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通史 5
    第一次進兵,是以關中長安為目標。晉穆帝永和十年(354)二月,桓溫與桓溫同時主張北伐的還有殷浩。殷浩在建康主朝政,桓溫握重兵後荊州上游,乘後趙亂,上疏請出師經略中原。屢求北伐。殷浩與桓溫不和,詔書皆不許。殷浩欲以北伐自立功名,公元352年以謝尚、荀羨兩路出兵許昌、洛陽。後因將軍張遇的叛變,兵不得進。公元353年,殷浩率眾七萬自壽春北伐,為姚萇所賣,大敗而還。

    統步騎四萬由江陵出發。水軍自襄陽入均口(今湖北均縣)至南鄉(今河南浙川南),步兵自浙川(今河南西峽)趨武關。秦兵五萬由太子苻萇、丞相苻雄等率領,在嶢柳(今陝西藍田東南)拒溫。兩軍大戰於藍田,秦兵大敗。桓溫進軍至灞上(今西安東北)。三輔郡縣皆來降,關中人民爭持酒肉勞軍。有的老人流著眼淚說,「不圖今日復睹官軍」。

    桓溫兵到關中,時在五月,正是麥收時節。他原希望就地收麥,解決軍糧問題。秦王健採取堅壁清野的對策。桓溫軍中乏食,不得不撤退。秦兵從後追擊,溫軍屢敗,死亡以萬數。

    第二次北伐,是進兵洛陽。穆帝永和十二年(35)七月,桓溫自江陵出發。八月,至伊水,大敗姚襄,收復洛陽。桓溫極力主張還都。但一般朝臣已安於江南的享受,無意於還都洛陽,舉朝反對桓溫的還都計劃。桓溫軍還以後,司、豫、青、兗諸州又為燕奪去。公元35年洛陽也為燕所攻取。第三次北伐是伐燕。海西公太和四年(39)四月,桓溫帥步騎五萬,發自姑孰(今安徽當塗),經兗州北伐燕。六月,桓溫至金鄉(今山東金鄉北)。天旱,水道絕,使人鑿巨野三百里,引汶水會於清水,引水軍自清水入黃河。七月,大軍至枋頭(今河南滑縣西南)。枋頭離燕都鄴(今河北臨漳西)約二百里。鄴中人心惶惶,燕主和大臣慕容評大懼,謀逃回龍城。慕容垂說「臣請擊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資治通鑒》卷一○二晉海西公太和四年)。垂與征南將軍慕容德帥眾五萬拒溫。燕主一面又派人求救於秦,許割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以西地予秦。秦王苻堅用王猛策略,由鄧羌帥步騎二萬救燕。出浴陽,趨穎川。

    桓溫由水路進兵。水路偏在東方,逆水運糧,時間長,困難重重。他駐兵枋頭後,寄希望於打通石門(今河南穎陽北)水道;通過譙(今安徽毫縣)、梁(今河南商丘南)運糧。慕容垂知道這條線對桓溫的重要,派慕容德領騎兵一萬五千屯石門,又以燕豫州刺史李卦帥州兵五千斷溫糧道。

    桓溫使晉豫州刺史袁真攻譙、梁,開石門以通水運。袁真攻下了譙、梁,而不能攻開石門。

    桓溫糧盡,糧路又斷,遂不得不退。他焚舟、棄輜重、鎧仗自陸路奔還。燕軍乘勝追擊,溫軍死者三萬餘人。援燕的秦軍,邀擊溫軍於譙,溫軍死亡又以萬計。

    冬十月,桓溫收集散卒,屯於山陽。枋頭之戰,是歷史上一次大戰,桓溫又一次大敗。

    桓溫的失敗,主要原因在於內部的不和,以及作戰計劃的失誤。

    桓溫從金多帥眾由清河入河時,他的參軍謀士郗超說「清水入河,難以通運(胡注雲自清水入河,皆是泝流,又道裡回遠,故言難以通運)。若寇不戰,運道又絕,因故為資,復無所得,此危道也。不若盡舉見眾直趨鄴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風逃潰,北歸遼碣。若能出戰,則事可立決。若欲城鄴而守之,則當此盛夏,難為功力,百姓布野,盡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請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計輕銳,勝負難必。欲務持重,則莫若頓兵河濟,控引漕運,俟資儲充備,至來夏乃進兵。雖如賒遲,然期於成功而已。捨此二策而連軍北上,進不速決,退必愆乏。此賊因勢以日月相引,漸及秋冬,水更澀滯。且北土早寒,三軍裘褐者少,恐於時所憂,非獨無食而已。」(《資治通鑒》卷一○二晉海西公太和四年)桓溫不能聽。

    桓溫屯駐枋頭時,燕國兩個大臣也有一段對話。太子太傅封孚問於申胤曰「溫眾強士整,乘流直進,今大軍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見克殄之理,事將如何?」胤曰「以溫今日聲勢,似能有為。然在吾觀之,必無成功。何則?晉室衰弱,溫專制其國,晉之朝臣未必皆與之同心。故溫之得志,眾所不願也,必將乖阻以敗其事。又,溫驕而恃眾,怯於應變。大眾深入,值可乘之會,反更消遙中流,不出赴利,慾望持久,坐取全勝;若糧廩愆懸,情見勢屈,必不戰自敗,此自然之數。」(《資冶通鑒》卷一○二海西公太和四年)這也說出了桓溫在政治上的困難和軍事上的失策。

    桓溫進兵路線靠的是經巨野由清水入河的水路。這可以叫作東線。東線的缺點是道遠而水源不足,又是溯流而上,運兵運糧,都有困難。到枋頭後,使袁真取譙、梁,開石門,這條線可以叫作西線。西線的問題是在開啟石門。慕容垂派大軍守護石門,袁真無法攻克。石門不開,水運不通,桓溫軍糧斷絕,只有速退的一條路了。

    前秦的南征。淝水之戰前秦在統一北方後,境內居住著多種民族。關隴地區有盧水胡和羌人。

    今山西西北部和陝西北部有山胡(匈奴族)。山西東北部和內蒙一帶有鮮卑拓跋氏。遼東,河北和河南北部有鮮卑慕容氏。此外,漢族更是中原地區的主要人口。

    苻堅於公元380年分關中氏族子弟十五萬戶於各方要鎮,目的在加強和鞏固秦的統治。結果適得其反。本來,氏族人口在關隴地區比較集中而佔有優勢。分散各地後,因人數比較少,並不能起到鞏固統一的作用;由於人口分散,反而起到削弱氏族在關隴的優勢的作用。

    要鞏固大北方的統一,解決民族問題,需要時間來消化,需要發展生產,發展經濟,使各族人民都先安居樂業。但苻堅沒有來得及這樣做就又走上新的征途了。

    當時不在秦統轄之內的,只有偏安東南的東晉了。苻堅自侍兵力強大,決心滅掉東晉,完成全國的統一。公元383年,他發動了歷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戰。

    淝水之戰以前,秦和晉之間已發生過幾次或大或小的戰爭,這些都可以看作淝水之戰的序幕戰。公元373年,苻堅出兵奪取了東晉的梁州、益州。378年,苻堅派其子苻丕等兵分四路,步騎十七萬,合攻襄陽。圍攻經年,襄陽陷,生俘襄陽太守朱序。同年,出兵七萬攻彭城(今江蘇徐州)、淮陰、盱眙。次年,秦兵取彭城、淮陰、盱眙。隨進兵攻三阿。去廣陵(今江蘇揚州)不過百里。晉朝廷大震,臨江戒備。秦軍為晉兗州刺史謝玄打敗了,退還淮北。38、382年之際,秦荊州刺史率眾二萬攻竟陵。晉桓衝出兵拒戰,大敗秦兵,斬首七千級,俘虜萬人。從這時期雙方在戰爭中的互有勝負來看,東晉並不是弱手。

    這時東晉當政的是謝安。謝安頗識大體,使統治階級關係協和,時人把他比之王導而又「文雅過之」(《晉書·謝安傳》)。他與桓氏的關係,處理得特別好。桓溫既掌兵權,又掌政權,又有上游荊州為根據地。桓溫死後,朝廷加溫弟荊州刺史桓豁為征西將軍,都督荊、梁、雍、交、廣五州諸軍事;弟江州刺史桓沖為中軍將軍,都督揚、豫、江三州諸軍事,揚、豫二州刺史,鎮姑孰;豁子竟陵太守桓石秀為寧遠將軍、江州刺史,鎮尋陽,三分了桓溫生前的職務。桓沖也能顧全大局,他能「盡忠王室」,「忠言嘉謀,每盡力心」(《晉書·桓沖傳》)。桓豁死,桓沖遷督江、荊、梁、益、寧、交、廣七州等地軍事,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桓沖「自以德望不逮謝安,故委以內相,而四方鎮扞以為己任」(《晉書·桓沖傳》)。謝安,桓沖一在朝廷,一在上游。當時桓、謝兩家手裡都,掌有兵權,兩家能夠合作共處,東晉政治上就能獲得安定。這是晉廷自過江以來,很難得的好時機。

    淝水之戰的前夕,東晉的兵力也是比較強大的。北府兵,是一支精幹強大的軍隊。北府,是指的京口(今江蘇鎮江)。北方兗州、徐州南來的流民,多集中居住京口、常州一帶。東晉朝廷設置了南兗州、南徐州來安置這些僑民。這些來自北方的僑民「人多勁悍」,招募他們為兵,能組成一支勁旅。晉孝武帝太元初,謝玄任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謝玄就「多募勁勇,牢之與東海何謙等以驍猛應選。玄以牢之為參軍,領精銳為前鋒,百戰百勝,號為北府兵。敵人畏之」(《晉書·劉牢之傳》)。

    北方流亡到南方的僑民,最初不負擔租賦徭役。後米為了整頓戶口,使僑民也負擔賦役,曾多次實行土斷。淝水戰前,桓溫主政時實行的一次土斷,歷史上稱作庚戌制(因為是在晉哀帝興寧二年,公元34年,三月庚戌這天施行的),比較徹底,得到「財阜國豐」的效果。後來劉裕實行土斷時的上表中稱「大司馬桓溫,以民無定本,傷治為深,庚戌土斷,以一其業。於時財阜國豐,實由於此。」(《宋書·武帝紀中》)可見,從財政上看,淝水之戰前也是東晉財力較為充足的時期。

    淝水戰前,苻堅曾與他的王公大臣們討論伐晉問題。他首先吐露自己思想,說「吾統承大業,垂二十載。芟夷通穢,四方略定。惟東南一隅,未賓王化。吾每思天下不一,未嘗不臨食輟。今欲起天下兵以討之,略計兵仗精卒,可有九十七萬。吾將躬先啟行,薄伐南裔,於諸卿意何如?」(《晉書·苻堅載記下》)參與朝議的王公大臣,幾乎都是反對伐晉的。這時王猛已死,苻堅的同母弟征南大將軍苻融,太子苻宏,中心公苻詵,乃至苻堅尊敬的大和尚道安,都反對伐晉。

    朝會散後,苻堅獨留苻融商議。《晉書·苻堅載記下》記載「堅曰『自古大事,定策者一兩人而已。群議紛壇,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融曰『歲鎮在鬥牛,吳越之福,不可以伐,一也。晉主休明,朝臣用命,不可以伐,二也。我數戰,兵疲將倦,有憚敵之意,不可以伐,三也。諸言不可者,策之上也,願陛下納之。』堅作色曰『汝復如此,天下之事吾當誰與言之!今有眾百萬,資仗如山。吾雖未稱令主,亦不為劣。以累捷之威,擊垂亡之寇,何不克之有乎?吾終不以賊遺子孫,為宗廟社稷之憂也』。融泣曰『吳之不可伐,昭然。虛勞大舉,必無功而反。臣之所優,作此而已。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諸畿甸,舊人族類,斥徙遐方。今傾國而去,如有風塵之變者,其如宗廟何?監國以弱卒數萬留守京師,鮮卑羌羯攢聚如林,此皆國之賊也,我之仇也。臣恐非但徒返而已,亦未必萬全。臣智識愚淺,誠不足采,王景略一時奇士,陛下每擬之孔明,其臨終之言,不可忘也』。」苻融所說王猛臨終之言,是「晉雖僻陋吳越,乃正朔相承。親仁善鄰,國之寶也。臣沒之後,願不以晉為圖。鮮卑羌虜,我之仇也,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王猛、苻融所說晉不可伐的理由,其核心問題主要有兩個。一是兵將疲倦,不願再打仗;二是鮮卑羌羯是心腹之患。從戰爭的結果看,這兩個問題都是存在的。淝水之戰,苻堅敗了,敗就敗在這兩個問題上。苻堅滅燕以後,沒有殺害燕主慕容昧和燕國王公大臣,仍讓他們作官,保持著一定的政治地位。他回答苻融說「今四海事曠,兆庶未寧,黎元應撫,夷狄應和,方將混六合以一家,同有形於赤子,汝其息之,勿懷耿介」(《晉書·苻堅載記》)。這些話表達了苻堅作為一個政治家的豁達的氣度,但這些想法在當時卻是不現實的。那時,被征服的各族的貴族是不會滿足於現有地位的。對於這一點,苻堅是沒有考慮的,後來在戰爭中他就吃了這個虧。

    晉孝武帝太和八年(383)七月,苻堅下詔、大舉攻晉。民每十丁抽出一丁當兵。良家子年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八月,以苻融為前鋒都督,指揮慕容垂等步騎二十五萬先行,苻堅隨後繼發,戎卒六十餘萬,騎二十七萬,旗鼓相望,前後千里。九月,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剛到咸陽,蜀漢之兵方順流而下,冀之兵至於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糧萬艘,自河經石門,汴水、蒗薚渠達於汝穎。

    苻融兵三十萬,先到穎口(今安徽穎上東南,穎水入淮處)。

    東晉以謝石為征討大都督,謝玄為前鋒都督,與將軍謝琰,桓伊等率眾八萬,北上抗擊秦軍。晉軍的主力,就是北府兵。

    十月,秦軍渡過淮水,攻陷壽陽(今安徽壽縣)。晉朝派去援助壽陽的胡彬水軍,聞壽陽失陷,退屯硤石。苻融命將軍梁成帥大軍五萬進屯洛澗,載斷淮水通路,這樣就截斷了胡彬的退路,也使晉軍不得從淮水水路西進。謝玄大軍自東而西推進,在到達洛澗以東二十五里處停止前進。胡彬派人給謝玄送信說「今賊盛,糧盡,恐不復見大軍。」(《資治通鑒》卷一○五晉孝武帝太元八年,下同)送信人被秦軍捉去。苻融趕快送信給苻堅說「賊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苻堅見信,留大軍於項城,帶輕騎八千,趕到壽陽。

    苻堅派朱序去晉軍大營,勸說謝石投降。朱序原是東晉襄陽太守。朱序到了晉營,不但不勸說謝石投降,反給謝石劃策,說「若秦百萬之眾盡至,誠難與為敵。今乘諸軍未集,宜速擊之。若敗其前鋒,則彼已奪氣,可遂破也。」

    十一月,謝玄遣劉牢之帥精兵五千人趣洛澗。梁成隔洛澗佈陣以待。劉牢之渡水進擊,大破梁成軍,殺成。秦步騎崩潰,爭赴淮水,士卒死者一萬五千人。於是謝石大軍,水路俱進,迫臨淝水。

    苻堅和苻融登壽陽城東望,見晉軍佈陣嚴整,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為晉兵。苻堅開始有懼色,回頭對苻融說「此亦勁旅,何謂弱也!」

    秦軍緊靠著淝水西岸佈陣,晉軍進到淝水東岸,與秦軍隔水相峙。謝玄派人對苻融說「君懸軍深入,而置陣逼水,此乃持久之計,非欲速戰者也。若移陣少卻,使晉兵得渡,以決勝負,不亦善乎!」秦的將軍們都說「我眾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萬全。」苻堅說「但引兵少卻,使之半渡。我以鐵騎蹙而殺之,蔑不勝矣。」苻融也同意這個主意。苻融指揮軍隊稍退。哪知大軍一退,便收不住了。謝玄等領晉軍渡水,衝殺過來。苻融想攔阻退兵,不想馬倒,死在亂兵之中。朱序又乘機在陣後大呼「秦軍敗矣!」苻融一死,秦軍已慌,又聽得秦軍已敗,一發不可收拾。晉軍從後追殺,直追出三十多里。秦軍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逃奔的兵卒,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重以「饑凍,死者什七八」。晉軍收復壽陽。苻堅中流矢,只帶領少數人退回淮北。

    淝水之戰,以秦軍的大敗結束。淝水之敗,除了上文所說的原因外,苻堅也有很多失誤的地方。

    中國軍事史上有句成語「驕必敗」。苻堅就太驕傲了。出師之前,有人說長江天險,苻堅就說「以吾之眾旅,投鞭於江,足斷其流。」「雖有長江,其能固乎?」(《晉書·苻堅載記下》)這就犯了兵家大忌。而且劉牢之以五千人可以在敵前搶渡洛澗,追殺秦軍主將梁成,使秦軍步騎奔潰。這不是小事,而苻堅、苻融竟然不能採取緊急的對策,這也暴露秦軍在作戰索質上的重大缺陷。

    淝水之戰的後果,在北方是又一次出現了分裂。在東晉是奪回了一些地方而在統治集團內部滋生了權力上的矛盾。

    無論是東晉的北伐或前秦的南征,都沒有達到預期目的,但這兩方面發動的戰爭,也都不無表明歷史的脈搏在向全國統一的方向跳動,不過前進的道路還相當曲折。

    第六節淝水戰後北方的再分裂淝水之戰敗後,苻堅帶傷北歸,一路收集散兵,回到洛陽時只有十多萬人。苻堅帶著這十多萬人回到長安。維持統一的強大的軍事力量垮了,統一也維持不住了。原來被秦征服的各族貴族,都乘機起來謀求恢復他們的政治勢力。前秦土崩瓦解了。在淝水戰後半個世紀裡,北方黃河流域又重新分裂成燕、秦、涼三個部分,許多小國互相攻奪。公元384年和385年,在前秦原來控制的土地上出現了羌族人姚萇建立的後秦,鮮卑人慕容垂和乞伏國仁建立的後燕和西秦、氏族人呂光建立的後涼。苻堅在385年為姚萇俘殺。397—409年,從後涼中分裂出北涼、南涼和西涼,從後燕中分裂出南燕和北燕,從後秦中分裂出夏。直到439年北魏統一了北方,中國北方的這種局面才告結束。

    後燕(附西燕)。北燕和南燕後燕慕容垂始建。淝水敗後,秦軍潰敗,唯慕容垂軍三萬人保持完整。

    苻堅帶著敗兵一千多騎,投奔慕容垂。垂子慕容室和弟慕容德都勸他殺掉苻堅,恢復燕國,慕容垂不肯。他說「我昔為太傅(指慕容評)所不容,置身無所,逃死於秦。秦王以國士遇我,恩禮備至。後復為王猛所賣,無以自明,秦主獨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氏運必窮,吾當懷集關東,以復先業耳,關西會非吾有也。」(《資治通鑒》卷一○五晉孝武帝太元八年,下同)慕容垂把軍隊交給苻堅。軍行至澠池,慕容垂對苻堅說「北部之民,聞王師不利,輕相扇動。臣請奉詔書以鎮慰安集之,因過謁陵廟。」苻堅答應了。苻堅尚書左僕射權翼說「國兵新破,四方皆有離心,宜徵集名將,置之京師,以固根本,鎮枝葉。垂勇略過人,世豪東夏,頃以避禍而來,其心豈止欲作冠軍而已哉!豈可解縱,任其所欲哉!」苻堅說「卿言是也。然朕已許之。匹夫猶不食言,況萬乘乎?若天命有廢興,固非智力所能移也。」而翼說,「陛下重小信而輕社稷,臣見其往而不返。關東之亂,自此始矣。」

    苻堅子苻丕鎮鄴。慕容垂到鄴後,丕將石越勸苻丕殺垂。苻丕不肯,說「淮南之敗,垂侍衛乘輿,此功不可忘也。」石越對人說「公父子好為小仁,不顧大計,終當為人擒耳。」

    慕容垂到了河北如魚得水,輒謀獨立發展。公元384年春,慕容垂自稱燕王。他圍攻鄴城一年。最後苻丕放棄鄴城,奔往晉陽。慕容垂進入鄴城。河北大部分地區,都歸於慕容垂統治。公元38年,慕容垂自立為皇帝,定都中山(今河北定縣)。

    公元392年,慕容垂攻佔滑台(今河北滑縣),盡取丁零族翟釗所統治七郡三萬餘戶。公元394年,慕容垂取長子和晉陽,殺慕容永,滅西燕,得西燕所統八郡七萬餘戶。後燕全盛時,疆域南到琅邪,東到遼海,西到河汾,北到燕代,是十六國後期中原最強盛的一國。

    西燕從慕容泓開始。他是前燕主慕容之弟。

    苻堅滅前燕,曾遷徙鮮卑數萬戶到關中。這些西遷到關中的鮮卑人生活貧困,就是貴族,有的也淪為貧民。如慕容永,他是慕容廆之弟慕容運的孫子;徙長安後,「夫妻常賣靴於市」(《魏書·徙何慕容廆傳》)。淝水戰後,前秦的統治力量削弱。慕容泓據華陰起兵,自稱使持節、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大將軍、雍州牧、濟北王。慕容沖也在河東(今山西南部汾水流域)起兵,響應慕容泓。

    這時,慕容垂已在關東起兵反秦。但慕容泓這一支起自苻堅的心腹之地,對前秦威脅更大。前秦大臣權翼就對苻堅說「慕容垂正可據山東為亂,不遐近逼。今及宗族種類盡在京師,鮮卑之眾,布干畿甸,實社稷之無優。宜遣重將討之。」(《晉書·苻堅載記下》,下同)苻堅接受權翼的意見,遣子苻睿領重兵討慕容泓和慕容沖。但卻被打敗,苻睿戰死。

    這支鮮卑人的希望是回關東,並不願留在關中,慕容泓遣使者對苻堅說「秦為無道,滅我社稷。今天誘其衰,使秦師傾敗。將欲興復大燕,吳王(指慕容垂)已定關東,可速資備大駕,奉送家兄皇帝並宗室功臣之家,泓當率關中燕人翼衛皇帝,還返鄴都,與秦以虎牢為界,分王天下,永為鄰好,不復為秦之患也。」苻堅大怒,把慕容找來,當面責備,並讓他給慕容垂、泓、沖三人寫信,要他們罷兵還長安,慕容卻密遣使者對慕容泓說「吾既籠中之人,必無還理勉建業,大以興復為務。」

    慕容泓接到密信,遂進兵長安,改元建興(384)。慕容泓的部眾,以泓德望不如慕容沖,持法又嚴苛,遂殺泓立沖。

    慕容沖在長安城郊與苻堅戰爭經年,互有勝負。這時,「關中士民流散,道路斷絕,千里無炊煙。」

    公元385年,苻堅離開長安去五將山,以太子宏守長安。宏不能守,慕容衝入據長安。

    慕容沖得到長安,便留戀長安,課農築室,為久安之計。這引起意欲東歸的鮮卑人的不滿。一些鮮卑貴族遂利用這種不滿。殺了慕容沖,率領鮮卑男女三十萬人離開長安東歸。在東歸途中,鮮卑貴族間多次發生權位爭奪,最後立了慕容永。公元38年,慕容永進據長子(今山西長子西),即皇帝位,改元中興。慕容泓以來的這支鮮卑慕容氏,歷史上稱作西燕。西燕盛時,其疆域南抵軹關(今河南濟源西北),北至新興(郡治九原,今為西忻縣),東依太行,西臨黃河。

    後燕主慕容垂和西燕主慕容永都要復興燕國,但慕容垂只許自己復興燕國,不許慕容永復興燕國。他認為,不能容許慕容永存在「以累子孫。」393年冬,慕容垂徵集了步騎兵七萬進攻晉陽。次年春,又增調司、冀、青、兗四州兵,分三路進攻。慕容垂親率大軍,與西燕軍合戰於台壁(今山西黎城西南)南。西燕軍中伏,大敗,慕容永逃回長子。後燕軍乘機攻下晉陽,進圍長子。於八月間,滅西燕,殺死慕容永及其公卿大將三十餘人。西燕從384年慕容泓改元,到394年慕容永被殺,首尾十年。

    後燕的衰亡後燕滅西燕後,乘東晉的衰亂,渡黃河而東,略地青、兗,把後燕疆域向南擴展到今山東臨沂、棗莊一帶。慕容垂還想征服北魏。但他對北魏用兵的結果,是遭到很大的失敗。

    這時,鮮卑拓跋氏的勢力已經在長城以北發展起來。公元32年,拓跋珪建立了北魏,都盛樂(今年蒙古和林格爾)。後燕和北魏的關係本來是友好的,後因後燕求北魏解決他戰馬缺乏的困難,沒有達成協議,以至兩國失和。394年西燕危急時,拓跋珪派騎兵五萬,進至今山西忻縣附近,遙為西燕聲援。三九四年,後燕即滅西燕。次年五月,後燕太子慕容寶、趙王慕容麟等率兵八萬伐魏,范陽王慕容德率步騎一萬八千為後繼。拓跋珪把所率二十多萬大軍轉移到黃河以南(今內蒙古伊克昭盟)。後燕出兵五個月,一直找不到與北魏軍主力決戰的機會,士氣漸為衰落。加上塞外嚴寒,後燕軍不能堅持,決定撤退。拓跋珪派拓跋遵率騎兵七萬,堵塞後燕軍南歸之路。十一月,暴風冰合。拓跋珪引兵渡河、留輜重,選精銳二萬餘騎,急追燕軍。十一月九日,燕軍宿營三合坡(在今年蒙古涼城縣西北五十里石匣子溝),輕敵不設備。當日黃昏,拓跋珪的騎兵追到三合坡西,乘夜佈署諸將,使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第二天,日出,魏軍登山,下臨燕營。燕軍將東引,忽見山上敵軍,士卒大驚亂。拓跋珪縱兵奮擊。燕兵走赴水,人馬相騰躡壓溺,死者以萬數。拓跋遵在前邀擊,燕兵四、五萬人紛紛放下武器,斂手就擒,逃脫的只不過幾千人。拓跋珪還俘虜了後燕文武將吏數千人,兵甲糧貨以萬計。拓跋珪坑殺全部俘虜。慕容寶等單騎逃回。

    慕容寶不甘心於三合坡失敗,要求再次伐魏。398年三月,慕容垂留慕容德守中山,親自引兵密發,越過險峻的山路,直抵平城。這時,北魏陳留公拓跋虔,帥部落三萬餘家鎮平城,素不設備。後燕軍到了平城,他才發覺,倉促應戰,戰敗而亡。燕軍盡收北魏在這裡的部落。史稱這一戰役,拓跋珪「震怖欲走。諸部聞虔死,皆有貳心,珪不知所適」。但後燕軍到平城後,慕容垂病重,全軍改前進為後退。四月間,在歸途中,慕容垂死於沮陽(今河北懷來南),太子寶繼位。

    慕容寶繼位後,「定士族舊籍,分辨清濁,校閱戶口,罷軍營封蔭之戶,悉屬郡縣」。這是跟世家大族和軍事組織爭奪戶口,而國家戶籍上的一般民戶比蔭戶的封建負擔要重。因此,「士民嗟怨,始有離心」(《資治通鑒》卷一○八,太元二十一年),出現了嚴重的政治局面。在慕容垂時曾經製造內亂的征東將軍平規,又糾合餘黨,重行作亂,但歷時不久,就平定下來。39年八九月間,拓跋珪率領了步騎四十餘萬大舉攻燕,輕易地攻佔晉陽。十一月,兵鋒轉向河北,攻下常山(郡治真定,今河北正定南)、信都(郡治信都,今河北冀縣)。河北許多郡縣的守宰,不逃即降。慕容寶在中山有步卒十二萬,騎兵三萬七千,悉數迎戰魏軍,被打得大敗。魏軍進圍中山。一直到397年三月,慕容寶率領一萬餘騎,突圍退往龍城。十月,北魏攻下中山,後燕公卿將吏及士卒降者二萬餘人。

    398年,慕容寶在龍城為鮮卑貴族蘭汗所殺。慕容寶的兒子慕容盛殺蘭汗,慕容盛又為其臣下所殺。後來,鮮卑貴族擁立了慕容垂的少子慕容熙。慕容熙時,後燕據有遼西地區,境域狹隘,民戶不多,但他卻是個貪圖享樂、不理朝政的人。407年,慕容熙為馮跋和高雲等所殺,後燕亡。自384年,慕容垂稱燕王至407年慕容熙被殺,後燕立國共二十四年。

    北燕和南燕是馮跋和慕容德所分別建立。馮跋,漢人,仕後燕為禁衛軍將軍。馮跋和高雲等殺慕容熙,推高雲為主,以馮跋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武邑公,掌軍國大權。409年,高雲為其寵臣離班所殺,馮跋自立為王,稱燕天王,史稱北燕,以與後燕相區別。慕容德是前燕主慕容皝的幼子,後燕主慕容垂的幼弟。慕容寶時,北魏進兵中原,攻取中山。慕容德時鎮鄴城,見魏軍乘勝來攻,乃率民戶四萬,車二萬七千乘,從鄴城遷住黃河南岸的滑台,稱燕王。399年,遷都廣固(今山東益都西北),改稱燕皇帝,史稱南燕。南燕的建立,較北燕為早,當時後燕尚未滅亡。

    馮跋任北燕主後,廢除後燕苛政,務從簡易。勵意農桑,省徭薄賦。下令「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見其利。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晉書·馮跋載記》)。馮跋對農桑的重視,對當時遼西地區農業生產的恢復和發展,有所促進。430年,馮跋病死,跋弟馮弘殺馮跋諸予而自立、稱燕天王。馮弘時,北魏開始進攻北燕。有一次,掠奪遼西民戶三萬餘家。又一次,掠奪男女六千口。北燕都城龍城也屢次遭到魏軍圍攻。43年,馮弘被迫放棄龍城,逃往高麗。北燕亡。北燕建國共二十四年。慕容德「立治於商山(今山東桓台西南),置鹽官於烏常澤(今山東壽光東北)」,他對於鹽鐵之利是重視的。他又進行戶口搜括,在原來僅有十餘萬編戶的青州,就搜括出蔭戶五萬八千。405年,慕容德病死,無子,兄子超繼位。超專事畋獵,在政治上毫無作為。40年,東晉劉裕北伐南燕,攻取廣固,斬鮮卑王公以下三千人。南燕亡。南燕建國首尾十二年。

    後秦。西秦。大夏後秦羌族姚萇所建立。羌族和氏族是關隴地區的兩個民族。後趙時期,兩族同被遷徒到關東。氏族在苻堅的祖父苻洪率領下住在枋頭羌族在姚萇的父親姚弋仲的率領下,住在清河。後趙未年內亂,姚弋仲降晉。戈仲死,其子姚襄和殷浩不和,反晉,北據洛陽,擬以洛陽為基地,開建王業。後為桓溫所敗,遂西入關。但這時關中已為苻秦所有。苻生派苻堅拒襄,戰於三原。襄敗,為苻生將鄧羌所殺。姚萇向苻堅投降。

    淝水戰後,慕容垂以掃祭祖墳為借口,回關東去了。姚萇隨苻堅回到長安。慕容泓在關中起兵,苻堅派兒子苻叡去征討,以姚萇為苻叡軍司馬。苻叡戰敗被殺,姚萇派他的長史趙都去向苻堅請罪。苻堅在盛怒之下把趙都殺了。姚萇畏罪,逃奔渭北,遂至馬牧。西州豪族擁護他,共推姚萇為盟主。姚萇遂於384年自稱大將軍,大單于、大秦天王,反前秦,獨立發展。

    在苻堅和慕容泓、慕容沖緊張戰鬥時,姚萇即移兵嶺北,廣收資實。他稱要「待秦弊燕去,然後兵不血刃,坐定天下」(《晉書·姚萇載記》)。後來,姚萇的設想實現了。慕容沖所率鮮卑人攻入長安,旋又放棄長安走關東。姚萇坐取長安。苻堅在長安失落前,走保五將山,為姚萇俘獲縊死。公元38年,姚萇即皇帝位於長安,國號大秦,史稱後秦。

    苻堅雖死,苻秦氏和氐族的勢力還在。苻堅族孫苻登,於苻丕死後即皇帝位,率領氏族勢力繼續和姚萇作戰,公元393年,姚萇死,太子姚興繼位。次年,興征苻登,登兵敗被殺,苻氏的勢力才被壓下去。西燕滅亡時,姚興取得了河東。後又乘東晉衰亂,出兵潼關,取得了東晉的洛陽。後秦盛時,它的疆域南到漢川,東過汝、穎,西控西河,北守上郡。

    後燕、後秦,是十六國後期東西方的兩個強國。後秦在姚興時期(394—45),學術文化相當興盛。姚興作太子時就與臣下「講論經籍」(《晉書·姚興載記上》,下同),作皇帝後,更大興儒學。「天水姜龕,東平淳於岐,馮翊郭高等,皆耆儒碩德,經明行修,各門徒數教授長安。諸生自遠而至者萬數千人。」「涼州胡辯,苻堅之末,東徙洛陽,講授弟子千有餘人,關中後進多赴之請業。」姚興給關尉下令說「諸生咨訪道藝,修身厲行,往來出入,勿拘常限。」於是學者鹹勸,儒風甚盛。

    姚興提倡佛教。沙門自遠而至者五千餘人。「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矣」。姚興時,還翻譯了大批佛教經典。在政治上,姚興申明律令,嚴懲貪污,打擊豪強。始平太守周班、槐裡令李■,都因貪污伏法。鮮卑族薛勃叛奔嶺北。「上郡貳川雜胡皆應之,遂圍安遠將軍姚詳於金城。(姚興)遣姚崇、尹緯討之。勃自三交趣金城,崇列營掎之。而租運不繼,三軍大饑。」緯言於崇曰「諸部之豪,位班三品,督運稽留,令三軍乏絕。宜明置刑書,以懲不肅。」遂斬之。諸部大震,租入者五十餘萬。姚興親率步騎二萬,自往征討,薛勃懼,棄其眾而逃。

    姚興重視農業。滅苻登後,「散其部眾,歸復農業」。他命郡國「百姓因荒自賣為奴婢者,悉免為良人」。姚興在長安立律學,調集郡縣沒有職任的令史來學習。學成後,回原郡縣。「論決刑獄」。姚興自己也常常聽斷疑獄,「於時號無冤滯」。法律總是為統治階級服務,但在刑法酷濫的十六國時期,姚興對法這樣的重視,是很難得的。

    48年,姚興病死,太子泓即位。東晉太尉劉裕乘機進兵,攻下後秦的洛陽。這時,後秦的皇室內部卻又出現了爭奪權位的尖銳鬥爭。晉軍長驅入關,水陸並進,於47年攻破長安。姚泓出降。後秦亡。後秦建國,凡三十二年。

    西秦鮮卑族乞伏國仁所建立。鮮卑族從北方向漠南遷徙時,有一支南出陰山,遷往隴西。這一支裡有乞伏、如弗斯、出連、叱盧四個部落組成部落聯盟。其中,乞伏部落比較強,其首長被推為統主。這支鮮卑部落在隴西一帶輾轉遷徙,後來居住在苑川水(今甘肅榆中東北)一帶。據《水經·河水注》,這一帶地方「為龍馬之沃土」。王莽末年,馬援曾在這裡屯田。這支鮮卑人定居在這裡,很快發展起來。

    前秦強大時,這支鮮卑人被苻堅征服。淝水戰後,這支鮮卑人的首長乞伏國仁招集諸部落,眾至十餘萬。他率眾脫離了苻堅,於公元385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領秦河二州牧,建元建義,史稱西秦。

    公元388年,國仁死,弟乾歸被推繼位,改稱河南王,遷都金城(今甘肅蘭州西北)。公元400年,又遷回苑川。後秦姚興強大時,降於後秦。公元42年,乾歸死,子乞伏熾磐繼位,遷都枹罕(今甘肅臨夏)。這時是西秦最強盛的時候。熾磐滅了南涼,又屢敗吐谷渾,還掠奪了契汗部落的牛羊五十餘萬頭。西秦的疆域,西越浩亹(今青海樂都),東抵隴坻(隴山),北距河,南有吐谷渾。428年,乞伏熾磐死,子乞伏慕末繼位。慕末「刑政酷濫,內外崩離」。430年,連續九個月沒有下雨,饑荒嚴重,民多流亡。乞伏慕末想東趨上邽,歸附北魏。他率一萬五千戶走到南安(郡治在今甘肅隴西東南)的高田谷,遭到夏軍的堵擊,退保南安城。43年,夏軍圍攻南安,慕末出降。西秦建國共四十七年。

    大夏匈奴族赫連勃勃所建。赫連勃勃的父親劉衛辰在前秦時受苻堅任命,為西單于,督攝河西諸部,駐屯代來城(在今內蒙古伊克昭盟東勝西)。淝水戰後,劉衛辰勢力發展,佔有朔方之地,控弦之士有三萬八千人。39年,北魏拓跋珪攻取代來城,殺衛辰子弟宗黨五千餘人,獲馬三十餘萬匹,牛羊四百餘萬頭。

    赫連勃勃逃奔後秦。姚興很賞識他,稱他有「濟世之才」,命他為持節、安北將軍、五原公,給以鮮卑部落二萬餘落,鎮朔方。407年六月,勃勃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建元龍升。有人勸他定都高平(今寧夏固原),但他不願固守一城,而要以雲騎風馳,與姚興爭勝,「救前則擊其後,救後則擊其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他不斷以流動襲擊的形式,蠶食後秦的城鎮,消滅後秦的有生力量。姚興遣將齊難伐夏,全軍覆沒。勃勃俘其將士二萬,收其戎馬萬匹。此後,勃勃多次向後秦進攻,多所斬獲。到了後秦滅亡前夕,後秦的嶺北(今陝西醴泉九嵕山以北地)鎮戍郡縣大都為勃勃所佔有。48年,勃勃取關中,在長安灞上即皇帝位。大夏盛時的疆域,「南阻秦嶺,東戍蒲津,西收秦、隴,北薄於河」,版圖雖不如後秦盛時的廣大,但軍事力量卻超過後秦。

    勃勃有統一全中國的願望。43年築都城於今年蒙古烏審旗南白城子。

    稱統萬城,意為「統一天下,尹臨萬邦」。但他極為殘忍,任意殺人,使侍從群臣都人人自危。425年,勃勃死,子赫連昌繼位。

    42年,北魏派大將奚斤等率兵五萬餘,取蒲阪,進據長安,北魏主拓跋燾自率精騎二萬,渡河襲統萬城,掠得牛馬十餘萬,徙其民一萬餘家而還。427年,赫連昌遣其弟赫連定率軍二萬攻長安,與魏軍相持。魏主拓跋燾徵調十萬大軍,乘虛進攻統萬。拓跋燾自率輕騎三萬,兼程至統萬城下。赫連昌以步騎二萬迎戰失敗,逃往上邽。魏軍佔領統萬城。第二年,魏軍進兵上邽,生俘赫連昌。赫連定這時已由長安退到上邽,又由上邽逃平涼,自稱夏皇帝。43年,赫連定滅西秦,欲渡河西擊北涼,在半渡黃河時遭到吐谷渾襲擊,定被俘,夏亡。夏建國,凡二十六年。

    後涼和南涼。北涼和西涼後涼和南涼為氐人呂光和鮮卑人禿髮烏孤先後建立。

    呂光是略陽(郡治在今甘肅天水東北)人。前秦統一中原後,苻堅命呂光率兵七萬、騎五千征西域。呂光到達龜茲(今新疆庫車),西域三十餘國陸續歸附。苻堅任命呂光為使持節、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安西將軍、西域校尉。

    淝水戰後,呂光以長安危急,全師東歸。前秦涼州刺史梁熙發兵五萬拒光於酒泉,為光所敗。呂光進駐姑臧城。苻堅死,呂光自稱使持節、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涼州牧、酒泉公,建元大安。389年,改稱三河王。39年,稱大涼天王。

    公元399年,呂光死,子紹立。光庶長子呂纂殺紹自立,呂光弟子呂隆又殺纂自立。呂纂「游田無度,荒耽酒色」(《晉書·呂纂載記》)。呂隆「多殺豪望,以立威名,內外囂然,人不自固」。南涼禿髮辱檀和北涼沮渠蒙遜屢來侵伐,「姑臧谷價踴貴,斗直錢五千文,人相食,餓死者十餘萬口」(《晉書·呂隆載記》)。403年,呂隆向後秦姚興投降,後涼亡。

    南涼禿髮烏孤部,是拓跋鮮卑的一支,其「禿髮」兩字,是「拓跋」的異譯。據傳,他們與北魏拓跋氏同源。八世祖禿髮匹孤率領這支鮮卑拓跋從塞北遷到河西,被稱為河西鮮卑。他們活動的地區,「東至麥田、牽屯,西至濕羅,南至澆河,北接大漠」,其中心地區是今甘肅武威東、蘭州西,青海西寧市及樂都地區(《晉書·禿髮烏孤載記》)。

    禿髮烏孤時期,部眾稍盛,「務農桑,脩鄰好」。築廉川堡(今青海樂都東)以都之。公元397年,禿髮烏孤稱西平王,後又改稱武威王,徙於樂都。烏孤時,廣收各方人才。史稱「四夷之豪雋」,「西州之德望」,「文武之秀傑」,「中州之才令」,「秦雍之世門」,「皆內居顯位,外宰郡縣,官方授才,鹹德其所」。(同上)

    烏孤死,弟利鹿孤繼位,徙居西平(今青海西寧),改稱河西王。禿髮利鹿孤有意採用兵農分離制,以漢人為農,鮮卑為兵。《晉書·禿髮利鹿孤載記》記載,其將瑜勿崙對利鹿孤說「宜置晉人於諸城,勸課農桑,以供軍國之用;我則習戰法,以誅未賓。」但這種制度似未能實行,或行而未能貫徹。辱檀一次征伐沮渠蒙遜,曾「徵集戎夏之兵五萬餘人,大閱於方亭」(《晉書·禿髮辱檀載記》)。這戎夏之兵中的夏,當然是晉人。乞伏熾磐襲樂都時,樂都守軍曾擬「聚國人(鮮卑)於內城」,使「晉人距戰於外」。可證晉人也是當兵打仗的。

    利鹿孤在部族中提倡儒學。建立學校,開庠序,選耆德碩儒,以訓胄子,以趙誕等為博士祭酒。

    利鹿孤死,弟辱檀繼位,改稱涼王,又遷回樂都。這時,後秦姚興強大,辱檀向姚興稱臣,姚興以辱檀為使持節、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涼州刺史,鎮姑臧。據有涼州姑臧,是辱檀的宿願,達到了目的,辱檀隨即和姚興分裂,自稱涼王。

    這時北涼沮渠蒙遜和夏主赫連勃勃強大,常出兵侵犯南涼北境,南涼曾先後為沮渠蒙遜和赫連勃勃所敗。辱檀後又以五萬騎伐蒙遜,又大敗於窮泉,辱檀隻身逃回。辱檀被迫放棄姑臧又遷回樂都,在樂都又三次受到沮渠蒙遜的包圍。

    南涼連年對外戰爭,農業失耕,使得「連年不收,上下饑弊」

    (《晉書·禿髮辱檀載記》)。辱檀帶兵去掠奪青海乙弗部。戰爭是勝利了,掠獲牛馬羊四十餘萬頭。但都城樂都卻為乞伏熾磐乘虛襲破。辱檀後退無路,部眾離散,遂奔降西秦。時為44年,南涼亡。南涼建國凡十九年。北涼和西涼是臨松(今甘肅張掖南)盧水胡沮渠蒙遜和隴西狄道(今甘肅臨洮)漢族世家李暠所分別建立。《宋書》卷九八《大且渠蒙遜傳》載「匈奴有左且渠右且渠之官。蒙遜之先為此職。羌之酋豪曰大。故且渠以位為氏,而以大冠之。世居盧水為酋豪。」依此,「盧水胡」,意謂盧水(今黑河)地區的胡人,沒有表明這種胡人的族屬。而沮渠既以匈奴的官職為氏,又取羌人酋豪之稱,似可信其為匈奴人,而所部群眾則有相當數量的羌人。

    蒙遜的父親,為前秦中田護軍。蒙遜代父領部曲,以有勇略,多計數,為諸胡所推服。呂光建後涼政權後,蒙遜仍統率舊部,而叔父羅仇任西平太寧。399年春,呂光遣子鎮東將軍呂纂率羅仇伐西秦乞伏乾歸,前軍大敗。呂光委罪羅仇,殺羅仇。是年四月,蒙遜求歸葬羅仇於臨松,宗姻諸部曲會葬者萬餘人。因殺呂光在臨松所置官吏,與從兄沮渠男成推建康太守段業為使持節、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段業以蒙遜為鎮西將軍,臨池太守,又領張掖太守。蒙遜多次受命征討,均為段業立了戰功。

    蒙遜恐以雄武為段業所憚,內不自安,請為西安太守。段業怕他在肘腋之下,會發生重大的變故,也就答應了他。這時,段業以謀叛嫌疑殺了男成。蒙遜就借口為兄報仇,攻下張掖,殺了段業,自稱車騎大將軍,建號永安。這時是400年五月。敦煌太守李暠也在這一月起兵,自稱冠軍大將軍、西胡校尉、沙州刺史,稱庚子元年,與蒙遜相抗。至是,北涼和西涼都先後由後涼分裂出來了。

    這裡所說蒙遜建號永安和李暠稱庚子元年,都在公元400年,即晉隆安四年,系據《宋書》卷98,《大且蒙遜傳》。近人著書,多以永安元年為公元40年,當是依據《資治通鑒》卷2和《晉書沮渠·蒙遜載記》。

    西涼初建都張掖,後遷都酒泉。西涼的疆域,只有今甘肅的酒泉、玉門、安西、敦煌等縣,是十六國中「地狹民稀」的一個國。西涼建國後的第十七年,即47年,李暠病死,子李歆繼位。420年,西涼為北涼所滅,首尾二十一年。

    北涼一直是西涼的一個勁敵,但戰爭中也互有勝負。420年,沮渠蒙遜聲稱東伐西秦乞伏熾磐,李歆想乘機偷襲北涼的張掖。實際上,他是上了蒙遜的圈套,在進軍途中,西諒軍遭到北涼軍隊的伏擊,大敗。李歆不肯撤兵,結果是所率步騎三萬,全軍覆沒,李歆戰死。跟著就是酒泉失守,西涼亡。北涼初在張掖建都。經過同南涼多次的戰爭,奪取了姑臧。42年,北涼遷都姑臧。沮渠蒙遜滅西涼後,取得酒泉、敦煌,河西走廊完全為其所佔領,北涼全盛時,擁有武威、張掖、敦煌、酒泉、西海(郡治居延,今內蒙古額濟納旗東南)、金城、西平、樂都等郡地,並且交通西域諸國。433年,蒙遜病死,子牧犍繼位。四三九年,北魏主拓跋燾親率大軍伐北涼,包圍姑臧。牧犍出降。北涼亡。北涼立國凡四十年。

    北涼、西涼所在河西地區,也像淝水戰前的前涼一樣,是中原人戶逃避戰亂的一個地區,也是保持中原文化傳統的一個地區。苻堅時,曾徙江漢之人萬餘戶於敦煌,「中州之人有田疇不辟者亦徒七千餘人」。後來武威,張掖以東人西奔敦煌、晉昌者,也有數千戶。李暠對這些人作了安置,「分南人五千戶,置會稽郡;中州人五千戶,置廣夏郡;余萬三千戶,分置武威、武興、張掖三郡」。李暠「少而好學,通涉經史,尤善文義。及長,頗習武藝,誦孫吳兵法」。沮渠蒙遜也是漢化相當深的。他們與東晉和後來的劉宋,都有信使往來,並以藩臣自居,在文化上也有相當密切的聯繫。437年,北涼主沮渠牧鍵曾遣使至宋,獻書一百五十四卷,其中包含《敦煌實錄》十卷,《涼書》等地方性歷史地理書和《周髀》、《甲寅元歷》等算學、曆法等方面著作。牧犍又向宋求晉趙起居注等書。

    北涼是十六國中最後滅亡的一個。此後,北魏統一了中國的北方,結束了十六國分裂割據的局面。

    第七節東晉的衰亡淝水戰後東晉的政局淝水戰後,東晉乘機收復了一些北方失地。公元384年正月,鷹揚將軍劉牢之攻取秦之譙城。後上庸太守郭寶等又攻取秦之魏興、上庸、新城、成固等地。八月,晉以徐、兗二州刺史謝玄為前鋒都督,帥豫州刺史桓石虔伐秦。玄至下邳,秦徐州刺史趙遷棄彭城走,謝玄進據彭城(今江蘇徐州)。九月,謝玄使彭城內史劉牢之攻秦兗州刺史張崇。張崇棄鄄城奔燕。牢之據鄄城,河南城堡皆來歸附。十月,謝玄遣淮陵太守高素攻秦青州刺史苻朗。軍至琅邪,苻朗降。謝玄又遣劉牢之等攻佔碻磝(今北東東阿),濟陽太守郭滿攻佔滑台(今河南滑縣東南)。晉將軍顏肱、劉襲,軍於河北,遂克黎陽。謝玄遣晉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陽。東晉朝廷以謝玄數月之間連克秦之徐、兗、青、司、豫諸州,加玄都督徐、兗、青、司、冀、幽、並七州諸軍事。385年正月,劉牢之進駐枋頭,並曾一度進至鄴城。三月,滎陽人鄭燮以郡降晉。四月,蜀郡太守任權攻佔成都,斬秦益州刺史李丕,東晉復取益州,以廣州刺史羅友為益州刺史,鎮守成都。公元38年,以前輔國將軍楊亮為雍州刺史,進駐洛陽,保衛晉的祖陵。荊州刺史桓石民遣將軍晏謙攻下弘農。這是東晉疆域最大的時候。

    淝水戰後,謝安功勞大,進位太保。謝安是想盡力協調東晉統治階級內部關係的。淝水戰後一年,公元384年二月,督江、荊、梁、益、寧、交、廣七州,揚州之義成,雍州之京兆,司州之河東軍事,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桓沖死,東晉朝廷擬以謝玄為荊、江二州刺史。謝安自以父子名位太盛,又怕桓氏會因失官怨望,乃以恆石民為荊州刺史、桓石虔為豫州刺史、桓伊為江州刺史,使桓氏仍掌握長江上遊軍政大權,保持住荊揚勢力的平衡。謝安這樣作,緩解了桓、謝兩大家族的矛盾,卻未緩解謝家和皇室間的矛盾。謝安功名既盛,孝武帝和他弟弟會稽王司馬道子猜忌謝安。為了避開矛盾,謝安自請出鎮廣陵之步丘,屯駐在新建的新城裡。太元十年(385)八月,謝安死,晉朝廷以司徒司馬道子領揚州刺史、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自此,道子繼謝安掌權。

    謝安執政時期,東晉政治上是安定的,謝安在門閥大族間執行平衡政策,是比較成功的。但在他執政時期,社會凋弊,百姓受侵削而流亡的現象,仍很嚴重。淝水戰後,劉波上疏指出「今政煩役殷,所在凋弊,倉廩空虛,國用傾竭,下民侵削,流亡相屬。略計戶口,但鹹安(37—372)以來,十分去三。」(《晉書·劉隗傳附孫波傳》)。

    司馬道子執政時期,政治更加腐敗。前秦瓦解,北方分崩離析,東晉統治者卻只是苟安江南,並無統一中國的大志。孝武帝和司馬道子,一君一相,酣歌為務,官以賄遷,政刑謬亂。道子又好作長夜之宴,蓬首昏目,政事多闕。腐敗的政治,加深了人民的痛苦。道子信佛,用度奢侈,民不堪命。當時有人就曾上疏,指出「時谷賤人饑,流殣不絕,由百姓單貧,役調深刻。」(《晉書·簡文三子·會稽王道子傳》)對於道子的昏庸腐敗和抓權,孝武帝也不滿意了,他遂以王恭為兗州刺史、殷仲堪為荊州刺史、王恂為尚書僕射,以張大皇室而潛制道子。公元39年,孝武帝死,子司馬德宗繼位,司馬道子攝政。道子委任王國寶、王緒,以對抗王恭、殷仲堪等。道子先以王國寶為中書令,兼中領軍,後又任他為左僕射、領選舉、加後將軍、丹揚尹,領東宮兵。

    安帝隆安元年(397),兗州刺史王恭聯合荊州刺史殷仲堪等,以討王國寶為名起兵。道子無奈,誅王國寶。王恭退兵還京口。

    道子誅了王國寶,更任用宗室司馬尚之、休之兄弟,企圖削弱地方勢力。道子為防王恭、殷仲堪再次起兵,就任兒子元顯為征虜將軍,並帥領衛將軍府兵和徐州兵。

    司馬尚之「以藩伯強盛,宰相權弱」,勸道子「宜多樹置以自衛」(《晉書·王恭傳》)。道子便以王愉為江州刺史,並割豫州四郡使王愉為督。王愉為王國寶之兄,道子的同黨。豫州刺史庚楷大怒,派人對王恭說「尚之兄弟,復秉機權,欲假朝威削弱方鎮,為禍不測。今及其謀議未成,宜早除之。」王恭以為然,又聯合殷仲堪、桓玄共同起兵。桓玄為桓溫之子,在荊州有很大潛在勢力,復已任命為廣州刺史,但未赴任,仍住荊州,欲待機奪取荊州。殷仲堪、桓玄共推王恭為盟主。王恭所依靠的是北府兵,而北府兵將領劉牢之並不同意王恭二次起兵。

    道子得悉王恭、殷仲堪、桓玄起兵的消息,憂俱不知所措,兒子元顯卻頗沉得住氣。道子便以元顯為征討都督、假節,領兵討伐王恭。元顯使人勸說劉牢之歸順朝廷,許事成後即以王恭的位號授他。王恭出身於東晉第一號門閥,他雖依靠劉牢之,卻又以牢之門第低微而輕視之,因使劉牢之深懷怨恨。劉牢之遂背叛王恭,投附元顯。王恭兵敗被俘,送建康斬首。

    楊佺期、桓玄的兵到建康城外,殷仲堪至蕪湖。劉牢之帥北府兵入京師,軍於新亭。道子接受桓沖之子桓脩的建議,用計拆散桓、楊、殷的聯合。未經戰鬥,桓、楊、殷便撤軍回荊州。三人之間名義上還維持同盟關係,內心已是互相猜疑。

    荊州兵退後,元顯便謀篡道子之權。道子有病,又每日酣飲,無日不醉。元顯使朗廷免除道子司徒、揚州刺史的職務,自為揚州刺史。道子酒醒後才知道,但已無可奈何。

    元顯性苛刻,生殺任意,剛愎自用,不聽別人意見。他想建立一支自己的軍隊,但兵源不足,於是就「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晉書·簡文三王,會稽王道子傳》)。按晉朝制度,「客皆注家籍」,是主人的依附民。奴免為客,身份地位有提高,但仍屬於主人,不能離開主人。發奴免為客者號曰樂屬,乃是把私家的依附民收歸朝廷,卻還美其名是「樂屬」,說他們樂於從屬官府。客的主人失掉了客,不滿意。客都已成家立業,令要移置京師,當然也不滿意。元顯此舉,損害了以客為主要勞動力的地主們的利益,也失掉了客這一階層的。上游荊、江等州已非元顯所有,今又失掉揚州東土的人心。元顯的這一措施,加劇了當時的社會矛盾,成為孫恩起義的導火線。

    孫恩起義孫恩,琅邪人,世奉五斗米道。其叔父孫泰,師事錢塘杜子恭。子恭死,孫泰傳其術,借傳教組織群眾。「泰見天下兵起,以為晉祚將終,乃煽集百姓,私集徒眾,三吳士庶多從之」(《晉書·孫恩傳》)。道子誘斬了孫泰及其六個兒子。泰兄子孫恩逃亡海外。

    安帝隆安三年(399)十月,元顯征發免奴為客者兵役,引起了三吳的騷亂。孫恩乘機自海上回來,攻上虞,殺縣令,因襲會稽,害內史王凝之,有眾數萬。於是會稽謝鍼、吳郡陸環、吳興丘■、義興許允之、臨海周胄、永嘉張永及東陽、新安等八郡,一時俱起,殺長吏以應之。「旬日之中,眾數十萬」。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謝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沖、張琨,中書郎孔道、太子洗馬孔福,烏程令夏侯愔等,皆被殺。吳國內史桓謙、義興太守魏隱、臨海太守新蔡王司馬崇等,紛紛棄城出奔。三吳地區,是門閥地主集中的地區。此次那些被殺和逃亡的地方官,大多是謝、顧、張、孔等族的人。

    孫恩佔有會稽後,自稱征東將軍。東晉朝廷以元顯領中車將軍,以徐州刺史謝琰兼督吳興、義興軍事,領兵鎮壓孫恩起義。劉牢之也領兵協助謝琰作戰。

    隆安三年十二月(400年初),謝琰攻殺義興許允之,破吳興丘尪。謝琰屯兵烏程(今浙江吳興南),派司馬高素領兵協助劉牢之向浙江(今錢塘江)推進。孫恩戰敗,率男女二十多萬人退入海島。劉牢之的軍隊到處擄掠,弄得「郡縣城中無復人跡」(《資治通鑒》卷——一,晉安帝隆安三年)。隆安四年(400)五月,孫恩再次從浹口(今浙江鎮海東南)登陸,入余姚,破上虞。戰爭互有勝敗。後孫恩攻克邢浦,乘勝徑進,至會稽。會稽太守謝琰驕傲輕敵,孫恩兵到,他還未吃飯,便誇口說「當滅此賊而後食」。雙方一交戰,謝琰及二子均被斬殺。

    冬十一月,東晉派劉牢之都督會稽等五郡,帥兵擊孫恩。孫恩敗,撤回海島。

    隆安五年(40)二月,孫恩出浹口,攻句章,為劉牢之所敗,復走入海。三月,孫恩北趣海鹽,為劉裕所敗,轉趣滬瀆(今上海)。五月,取滬瀆,殺吳國內史袁山松。六月,孫恩浮海溯江至丹徒(今江蘇鎮江東南)。這時,孫恩有戰士十餘萬,戰船千餘艘。京師建康大震。東晉朝廷趕忙調集各地軍隊入衛京師。孫恩知建康有備,遂北走郁州(今江蘇連雲港),遣別將攻入廣陵。孫恩軍為劉裕所敗,死傷甚多,軍力大減。至滬瀆,又為劉裕所敗,遂又退入海島。

    元興元年(402)三月,孫恩進攻臨海。幾年戰爭,起義軍損失慘重,這次進攻,已是強弩之末了。孫恩進攻臨海失敗,知大勢已去,便與部下一起投水而死。

    桓玄的篡位在孫恩農民起義期間,東晉統治階級內部的鬥爭也異常激烈,這主要是圍繞著桓玄的奪權、篡位活動而展開的。

    公元398年,桓玄、殷仲堪、楊佺期以討司馬尚之為名,進兵建業。後因王恭被殺,退回荊州。後來,桓玄火並了殷仲堪和楊佺期。東晉朝廷命他都督荊、江、司、雍、秦、梁、益、寧八州和揚、豫八郡諸軍事,兼任荊、江兩州刺史。桓玄又以兄桓偉為雍州刺史,從子振為淮南太守,朝廷也只好依他。這樣一來,桓玄所控制的地區,以荊州為基礎,西起梁(今陝西省南部),益(四川),寧(雲南),東抵建業近郊。

    但桓玄並不以此為滿足,他想作皇帝。他寫信給元顯,指責朝政日壞,在朝君子不敢說話,致釀成孫恩之禍。元顯看了信,非常害怕。謀士對他說,桓玄剛佔據荊州,人情未附,應乘此時機,進軍討伐。元顯決定發兵征桓玄,以鎮北將軍劉牢之為前鋒都督,自為驃騎大將軍,征討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諸軍事。

    桓玄聽得元顯發兵,一面發檄文數說元顯罪狀,一面揮師東下,直指建康。歷陽一戰,俘豫州刺史司馬尚之。司馬休之敗逃。

    元顯所依靠的是北府將領劉牢之,但劉牢之率軍投降了桓玄。元顯不戰而潰,被俘。桓玄入建業,殺元顯。公元403年,桓玄廢晉帝,自為皇帝,國號楚。

    桓玄對於東晉腐敗政治是想加整頓的。據《宋書·武帝紀》記載,晉自中興以來,治綱大弛,權門並兼,強弱相凌,百姓不得保其產業。桓玄「頗欲厘改,竟不能行。」桓玄作皇帝沒有幾個月,就失敗了。

    北府兵是一支較強的軍事力量,桓玄代晉後,對北府兵一直心存疑慮。

    當時北府兵最高的將領聲魅音魑全文閱讀是劉牢之。劉牢之先是背叛王恭投降元顯,後又背叛元顯投降桓玄,桓玄對劉牢之不信任,對北府兵也存有戒心。桓玄開始有計劃地消滅北府兵中有影響的人物。他先藉故殺了劉牢之,後又殺北府諸將。《晉書·桓玄傳》記載「玄又害吳興太守高素、輔國將軍竺謙之、謙之從兄高平相朗之、輔國將軍劉襲、襲弟彭城內史季武、冠軍將軍孫無終等,皆劉牢之之黨,北府舊將也。」

    桓玄對北府兵的疑懼並非是無端的猜測,北府兵確實足以構成對桓玄的威脅,日後,桓玄果然敗於北府兵將領劉裕之手。劉裕在鎮壓孫恩起義中有勇有謀,已日露頭角。桓玄對劉裕的軍事才能是很賞識的,評價很高。但,因之也頗有疑忌。桓玄篡位前,他的從兄衛將軍桓謙與劉裕密談,探聽劉裕的口氣。劉裕說「楚王(桓玄),宣武(桓溫)之子,勳德蓋世。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乘運禪代,有何不可?」(《宋書·武帝紀》)桓謙高興地說「卿謂可爾,便當是真可爾!」桓玄篡位後,劉裕隨徐、兗州刺史桓脩入朝。桓玄對王謐說「劉裕風骨不桓,蓋人傑也。」桓玄的皇后劉氏對桓玄說「劉裕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終不為人下,不如早除之。」桓玄說「我方平蕩中原,非裕莫可用者;俟關河平定,然後別議之耳。」(《資治通鑒》卷一一三晉安帝元興三年。參看《宋書·武帝紀》)這些都反映桓玄對劉裕又疑忌又讚賞的情緒。劉裕以勸進的手段和偽裝的忠心取得桓玄的信任,但同時他卻在京口和北府舊人劉道規、劉毅、孟昹、何無忌、諸葛長民等密謀推翻桓玄了。

    安帝元興三年(404)二月,劉裕在京口,劉毅在廣陵,同日起兵。劉裕殺徐、兗二州刺史桓脩。劉毅殺青州刺史桓弘,領兵渡江至京口與劉裕軍會合。眾人共推劉裕為盟主,統眾向建康進發。

    桓玄聽得劉裕等起兵,甚為震驚。如何對付,可以有兩條戰略安排。一是出兵東下迎戰,一是在建康待敵。桓謙等主張前者,桓玄主張後者。桓玄說「彼兵速銳,計出萬死。若行遣水軍,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則彼氣成百我事敗矣。不如屯大眾於覆舟山(今南京市東北)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無所措手,銳氣已挫。既至忽見大軍,必驚懼駭愕。我按兵堅陣,勿與交鋒,彼求戰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宋書·武帝紀上》)桓玄雖這樣決策,但因桓謙力爭,遂一面以侍中、後將軍卞范之屯覆舟山西,桓謙屯覆舟山東北,一面派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率兵東向迎敵。

    劉裕和吳甫之、皇甫敷的軍隊在江乘(今江蘇龍潭)相遇。劉裕手執長刀,大呼衝陣,眾皆披靡、裕手起刀落,斬吳甫之於軍前。劉裕軍進至羅落橋,又大敗皇甫敷軍,斬皇甫敷。吳、皇甫,皆桓玄之驍將。兩將死,桓玄大懼。

    劉裕軍進至覆舟山東。桓謙的兵,多北府舊兵,素畏劉裕,聞劉裕到,沒有鬥志,劉裕與劉毅分兵為數隊,進突桓謙陣。劉裕身先士卒,將士皆殊死戰,呼聲動天地,無不以一當百。桓謙軍大潰。

    桓玄知桓謙等大軍敗績,遂倉惶離開建康逃回荊州,收集戰士,得二萬多人,樓船、器械甚盛,遂又帥軍東下,與劉裕大戰於崢嶸洲(今湖北黃岡附近)。此戰桓玄敗北,被殺。桓家在上游荊州等地是有基礎的,桓玄雖死,桓謙和桓玄從子桓振等在荊州繼續抗擊劉裕,有一年左右,才最後被消滅,桓玄退回荊州時,是帶著東晉安帝一起走的。安帝是個白癡,又被劉裕迎回去,復了皇位。東晉軍政大權,遂落入劉裕之手。

    劉裕的專權和東晉的滅亡義熙五年(409),劉裕因南燕對邊境的不斷騷擾,率軍北伐。四月,劉裕自建康出發,率舟師沿淮河、泗水,至下邳(今江蘇邳縣南),留下船艦輜重,自陸路至琅邪(今山東臨沂北)。所過之處,皆築城,留兵守之,以防南燕人斷其後路。

    劉裕率大軍過了大峴山天險,見燕兵沒有防備,大喜過望,說「兵已過險,士有必死之志。餘糧棲畝,人無匱乏之憂。敵虜已入吾掌中」(《資治通鑒》卷一一五安帝義熙六年)。劉裕進軍與南燕軍戰於臨朐南,這一戰役,是兩軍的主力決戰。南燕幾乎全軍覆沒,南燕主慕容超隻身逃回廣固。次年二月,劉裕攻破廣固城,生擒慕容超,斬於建康。南燕王公以下被殺者三千人,家口投入者萬餘。南燕亡。

    正當劉裕進兵南燕、圍困廣固的時候,孫恩的餘部盧循、徐道覆想乘機襲取建康。徐道覆是盧循的姐夫。在孫恩失敗後,盧循為了保存實力,接受了東晉任命的廣州刺史官職,在廣州住了五年零四個月。

    40年二月,盧循與徐道覆分兩路出兵。盧循自始興(今廣東韶關市西)攻長沙,走現今湖南一線,這是西線。徐道覆出南康、廬陵、豫章,走今江西一線,這是東線。

    東晉江州刺史何無忌自潯陽迎擊徐道覆。兩軍戰於豫章。何無忌大敗,戰死。劉裕聞訊,慌忙班師南歸,自己只帶幾十個人,於四月間趕回建康。盧、徐合兵,沿江順流而下,與劉毅的軍隊遇於桑洛洲(今江西九江東北)。毅軍大敗,輜重所棄,堆積如山。建康人心惶惶,有人主張過江暫避。盧、徐頓兵建康城下兩個月,師老兵疲,給養困難,只好南撤,退守尋陽。此後,盧循、徐道覆與劉裕屢戰不利,決計退軍先取荊州,又為劉裕所敗,遂退回廣州。徐道覆退保始興,因險自守。4年二月,晉軍攻破始興,徐道覆被殺。三月,盧循率部到廣州,廣州城已為劉裕從海路登陸的軍隊所攻取。盧循轉戰奔交州,兵敗投水而死。自399年孫恩起義至4年四月盧循的失敗,這次農民戰爭前後持續了十一年零五個月。

    滅了南燕,又滅了盧循、徐道覆,劉裕開始整頓政治、社會各方面的問題。東晉的政治社會問題,主要是門閥和豪強的土地兼併和對於勞動力的強佔,致使廣大人民流離失散不得溫飽。劉裕的整頓,矛頭也必然指向門閥和豪強。《宋書·武帝紀》記載「公既作棘,大示軌則,豪強肅然,遠近知禁。至是,會稽余姚虞亮復藏匿亡命千餘人。公誅亮,免會稽內史司馬休之。」誅虞亮,是在義熙七年(4)。虞亮是門閥大族中以身試法之第一人。就在這一年,劉裕恢復了秀才、孝廉策試的制度,這就阻斷了門閥士族的仕進之途。「先是,諸州郡所遣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公表天子,申明舊制,依舊策試。」(《宋書·武帝紀》)州郡所送的不經策試的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大約都是以門第關係進來的。劉裕「申明舊制,依舊策試」,一方面把決定權更多地集中在朝廷,一方面限制和打擊了門閥和豪強的勢力。

    義熙八年(42)十一月,劉裕在江陵消滅劉毅的反對勢力後,即下書整頓荊州、江州戶籍租役和不利於民的一些征斂,規定「凡租稅調役,悉宜以見戶為正。州郡屯田、池塞,諸非軍團所資利入守宰者,今一切除之。州郡縣吏,皆依尚書定制,實戶置台調,癸卯梓材,庚子皮毛,可悉停省,別量所出。巴陵均折度之,依舊兵運。原五歲刑以下,凡所質錄賊家余口,亦悉原放。」(《宋書·武帝紀中》,下同)

    東晉以來,山湖川澤多為門閥和豪強霸佔。一般老百姓使用,要向他們納稅。公元43年,劉裕下令禁斷這些人封固山澤。據《宋書·武帝紀》載「先是,山湖川澤皆為豪強所專,小民薪采漁釣,皆責稅直。至是,禁斷之。」同年,劉裕規定實行土斷法。他對桓溫在興寧二年(324)月庚戌頒布的土斷法是很推崇的。他說「大司馬桓溫,以民無定本,傷治為深。庚戌土斷,以一其業。於時財阜國豐,實由於此。」他請求「准庚戌土斷之科」。

    東晉以及後來的南朝,實行過多次土斷,成效顯著的是桓溫和劉裕這兩次。劉裕這次土斷,只有「徐、兗、青三州居晉陵者,不在斷例,諸流寓郡縣,多被並省」。

    在整頓內政的同時,劉裕繼續消滅地方割據政權並收復北方失地。

    益州自義熙元年(405),即為譙縱所割據。那年,桓振在荊州作亂,益州刺史毛璩派蜀兵東下討桓振。蜀人不樂遠征,群推譙縱為主,攻陷成都,殺毛璩。譙縱自稱成都王。義熙八年十二月(為43年初),劉裕以朱齡石為益州刺史,率眾伐蜀。次年(43)五月,朱齡石至成都。譙縱逃出,自縊死。蜀平。

    公元4年,後秦主姚興死,子姚泓即位。姚氏兄弟子侄間展開一場爭奪王位的鬥爭。劉裕乘此機會,於八月間自建康發兵,北征姚泓。晉兵分五路出征,龍驟將軍王鎮惡、冠軍將軍檀道濟將步兵自淮、淝向許、洛;一路趨陽城;一路趨武關;一路將水軍出石門自汴入河;一路自巨野入河。

    晉軍所向皆捷。

    47年七月,晉軍自河入渭攻長安。大破長安守軍。後秦主姚泓兵敗出降。後秦亡。

    九月,劉裕到長安,殺了後秦投降的王公大臣,把姚泓送到建康,斬首示眾。

    取得了關中,劉裕的聲望是樹立起來了,這為他的篡位奠定了基礎。但保住關中卻是不易的。夏和北魏都在那裡窺伺著,等待機會奪取關中,而讓劉裕先奪取關中,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在劉裕取關中之前,夏主赫連勃勃就說「劉裕伐秦,水陸兼進。且裕有高世之略,姚泓豈能自固。吾驗以天時人事,必當克之。又其兄弟內叛,安可以距人?裕既克長安,利在速返,正可留子弟及諸將守關中。待裕發軫,吾取之若拾芥耳。」(《晉書·赫連勃勃載記》)崔浩對北魏主拓跋嗣的話,也持這種看法,他說「關中華戎雜錯,風俗勁悍。裕欲以荊揚之化施之函、秦,此無異解衣包火,張羅捕虎。雖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趨尚不同,適足為寇敵之資耳。願陛下按兵息民以觀其變,秦地終為國家之有,可坐而守也。」(《資治通鑒》卷一一八安帝義熙十三年)

    劉裕有一得力大臣叫劉穆之。劉裕領兵北伐,劉穆之留守建康,內總朝政,外供軍旅。史稱其「決斷如流,事無雍滯」(《資治通鑒》卷一一七)。劉穆之病死。劉裕一怕朝中有變,二來他本無久留關中之心,於是便匆匆南返。他以十二歲的兒子義真為都督雍、梁、秦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雍、東秦二州刺史,鎮守長安。留下為爭功而不和的王鎮惡、沈田子等人輔佐義真。沈田子對劉裕說「鎮惡家在關中,不可保信。」劉裕說「今留卿文武將士精兵萬人,彼若欲為不害,正足自滅耳,勿復多言。」又私對田子說「鍾會不得遂其亂者,以有衛瓘故也。語曰猛獸不如群狐。卿等十餘人,何懼王鎮惡。」

    劉裕東返後,夏主赫連勃勃即向長安進兵。沈田子忌恨王鎮惡,誣鎮惡謀反,把他殺害。義真的長史王脩,以擅殺之罪殺田子。義真年少,用度無節,王脩常加以裁儉。義真不高興。有人乘機陷害王脩,說王鎮惡本是謀反,沈田子把他殺了,王脩殺田子是自己在謀反。義真信以為真,又把王脩殺了。夏主赫連勃勃得知長安政局的混亂,即迅速攻佔長安附近的咸陽。義真在長安呆不住了,縱兵掠奪,多載寶貨婦女,撤離長安。勃勃派兵追殺。義真大敗,藏匿草中,隻身逃回建康。剛剛收復的關中,又失掉了。十二歲的義真,回建康後只是降職處分,作了建威將軍、司州刺史。

    附西晉世系表東晉世系表十六國簡表劉裕回建康後,於公元420年廢晉帝,自立為帝,改國號為宋,改元永初。歷史上以這一年為南北朝開始的年代。這時,北魏已不斷強大,但北方尚存在西涼、北涼、北燕、西秦和大夏。一直到439年,北魏統一北方,南北朝對峙的局面才在全中國境內正式形成。

    十六國簡表國名創建者建立年代民族亡於何國成——漢李特——李雄304氐巴347年亡於東晉西晉未年建立的兩國漢——前趙劉淵——劉曜304匈奴329年亡於後趙國名創建者建立年代民族亡於何國後趙│石勒39羯350年亡於冉魏前燕慕容皝337鮮卑370年亡於前秦前涼張茂320漢37年亡於前秦東晉初年建立的四國前秦苻健35氐394年亡於西秦後秦姚萇384羌47年亡於東晉後燕慕容垂384鮮卑409年亡於北燕西秦乞伏國仁385鮮卑43年亡於夏後涼呂光385氐403年亡於後秦北涼沮渠蒙遜40匈奴439年亡於北魏南涼禿髮烏孤397鮮卑44年亡於西秦南燕慕客德398鮮卑40年亡於東晉西涼李暠400漢42年亡於北涼夏赫連勃勃407匈奴43年亡於吐谷渾淝水戰後建立的十國北燕馮跋409漢43年亡於北魏第三章南北朝的對峙第一節北魏建國的歷程拓跋氏是鮮卑族部落聯盟中的一個構成單位。拓跋氏建立魏國,是經歷了長期的發展過程的。

    據《魏書·序紀》記載,拓跋氏歷史的序幕是從拓跋毛開始的。他為「遠近所推,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關於這時期拓跋氏的歷史,我們知道的很少,所謂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大約都是一個氏族部落聯盟中的氏族部落。

    拓跋毛後,五傳到了拓跋推寅時候,正值東漢初年,拓跋氏開始從原來的居地向南移動。「南遷大澤,方千餘里,厥土昏冥沮洳」。七傳到了拓跋鄰,以所在地荒遐,又謀南遷,因年老,傳位於子拓跋詰汾,帥部南移。「山谷高深,九難八阻,於是欲止。有神獸,其形似馬,其聲類牛,先行導引,歷年乃出,始居匈奴之故地。」神獸之說,是拓跋氏早期的神話傳說。

    拓跋力微和拓跋猗盧。拓跋氏的初步發展拓跋詰汾死,子拓跋力微立。在《魏書·序紀》裡,力微被稱為始祖,他在位五十八年,活了一百零四歲。在拓跋氏歷史上,力微是有貢獻的,因此他被稱為始祖。

    拓跋力微居匈奴故地之前,拓跋氏的原始居地大約在內蒙古自治區鄂倫春自治旗大興安嶺北部一帶。《魏書·禮志一》載「魏先之居幽都也,鑿石為祖宗之廟於烏落侯國西北。自後南遷,其地隔遠。真君中,烏落侯國遣使朝獻,雲石室如故,民常祈請,有神驗焉。其歲,遣中書侍郎李敞詣石室,告祭天地。」據《禮志》這條記載看,這石室所在之處,就是拓跋氏族最早活動的地區。980年7月在內蒙古自治區鄂倫春自治旗阿里河鎮西北十公里大興安嶺北部東麓,發現了這個石室。石室內還保存著北魏世祖拓跋燾太平真君四年(443)派遣中書侍郎李敞來告祭天地時的石刻祝文。石刻祝文與《魏書·禮志一》所記大體一致,僅個別字句稍有出入。石室的發現,證實了今年蒙古鄂倫春自治旗阿里河鎮一帶是拓跋氏族的最早居地,正是從這一地區南移居匈奴故地的。

    拓跋力微之前,拓跋氏還經歷過一次紛亂。《魏書·序紀》記載,「先是西部內侵,國民離散,依於沒鹿回部。」拓跋氏逐漸發展,力微率領部人「北居長川」(內蒙興和縣一帶)。「諸舊部民,鹹來歸附」。他在位的第二十九年(曹魏齊王芳正始九年。公元248年),拓跋氏與沒鹿回部發生矛盾,力微兼併了沒鹿回部。於是「諸部大人悉皆款服,控弦上馬二十餘萬」。十年後(曹魏高貴鄉公甘露三年,公元258年),遷於定襄之盛樂(今年蒙和林格爾北)。這年四月舉行「祭天」大典,「諸部君長,皆來助祭。唯白部大人,觀望不至。於是力微征而戮之。遠近肅然,莫不震懾」。這說明拓跋力微部落大首長的地位、權力,漸漸突出。

    魏晉之際,拓跋力微與漢族朝廷的關係是比較和好的。曹魏末年,他曾米文平《大興安嶺北部發現鮮卑石室遺址》,《光明日報》980年月派長子沙漠汗去洛陽。沙漠汗在洛陽多年,自然受到漢文化的影響。晉武帝時,衛瓘為征北大將軍,都督幽州諸軍事、幽州刺史、護烏桓校尉。他一方面挑撥烏桓與拓跋力微間的關係,一方面又挑撥力微與沙漠汗間的關係,致使力微殺了沙漠汗,又使力微與貴族間矛盾,出現「諸部離叛,國內紛擾」的局面。這情況,在《晉書·衛瓘傳》裡有記載「於時(晉武帝泰始初至太康初)幽並東有烏桓,西有力微,並為邊害。瓘離間二虜,遂致嫌隙。於是烏桓降,而力微以憂死。」

    拓跋力微死後十多年,子錄官得立。錄官分部落為三部,錄官自領一部居東,在上谷北濡源之西(今河北沽原東南),東與宇文部為鄰;以沙漠汗之長子猗■統一部,後代郡之參合陂北(今山西陽高東北);以猗■之弟猗盧統一部,居定襄之盛樂故城(今內蒙和林格爾北)。後錄官和猗■先後病死,猗盧遂總攝三部,拓跋氏強大起來。

    這時正是西晉末年中原大亂的時候。西晉并州刺史劉琨請求猗盧援助,以抗擊劉淵、石勒。晉懷帝以猗盧為大單于,封代公。並以馬邑、陰館、樓煩、繁畤、崞五縣地給猗盧。愍帝以猗盧為代王。

    從力微到猗盧,拓跋族的歷史發展,大體已到氏族社會的末期。這時期,拓跋族對外戰爭主要是為了掠奪財富。在這個社會階段上,掠奪被認為是一種生產形式。

    財富的積累,自然促進拓跋部落中交換關係的發展。《水經·河水注》「皇魏桓帝(猗■)十一年(305),西幸榆林,東行代地,洛陽大賈繼金貨隨皇后行。」《魏書·莫合傳》「莫含,雁門繁峙人也,家世貨殖,貲累巨萬。劉琨為并州,辟含從事。含居近塞下,常往來國中,穆帝(猗盧)愛其才器,善待之常參軍國大謀。」莫含,就是個大商。

    對外掠奪,加上交換關係的發展,促進了氏族部落內部貧富差異的擴大,也促進氏族部落內部階級的分化。

    拓跋力微以後,最高首長——王的權力擴大起來,法律開始萌芽。《魏書·刑法志》載「魏初禮俗純樸,刑禁疏簡。宣帝南遷,復置四部大人,坐王庭,決辭訟,以言語約束。刻契記事,無囹圄考訊之法,諸犯罪者皆臨時決遣。神元因循,亡所革易。」沒有法律,沒有牢獄,這正是氏族公社時期的情況。但猗盧時期,情況就不同了。猗盧「乃峻刑法,每以軍令從事,民乘寬政,多以違命得罪,死者以萬計。國落騷駭」。《魏書·序紀》也說他「明刑峻法,諸部民多以違命得罪。凡後期者,皆舉部戰之。」這些材料,顯著地表明猗盧作為最高首長的權力的提高,已有超越公社首長的權力向王權發展的趨勢。為王服務的刑法已初步形成。

    鮮卑拓跋族的歷史發展,在猗盧晚年受到一次挫折。

    拓跋力微時期,與漢人的接觸較多,在拓跋部落聯盟裡也逐漸摻入了一些晉人。猗盧因為幫助劉琨與劉聰作戰,從劉琨得到樓煩、馬邑、陰館、繁時、崞五縣,這裡的漢人雖然大部遷走,但總留下一部分。加上一些漢人對拓跋氏的投靠依附,猗盧治下的漢人逐漸多起來。《魏書·衛操傳》說「始祖(力微)崩後,(操)與從子雄及其宗室鄉親姬澹等十數人同來歸國,說桓(猗■)、穆(猗盧)兩帝招納晉人,於是晉人附者稍眾。」

    猗盧以盛樂為北都,在舊大同以南百里,灅水之陽,築新平城(今山西山陰北),晉人謂之小平城。猗盧使長子六修住小平城,統領南部。南部大約是以晉人為多。這時期,拓跋氏還沒有長子繼承製,常常是「兄終弟及」和由少子繼承。後來,受了漢人長子繼承製的影響,猗盧時,在王位繼承上發生了一場爭奪戰。六修是猗盧的長子,六修住新平城,統領南部。猗盧沒有立六修為繼承人,而是立了少子比延。這就和長子六修發生了矛盾,戰爭在猗盧和六修之間發生了。結果是六修勝利,猗盧為六修所殺。但以南部為基礎的六修並沒有能夠取得北部拓跋部落聯盟本族的,六修為北部所殺。拓跋族「國內大亂,新舊猜嫌,迭相誅戮」(《魏書·衛操傳》附《衛雄·姬澹傳》)。南部漢人和非拓跋氏的鮮卑其他族人,在衛雄、姬澹的率領下南投劉琨。

    拓跋什翼犍與代國的興亡從猗盧七傳到什翼犍(338—37)。什翼犍曾為質於石趙,住在鄴城,受到漢文化的影響。在什翼犍時期,拓跋族在漢文化的影響下,有了更大的發展。

    什翼犍即代王位,稱建國元年(338),這是拓跋氏有年號之始。什翼犍建立了百官,分掌眾職。《魏書·官氏志》稱「昭成(什翼犍)之即王位,已命燕鳳為右長史,許謙為郎中令矣。余官雜號,多同於晉朝。建國二年,初置左右近侍之職,無常員,或至百數,侍直禁中,傳宣詔命,皆取諸部大人及豪族良家子弟儀貌端嚴機辯才幹者應選。又置內侍長四人,主顧問、拾遺、應對,若今之侍中、散騎常侍也。」不管這些近衛官的名稱是否真的已經「多同於晉朝」,但依此記載看,在什翼犍左右已彙集了一批為他服務而又不是氏族部落族長之類的公職人員。這是一批新產生的區別于氏族首長的為「王」服務的新貴。代,至此正式具有國家的規模。

    什翼犍時,也正式產生了法律。《魏書·刑罰志》稱「昭成建國二年,當死者聽其家獻金馬以贖,犯大逆者親族男女無少長皆斬;男女不以禮交皆死,民相殺者聽與死家馬牛四十九頭及送葬器物以平之。無系訊連逮之坐。坐盜官物,一備五,私則備十。法令明白,百姓晏然。」從這裡所記述的刑法的內容來看,其一部分是對氏族傳統習慣的肯定,一部分是新法對舊的氏族傳統習慣的代替,最重要的是已明確規定對私有財物的保護。

    什翼犍時的拓跋族社會雖有較大發展,但仍是以氏族部落為單位。外來的人,雖然不是血緣關係,但仍然按氏族部落的方式組織起來。《魏書·官氏志》稱,「其諸方雜人來附者,總謂之烏丸,各以多少稱酋庶長,分為南北部,復置二部大人以統攝之。」正當代國有長足的發展時,前秦迅速強大起來。公元37年,在什翼犍晚年,苻堅滅了拓跋氏的代國,什翼犍的結局,史籍有不同的記載。《晉書·苻堅載記上》稱什翼犍被俘至長安,苻堅曾讓他到太學學禮;《魏書·序紀》則記載他戰敗死在雲中。看來,《魏書》可能是為尊者諱;《苻堅載記》的記載可能更接近於真實。

    拓跋珪與北魏的壯大淝水之戰後,前秦瓦解,以前為苻堅征服的各族紛紛獨立,建立自己的王國。什翼犍的孫子拓跋珪也乘機恢復了拓跋族的獨立。38年,拓跋珪糾合舊部,在牛川(今內蒙錫拉木林河)召開部落大會,即代王位。

    鮮卑族所居的地區,原是匈奴故地。匈奴族大部分西遷和南移,但不是所有的匈奴人都西遷和南移了,還有一部分留在原地,鮮卑族來了以後,就與這一部分沒有遷移的匈奴人融合起來,建立起部落聯盟關係,把匈奴部落編入鮮卑部落聯盟內,並以婚姻為紐帶加強兩族的關係。在氏族部落時代,通過征服是仍然可以建立部落聯盟關係的。自然在這個聯盟中,征服族和被征服族的地位不一定是完全平等的。

    苻堅進攻什翼犍時,鐵弗部首長劉衛辰曾與苻堅合作,向什翼犍進攻。

    什翼犍失敗後,劉衛辰和另一鐵弗族首長劉庫仁兩部強大起來。苻堅使他們以河為界,分別佔有拓跋氏的故地,劉衛辰部居西,劉庫仁部居東。

    劉衛辰、劉庫仁都出自南匈奴。因漢與匈奴和親,以宗女嫁匈奴單于,故匈奴人多冒姓劉。這兩部匈奴又都與拓跋鮮卑聯姻。劉庫仁母是拓跋鬱律(平文帝)之女。什翼犍以宗女嫁給劉庫仁,把女兒嫁給劉衛辰。《魏書·鐵弗劉虎傳》稱「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因以為號。」《晉書·禿髮烏孤載記》也稱「禿髮烏孤,河西鮮卑人也。其先與後魏同源。八世祖匹孤卒,子壽闐立。初壽闐之在孕,母胡掖氏因寢而產於被中,鮮卑謂被為禿髮,因而氏焉。」禿髮是拓跋的異譯。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稱產於被中之說不可信,但這說明鮮卑父胡母的混血種得稱為拓跋。這些材料反映鮮卑拓跋部落聯盟中,匈奴族和鮮卑族的婚姻關係。

    拓跋珪要復興拓跋氏,首先就要與匈奴族的劉庫仁、劉衛辰兩個部落爭奪部落聯盟的領導權。劉庫仁接受了拓跋珪的領導,劉衛辰則和拓跋珪展開了鬥爭。最後衛辰失敗被殺,他的兒子勃勃率殘部南逃依附後秦姚興。

    拓跋珪恢復了鮮卑拓跋氏的部落聯盟領導地位後,開始向南北發展。這時期,在拓跋氏北面的是文化上更為落後的高車族和柔然族,在南面的是鮮卑慕容垂所建立的後燕。

    拓跋珪擊敗了高車族。高車是遊牧部落,是善戰的騎兵。對高車族的征服,增強了拓跋氏的戰鬥能力。但拓跋氏與柔然的戰爭卻一直不斷。

    拓跋氏和後燕的關係原來是好的。拓跋珪復國活動的早期,多得慕容垂的和援助。公元38年,劉庫仁的兒子劉顯派兵護送什翼犍的少子窟咄和拓跋珪爭國。拓跋氏原有立少子的習俗,窟咄之來,對拓跋珪構成很大威脅。諸部落都有動搖,引起騷動。拓跋珪的左右也陰謀執珪以應窟咄。拓跋珪懼,北踰陰山,依於賀蘭部,派人向慕容垂求救。慕容垂派慕容麟領兵救珪,大敗窟咄。公元39年,拓跋珪大破劉衛辰,衛辰死,子屈丐亡奔薛於部,自河以南,諸部皆平,虜獲畜產名馬三十餘萬匹,牛羊四百餘萬頭。拓跋珪強大起來了,與後燕的關係也開始由好轉壞。拓跋珪對慕容垂漸漸不那麼恭順。公元394年,慕容垂出兵滅西燕。西燕未敗前,曾求救於拓跋珪,珪派兵救西燕。拓跋珪與後燕的矛盾,逐步擴大。

    公元395年,拓跋珪與後燕公開決裂。這年五月,慕容垂令太子寶等領兵伐魏。拓跋珪把部眾和牲畜都遷到河西躲避。燕軍到了五原,只得到拓跋主力以外的一些部落三萬餘家,收■篻田百餘萬斛,卻見不到拓跋珪的主力來決戰。十月,塞外嚴寒,出師五月之久的慕容寶軍只得撤兵。十一月間,拓跋珪率領精騎二萬餘,在三合陂(今內蒙和林格爾東南殺虎口附近),追上燕軍,大敗燕軍。

    公元39環形山年,拓跋珪大軍伐燕,步騎四十多萬,旌旗二千餘里鼓行而進。先攻取了并州然後自井陘趨中山,一戰攻下常山,常山以東守宰或逃或降,諸郡縣皆附於珪,所不降者唯中山、鄴、信都三城。拓跋珪圍攻信都。公元397年正月,信都降。經過多次大戰,兩軍都死傷慘重。最後北魏攻克中山和鄴。至是,後燕的名城重鎮都落入北魏之手。

    公元398年,拓跋珪定都平城,始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晉隆安二年十二月(399年),拓跋珪稱帝。

    在拓跋珪時期,拓跋氏完成了由氏族部落制向國家和階級社會的轉化。

    拓跋氏在什翼犍時期,已經開始有俘虜生口的記載。據《魏書·序記》稱公元33年,什翼犍「討高車,大破之。獲生口、馬牛羊百餘萬頭。」公元37年,征衛辰,「收其部落而還」,「俘獲生口及馬牛羊數十萬頭」。生口,就是奴隸。他們是人,但是和馬牛羊放在一起,按頭數計算了。對外征服的勝利,更刺激起奴隸制的發展、在拓跋珪復國以後,文獻記載中關於拓跋族掠奪奴隸的事例,就顯著地增加起來。

    俘虜的奴隸,國主保有大部分,一部分賜給從征將帥和留守的人員。無論從征還是留守的部落大人和扈從們,通過擄掠和賜與都佔有奴隸而成為奴隸主。拓跋族貴族奴隸主,各設有「典師」來管理他們的奴隸。《魏書·官氏志》「詔始賜王公侯子國臣吏,大郡王二百人,次郡王、上郡公百人,次郡公五十人,侯二十五人,子十二人。皆立典師,職比家丞,總統群隸。」隨著對外征服的勝利,疆域的擴大和人口增加,拓跋氏舊的氏族部落聯盟組織已不能適應新形勢,國主的權力漸而擴大和強化,原未的氏族制的機關逐漸轉化為國家權力機關。原為氏族部落聯盟軍事領袖的拓跋珪和一班氏族貴族也轉化成為奴隸主國家的國王和貴族階級了。

    公元399年,拓跋珪伐高車,大破高車三十餘部,俘獲七萬餘口,馬三十餘萬匹,牛羊百四十餘萬頭。衛王儀別將三萬騎絕漠千餘里,破高車七部,俘獲二萬餘口,馬五萬餘匹,牛羊二萬餘頭。這是一次對高車的大的戰爭。公元402年,魏與後秦的關係開始惡化。後秦姚平等將步騎四萬攻取魏乾壁(今山西襄陵東南)。拓跋珪發騎六萬反擊。姚平退守柴壁。姚興親率大軍來援,但屯駐汾水西岸,不敢渡水而東。姚平糧盡援絕,渡汾水不得,將校四十餘人及兵士二萬餘人皆束手就擒。姚興隔水坐視不敢救。因為聽說柔然有侵魏的打算,拓跋珪引兵還。

    公元409年冬十月,拓跋珪死,拓跋紹立。紹是珪的庶子。在這以前,太子拓跋嗣因得罪拓跋珪,逃匿在外。這時,拓跋嗣自外還,得群臣的,殺紹,即帝位。拓跋嗣在位十四年(409—423),死,子拓跋燾即位。從拓跋珪到拓跋燾,祖孫三代,是北魏國力發展最快的時期,也是拓跋族由原始社會末期進入階級社會,建立國家,先有奴隸制的發展但卻急速轉入封建社會的時期。

    拓跋氏是遊牧民族,入塞以前主要從事畜牧業生產。從拓跋力微開始,逐步向南擴張,到猗盧時已佔有內蒙南部和山西北部一大片漢人居住的地區,境內包括一些農業人口,拓跋氏區域年開始有了農業生產。什翼犍時曾討論定居問題,這反映農業生產對拓跋氏生活的影響。雖然由於反對者力量大,未能商定,但這說明農業生產在拓跋族經濟生活中已佔有一定地位了。拓跋珪以後,農業生產在拓跋地區的經濟生活中的比重逐漸提高。公元394年,拓跋珪「使東平公元儀屯田於河北,五原至於茵陽塞(今年蒙古自治區河套北)外」(《魏書·太祖紀》)。公元394年,後燕慕容垂遣子寶攻拓跋珪。「燕軍至五原,降魏別部三萬餘家,收■田百餘萬斛。」(《資治通鑒》卷08)這反映拓跋珪時,河套地區已是一大片農業區。

    拓跋珪擊破後燕的戰爭中,曾遷徙今河北一帶的人民到北魏京師附近去從事農業,當時是按人口「計口授田」的。拓跋嗣時期也有過一次「計口授田」。《魏書·太宗紀》載「永興五年(公元43年)七月,奚斤等破越勒倍尼部落於跋那山西,獲馬五萬匹,牛二十萬頭,徙二萬餘家於大寧,計口授田。」屯田,可能是集體農莊形式的,計口授田則是個體農戶了。這些被遷徙的人口,可能已和奴隸有別,他們被稱作「新民」,而且還保留著他們的家庭組織,加以他們是計口授田的,他們的身份可能已接近農奴。

    推動拓跋氏族奴隸制快速向封建社會轉化的更主要的原因,是其對外征服中所遇到的是已進入封建社會的漢族。拓跋氏無法打散漢人的封建社會組織,而以奴隸勞動的方式把漢人組織到自己的社會體內。《魏書·食貨志》有一段記載拓跋燾在開拓領土中,「以五方之民,各有其性,故修其教不改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納其方貢以充倉廩,收其貨物以實庫藏」。所謂各族「各有其性」,因而「不改其俗」,「不易其宜」,就是不改變被征服者的社會組織。

    公元420年,中國歷史進入了南北朝時期,北魏作為南北對抗兩大力量中的強者出現,與南朝宋相抗爭。

    第二節北魏和宋的興盛時期拓跋嗣的南征和宋初的政局劉裕和他的兒子義隆時期,是劉宋的興盛時期,也可以說是南朝的興盛時期。劉裕滅了蜀、後燕和後秦,大有統一全國的勢頭。但劉裕時期,內部多事。孫恩起事的余留勢力盧循、徐道覆還在堅持鬥爭,反對劉裕的政治勢力如劉毅和門閥大族勢力還很強大。這些勢力,阻止了劉裕雄心壯志的進一步實現。宋文帝時期,這些勢力都消滅了。他繼承了他父親的勃勃雄心,想對北伐取得更大的成就。

    這時期的北魏,正是拓跋珪、拓跋嗣和拓跋燾祖孫三代相繼在位時期。

    拓跋嗣,即明元帝。拓跋燾即太武帝。這一段時期,也正是北魏的興盛時期;其向外發展的強大勢頭難以扼止。正是在這樣的情勢下,南北兩種勢力在疆場相遇了。

    在這期間,北魏和宋一方面在戰爭中決勝負,一方面也在後方進行自我調整,宋大力消滅權臣,拓跋氏則努力進行統一北方的工作。

    宋武帝永初三年(422)五月,劉裕死、子義符即帝位。劉裕遺言,以司空徐羨之、中書令傅亮、領軍將軍謝晦、鎮北將軍檀道濟共同輔政,並對義符說「檀道濟雖有干略而無遠志,非如兄韶有難御之氣也。徐羨之、傅亮,當無異圖。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資治通鑒》卷一一九)

    義符作太子時,接近的多是些小人。謝晦就曾對劉裕說「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萬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負荷非才。」劉裕問「廬陵如何,」謝晦回答說「臣請觀焉。」他去看廬陵王義真,回來對劉裕說「德輕於才,非人主也。」劉裕於是把廬陵王義真派出去,為都督南豫、豫、雍、司、秦、並六州諸軍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

    北魏拓跋嗣聽到劉裕死了,乘機出兵。當時關中已被夏赫連勃勃所佔,宋北方的邊境線,自西往東,有洛陽、虎牢(今河南滎陽西)、滑台三重鎮。公元422年十月,魏派大將奚斤等帥步騎二萬過河駐滑台東,拓跋嗣自領五萬人為奚斤後援。十一月,奚斤攻破滑台,乘勝進迫虎牢。次年正月,魏軍攻取洛陽。魏軍分兵略取兗州、青州各城邑,大鎮隻虎牢堅守不動。在魏軍多次進攻下,虎牢堅守二百多天後,最後也被攻破。

    經過一年多的戰爭,宋失掉司、豫、兗州等地,洛陽、虎牢、滑台皆為魏占。宋只保有兗州湖陸(今山東魚台東南)以南和豫州項城(今河南項城東南)以南的地方。拓跋嗣還曾派叔孫建入臨淄,所向城邑皆潰,宋青州刺史聚民保東陽城(今山東費縣西南)。

    公元423年十一月,拓跋嗣死,拓跋燾即位。公元424年,燾改元始光。邊疆戰爭暫時停下來,宋朝廷的內亂就開始了。

    宋義符雖然作了皇帝,大權實在徐羨之、傅亮、謝晦等人手裡。他們想廢掉義符,先把廬陵王義真廢為庶人,徙居新安。義真是劉裕的次子,如果不廢掉他,廢了義符就該他作皇帝。謝晦曾在劉裕面前說過義真的壞話,害怕他作了皇帝,對自己不利,所以先廢掉他。

    公元424年五月,徐羨之等用皇太后的名義廢義符為營陽王,遷居吳。

    不久,就把他和義真都殺害了。

    徐羨之、傅亮等決定迎立劉裕的第三子宜都王義隆。時義隆為荊州刺史,駐江陵。傅亮率行台百官到江陵去迎接。徐羨之等以荊州是長江上游重地,怕義隆作了皇帝任用別人,遂以錄尚書事的命令任領軍將軍謝晦為行都督荊、湘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企圖一旦有變,可以謝晦為外援。

    義隆聽得義符、義真被殺,去不去建康作皇帝很是猶豫。他的司馬王華、長史王曇首、南蠻校尉到彥之都勸他去。王華說「先帝有大功於天下,四海所服,雖嗣主不綱,人望未改。徐羨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諸生,非有晉宣帝,王大將軍之心明矣畏廬陵嚴斷,將來必不自容。以殿下寬叡慈仁,遠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見德。悠悠之論,殆必不然。又,羨之等五人,同功並位,孰肯相讓。就懷不軌,勢必不行。廢主若存,慮其將來受禍,致此殺害,蓋由貪生過深,寧敢一朝頓懷逆志,不過欲握權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當長驅六轡,以副天人之心。」(《資治通鑒》卷一二○)公元424年八月,義隆到建康,即皇帝位,為宋文帝,改元元嘉。宋文帝先對徐羨之、傅亮、謝晦等五人加官進爵,穩住他們。進而就以親信王曇首、王華為侍中,曇首領右衛將軍,華領驍騎將軍。然後又任命到彥之為中領軍,委以軍政,把京城軍權都抓在自己親信手裡。

    元嘉三年(42)春,文帝下詔,暴徐羨之、傅亮、謝晦殺害營陽王、廬陵王之罪。徐羨之逃出城郭、步走在新林(去建康二十里)避入陶灶中自經死。傅亮逃出城外,被追兵收捕。對王弘、檀道濟,文帝認為不是主犯,不予追究。主犯之一謝晦眼看禍將臨頭,便以「清君側」為名,舉兵反叛,兵敗被處死。至此,宋文帝把軍政大權收歸己有。在消除內患、局勢穩定的情況下,公元430年,宋文帝決意北伐。

    拓跋燾統一北方的活動魏帝拓跋燾繼位後,連年興兵,屢獲勝利。當時,北魏的北面,還有柔然這個勁敵。拓跋燾初即位時,公元424年,柔然派六萬騎入雲中,殺掠吏民,佔領了魏建於雲中的盛樂宮。拓跋燾親自率領輕騎,飛馳三天二夜至雲中。柔然兵把拓跋燾層層包圍了五十餘重,拓跋燾鎮定自若,指揮作戰。魏人射殺柔然可汗的弟弟,柔然懼,遁去。這年年底,拓跋燾又令安集將軍長孫翰、安北將軍尉眷北擊柔然。拓跋燾自己則率軍屯駐在柞山。柔然北逃,魏軍各路猛追,再次挫敗了柔然,公元425年,拓跋燾發五路大軍,分別從左、右、東、西、中五個方向彙集到漠南,然後棄去輜重,輕騎越過沙漠進擊。柔然毫無準備,驚慌失措,向北邊逃去。公元429年,拓跋燾再次領兵出擊柔然。柔然西逃,部落四散,竄伏山谷。魏分兵搜討,東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柔然族類前後降魏者三十餘萬落。魏獲戎馬百餘萬匹,畜產、車廬,瀰漫山澤,有數百萬。又擊高車,高車諸部降者數十萬落。徙柔然、高車降附之民於漠南,東至三軍源,西至五原陰山,三千里中,使之耕牧而收其貢賦。魏民間馬牛羊及氈皮為之減價。

    在西邊,拓跋燾又對夏國發動了攻勢。夏主赫連勃勃統治十分殘酷,人民怨聲載道。公元425年,勃勃去世,諸子紛紛爭奪王位,政局動盪。拓跋燾想趁此機會擊夏,但群臣意見不一。長孫嵩等認為,「乘虛入寇,此危道也。」崔浩卻認為「天人相應,不可失也」,主張出戰。拓跋燾傾向主戰,公元42年,開始擊夏。

    魏兵分兩路攻夏,一路由拓跋燾直接率領攻夏的都城統萬(今陝西橫山西),一路由奚斤率領攻關中。統萬城是赫連勃勃時建築的。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城極堅固。拓跋燾攻城不下,退回。奚斤一路卻長驅直入,克蒲阪,取長安,夏兵退,奔安定(今甘肅鎮原南)。公元427年,拓跋燾再攻統萬。夏兵大敗。赫連昌棄統萬奔上邽(今甘肅天水西南)。魏拓跋燾取得統萬。魏軍追昌至上邽,一戰擒之。赫連昌的弟弟赫連定在平涼自立為帝,赫連定一度反攻,取得長安。赫連定與魏連戰數年。公元43年,赫連定在行軍途中受到吐谷渾邀擊被擒。夏亡。這樣,北魏統一了北方大部分地區,剩下的只有東北的北燕和西北方的北涼了。

    公元430年,拓跋燾開始向北燕進攻。公元43年,拓跋燾滅北燕。

    公元439年,拓跋燾親率大軍征北涼,包圍姑藏,這時統治北涼的是沮渠蒙遜的兒子沮渠牧犍。牧犍出降,北涼亡。至此,北魏統一了全部北中國,結束了十六國分裂割據的局面。

    宋文帝的北伐在拓跋燾已滅夏,正準備滅北燕、北涼時,宋文帝決意北代,企圖收復洛陽、虎牢、滑台等河南土地。

    公元430年,宋文帝令右將軍到彥之率五萬大軍,統領安北將軍王仲德、兗州刺史竺靈秀北攻,又派驍騎將軍段宏率領精兵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劉德武率兵一萬跟在他後面,後將軍長沙王義欣則將兵三萬作為機動部隊。並先派殿中將軍田奇使於魏。田奇對拓跋燾說,河南原來是宋的領土,被你們侵佔了。今我們要收復河南、河北之地。拓跋燾大怒,說我生下來,頭髮還沒干時,就聽說河南是我們的土地了。你休想得到它!你要發兵來搶,我可暫時迴避一下。等冬天天寒地凍時,河水冰合時,再把它奪回來。對宋的這次北伐,拓跋燾採取的是以退為進的作戰方針。這個方針是他的得力謀臣漢人崔浩提出來的。崔浩認為對宋宜「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此萬全之計也」(《魏書·崔浩傳》)。

    宋到彥之率部從淮水到泗水,由於水流不暢,一日才行軍十里。從四月到七月,走了三個多月,才到達須昌(今山東東平境內),然後溯河西上。拓跋燾以河南四鎮(金墉、虎牢、滑台、碻磝)兵少,命諸軍悉收眾北渡。於是,碻磝、滑台、洛陽、虎牢的戍兵都撤離了,留下了一座座空城。宋軍乘虛而入,到彥之令部將分守諸城,宋軍進駐靈昌津(今河南延津縣北),前鋒直抵潼關。於是,司、兗兩州盡為宋軍所據。宋軍大喜,以為北伐勝利可望。獨安北將軍王仲德對大家說「諸賢不諳北土情偽,必墜其計。胡虜雖仁義不足,而凶狡有餘。今斂戍北歸,必併力完聚。若河冰既合,將復南來,豈可不以為憂乎!」(《資治通鑒》卷一二一)王仲德的話沒有引起宋軍重視。

    果然,八月間,北魏就轉退為進,發起反攻。拓跋燾派冠軍將軍安頡率領諸軍,進攻宋軍主力到彥之部。到彥之令裨將吳興姚聳夫渡河攻冶阪。兩方交陣,姚聳夫大敗,死傷甚重。接著,拓跋燾又遣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與丹陽王太毗屯兵大河北岸,防禦到彥之北渡。到彥之、王仲德沿河置守,還保東平。

    魏軍從委粟津渡河攻金墉。不久,洛陽、虎牢皆轉手,宋諸軍相繼戰敗。到彥之想焚舟步行,引軍南還。王仲德勸阻說「洛陽即陷,虎牢不守,自然之勢也。今虜去我猶千里,滑台尚有強兵,若遽捨舟南走,士年必散。當引舟入濟,至馬耳谷口,更詳所宜。」(《資治通鑒》卷一二一)這時,軍中疾疫流行,無力再戰。到彥之引軍到歷城,焚舟棄甲,步趨彭城。竺靈秀部也丟了須昌,南奔湖陸,又被魏將叔孫建打得大敗,死傷五千餘人。宋北伐大軍全線潰敗。

    到彥之這次北伐,甲兵資實甚盛。及敗還,委棄殆盡,「府藏、武庫為之空虛」,宋在人力、財力上都遭受了重大損失。北魏北伐柔然,西伐夏,南御宋,雖取得了勝利,但連年作戰,國內百姓負擔十分沉重,加上水災,魏國力也有些不支。所以當魏臣上疏請大舉伐宋時,拓跋燾沒有接受。此後,宋與北魏之間暫時沒有大的戰事。這種相安對峙的局面,維持了二十多年。宋元嘉之治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和宋文帝,都是南北朝時期引人注目的君主。司馬光評論拓跋燾時說「魏主為人,壯健鷙勇,臨城對陣,親犯矢石,左右死傷相繼,神色自若。由是,將士畏服,鹹盡死力。性儉率,服御飲膳,取給而已,群臣請增峻京城、及修宮室曰『易雲,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又蕭何云『天子以四海為家,不壯不麗,無以重威。』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險。屈丐、蒸土築城,而朕滅之,豈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須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為。蕭何之對,非雅言也。』每以為財者軍國之本,不可輕費。至於賞賜,皆死事勳績之家,親戚貴寵,未嘗橫有所及。命將出師,指授節度,違之者,多致負敗,明於知人。或拔士於卒伍之中,唯其才用所長,不論本末,所察精敏,下無遁情,賞不違賤,罰不避貴,雖所甚愛之人,終無寬假。常曰『法者,朕與天下共之,何敢輕也!』然性殘忍,果於殺戮,往往已殺而復悔之。」(《資治通鑒》卷一二○)司馬光評論宋文帝時說「上聰明仁厚,勤於聽斷,江左之治稱元嘉焉。」又稱「文帝勤於為治,子惠庶民,足為承平之良主。而不量其力,橫挑強胡,使師徒殲於河南戎馬飲於江津。」(《稽古錄》卷十四)。這些評論,可以說,都符合基本情況。《資治通鑒》(卷一二一)中載有宋文帝給他弟弟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義恭的書信說「天下艱難,家國事重,雖曰守成,實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曹耳。豈可不感尋工業,大懼負荷!汝性褊急,志之所滯,其欲必行,意所不存,從物回改。此最弊事,宜念裁抑。工青遇士大夫以禮,與小人有恩;西門、安於,矯性齊美;關羽、張飛,任偏同弊。行己舉事,深宜鑒此!汝一月自用錢不可過三十萬,若能省此,益美。西楚(荊州)府捨,略所諳究。計當不須改作,日求新異。凡訊獄,多決當時,難可逆慮,此實為難。至訊日,虛懷博盡,慎無以喜怒加人,能擇善者而從之,美自歸己,不可專意自決,以矜獨斷之明也!名器,深宜慎借,不可妄以假人,暱近爵賜,尤應裁量。吾於左右雖為少恩,如聞外論不以為非也。以貴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厭聲樂嬉游,不宜令過;蒲酒漁貓,一切勿為。供用奉身,皆有節度;奇服異器,不宜興長。又宜數引見佐史,相見不數,則彼我不親。不親,無因得盡人情,復何由知眾事也。」《資治通鑒》記載這一書信,實際是在敘述宋文帝的政治思想。宋文帝的元嘉之治,在南朝歷史上確是難得的。

    宋文帝為政,抓了幾件大事。他屢次下詔減免租稅(《宋書·文帝紀》)。儘管這一減免的範圍和程度是有限的,雖然主要是對人民積欠的減輕,但人民卻多少可以減輕一些負擔。二是鼓勵農桑。東晉末年以來,南方經濟在政局動亂中受到損害。宋文帝時,「農桑情業,游食者眾,荒菜不開」的狀況,依然存在。宋文帝下詔,號召他的巨民「鹹使肆力,地無遺利,耕蠶樹藝,各盡其力」。並把勸農成績的好壞與仕途陞遷聯繫起來,「若有力田殊眾,歲竟,條名列上」(《宋書·文帝紀》)。宋文帝鼓勵農桑的效果是較為顯著的,一些廢棄田地被闢為良田,農民的積極性也有所提高。

    經過劉裕父子的努力,晉末以來「治綱大弛,權門並兼,強弱相凌;百姓流離,不得保其產業」(《宋書·武帝紀》)的狀況有所改善。史稱其時「三十年間,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於歲賦。晨出暮歸,自事而已民有所繫,吏無苟得。家給人足,即事雖難,轉死溝渠,於時可免。凡百戶之多,有市之邑,歌謠舞蹈,觸處成群。蓋宋世之極盛也。」(《宋書·良吏傳序》)這一派歌舞昇平,人民安居樂業的太平景象,難免帶有封建史家過於渲染的色彩。但不管怎麼說,元嘉時期確是南朝最安穩的時期。

    宋元嘉之治的小康局面繼續維持了二十年之久。在這期間,基本上沒有對外用兵,處於守勢。但宋文帝仍「欲經略中原」。宋朝廷群臣能認清形勢者不多,反而紛紛「爭獻策以迎合取寵」。彭城太守王玄漠最是躍躍欲試,想建武功。宋文帝高興地對侍臣說「觀玄謨所陳,令人有封狼居胥意。」意思是希望群臣也能仿漢代的名將霍去病,大敗匈奴,封狼居胥,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拓跋燾的南征。瓜步之役宋還未出擊,拓跋燾就搶先一步,於公元450年二月親自率領十萬步騎南征。宋南頓太守鄭琨、穎川太守鄭道隱棄城逃走。北魏軍把宋懸瓠城(今河南汝南)層層包圍。城中宋軍不滿千人,北魏軍晝夜攻城,搭起雲梯臨城而射,矢如雨下。宋守軍以一當百,殺傷敵人以萬計,城中死者亦過半。雙方相持四十二天之久,北魏軍始終無法攻入,只好解圍而去。

    北魏另一路大軍由永昌王拓跋仁率領,北屯汝陽。宋文帝令鎮守彭城的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備三日糧,襲擊北魏軍。劉駿征發境內馬,得一千五百多匹,分為五軍,直趨汝陽。北魏軍只預計到宋的救兵從壽陽來,對彭城方向的守軍掉以輕心。宋軍突然逼向汝陽,殺北魏軍三千餘人,燒其輜重。魏軍大敗,慌忙東走。然魏軍探聽到宋軍後無援軍,便引軍突然反撲。宋軍戰敗,士卒得生還者僅九百餘人,戰馬只剩下四百多匹。

    四月間,北魏拓跋燾率軍北還。回到平城後,拓跋燾給宋文帝書聲稱「彼若欲存劉氏血食者,當割江北輸之;攝守南渡,當釋江南使彼居之。不然,可善敕方鎮、刺史、守宰嚴供帳之具,來秋當往取揚州。大勢已至,終不相縱。彼往日北通蠕蠕,西連赫連、沮渠、吐谷渾,東連馮弘、高麗;凡此數國,我皆滅之。以此而觀,彼豈能獨立!」(《資治通鑒》卷一二五,下同)魏軍雖退,但一場更大的南攻已在醞釀之中。宋文帝對此估計不足,不思如何防禦,反而想馬上興師北伐,建立奇功。左軍將軍劉康祖認為「歲月已晚,請待明年」。宋文帝立即反駁道「北方苦虜虐政,義徒並起。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心,不可。」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也進諫「我步彼騎,其勢不敵,檀道濟曾二次出師北伐,皆無功而還,到彥之失利而返。今料王玄謨等,未逾兩將,六軍之盛不過往時,恐重辱王師」。沈慶之所言確是明智之見,當時形勢對宋極為不利,宋的當務之急不是出擊,而是防守。但宋文帝對敵我力量估計錯誤,固執己見,對沈慶之的忠言逆耳,反而說「王師再屈,別自有由,道濟養寇自資,彥之中途疾動。虜所恃者唯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碻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城,館谷弔民,虎牢、洛陽,自然不固,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虜馬過河,即成擒也。」宋文帝盲目自信,低估了對方的力量,而過高估計自己的力量。七月,宋文帝下詔北伐。由於財力不足,國內上起王公、妃子,下到民間百姓,都要獻金帛、雜物以助國用。又因為兵力不足,在青、冀、徐、豫,二兗六州全境徵兵。符到之日,十日內就須整裝上略,民間丁壯皆被征發,田間勞作就多剩下婦女老人了。

    宋軍精銳傾國出動,東西並舉,一時聲勢浩大。宋軍攻佔碻磝,使沈慶之守碻磝,王玄謨進圍滑台,柳元景等將兵出弘農,大軍進迫虎牢。拓跋燾率兵救滑台。雙方展開了激戰。

    王玄謨所率部「士眾甚盛,器械精嚴」,但他「貪愎好殺」,在實戰中也缺乏指揮才能,打得很被動。他派鍾離太守垣護之以百柯為前鋒,佔據了石濟(位於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處),這本來可以乘勝進攻,但王玄謨卻命令垣部按兵不動。垣護之聞魏兵將至,派人急馳勸王玄謨馬上進攻滑台。王玄謨不加理睬。不久,拓跋燾率大軍渡河,眾號百萬,鞞鼓之聲,震天動地。王玄謨懼而退走。魏兵追擊,宋兵死者萬餘人,散亡殆盡,委棄軍資器械堆積如山。王玄謨撤退之速,竟來不及把消息告垣護之。魏軍以繳獲王玄謨的戰艦,用鐵鎖連成三層,橫在河上,想斷絕垣護之的退路。垣軍順流而下,每到鐵鎖處,就令兵士用長柯斧砍斷,終於得以突圍。

    宋軍的其餘各部作戰,也連連失利。只有柳元景部打得很頑強,連克盧氏、弘農、陝縣,佔領了潼關,直逼關中。但孤軍深入作戰,最後不得不撤退。

    魏軍開始由防禦轉向進攻。拓跋燾命令諸將分道並進。永昌王仁自洛陽趨壽陽,尚書長孫真趨馬頭,楚王建趨鍾離,高涼王那自青州趨下邳,拓跋燾自己則從東平趨鄒山。

    宋軍棄甲南逃,魏軍窮迫不捨。魏中書郎魯秀出廣陵,高涼王那出山陽,永昌王仁出橫江,所過之處無不殘破。宋沿途城邑守軍望風披靡,魏軍很快就直達淮上。宋京城建康處在危急之中。

    宋文帝派輔國將軍臧質將萬人急救彭城,但行到盱眙時,魏軍已過淮。

    臧質令冗從僕射胡崇之、積弩將軍臧澄之建營東山,建威將軍毛熙祚據前浦,臧質自己紮營城南。圍繞盱眙,形成鼎足之勢。在魏軍猛攻之下,胡崇之、臧澄之、毛熙柞三營皆敗北。臧質按兵不敢動。夜裡,質軍亦潰。質率七百人去盱眙城。拓跋燾攻盱眙不下,留偏師圍攻,自己率大軍南下。

    魏軍長驅直入,幾乎沒受到什麼阻擋。元嘉二十七年(450)十二月,魏軍直抵達瓜步(今江蘇六合)。魏宋之間進行了著名的瓜步之戰。瓜步古時濱臨長江,與建康隔江相對。魏軍伐葦為筏,壞民廬舍,日夜備戰,聲言欲渡江直搗建康。建康形勢萬分危急,內外戒嚴。百姓紛紛組織護城,王公以下子弟皆被征發。宋領軍將軍劉遵考等將兵分守津口要塞,游邏上接於湖,下至蔡洲,陳艦列營,周亙江濱,自採石(今安徽當塗)至暨陽(今江蘇江陰)六七百里。太子劭出鎮石頭,總統水軍。

    事與願違,力主北伐的宋文帝懊悔不及,對臣下自責「北伐之計,同議者少。今日士民勞怨,不得無慚,貽大夫之憂,予之過也。」又曰「檀道濟若在,豈使胡馬至此!」而能征擅戰的大將檀道濟幾年前卻因猜疑而被他殺掉了。檀道濟死前曾憤怒地說「乃壞汝萬里長城!」(《貿治通鑒》卷一二五)

    魏軍在宋軍嚴密防備之下,一時無法進攻。魏後方也不穩固,加上遠路作戰,兵師疲敝,第二年(45)春便解圍而去。魏軍在後撤中,又幾乎沒有遇到宋軍追堵,魏軍過彭城時,江夏王義恭畏懼萬分,不敢出擊。當時魏軍俘虜了宋萬餘人口,軍民混雜,駐紮在離彭城不過十里之遙的安王陂,只要宋軍出兵襲擊,就有可能救下這批被俘人口。但義恭竟眼睜睜地看著魏軍不打,等到宋文帝詔書到,命他出擊時,魏軍已先聞風聲,殺盡俘虜人口遁去。宋軍在北伐和瓜步之戰中,都打得很被動。這固然是由於雙方實力相差較大,宋無論在人力、物力上都不如北魏,但指揮上,也存在著很大失誤。宋文帝「每命將出師,常授以成律。交戰日時,亦待中詔。是以將帥越趄,莫敢自決」。將帥不能根據具體情況主動靈活指揮作戰,打起仗來,是很吃虧的。

    瓜步之戰,宋受創慘重。經過戰亂,宋土一片殘破。元嘉之治自此衰落了。

    戰爭中獲得勝利的北魏也沒有獲得什麼好處。魏軍在戰爭中「士馬死傷亦過半,國人皆尤之」。但與宋相比,魏的損失就小多了。

    這以後,南北兩方很少大戰,出現南北相對平安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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