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佛的角度看過去,消瘦漢子四周圍的空氣似乎波動不已,他的身形在光線的折射下,顯得幾分飄渺,幾分仙風道骨♀種光線的錯覺頗似如今夏日柏油馬路上熱氣升騰的涅,聯想到這間本應是濕冷的屋子中溫度卻是如此炎熱,想必也應有熱源的存在。
愈發靠近消瘦男子,乾燥炙熱的感覺越是濃烈,草屋中高溫的由來,竟好似是這位消瘦漢子散發出來的在此時,消瘦漢子微微睜開雙目,臉頰上擠出一絲微笑,緩緩道:「七佛,說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間不需用此繁文縟節!快快起身,來我身邊就坐!」[]
七佛靦腆站起身來,尋了張石凳用半邊身子坐了,低聲問候道:「十三哥,有些日子不見,您的武功又精進許多呢!」
被稱為十三哥的消瘦漢子道:「七佛兄弟見笑了!九陽九陰這兩門神功,始終是難以尋找到一個陰陽調和兩頭並進的修煉法子。我鑽研了這些年頭,卻也只得了個在陰冷的地方修煉九陽真經,在炙熱的地方修煉九陰真經這麼個法子。唉!年復一年,許多個光陰就葬送在修煉武學上,連修煉武學用來做什麼的本意都快要忽略了呢!」
七佛恭敬答道:「十三哥,您不是經常教導我們,勤奮的修煉就是最好的積累麼!正是有您這句話,我們這些後輩才有毅力練得這身本領,怎的到了今日,您又感慨起這個問題了呢?」
十三聽了七佛的話,哧哧的笑出聲來。他舒展了一下身軀,結束了打坐的涅,支起身子,笑道:「我也是最近修習神功遇到些難題,才會有此感慨呢!七佛你瞧,如今正是六月酷暑,太陽之力最足,是修習九陽真經的節氣!而我修煉九陽真經呢,又必須找個陰冷之地。好在黃山周邊的陰絕之地也有幾處,比如說這裡,使得我勉強有個修習九陽真經的地處。可是到了太陰之力最為充足的臘月呢?我又能去哪裡尋找一個炙熱乾燥的地方呢?唉!妄自我貪心不足,將兩門神功一起修煉,到頭來還不如你們這些一心一意練就一門神功的來的有成效!」
「十三哥如今武學上的境界,早已是我們這些後輩無論如何也看不穿的了!所取得成效,自是比我們高深了千萬倍!只練就一門神功的原因,是由於我們這些後輩資質魯鈍,理解不了陰陽調和的道理才是!」那七佛回答道:「十三哥,我在天京城也漲了許多見識!聽聞那極北之地處處冰雪,即便是六月酷暑,亦是滴水成冰;而南方又有赤道之地,即便是寒冬臘月,亦是炎熱無比!余以為,這兩處地方正是十三哥修煉的絕佳場所!」
「哦?世上還有這等奇妙所在?果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十三哥閉目回味片刻,似乎是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這等奇妙所在的風景,終還是搖了搖頭,歎道:「嗚呼哀哉!終究是凡事纏身,哥哥我卻是無法離開皖南這片兒山水呢!怕是要待到我為這窮苦的人們找到一條活路後,才能夠抽身而退,去探尋天下幽閉風景呢!也罷!七佛啊,你這次回來,可是大事已定?」
七佛連忙站起身來,肅立道:「回稟十三哥,兩艘鐵甲大戰船,十二艘滿載軍火、金銀的大鳥船,都已經落入我們手中!這些軍火、金銀,足夠武裝犒勞一支萬人軍隊!而我手下五百個熟悉火器的兄弟,正好可以充作教官!十三哥,只需半年的工夫,我們就可以打造出一支堪比天京城麒麟軍的軍隊!」
十三聞言,終於是放生大笑。他躍下石床,親切拍了拍七佛的肩膀,道:「做得好,七佛!等那一天實現,你便是首功!」
七佛臉上一片猶豫的涅,一丁點兒受到誇獎後應有的喜悅也沒有。支吾了片刻,他終於是呢喃的說道:「十三哥……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我覺得,我們若是去天京城做傭兵,一樣可以賺取大量錢財,來改變窮苦人的命運啊!」
聽了這番責問,十三面色柔和的盯著七佛審視良久♀種無言的叱責令七佛備受壓力,靜了有十幾息的時光,那七佛竟是頂不住心頭的慌張,咕咚一聲跪倒在地。
見到七佛這般涅,十三這才重新微笑起來。他用超乎他年齡的慈祥聲調說道:「七佛,談論一下時事而已,你何必緊張呢?好吧,你所問的問題,怕是你們這些潛伏去做傭兵的兄弟們心中都有所想法吧!我就來給你們做一個解答。七佛,你還記得我們修習武學為了什麼嗎?」
七佛跪地道:「為瞭解危濟困,為了讓窮苦的人們有條活路!」
十三道:「怎麼,修習武學的本意,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麼?」
七佛動容道:「絕對不是!」
「很好,七佛,這麼多年了,我很欣慰你的堅持沒有變!」十三道:「天京城不是邪惡的官僚,但他們是一夥唯利是圖的商人!是一夥同樣需要食用窮苦人血汗才能生存的商人!跟隨他們做傭兵,你本人可以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但是窮苦的人卻依然是一無所有,仍然是掙扎在死亡線上!」
七佛努力爭辯道:「十三哥,我們賺了錢,可以分給窮人們啊……」
「不!他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即便你真的將自己財產分給窮人,天京城的商人也會想方設法再奪回去,因為他們需要窮人!」十三的語氣忽然變得凌厲,尖聲道:「商人需要窮人!他們的商船需要窮人用性命去拉縴,他們的鐵廠需要窮人用性命去挖礦,他們的生產線,需要窮人用性命去熬夜!如果天下沒了窮人,這些用性命討生活的活計還有誰肯做!天京城不會允許這個天下沒有窮人的!不會!永遠也不會!」
一番話,將七佛說得汗流浹背!他魁梧的身形此刻只得匍匐在地,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
七佛這樣的態度並不是白費的,十三見了他這種唯唯諾諾的表現,終於嗤笑一聲,收了凌厲的氣勢,緩緩說道:「起來吧!莫要出去幾日,便忘了本在哪裡!現在你那班兄弟都在哪裡?我也該下山去透透氣了。」
七佛忙道:「十三哥,兄弟們眼下都在歙州城內了!」
「嗯,甚好!」十三取了一件成色老舊的麻衫披在身上,率先推門而出,行至門前,他頓足問道:「對了七佛,你在天京城裡用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七佛答道:「回十三哥,姓氏未敢改變,只是名字用了一個『寶』字。」
十三喃喃道:「方寶?好了,我知道了。」
……………………
「確定這是昆哥親筆書寫的麼?」
「這種木棍棍戳出來的『硬筆字』,除了昆哥之外誰還能戳的如此整齊?」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天京城布政司的大門緊閉,可是大門內的廳堂中卻是有十幾位焦急似火的漢子。細細看過去,原來武松、徐寧、柴進等一幹好漢皆在此愁眉不展。
大門突然開了一道縫隙,門外刺眼的陽光擠進門縫,照耀的群豪均是眼前一花。大門迅速的閉合,光亮消退處,已是多了一位玉面長鬚的老牌帥哥。老帥哥的表情亦是滿臉苦楚,他急促道:「怎麼?賢弟出走,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中都是說了些什麼!?」
習慣稱呼太史昆為賢弟的,當然只有玉麒麟盧俊義。如今事關緊急,群豪見面顧不上多禮,武松搶上去一步,將太史昆留下的手書遞給了盧俊義。盧俊義接過信來把眼一瞧,只見上書:
「我出去玩拴時日,諸位兄弟切莫掛念!這段時間代行城主職責的人我不指定,而是由兄弟們自行推選出!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當是辰時左右吧!我命令,諸位兄弟必須在午時之前選出天京城的臨時城主!
當然,選拔上來的兄弟經過一段時間實踐,發現其並不是個城主這個位置,諸兄弟有權利將其罷免並另選新的代城主!不要以為這是我與大家玩的遊戲!這實際是一個考驗!無論是選舉還是被選舉,甚至是被罷免,都是人生波瀾壯闊的一個體驗!祝願大家能夠在這場考驗之中得到一個好成績!在武林大會閉幕式之前,我會回來的!
愛你們的太史昆,即日題寫。」
這種語氣腔調外加辦事作風的確是太史昆的風格,盧俊義看完書信,也不再懷疑書信的真假。看來,太史昆丟下天京城出去玩蒜件事算是坐實了。玉麒麟皺起眉頭,道:「賢弟的去向是哪兒?誰跟隨他做護衛?」
眾人目目相窺,誰也答不上來。
盧俊義又問:「很明顯,賢弟是與那兩個蠻族小公主出去廝混了!難道,軍情司也沒有對兩個蠻族公主盯梢嗎?」
事兒砸到了軍情司的頭上,夜來香推辭不得,只好硬著頭皮解釋道:「那兩個女子昨兒晚上跟著昆哥回住所了,誰敢去盯梢?結果……今兒早上才發現,他們都失蹤了!昆哥連妾意濃都沒騎,我們真是想不到他會微服出遊啊!」
盧俊義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終於也沒話可說了。不過這個時候武松卻撓著腦門喃喃道:「難道……金蓮說的那件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