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正文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故地重遊
    因擔心李氏,曹顒也沒什麼過年的心情。

    如今,他只想等著過了正月十五,見見江南的鹽商富戶,將戶部的差事了了,便轉回京中。

    至於江南「剿匪」之事,曹顒倒是並不擔心。

    一千多年的儒家文化熏陶下,百姓對當權者都有種骨子裡的畏懼。

    即便他們自詡為漢人正統,將滿清朝廷視為異族,也不敢輕易相爭。

    不到天災人禍、走到絕境的時候,沒人敢去造反。

    李衛回杭州了,臨到年節,即便衙門裡沒事,官場上的人情往卻是免不了的。

    對於萬復帶人挾持江寧官紳子弟之事,李衛表現得極為強硬。

    萬復傳話,只說以命換命,李衛則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給那些官紳如此答覆:「三個換一個,荒謬!太沒份量了,總要十個換一個才好。你們放心,那些賊人真要敢拿諸位公子安危說笑,城北大牢裡還有百餘匪屬抵命,萬不會讓諸位白白受了委屈。」

    眾人都傻眼,真要是被挾持的子侄被殺了,就算殺了十個泥腿子,又能如何呢?

    即便心中不忿,可李衛人已經離了江寧,也沒地方說理去。

    李衛能這般輕鬆,是因為這些士紳多半並不無辜。他們不是有子弟在衙門當差,就是通過各種方式滲入官府衙門,包攬訟詞,干涉地方政務。

    他們雖不是賊匪,卻也沒幾個是好東西。

    事關魏文英,曹顒卻輕鬆不起來。有李衛這一招,萬復雖不至於將這些士紳子弟都殺了,可要是心中不忿,殺雞駭猴的話,保不齊誰家孩子倒霉。

    曹顒如何能任由魏文英經歷這個風險?

    他使人找來魏仁,將五千兩銀票遞給他:「李大人代表朝廷剿匪,如何會受匪徒挾制?不管旁人如何,文英那邊,還要靠你這個做伯伯的多疏通。」

    魏仁哪裡會收,跟燙手山芋,將打發出去,又忙擺手道:「小民那裡有銀子,銀子已經預備好了,已經使人給那邊遞了話贖人,還請大人放心。」

    曹顒聞言,不由一愣。

    先前他記得清楚,魏仁提及不便贖人的緣故,是怕戴了「通匪」的帽子,給家族埋禍。

    曹顒已經打好腹稿,怎麼允諾讓魏仁安心。

    江南有李衛與曹頌在,庇護一個魏家,綽綽有餘。只要他肯相信這點。

    沒想到,魏仁已經先一步決定贖人。

    這般有魄力,倒是令曹顒側目。

    魏仁似乎看出曹顒的疑惑,苦笑道:「還有什麼法子,五弟這點骨血,就文英一個留在江寧,若是我還不能護住,往後到了地下,也沒臉見老五……」說到最後,已是紅了眼圈。

    曹顒見他面露絕望之色,覺得不對勁,道:「莫非,你是打算單贖文英一個?」

    同文英一起被綁架的,還有魏仁的三子、幼子。

    魏仁臉色刷白,點了點頭,道哆嗦著嘴唇道:「有李大人那句話在,他們也多半會平安。」

    即便再捨不得,他也不能拿著家族去冒險。

    曹顒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對魏仁的厭惡減了幾分。

    他之所以著急贖文英,估計也是同曹顒想到一塊,怕萬復聽了李衛的話,洩憤殺人。

    贖買保全侄兒,讓親生子處於危險中,能做到這點,委實不容易。

    「若是能通上話,就都贖回來得了,不必那麼費事。有李大人的威脅在,對萬復那些人來說,這些士紳子弟說不定正是燙手山芋。你去贖買,也正好給他們個台階下。李大人那邊,我為你作保。」曹顒想了想,道。

    魏仁聽了,不由喜出望外,忙起身謝過。

    使人送走魏仁,曹顒將銀票收了,對那個「萬復」真是好奇的不行。

    那個戒指……

    這會兒功夫,便見曹頌進來,穿著外出衣裳。

    「大哥,即便不出去吃酒,您也不好老在屋子裡悶著,走,咱們兄弟出去溜躂溜躂。」曹頌帶著幾分雀躍道:「旁的地方不去,織造府總要過去瞧一眼。」

    「織造府……」曹顒挑了挑眉,倒是真有些動心:「打過招呼了,直接上門也不好。」

    他早有有心回去轉轉,曹頌這個提議正對她心思。

    自從曹家離開江南後,江寧織造已經換了三位。第一位是內務府老人,做到雍正登基第二位是年羹堯門下奴才,年羹堯倒台後跟著問罪第三任就是現下這任織造高斑,上任還不到一年。

    雖說高家也是內務府世家,可同曹家並沒有多少交情。

    「早惦記這事兒,提前三天就使送了帖子過去,大哥就放心吧。」曹頌朗聲回到。

    曹顒也想要回去看一眼,便換了件氅衣,隨曹頌出門。

    因收了帖子,所以對於曹家兄弟的來訪,高斑已經有所準備。

    他四十來歲年紀,個子不高,額頭上有很深的抬頭紋,看來有些不如意的模樣。

    在來江寧前,他就在內務府當差。

    真要說起來,曹顒還做過他的頂頭上司。

    因這一層關係,高斑對曹顒兄弟也分外恭敬。

    不過是陪著看看舊宅子,又不是難事,高斑應對得很是得體。

    十多年過去,織造府已經大變模樣。

    內裡同外頭一樣,全無過去的富麗堂皇,屋子院落都陳破不堪。其中,以老太君生前的院子,殘破的最厲害。

    這裡是按照一品官宅的規制建的,即便御賜匾額,已經由曹家帶著,後來這三位織造,都沒資格安置女眷安置在這裡。

    上房空著,院角堆了雜物,院子裡的水池都乾涸。

    站在這院子中,曹頌想起初來的惶恐、老太君的慈愛,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

    高斑有些不好意思,雖說這院子的破敗,同他干係不大,可他依舊是覺得羞愧。

    要是早點使人收拾就好了,這畢竟是曹家三代人生活的地方,若是他們兄弟因此遷怒,自己豈不冤枉?

    曹家兄弟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尤其是曹顒,還是不樂意麻煩旁人的。

    他看到院子裡有新近打掃的痕跡,心中很領情。

    離開老太君生前院子,高斑又帶著曹家兄弟兩個去了東邊花園。

    江寧天暖,雖說是寒冬臘月,可花園中依舊點綴著不少綠意。

    曹顒的視線,自然格外留意聖祖爺御筆的石頭。

    那石頭穩穩當當的立著,瞧那架勢,即便是颳風下雨也弄不倒它。

    曹顒的眼睛瞇了瞇,這個東西到底該不該挖出來,挖出來做什麼使。

    見曹顒「專心致意」地膜拜先皇御筆,高斑的心裡有些掙扎。

    他還真怕曹顒看上這塊石頭,跟他討要。

    給與不給,都是錯。

    這石頭是聖祖爺當年南巡時留下的墨寶,要是曹家抓著賜的時間,當它說是賜曹家的,那也似乎說得過去。

    曹頌在旁,卻是有些躍躍欲試。不過是三尺不到的石頭,看著也沒什麼份量,真想舉起來顛顛份量。

    這會兒功夫,曹顒已經疾行幾步,奔著前面不遠處的兩株玉蘭花去了。

    高斑鬆了口氣。

    曹家兄弟從園子裡出來後,便先回了總兵府……

    曹顒不說話,曹頌還以為他為回故居難過,勸道:「不過是空屋子,有什麼好念想的?若是覺得好,往後咱們在京城蓋個製造府。」

    曹頌的話,充滿雄心壯士。

    曹顒不由莞爾。

    總兵府,前院客房。

    魏黑陰沉著臉,望向曹甲的目光帶了幾分探究。

    曹甲卻不動如山,只端著一盞茶,用蓋碗撥動裡面的茶葉。

    「三天的功夫,大師傅去了兩次那裡……是尊了大人吩咐,還是其他,老魏正想討教一二。」魏黑緩緩地說道。

    曹甲終於動容,望向魏仁的目光,帶了幾分探究:「魏管事這是要審我?」

    魏黑搖搖頭,道:「不敢不敢,只是擔心大人對江寧不熟而已。」

    曹甲嗤笑道:「那魏管事的意思,我無論去何處,都要秉過你?」

    魏黑說不過曹甲,便不去賣弄那個口舌,反而開門見山道:「大供奉,您是不是同洪門有舊?」

    曹甲深深地看了魏黑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曾見過萬佛爺……」

    兩人都是江湖出身,不像旁人那樣彎彎道道。從這日裡,魏黑算是粘上了曹甲。

    *

    京城,曹府。

    雖說馬上就要年三十兒,可曹顒不在,李氏又短精神,曹家的氣氛也很是不好。

    料理完家務,初瑜到蘭院陪著李氏,聽李氏嘮叨兒時不懂事之類的話,如何惹高太君生氣什麼的。

    提及高太君,李氏少不得有哭了一鼻子……

    初瑜少不得勸慰一番,才使得李氏安靜下來。

    為了轉移婆婆注意力,初瑜道:「還有件事要同老太太商量,好幾年沒放人了,年前是不是放人出去。芍院的青梅、青桂,我們院子的幾個,都帶了歲數。」

    李氏聽了,果然上心,道:「這邊的繡鵠、繡雁兩個也到了歲數……有沒有什麼妥當人選,我可是曾答應,要給這兩個丫頭選門好親事的……」

    初瑜回道:「有幾個管事,也到成親年紀,明兒媳婦就將名單送來,給老太太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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