    「你們怎麼啦?出什麼事了?」鐵強邊問邊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莊繼華。

    「是我讓他們停下來的。」莊繼華說。

    「你憑什麼干涉我們的革命行動?」鐵強指責道,但他絲毫不怕,他針對場面的平靜有所不滿,現在鬥爭來了,這讓他的血液循環開始加速。

    「沒什麼,我只想知道,你們的上級是誰?」莊繼華平靜的問。

    「有什麼衝我來,我就是他們的上級。」鐵強毫不示弱,巧妙的轉換了話題。

    「衝你來?你配嗎?」莊繼華冷笑一聲:「我問的是你的上級。」

    鐵強的臉色霎時變得通紅,受到輕視的屈辱激發了他的鬥志:「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問我?」

    周圍的幾個同學也發生小小的騷動,無論男女都流露出憤怒的表情,躍躍欲試的要與莊繼華交手,只有劉殷淑擔憂的拉拉莊繼華的衣襟,齊琳琳則陌生的看著突然變得盛氣凌人的莊繼華。

    「你們真是不知輕重,」莊繼華怒極而笑:「那好,我現在就帶你去文德樓。」

    「文德樓?」鐵強有些疑惑了,如果莊繼華說帶他去警察局,他反倒可以放開手腳與對方鬥爭了。

    「文德樓是什麼地方?」快嘴的齊琳琳也問,她邊問邊向莊繼華使眼色,意思是要他客氣點。

    「哼哼,怎麼你們不是cp?」莊繼華的臉色更嚴肅了,他一開始

    自身的氣勢,他要在氣勢上壓住鐵強,這種只有熱血青年,必須先壓住他,然後才能展開對話。否則就會陷入糾纏不清的辯論中。

    「我們雖然不是cp,但我們是廣東區委領導的。」將忍不住說漏嘴了。

    「放屁!」莊繼華忍不住罵句粗話:「既然是廣東區委領導的,怎麼不知道文德樓是區委所在地。」

    鐵強頓時陷入尷尬中。莊繼華不給他調整的時間:「現在你先跟我去文德樓,然後我們看情況再說。」

    齊琳琳瞪大圓眼睛:「還有然後?」

    「當然有然後。你跟我走,其他人回學校去」莊繼華冷冷的看著鐵強,說完舉步要走。

    「不行,你把我們趕走,到底想把他逮到哪裡去?」一個男同學站出來攔住他。

    「你是cp嗎?」另一個女同學問。

    「文革,你先說說到底怎麼啦?我們到底錯在那裡?」劉殷淑拉住他央求道。

    看著劉殷淑地眼睛,莊繼華心一軟長歎一聲搖頭說:「你們啦,啥事都不懂。就知道瞎胡鬧。」

    這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話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發笑,莊繼華看看周圍的十幾個人,這些人有迷惑。有懷疑,有焦急。

    「我不是cp。我是純粹地國民黨員,」莊繼華的第一句話讓很多人神色開始變得輕鬆,鐵強也頓時恢復了鬥志。他立刻想到這肯定是右派。難怪要阻止我們。而且說什麼帶我去文德樓,肯定是假的。真正要帶我去的是警察局。但他還沒開口,莊繼華的話立刻又讓他陷入冰窟中。

    「也許你們認為我是國民黨員管不了你們,錯了,這件事的性質非常嚴重,因為你們這張傳單上攻擊的對象是國民黨員、黃埔軍校校長、廣州衛戍司令、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蔣介石將軍,由於事涉國共兩黨,所以我作為國民黨員當然要管。我帶他去文德樓,就是要當面問廣東區委書記陳延年,是不是他們指使你們做的,如果是,你們就沒有責任,但cp的麻煩就大了,那時我就要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作?有什麼理由這樣做?共產黨是不是不要國共合作了?如果不是,那你們地麻煩就大了。你們不是cp,又不是廣東區委的命令;那麼你們輕者就是冒充cp,破壞兩黨關係;重者就是別有用心,破壞國共合作,破壞革命,你就等著坐牢吧,而且兩黨都不會救你,都會批判你,那時你就身敗名裂了。」

    莊繼華沉重的看看他們,此刻鐵強面如土色,其他人都惶恐不安,鐵強喃喃地說:「你在嚇唬我,你這是在恐嚇我們。」

    見鐵強還在強撐,莊繼華冷冷的說:「是不是嚇唬你,我們去文德樓就知道了,我保證你可以見到廣東區委書記陳延年。」然後又對其他人說:「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你這是造謠!」鐵強突然大聲爭辯:「你要去地真正地方是警察局。」

    莊繼華一怔然後迅速反問:「怎麼你怕了?」

    鐵強一愣,莊繼華又說:「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叫莊繼華,是衛戍司令部的上校,共產黨內我有很多同學和朋友,李之龍、蔣先雲、楊其剛他們都是cp,比你的名氣大吧,他們都是軍隊裡地,軍隊外面地還有,彭分田、黃明誠、宮繡畫,高級幹部有周恩來,陳延年雖然不是朋友,但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你可以向他們任何人打聽,他們都可以告訴你我是什麼人;況且你還有這麼多同學可以作證,用不著害怕。」

    隨著莊繼華吐出地一個個名字,鐵強的臉色慢慢變白,而莊繼華地最後一句話將他徹底擊潰,他知道莊繼華說的都是實話,要去的肯定是文德樓,但他還是沒說出領導人的名字。

    「文革,有沒有其他解決辦法?」劉殷淑看著鐵強在那裡掙扎,心有不忍。

    「阿淑,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這是嚴重的政治事件,要是放任下去,是要出大事的。」莊繼華根本不可能鬆口,已經發出這麼多傳單,任何一張都可能傳到蔣介石手中,想到傳單到蔣介石手中,莊繼華心中不由一緊,變得有些焦急,必須趕緊去文德樓,然後再找蔣介石,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否則以蔣介石多疑的性格,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想法。

    就在鐵強掙扎的時候,突然從莊繼華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鐵強,你們聚在這裡作什麼,傳單發完了?」

    聲音好像在哪裡聽到過,莊繼華迷惑的轉過身,那人卻首先認出莊繼華:「莊文革,怎麼是你?」

    「李浩一,」莊繼華略微想了會,認出這位前東征宣傳隊員:「原來文章是你寫的,也是你讓他們幹的?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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