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十九節 變計
    克惠州在廣州引起轟動,整個廣州彩旗飄揚,各機關人員、學生、工人、市民自發走上街頭揮舞旗幟遊行慶賀,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更是組織多輛汽車攜帶大批鞭炮,環遊全市公路,沿途燃放鞭炮。

    新成立的國民政府更是興奮,汪精衛連電嘉獎蔣介石,稱其受命東征,督率將士,立破堅城,該總指揮忠勇激發,成此偉功,至深嘉尚。蔣介石的威望進一步高漲。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只有變了。」雲霧居茶樓二樓的一間雅間中,伍朝樞看著樓下馬路上興高采烈的遊行隊伍,放下窗簾轉身笑瞇瞇的對吳鐵城說。伍朝樞在廖案之後一度離開廣州避居香港,後來見風聲過去,汪精衛也派人請他回來,他也就回到廣州,不過這一回來卻發現已經物是人非,原來的孫科、胡漢民均已經離開廣州,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距離中樞很遠的小角色,這些都對目前廣州的局面感到絕望,有些已經打算離開廣州去上海,但伍朝樞卻認為事情還有可為,沒有到最絕望的時刻。

    「嗯,」吳鐵城沒有問怎麼變,他是孫科一派的人,孫科走後,黨內對他的議論漸多,特別是廖案後,抓捕兇手不力,大多數疑凶在逃,受到很多指責,他感到自己在公安局長的位置上可能待不久了。今天伍朝樞突然邀請他喝茶,他一來卻發現除了伍朝樞外還有原民國日報的編輯盧山鳴、廣州群報副主編濟遠和一個不認識地中年人,這個人很少說話。一支雪茄在手上晃來晃去。

    「看來雲老心中已定計,何不說出來讓我等安心。」盧山鳴緩緩的說,他已經辭去了民國日報的編輯,準備去上海民國日報就職。

    「嵩皓,你就不該走,走幹什麼,把廣州留給他們?」濟遠說道。

    「留下來還能什麼?倒不如北上與鄒先生他們匯合,另創一番局面。」盧山鳴反問道。濟遠一時語塞,轉首向伍朝樞求助道:

    「雲公。你說說以後我們怎麼辦?」

    「雲公我勸你也走,我們都走,這個地方我們不要了,讓他們共產去。」盧山鳴賭氣的說。

    「走?去那裡?」伍朝樞笑嘻嘻的說:「打敗陳炯明。消滅鄧本殷,廣東越發興旺了,我才捨不得走呢。」

    「還是雲公厲害,廣東蓬勃向上。正是我等大展宏圖的時刻,怎能輕言離開。」中年人把雪茄從嘴裡拿下來,輕輕讚歎道。

    策動劉楊叛亂後,李彥國本想到廣州來看看。沒想到劉楊只幾天功夫就徹底失敗了,雖然他也判定劉楊必敗,可還是沒料到敗得這樣快。這樣徹底。灰心喪氣之下他就回了上海。他在上海觀望了一段時間。感到段瑞此次重起,再無當年系老大的雄風。而奉系內部矛盾重重,江南反奉呼聲日漸高漲,五事件中北洋政府的無所作為與國民政府的趁時而起相比,讓他斷定今後地天下在南方,於是他刻意結交在上海的國民黨人,經葉楚傖介紹加入國民黨後,就跑廣東來找伍朝樞了。伍朝樞與他幾番交談,認為他是個人才,於是就推薦到中央黨部作宣傳工作。今天他也是第一次認識吳鐵城。

    「每勝利一次蘇俄的影響力就增加一分,我都不知道該慶賀還是該沮喪。」吳鐵城苦笑著說,他瞭解這些人的底細,因此也就沒刻意隱瞞自己地主張。

    「晤,應該祝賀,打垮陳炯明我是堅決支持的。」伍朝樞連忙嚥下嘴裡的茶水,然後笑著說道。

    「消滅陳炯明是好,可這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唉…。」濟遠雖然不肯離開廣州,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濟遠兄太悲觀了,忘記了一句話,強敵去則嫌疑生。」李彥國悠悠的說。

    「哦,此話怎講?」盧山鳴這下有些精神了。吳鐵城也不解地看看他,伍朝樞點點頭:「強敵去則嫌疑生,彥國說得好,不愧是日本帝國大學的高才生。」

    「哪裡,哪裡,其實雲公心裡早有定計,我等還是聽雲公調遣。」李彥國面上謙讓,口氣卻有一絲得意。

    伍朝樞淡淡的撇他一眼,嘴角帶笑的說:「彥國聰明過人何用我來定計,不過你畢竟來廣州還短,對廣州情況地瞭解還是不如我等。」

    「雲公說得極是,還請雲公指點。」李彥國知道伍朝樞已經看破自己那點得意,正在提醒自己,要想做大事,必須謙虛。

    伍朝樞不再賣關子,整整精神說:「廖案之後,我等同志聲勢大衰,蘇俄與共黨聲勢大盛,其實福禍無常,焉知不是禍呢?蔣介石、汪精衛畢竟是我黨同志,一時受共黨蒙蔽;消滅陳炯明後,共黨必然肆無忌憚,破壞我黨的綱領主義,彼時黨內醒悟之同志必將越來越多,汪蔣二同志也將醒悟。故我等現在要做的是繼續揭露共黨,為我黨保存一絲元氣,以待將來。」

    「那具體怎麼作呢?」盧山鳴畢竟是文人,對這種政治手段反應較慢。

    「你到上海後,告訴海濱(即鄒魯)和哲生(即孫科),他們負責外面地活動,我們在內部找機會。你別看蔣介石人前一副剛強堅決地模樣,其人內裡剛愎多疑,我們可以利用這點做文章。」此刻伍朝樞臉上毫無笑意,眼中透露出一股狡詐和凶狠。

    雖然各方電賀不斷,但攻城部隊地傷亡卻也讓蔣介石心痛不已,特別是在明明可以避免的情況下,這一點尤其讓蔣介石難以釋懷,他對羅加覺夫產生一絲怨恨,懷疑地種子在他心中埋下。

    第二天蔣介石率領總部進駐惠州所辦的第一件事就是追陣亡將士,由東征軍政治部主任周主任宣讀祭詞。然後蔣介石發表演講,雖然心中厭惡羅加覺夫,但蔣介石還是對蘇俄進行了高度讚揚,號召中國革命要學習蘇俄,走蘇俄革命地道路,在結束演說時依然高呼「蘇俄革命萬歲」「三大政策萬歲」「打到帝國主義」。

    總指揮部隨後發表兩道佈告:第一,禁止收藏遺械。楊坤如部敗退後,惠州城內遺留大量槍支彈藥,所有拾到者必須在兩日內上繳東征軍。第二拆毀惠州城牆。惠州的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地理環境卻又很險要,不管被誰佔領,東可威脅潮梅。西可為進攻廣州的基地,因此必須置於國民政府的控制之下,拆掉城牆就消滅了任何想以惠州威脅廣州的可能。

    但在晚上的軍事會議上蔣介石堅決要求修改原作戰計劃。按照原計劃,攻克惠州後。程潛將率領左路軍經石公神向河源展開進攻,李濟深率領右路軍向海陸豐發起進攻,中路軍策應左右兩路,出平山墟向三多祝進攻。現在蔣介石要作出修改。他調右路軍李濟深部北上,中路軍南下,左路軍程潛部走中間。不過為了彌補程潛所部兵力不足。又把警衛軍歐陽駒(即吳鐵城所部。吳鐵城兼任廣州公安局長,沒有參加東征。由副師長歐陽駒率領)所部劃歸程潛指揮。

    更主要的是,調整之後右路軍的攻擊路線改變,改為走河源-龍川-五華、興寧直下潮,實現左翼迂迴。中路軍出紫金,與左路軍合攻五華,而後一起繞道南下。

    對蔣介石的這個左翼迂迴羅加覺夫倒沒有多大意見,一方面他認為打下惠州東征就勝利一多半了,剩下地敵人膽氣已經衰,不敢再正面交鋒;另一方面也感到惠州之戰蔣介石對他有意見,這次得給蔣介石面子。

    可是李濟深反對,按照這個計劃李濟深所部要從右翼調到左翼,又要繞道走五華興寧,五華興寧是林虎老巢,工事堅固雖不如惠州,卻也弱不了多少,如果打下來後歸他駐守倒也罷了,可顯然今後東江是一軍防地,自己四軍損兵折將卻給他人作嫁衣裳,心中有所不甘。

    「敵前作這樣大規模的調動,易引起部隊的混亂,予敵可乘之機,我意還是照原定方案進攻為妥。」待蔣介石介紹完新計劃後,李濟深心中已經打定主意。

    「無妨,惠州兩日即下,敵人心神皆驚,待他們反應過來,我們部署已定。」參軍長何成浚反駁道。何成浚是蔣介石最近從上海挖來的人才,他原是孫科太子派地人物,孫中山改組國民黨後,他回上海了,名曰修養身體,實則對改組不滿。

    「雪竹兄,太冒險了吧。」李濟深冷冷地看了眼何成浚,他對何成浚這麼快就巴結上蔣介石很是反感,因此口氣就有些不客氣。

    聽出李濟深口氣中不客氣,何成浚一雙小眼睛一瞪不客氣的說:「冒險?哼,打仗本來就是冒險,不想冒險,回家抱孩子,那樣穩妥。」

    何成浚1904年就加入同盟會,資歷幕僚,從沒有單獨統軍,與譚延愷、朱培德、孫科都有不錯的交情,因此根本不怵李濟深。

    「你!」李濟深大怒拍案而起,指著何成浚罵道:「你算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說話。」

    何成浚也不示弱唰地一下站起來,這時周主任見事不妙,立刻站起來打圓場:「李軍長,何參議長,我們討論下一步作戰計劃,用不著這樣劍拔弩張,傳出去影響不好。」

    蔣介石心裡很不高興,但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也開口:「雪竹兄,任潮兄,都坐下,這成何體統,你們都是高級將領,你們要打起來,下面的師長旅長怎麼辦?」

    李濟深冷冷哼一聲坐下了,蔣介石既然說話了,他也不得不給面子,何成浚當然更快地坐下了。

    「敬之,你對這個作戰計劃怎麼看?」蔣介石問一旁沒做聲的何應欽。

    「校長的目的是徹底殲滅敵人,我認為這是個很漂亮地計劃。」何應欽說得是實話,不過他的身份是蔣介石的部下,所以說服力就沒那麼強。

    「頌雲兄,你有什麼意見?」蔣介石又問程潛。

    「我只提一點,迂迴地距離是不是太遠了。」程潛認真想想後問,他對這個計劃還真沒什麼意見,與原計劃相比他指揮地部隊還多了一個師,而且他地利益也沒受損失,因此單純的從軍事角度考慮問題。

    蔣介石點點頭,讓陳解釋一下。

    陳站起來,拿起指揮棒,指著地圖說:「惠州戰後,集中在惠州附近地敵軍必然後撤,他們認為下一階段我軍的作戰方向必然如一次東征時一樣,沿南線經海陸豐,進攻潮,而且他們認為我軍的主力是一軍,也就是他們說的學生軍,也就是說他們認為一軍必然走這條路。」他說著,用指揮棒在地圖上沿海陸豐到潮畫了一條線。

    「敵人必然在這條線上聚集主力或者如棉湖戰役那樣,從側後攻擊我軍,而我們就將計就計,以一軍為誘餌,吸引敵人,以四軍為主力迂迴興寧五華,程指揮率領的部隊則出紫金,合擊五華,而後分兩路南下,四軍走五華揭陽,程指揮走梅縣取潮州。兩重迂迴,徹底殲滅陳軍余逆於潮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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