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扒拉一下弘歷,道:「四哥。你瞧,曹霜這小子有點反常?」
弘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就見曹霜拿著導箭,神情悵悵,似懊惱,又似無奈。
弘歷收了弓,隨手將弓箭遞給旁邊侍候的一個哈哈珠子,走過去道:「你不是平素最愛弓箭課麼,怎麼今兒沒精神?休了一個月的假,心玩野了不成?」
弘晝也隨著走過去,聽曹霜作答。
曹霜道:「沒什麼,只是家父昨兒遠行小的有些惦記。」
弘歷點頭,道:「曉得你們父子感情好,可是曹大人是出公差,你也漸大了,豈好再做小兒女態?」
說起身份,兩人一個是主子。是舅舅;一個,是伴讀,是外甥。所以聽弘歷教導,曹霜就垂手聽了。弘晝眼睛眨了眨,卻不相信。道:「四哥待你向來好,你卻不說實話。要是單單曹大人出差,能讓你難受成這樣?定是還有其他緣故,還不說說看?」
因是自家事,曹霜不願在宮裡說嘴,「嘿嘿」兩聲道:「哪有什麼其他事,不過是日頭足。有些睜不開眼
弘晝「哼哼」兩聲,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轉身對弘歷道:「我看八成是這小子想要跟曹大人出門。曹大人不許,他才在這裡心癢癢。」
弘歷見曹霜不願說,不願強他。岔開話道:「弘普請了長假,不知是什麼緣故?當使人打聽打聽,若是病了的話,我們當去瞧瞧
曹霜在旁邊,聽提及「弘普。」耷拉下腦袋,左手握拳,使勁敲了下右手。
就這不爭氣的手,昨晚與哥哥抽籤時,抽了空簽,隨父親遠行的機會讓哥哥得去。
不過想到哥哥因落第之事,前些日子不開心,他又自我開解著。覺的應當是哥哥去,自己連抽籤也不該,」
日暮降臨,京西,涿州,驛站前。
天祐勒著韁繩,喘著粗氣,只覺得渾身僵硬,已經無力自己個兒下馬。
魏黑見狀,很是心疼,上前扶了天傷的胳膊,攙他下馬。
天祐只覺得雙腿間火燒火燎。神情訕訕地看了看前面的弘普。
弘普比天估強些,自己跳下馬,可是走路的時候,姿勢態勢有些古怪。
曹枷在旁邊,看著這兩個半大孩子,翻了個白眼。京城到甘肅三千里路,今兒才是第一天。他回頭,看到馬隊後綴的兩輛馬車。前面的馬車小些,後面的稍大,除了車伕,車沿上還坐著兩個小廝。
孩子們還還是做馬車穩。弘普卻是鬧騰,偏要騎馬。就連平素懂事的天祐,也帶了懇切求他。
他就讓安排兩個孩子騎行,辰初從京城出發,中午在房山打了站兒。下午又行了幾十里到涿州。
按照官員出行的速度,這一日車二十里算是馳驛。
曹顆一行一人雙騎,預備得好馬,並沒有從驛站換馬。實在是甘肅距離京城太遠,他不願在路上耽擱太久。
曹顆與十六阿哥交好,天結與弘普也是相熟的。兩小對視一眼,都帶了苦意。別說是一路騎馬到甘肅。明兒能不能爬上馬還是兩說。
二舅,明兒咱們還是坐車吧!」天估小聲道。
他原要叫「二阿哥」想起早上出京前十六阿哥的吩咐,又改了口。
弘普想著早上才說了大話,直覺的臉上發燒。悶聲道:「明兒再說。」
早有驛承迎上來,隨即張義拿著曹顆的名帖辦理了相關手續。
四間上房,最好是獨院。
二品大員,多要幾間上房不算什麼。只是這裡離京城近,往來的官員多,沒有獨院。
既是公幹,還帶著小舅子與兒子,就令人奇怪。
驛承雖覺得怪異,該有的恭敬卻半點不減,殺雞宰鴨,叫人預備晚飯。
弘普梳洗完畢,就往坑上一趟,動也不想動。
這次出行,他只帶了一個廝,就是坐在馬車上的兩個小廝之一,名叫青蛤;另外一個。小廝叫鋤禾,是天傷的廝。
往常在王府中,他身邊丫鬟婆子有十幾個侍候,這次出門卻是一個都沒讓帶。就是身邊的兩個小太監、四個小廝,也只讓帶了一個。
這是曹頤的意思,他不知曹頗怎麼同自己的阿瑪說的,反正阿瑪就是同意了。
青蛤雖沒有近身侍候過,卻也伶俐。抱著弘普換下的衣服,道:「爺,您先歇著,奴才去找人洗衣服。」
弘普無力地擺擺發他出去。
青蛤走到門口,正好與天結碰個正著,道:「曹大爺。」刪。;他懷中眼,道!「鋤禾也耍找人洗衣,你可與他同知,
青蛤躬身應了。去尋鋤禾不提。
聽到他說話,弘普已經起身。指了指他拳中提著的包袱,道:「那是什麼?」
天祐歎了口氣,道:「網來個進京的布政使,父親吩咐我讓我上房。到二舅這邊來
話音未落,曹顆乙經跟進來,道:「二二弟,是我疏忽了。出門在外,諸多不便,往後驛站上房緊的話,你們兩個就在一處。」
這個稱呼,真是讓他無比鬱悶。
怨不得十六阿哥早晨專程說了一番「出門在外,還是按親戚叫,省的洩露身份,圖生事端」的話後,笑得詭異。
原本曹顆還能在十六阿哥面前充「表哥」的,這論起親戚輩分,自己跟弘普同輩。
弘普點點頭,沒有說旁的。
曹歌說完,沒有多待,只說讓他們的小廝去廚房取飯,吃後好生歇息什麼的,而後就走了。
騎馬行了一日,也是辛苦,弘普只覺得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
天估坐在圓桌前,扭身往門外看,道:「這兩個猴兒跑哪裡去了,還不見回來?」
弘普道:「咱們顛了一日,他們兩個倒是自在。」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頭變得幽暗,屋子裡已經掌燈,才見青蛤與鋤禾提著食盒回來。
肥雞、肥鴨,看著就膩得慌。弘普一口沒動,就著一條鯽魚,兩口油菜,吃了一碗米飯,就撂下筷子。
天祐這邊,也是用的清淡。
剩下的飯菜,弘普叫兩個小廝端下去用了。
兩人都是頭一回出遠門,帶著少年的興奮,吃飽了肚子,奔波的狼狽也減了幾分。
「要是能到西寧就好了,青海不太平,中軍又要開往西寧。」弘普枕著胳膊,躺在撫上道。
天祐聽了,道:「又要打仗了?咱們應該不會去西寧,我們老爺是奉命去巡視甘肅屯田的。」說到這裡。有些好奇:「西征大軍還在,是不是又要打仗?幾年前,宗室諸王赴西北。這次也當差不多吧?叔姥爺來不來?」
「誰知道呢。」弘普說著,心中卻生出幾分盼頭來。
他本不明白父親為何安排他跟隨曹顆出京,畢竟他才十一,不是十五、六,還不到當差的年紀。現下卻想著,是不是父親故意這麼安排。就為了父子齊聚西北,帶他到軍前歷練,
房山,孫,家莊子。
在絕食一天,尋求回家未果後,孫班終於熬不住。
他無力地打開房門,站在門口。對院子裡坐著納涼的兩個護院道:「告訴曲管家,我吃飯那兩個護院也不起身,一個沒搭理他。一個道:「管家早吩咐了,不上工沒飯!」
孫班心中恨不得將這些人千刀萬刮,卻是肚子飢餓難耐,不敢再耍脾氣,小聲央求道:「勞煩兩位跟管家通傳一聲,我昨晚就用了半個慢頭,今天又米水未盡,實在熬不住。難道,曲總管還真要餓死我不成?」
那兩個護院聽了,藉著燈光,打量他兩眼。見他搖搖晃晃,不似作偽,一個起身溜躂出去,一個還在院子中坐著,悠哉地哼著小曲。
孫班見狀,氣得直髮昏。
他如今所在的不是昨日的柴房。而是莊子正中間的一處院子,四周院子都住了人。這院子裡的兩個護院,就住在東廂房。與他對門。
他昨晚就想要逃跑,可是晚上屋子的門就被鎖上。就算他出了屋子。又能如何,這邊是莊戶院,四邊院牆都有狗捨。
曲總管今早,已經帶他在莊子裡溜躂一圈。看著那半人高的大狗。目露凶光,生撕著活雞活鴨,怎能不使人心裡顫悠悠。
不知等了多久,曲總管才姍姍到來。
他身後,除了方才出去的護院。還有一個捧著托盤的小廝。
等到小廝進了屋子,在桌子上擺了兩個大碗,一碗是燉肉加兩個白面饅頭,一碗是醬蘿蔔上放兩個苞谷麵餅子。
聞著這撲鼻冉香,孫班嚥了口吐沫,已經顧不上別的,抓起快起就去夾餿頭。
曲管家攔住他的胳膊,道:「孫五,下食十文,上食五十文,過了飯時,飯錢按五倍算。」
孫班餓得不行,哪裡還顧得上旁的。不迭地點頭,眼睛粘在那碗肉上。哪裡還記得自己的「傭工」契約上,上一日工才六十文。
曲管家不再攔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狼吞虎嚥。
兩個拳頭大的慢頭,一大碗燉肉。孫班吃了個乾乾淨淨,連碗底的肉湯都用喝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