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二節 沙基(二)
    靈鳥阿英沒有和工廠的姐妹們走在一起,而是和阿水們把婚期定在7月1日,與黨的生日一起慶祝。雖然錢不多,不過他們相信隨著革命的發展,他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周主任與一些黃埔軍校的同學走在最前面,出於安全考慮,負責維持秩序的蔣先雲曾經要求他不要參加或者走在後面,但被周主任拒絕了,於是蔣先雲安排曹石泉帶幾個人走在他的身邊以便保護他的安全。

    遊行隊伍經過西濠口到達沙基,沙基對岸就是沙面租界,站在江邊可以清楚的看到租界內的域多利酒店的大門,連接沙面與沙基的兩座橋已經關閉,租界警察和英軍在橋的對面築起工事,警惕的看著從對面橋頭經過的遊行隊伍。

    域多利酒店樓頂上的英軍士兵居高臨下的看著對岸的人群,他們舉著橫幅,拿著小旗,高呼口號,不過這些士兵卻不是很緊張,因為這些人沒有衝過大橋的企圖。可就在他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時,耳邊傳來命令。

    「ready!」

    士兵們本能的抓起武器相對岸瞄準。

    「fire!」

    域多利酒店樓頂的噴出十幾道火焰,江岸邊、橋頭,也同時響起清脆的槍聲。對岸的人群霎時倒下一遍,人群立刻如驚弓之鳥,四散奔逃。

    驚恐的人本能的向後面逃去,可是遊行的人太多。後面地人還不清楚前面發生什麼事情,仍然繼續向前走來,前面的人轉身要跑,兩邊立刻在街道中間擁堵起來。

    混亂的人群將阿英和阿水分開了,阿水在人群中拚命的叫喊阿英的名字,他心急如焚,顧不得對面射來的子彈,向阿英的方向奮力擠過去。慌張中阿英想起東征前受訓時教官告訴她們的。聽到槍響要立刻臥倒。她趴在地上。驚恐萬分。兩個人就倒在她地旁邊,鮮血從他們地身上流出,灰塵小溪迅速逼近阿英,濃烈地味道,讓她幾乎嘔吐,這時她聽到阿水的叫聲,她抬頭看見阿水在緊張的找他。

    「我在這。阿水,我在這。」阿英叫道,可是阿水在混亂中沒有聽到她的叫聲,她從地上爬起來,向阿水跑去。她看見阿水也看見她了,阿水在向她跑來。一個熱騰騰的東西鑽進她的身體,她繼續向前跑了兩步,腳下一軟就要栽倒。阿水抱住了她。

    「阿水。我有點……。」

    美麗的眼睛無神地望著純淨的天空。

    「阿英!」

    阿水快要瘋了,他抱起阿英轉身就跑,兩顆子彈追上了他。他雙腳一軟,跪在地上,雙手仍然死死的抱住阿英。

    「阿英,…。」

    從嘴裡冒出的血,順著下頜滴在阿英的肩上。

    還差七天,七天,生命終止於幸福來領前的七天。

    六月的太陽冷漠的看著大地上地罪惡。

    屠殺還在繼續。

    「打倒帝國主義!」一個青年學生憤怒地衝到江邊,向對岸揮舞起拳頭。很快他就被對岸的子彈射倒,鮮血染紅了珠江河水。

    也許是上帝的意思,第一波子彈射中了周主任身邊地曹石泉,周主任立刻臥倒。隨後他迅速轉進旁邊的小巷。躲在小巷邊,他看著混亂的人群,焦急的對人群喊道:「趴下!趴下!快趴下!」身邊的衛士也焦急的衝他喊道:「快走,這裡太危險!快走!」

    「群眾!快點。」周主任焦急的指著街上的人群:「你們和我一起喊。」

    「沒時間了,敵人的軍艦就要開炮了,這裡太危險,周主任,您快撤退。我去。」文起代衝過來對周主任喊道:「你們把周主任架走。」

    說完文起代衝出小巷,向人群衝過去。衛士架起周主任就向後街跑。

    文起代跑到街邊,躲在一個柱子後面,向街面上亂跑的群眾大聲喊道:「趴下,趴下!」

    一個學生茫然的站在街面,文起代猛地從柱子後面衝出來,撲到學生身上,把他按倒在地,當他再度起身時,兩粒子彈打進他的背心。

    槍響之時,蔣先雲正在隊伍後面,他聽到槍聲,迅速帶部隊向前運動,邊走邊疏散人群,等他衝到沙基江岸邊時,沿江堤岸已經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憤怒的士兵舉槍就要向對面射擊,蔣先雲連忙下令:「不准開槍,不准開槍。」

    對岸的子彈依然瘋狂肆虐,不是打

    隱蔽的木柱上,發出噗噗的響聲。

    「營長,怎麼辦?」士兵們大聲問蔣先雲。

    「隱蔽,不許開槍。」蔣先雲堅決的說。

    「放你媽的屁,還擊!」

    蔣先雲猛地回頭,卻是莊繼華紅著眼睛在罵。

    莊繼華聽到槍聲就判斷是從沙基方向傳來的,他立刻意識到這是沙面租界的英軍向遊行隊伍開槍了。他的腦子當即嗡的一下,向遊行隊伍開槍,那是多少人呀,幾十萬,要死多少人?那種場面他簡直不敢想。

    匆忙中他衝出包房,只來得及喊了聲:「跟我來。」宋雲飛和伍子牛從旁邊的房間衝出來,跟著他向沙基方向跑去。他們倆人的任務是在旁邊的房間招待喻培棣的副官和衛士。

    讓莊繼華意外的是喻培棣也跟著他衝到沙基,看著倒在江岸街道上群眾,莊繼華的眼都紅了。這是屠殺,是對手無寸鐵的平民的屠殺,是明目張膽的屠殺,是肆無忌憚的屠殺。血淋淋的事實讓莊繼華拋棄了對西方的那絲幻想;前世的教育,今生的現實,極端的矛盾。

    莊繼華看著身後的喻培棣,他指著血流成河的街面大聲叫道:「看看吧,他們是怎麼殺我們的,他們為什麼敢一再進行這樣的屠殺。為什麼敢這樣肆無忌憚!」

    莊繼華凶狠的盯著喻培棣:「沒有國家,誰來保護人民?沒有國家,這就是洋人給我們的回答。」

    「你還認為整編軍隊是沒有必要?你還要為你們那點利益,讓這樣的事情重演幾次?」

    血,染紅了街面;子彈,還在肆虐;珠江水依然在靜靜的流淌,他心中的那點堅持卻已經崩潰。

    這時莊繼華聽到蔣先雲的命令,他不由大怒,張嘴就罵。

    蔣先雲見是莊繼華,也來不急細想他為何到這裡來了。趁敵人射擊的間歇,衝到莊繼華的身邊。

    「不能莽撞。」蔣先雲對莊繼華說。

    「莽撞?我們是軍人,不能保衛人民是我們的恥辱。」莊繼華衝著蔣先雲咆哮道。

    「文革,」蔣先雲急了,大聲叫道:「你知道,白鵝潭停著十幾艘外國軍艦,我們要是一打,就會給他們提供借口。」

    「放屁,他們還需要借口嗎?你看看,」莊繼華指著街上的屍體:「他們什麼時候找了借口?」

    「不行,文革,你冷靜點,廣州可有上百萬人。敵人要是炮擊,那要死更多的人。」蔣先雲著急的說。

    「出事我擔著,與你無關。」莊繼華堅決的說。

    「你,你擔得起嗎?你這是蠻幹。」蔣先雲也非常堅決的說。

    「我的軍銜是中校,你只是少校,你必須聽我的指揮。」莊繼華怒吼道。

    「不行,我是一團的營長,你是情報科長,要指揮我你必須取得上級的同意。」蔣先雲毫不讓步。

    「現在找不到上級,按照條例上級不在的情況下,軍銜最高的擔任指揮官。」莊繼華堅持要蔣先雲聽他的。

    蔣先雲這下沒辦法了,轉眼看見喻培棣,他立刻說道:「這裡軍銜最高的是喻師長,他是中將,我們應該服從他的指揮。」

    「他的軍銜是北洋政府給的,我們暫時還沒承認,所以這裡軍銜最高的還是我,你必須服從我的指揮。」莊繼華的那支反應也很快。

    喻培棣看著倆人爭論,他再次感到黃埔軍校的這群年青人的出色,前者能迅速分析大勢局面,堅決忍住;否則卻堅決要求還擊。更厲害的是,倆人爭奪指揮權,卻絕不是什麼我的部隊,你的部隊,而是根據軍隊的規章制度在爭。

    「文革,我認為,少校同志說得沒錯,我們要還擊敵人軍艦肯定開炮,我們的損失會更大。」喻培勸莊繼華,他也認為莊繼華被鮮血蒙蔽了理智。

    「我知道,所以才要開槍還擊,」莊繼華不耐煩的回答了喻培棣後,語氣嚴厲的對蔣先雲說:「蔣先雲少校,根據條例,如果你不服從命令,我有權解除你的指揮權,你現在立刻回答我,你是否執行命令。」

    蔣先雲看看莊繼華,想想後神色堅決的說:「我不能執行這個命令。」

    他的話還沒說完,莊繼華就叫道:「雲飛,下了他的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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