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萬貫?」聽了這個數額,太史昆不由得吃了一驚。
兩千萬貫絕對不是一個小數額,像是遼、夏等國一年的生產總值不過也就是這個數額。也就是說,數千萬計的遼夏百姓玩上一年命,也弄不出這麼多錢來。
太史昆眉頭一挑,道:「夫人所說的這兩千萬貫是何來路?如何與開封府新舊皇帝的交替攀上關係的?」
「這兩千萬貫,是我福建路、廣南東路兩地二十七家大禾辛辛苦苦賺來的。」高攬星淡淡說道:「不過,這筆款子卻是被大宋朝廷借去多年了。不只是我們這些跑海路的商號,以寶仁號為首的、蜀荊那邊的土財主們,亦是被朝廷借去了一千七百萬貫。」
太史昆道:「大宋朝廷稅收豐厚,再加上鐵、鹽、茶、酒皆為官賣,怎的還要向民間借貸?」
高攬星嗤鼻道:「伐夏、幣改,哪個不需要錢?朝廷來借錢,又有哪個敢多問的?錢這東西,借出去容易,想要回來就麻煩了。不瞞城主說,蜀中成都府第一號大財主,寶仁號的大東主也到了天京城附近了,八成,也在想著法子見你呢。」
太史昆搖頭道:「夫人,大宋朝廷向你借的錢,你來天京城找我作甚?莫非要發個任務讓傭兵幫你要債?」
高攬星冷笑一聲,道:「這感情好,哪個傭兵能給我要回兩千萬金銀來,我情願出一半謝他!大宋的官員個個肥的流油,可是大宋的國庫,卻是處處蛀洞,連一百萬貫都難以尋覓,何來兩千萬貫?」
太史昆歎息道:「事已至此,夫人不如就認栽吧!只是把朝廷打的白條收好,待到朝廷再次借錢時,拿出來搪塞就是了。」
高攬星冷笑一聲,道:「眼下的問題是,白條都快沒用了!每一代新皇上任時,須得在這白條上封一封印記,算是認賬。我手上的白條,趙佶的印記是有了,可如今呢?趙佶並未昭告天下說是退位,怎的趙似又稱帝繼位了?這兄弟倆誰是皇帝都扯不清,我這兩千萬貫的賬目找誰要去?」
太史昆啞然失笑,道:「夫人的意思,是讓他兄弟二人碰個面,當面交接一下誰來認賬麼?」
高攬星道:「如此最好!」
太史昆道:「夫人,你覺得他們兄弟兩人還有見面的機會嗎?你能想像一下,他們倆見面應是個什麼情景麼?」
高攬星道:「兄弟間交替皇位的,自古都是陰陽兩隔,哪有見面的?如今這光景,即便是他二人見面,也須得分出個勝負尊卑來才是。」
太史昆道:「我站在趙佶的身後,夫人認為他兄弟二人誰勝誰負呢?」
高攬星淺笑道:「所有見識過你們天京城武力的人都告誡我,一定要賭你勝。」
太史昆微笑道:「既然最後勝出的是趙佶,那麼夫人手中白條上的印記就不必更改,夫人的煩心事,也應當解除了吧!」
高攬星微微搖頭,道:「如果你太史昆向天下表態,你會支持趙佶復位,我當然就會解憂!而且,我還會站在你這一邊,出錢,出糧,出力來幫助你呢!」
太史昆聳聳肩膀,道:「想不想復位,趙佶本人說了算。他不想復位,我何必勉強呢?」
高攬星眉頭舒展,輕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太史昆很想幫趙佶復位?」
太史昆摸了摸鼻尖,自嘲道:「夫人這樣理解我麼?好像我是個無事獻慇勤的奸詐之徒呢!」
高攬星:「這句話麼,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需要一個正義的借口才可以揮師開封府?這個借口最好是什麼?趙似勾結番邦?章惇暗結邪教?」
太史昆撓了撓頭,卦感歎道:「唉!夫人若是年輕二十歲,倒是可以引為紅顏知己呢!」
話一出口,席間立刻變得尷尬。太史昆談的投入,竟是忘了對方丈母娘的身份,順嘴口花花起來♀刻回過神來,打內心裡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太史昆慌忙掩飾道:「夫人,話說回來,趙似不見得就會賴賬呀?畢竟朝廷借款這碼子事兒知情者甚眾,他根本賴無可賴!僅僅是為了一張白條,構不成你雪月齋支持趙佶的緣由呢!」
高攬星淡淡一笑,道:「我,雪月齋,相信你的能力,擁立趙佶成功之後,你攝政是必然的。到那個時候,我只要幾個官職:廣州、泉州市舶司提舉,以及福建路、廣南東路四司使。」
太史昆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我太史昆如今不過只有一城之地,哪能做的了兩路之主?再者說了,市舶司以及福建、廣東兩地給了你,大宋合貿易可不就沒有朝廷的份了麼?哪個皇帝會答應你這種請求呢?」
高攬星表情肅穆,道:「合貿易?合貿易官商利益的平衡已被打破!官與商之間的關係,朝廷利益什麼的都是無影之事,兩者真正的關係,乃是商人供養官員,官員給商人提供方便,共同從國家、百姓手中奪取利益。拿市舶司說例,三年任期下來,市舶司的提舉可撈取幾十萬貫的孝敬,終生受用不盡,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閉上兩隻眼睛,任由商人們自行發展便可。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高攬星看了看太史昆似笑非笑事不關己的事情,吐了口惡氣,繼續說道:「現在,官員已經成了只會玩命吸血的存在了。他們將手中每一分每一毫權利都調動起來,從商人身上吸食血液!閉上兩隻眼睛的做法都已成為過去,現在的市舶司提舉,凡是進了港口的船隻每艘必查,每查必定找出茬來,每茬必定動用罰沒重刑,莫名其妙的一點小事,就將整艘船扣下,船主不繳納重金就要失去賴以餬口的船隻!
現在外來的船隻不敢在港口停泊,本地的船隻多被罰沒,開不出港口,這等釜底抽薪呃做法,泉州、廣州兩地市場大幅縮水,交易連年滑坡,照這樣下去,大宋的合貿易必然會毀滅!大宋財政素來倚重商業,若是最賺錢的航海業都倒了,那大宋的政權還會穩固嗎?」
「慣的,都是你們這些商人嬌慣的!」太史昆搖頭歎道:「新官上任,必定拿上一任官員撈到的財產相比較,須得撈得比上一任多,才算是有能耐!長年累月下去,官員要求的錢財早晚會超出商人的底線,到了那個時候,你們也不要怪官員自己動手囊取你們的財富啦!」
「這話是沒錯的。當年官員收錢的時候,還知道這是賄賂,受了錢財之後還知道要照顧商人一二;到了後來,這錢變成了孝敬,誰要是不交,誰就是忤逆;而到了現在,這錢已經變成私律,誰要是不交,包管叫誰家破人亡!」高攬星咬牙切齒道:「太史昆,今年來泉州廣州有不少破落戶投奔你們天京城吧!他們破產的緣由,想必你也早有耳聞吧!」
這些破落戶皆是被官員罰的傾家蕩產,過不下去了才會背井離鄉來到新興港口天京城尋求發展的△為天京城的城主,太史昆對此當然知曉。當下太史昆歎道:「你就算是拿了幾個空空的官銜又有什麼用呢?那些官員蛇鼠一窩,早已將地方黑惡勢力竄同一氣,你要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又豈會善罷甘休?」
「我雪月傭兵團的本事,你難道不曾看見?」高攬星道:「我起程的同時,我雪月齋的船隊同時也從泉州起航。船隊攜帶的,皆是你們天京城最需要的貨物,還有價值百萬貫的銀兩。待船隊到了,我還要與你見面做交易,屆時我需要購買的,是一條軍火生產線。」
太史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乖乖哩個咚!民營企業被逼瘋啦!」
高攬星意氣風發,手指沾了些茶水,邊在小几上比劃邊吹噓道:「我先將這兩路的狗官殺個乾乾淨淨,然後,我分出三支艦隊,一支順著閩江進發,一支順著青田溪……」
「等等,等等!咱們打住!」太史昆叫喚道:「我聲明一個問題先!夫人,您的財力、人力、物力,我天京城一樣也不缺!也不需要!而且,我覺得讓市舶司的貪官污吏繼續禍害你們,拖住你們後腿,敢跑你們人才,不正好是給了我天京城一個超越你們雪月齋的機會嗎?我幹嘛要幫你呢?別琢磨了您吶,你這交易我拒絕了!」
「太史昆!」高攬星怒目圓睜,道:「幫我,是為了讓你不再孤單!」
「哦!」太史昆驚叫道:「你的意思是……送月柔過來陪我嗎?這……倒是可以商量……」
「呸!別打我女兒的壞主意!」高攬星氣憤道:「小子,一家商號只賣一種貨物,會有人喜歡光顧嗎?」
「嘶……」太史昆抽著冷氣沉吟道:「青樓只賣春,貌似買賣很不錯呢!」
「呀!恬不知恥!」高攬星跳腳叫道:「小子!實不相瞞,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消!蜀中盂家的土老財,估計也從你身上看到了消!我們看到的,是商人、商道的未來!自古我們都習慣了被朝廷殘酷盤剝,習慣了在朝廷惡意設置的重重夾縫中求生存,可是從你身上,我們見到了以商立國的消!
太史昆!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商業國家,它會瞬間被周圍的帝國撲滅!即便它一度統治天下,用不了多久也會因為沒有貿易夥伴而退化!只有商業國家林立,相互之間貿易昌盛,才會有發展下去的消!太史昆,我們在跟隨著你書寫史書!有我雪月齋在,你天京城才不會孤單!」
「呃,你的眼光還真是超前呢!這,就是那個萬惡主義的萌芽了吧!」太史昆胡亂嘟囔幾句,道:「唉,畢竟是未來的丈母娘不是?這事兒我答應了,不過這種事不能白紙黑字記下來留人口實,咱們口頭約定好就是了!對了,夫人,你說的錢、糧、軍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