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府,正房。
國尊夫人李四兒坐在炕上,穿著正紅旗裝,愈發襯托得膚白似雪。可是她姣好的容顏,卻沒有往日張揚與得意,而是帶了淡淡愁緒。
她一手拿著一個賬本,看了左邊,再看看右邊的,越看眉頭皺得越唇害。
看到最後,她歎了口氣,將賬冊撂到一邊,看看了窗戶。
天色將暮,旁邊侍候的丫鬟伶俐,輕聲道:「太太,可否掌燈?」
李四兒混亂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玻璃窗上有冰花,使得人看不真切。她用拇指,溶了一塊冰花,透過那裡,看向外頭空蕩蕩的院子。
「老爺……」李四兒低聲囈語。
也不知站了多久,屋子的燭火爆了兩次,外頭已經是漆黑一片,她才神情恍惚地走到炕邊。
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什麼,對丫鬟吩咐道:「使人去姑娘房裡,跟沈嬤嬤說,就說我說的,不許姑娘晚上做活,省得熬壞7眼睛。玉敏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現下玉敏每日就做出嫁用的針線繡活。
那丫鬟應聲下去,剛走到門口,又被李四兒叫住:「算了,她要是個聽話的,也不用我跟著糟心這些年。去找陳興家的,領兩盒蜜螨送過去一一r一一一」她正說著,就聽到院子裡傳開腳步聲。
她立時站起來,走到門口,劊挑了簾子進來的,正是帶了一身寒氣的隆科多。
「老爺,怎麼不乘轎,如今正是三九天?」李四兒也顧不得丫鬟在旁,抓了隆科多的手,道:「這麼冰,要是身子進了寒氣可怎麼好?」隆科多神情疲憊,拍了拍李四兒的手,道:「沒事兒,使人擺飯0巴。
李四兒見他不欲多言的模樣,抿了瞧的w8唇,不再多話,只傳話擺飯,而後親手服侍丈夫更衣。
四五八碗,十幾道菜,夫妻兩個卻是都沒什麼冒口,不過是略進了兩口,就撂下了筷子。
「老爺累了,就先躺下,我給您捏捏。」李四兒見氣氛沉就,丈夫帶了沮喪,心中歎了口氣,強笑道:「親事沒成就沒成,再給玉柱尋好媳婦便是。傅家太太可不是善茬,他家的姑娘是報病免選的,要是身子骨真不結實,也耽擱咱們抱孫子。」
隆科多搖搖頭,道:「傅鼐答應了……只是不是她家三姑娘,而是她家二姑娘……」
李四兒聽了,立時瞪大眼睛,詫異道:「二姑娘?庶出的那個?他怎麼敢一一r一一一怎麼敢一一一一一一」
她直覺得要氣炸了肺,憋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可是看到丈夫的沮喪,這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嚥了下去。
隆科多拉著她封炕邊坐了,低聲道:「不能給你娶個長臉的媳婦,委屈你了。」
李四兒的眼囹一下紅了,滿腔怒氣化為無限辛酸,道:「有什麼委屈的,都是我出身不好,連累了他。誰讓他是我生的,也只有受著。
只是對不住老爺,但凡我出身尊貴些,也不會使得老爺這般委曲求全。」
隆科多歎了口氣,道:「不是沒有比傅家姑娘更好的人家,可傅!}是皇上開府時就跟在身邊的近臣,情分不同……萬一有什麼不好,傅家總會照應一二……
李四兒聽了,心中發與踹,生出幾分駭意。
她雖不明白丈夫為何消沉,可是從今年各處送來的「炭敬」與「年禮」上,她也能瞧出其中的不對勁。
現下,她竟是想也沒想自己會不會在京城權貴圉中丟面子,反而心裡跟一塊石頭落了地,鬆了口氣,臬聲道:「老爺如此疼愛玉柱,都是我們娘幾個的福氣……」
隆科多本怕她惱怒失望,見她如此通情達理,臉色也添了溫和之色,道:「庫房裡那些東西準備的如何了?過兩天,同過年的東西一起給老大那邊送過去,也省得扎眼。」
李四兒遲疑了一下,道:「老爺,還在再等兩天……明兒使人出去換些金子,除了姐姐的陪嫁,再送兩箱金子過去……」
隆科多聽了,很是欣慰,點了點頭,道:「如此更好,玉柱是他親兄弟,玉敏是他親妹子,往後多少能看顧些。」
李四兒笑道:「大爺怕是要嚇到,外頭都說,我佔了姐姐的嫁妝,給敏姐兒添嫁妝了。都是些老物件,誰又稀罕不成?我先頭就是故意扣下引他生氣,誰讓他將我當仇人。他恨了咱們半輩子,到頭來又能怎麼樣?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佟家與傅家結親之事,操辦得很快。等曹家聽到消息時-,國務府已經下定。
靜惠是傅家養女,下定之日,傅家還專程使人到曹家來接。那位與佟家說親的二姑娘,雖是行二,卻是傅鼐的庶長女。只因認了靜惠,排行延後一位。曹頒聽了這個消息,愣了半天。
傅鼐前兩個月接了伊都直的差事,升了兵部侍郎,正是春風得意。他長子昌齡去年中進士,選庶吉士,今年散館後,就留在翰林陪■授檢討。
作為潛邸舊人,傅耪這兩年的仕途平平,遠不如其他人那般惹眼。可是,沒有人敢小瞧他。
因為他是滿洲勳貴,上三旗侍衛出身,在皇帝身邊的時間又長,同其他的潛邸奴才還不相同。曹頒實在沒想到,傅耪會如此不智,在這個時候同隆科多結親。
隆種多雖還掛著九門提督,可實權已經被架空。任是誰都瞧出,皇上對這個「舅舅」的情分淡了。
這門親事,功利性太強。不過,也能看出隆科多心智堅忍,竟能放下架子,結下這門並不匹配的親事。
曹頒同傅耪這些年雖以親戚的名義往來,可不過是大面上過得去,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感情。對於此事,他便只能歎一聲。倒是李氏聽說此事,甚是好奇,還多打聽了兩句。
佟家有尚主之心,並不是秘密。如今這公主換成了侍郎府庶女,落差也太大了些。
臘月二十,京城事了,放假到督標官兵也都銷假歸來,曹顆便離開京城返回直隸。
京城往直隸送的年貨,早已先一步用馬車送去。
一路上緊趕慢趕,終於在小年這一天,回到保定府。
城裡,年味已經很濃。
總督衙門已經「封印」除了值守的官吏文書為,其他人多已經離府。
曹頒回來後,用兩天功夫,在官署處理完積壓半月的公務,才鬆了口氣,開始歇著。
路途疲勞,加上在京城這些日子,四處應酬人又糟心,使得他身心俱疲。
至於每日裡來總督府送年禮的那些地方官員,或是官員的幕僖子侄,曹頒都使蔣堅與宋厚見了。卻是有人見不得他清閒,聽說他處理完公務,馮傳就找上門來。
「大人,老朽那幾位老友有意過來瞧瞧,可這蓮花書院只有三進房屋面棟,六十多間房,實在太小了些。」馮傳帶了幾分無奈道:「要想要造福直隸士子,許是還得請大人援手。」
「用地的話,倒是好說。對面池子邊不少空地,等『開印,了,使人去保定府衙門問一問,要是能買下來,就買下來。」曹顆道:「用銀子的話,我這裡也有。卻是身份所限,不好用太多,要不然有邀名之嫌。不是說要動員地方士紳捐銀麼?怎麼又沒了動靜?」
馮傳歎了口氣,道:「由徐山長出面,拜訪了幾家,多在觀望中。有幾個有-了准信的,也不過是幾石米,幾兩銀,杯水車薪,頂不了大用。
曹頒似有所悟,看著馮傳道:「先生不會是找我來訴苦的吧?先生見識不凡,想來已經有了好主意。」
馮傳被曹顆點破,咳了兩聲,道:「老朽倒是有個建議,那就是要借借大人的勢。雖說蓮花書院現下不名一文,可只要總督公子進學的消息傳出去,怕是就不用求人捐銀子了!」
曹頒聞言,笑道:「確實是好主意,不過不能只想著地方士紳的銀子。我初到直隸,他們不敢露富,怕被惦記也是人之常情。不是誰都有善心的,總要捐的心甘情願才好。既然蓮花書院是義學,只收無力進學的寒門子弟,那天祐就不能白白G這個便宜。我這當父親的,便為兒子讀書,捐五百兩銀子做助學之公,不僅天祐,還有我幼弟與兩個義子,明年也一併要送到書院的。如此一來,一人五百兩,總共就是兩千兩。往後,其他不附和寒門身份的士子想要入書院,也可效此例。
馮傳聽了,眼睛一亮,已是明白曹顆用意。
「妙,妙,妙!」他摸著鬍子,瞇著眼睛,道:「如此,蓮花書院,怕就要名動直隸。別說是士紳,就是文武官員,怕是要擠著腦袋往書院送學生。」
曹頒道:「物以稀為貴啊,先生可以同徐山長商量商量,將寒門子弟,與花助學金送進來的學生定個比例,總不能鳩佔鵲糶。
馮傳點點頭,道:「正該如此,書院畢竟是書院。要是都收外頭的學生,使得寒門學子不得進門,反而失了辦學初衷。」
老人家倒是精神抖擻,同曹顆說完,一刻也待不得,出門尋蓮花書院的徐山長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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