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是在正用早飯的時候,聽到大後薨了的消息
她驚得不行,卻也不敢耽擱,直接使請了兆佳氏過來,請她照看天祐、天寶這些孩子們,而後就急匆匆地登上了馬韋與她一塊回來的。還有妞妞與天慧。
一路上,碰到不少王公大臣家的馬車。
都是在海澱這邊避暑,得知國喪消息回京的。
李氏並沒有用御賜的車架,還用著伯夫人儀制的馬車。一路上。除了被旁人讓了幾次路外,曹府也給別的府的馬車避讓過兩次。
不過,對方聽說是曹府李氏太夫人的馬車,就不肯先行。
在官道上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眼看就要堵了路。李氏實是沒法,只能使婆子過去跟那位貝勒夫人道謝。而後才先行一步。
因路上趕得緊,回到府時,不過巳初早上九點。
初瑜已經品級裝扮,在府裡候著。見婆婆回來,服侍裝扮好,婆媳兩個才一同出得門來,到宮門外候旨。
妞妞與天慧,則是得了吩咐,代替初瑜暫理家務。
等到午時,禮部已經請了聖旨回來。戌時晚上七點大行皇太后大給,皇后及貴妃、妃、皇子等俱成服。親王以下文武大小官員,王妃、公主以下八旗二品以上官員命婦,俱齊集舉哀。
雖說還有三、四個時辰,但是也沒有哪個敢說先回家歇一覺再等著。
時值酷暑,又穿著大禮服,年輕的還好,不過是多流些汗。上了年紀的,卻是遭罪。搖搖晃晃的,就有些站不穩。
在眾誥命中,李氏的年紀並不算長,饒是如此,也有些挨不住。幸好出門前,初瑜預備了兩個荷包。請李氏籠在袖中。一個裝的是梅子,一個裝的是薄荷糖,都是生津之物。
熬到百初,有禮官官員引著,將眾誥命引到永和宮外。
哀樂了了,隨著金烏西墜,天色也漸漸幽暗下來,倒是生出幾分涼爽之意來。
永和殿前,從台階到永和宮門口,都站滿了人,卻是人人皆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除了低沉的禮樂外,就只有皇帝的哀哭聲。
等到戌時大瞼禮成,眾人卻是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便又「恭送」大行皇太后的粹宮前往慈寧宮。
這一日,雍正下了四道恩旨。
設茶水於陰涼處,聽大臣誥命們取飲,年老步履遲誤者並不深究。稽察官員也不必過嚴。
外藩公主、郡主、蒙古王公等人,不必速來虔偈,省得人馬中暑,依舊按照早先的旨意,八月前抵京陛見即可。
貝子允耀著晉封為郡王。
舅祖岳色,皇批向欲加恩,今仰體慈懷,著授為騎都尉,准襲一次。
這四條旨意,都是以太后慈愛的名義頒下的,但是也讓不少人看出點旁的意思來。
「剔寸的是岳色,不是白啟那一支?」雅爾江阿飲盡一盞酸梅湯,挑眉問道。
他對面。坐著幾個宗室王爺。大家在永和殿前排了一下午班,都有些熬不住,尋了侍衛處的一處值房稍事休息。
他提起白啟,有人才想起今日大給時哪裡不對。那就是太后兄弟。恩襲了一等公的白啟沒來。
提及此人,大家都有些看不上眼。
同門第顯赫的隆科多不同,白啟出身內務府包衣,早先不過是皇家的奴才。
皇太后雖是今上生母,可是出身低微。她小選入宮,原是宮女子。承幸後封貴人,接連生了皇子後才封嬪封妃。還是孝懿皇后生前,怕養子受生母出身所累,懇請先皇將皇太后這一支從滿洲正黃旗旗下抬入正黃旗。
消息靈通的,卻是曉得,昨日太后「彌病」前,白啟這位「國舅爺」曾進宮給太后請安。
不過大家都曉得,哪裡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不過是打個哈哈過去。
只有雅爾江阿,前戶陣子曾與白啟有些摩擦,心中正厭了他,正想著看他的熱鬧,便叫了小太監過來,吩咐他去打聽打聽那位國舅老爺怎麼沒來。
少一時,就見小太監回轉。
原來,白啟報了病,沒有進宮舉毛…
曹顆回到府家時,已經是子初晚上十一點。
看到蘭院上房已經熄燈,曹頤就直接回了梧桐苑。初瑜穿了件薄紗的家常衣服。坐在炮邊,手肘柱了坑桌,闔眼假寐。
聽到動靜,她張開眼睛,見是丈夫回來,一邊使人端水,一邊打著哈欠,服侍曹顆更衣。
「既是乏了,為何不早點歇了。明日還有得熬?」曹顆見狀,帶了些許責備道。
「晚飯後,已經躺了會兒,緩過些精神。」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道:「倒是老太太那邊,怕是過了暑氣,晚飯也沒吃什麼。今兒出宮前。皇上有口諭傳下,說是年過六十五歲川進省或是有疾者,每日齊聚舉哀次即便,不需二東四,就給老太太報疾吧,省得老太太熬不住。」
曹歌也正擔心這個,聽了初瑜的提議,但是滿心贊同。
次日,夫妻兩個。同李氏提及此事時,李氏卻不答應:「我雖沒受過太后恩典,卻欠皇上的人情。就算看皇上面子,這幾天也要熬過去。」
曹顆無法,只好任由李氏。
還好有密太妃,怕李氏辛苦。早班舉哀後,就使人接李氏婆媳到她的住處。與她同殿而居的,有十七阿哥生母勤太嬪,二十一阿哥生母陳氏。
她們與曹家婆媳都是相熟的,大家閒話家常,又有涼茶瓜果供奉著。日子倒是好幕些。
同女眷們相比,十六阿哥的日子則是不好過。
分管禮部的十七阿哥不在,在太后喪事上,十六阿哥就被抓了大頭。協助十三阿哥統籌大喪示意,忙得團團轉。
偏生這個時候,有太醫院那邊傳來消息,皇太后胞弟、一等公白啟病危。
那是皇帝的親舅舅,十六阿哥這一兩天雖也聽說過白啟的風言風語。但是也只是心中腹誹幾句罷了。並不敢耽擱這個消息。
只能稟到御前,懇請聖裁。
雍正雙眼紅腫,沒有先帝賓天時的哀痛,反帶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之氣。十六阿哥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思量其他的。
「太后薨逝,聯心甚哀,實無力出行。十六弟,替聯走一遭,探視一二吧。」雍正聽了十六阿哥的稟告,沉默半響,方啞聲道。
十六阿哥聽了,心中一緊,卻也沒勇氣拒絕,老實應了,從御前退
來
少不得從藥庫這邊支了些人參、鹿聳的藥材,弄了好幾大包。原本他還想帶兩個太醫過去,仔細想了想。到底怕擔干係,便只帶了幾個。侍衛,提著大包小包的補藥。前往國舅府。
到了國舅府,因他是奉旨來探視。便由白啟的次子滿群領著,去了白啟的寢室。
進了屋子,十六阿哥就被屋裡裡撲鼻而來的穢氣熏得不行。
白啟躺在坑上,再也沒有往日的的意。他臉色蒼白,張著嘴,舌頭耷拉在嘴角,口水順著嘴角流下。胸前濕了一片,看著有些像中風的症狀。
可是,十六阿哥曉得,這不是中風。
因為他這個。模樣,十六阿哥看著有些眼熟。宮裡有宮女內侍因饒舌犯禁的,就要受到一種刑罰,那就是挑了舌下的筋。
想到此處,十六阿哥直覺得後背發寒。忙低下頭,吃了兩口茶,才將心神穩下來。
沒有帶太醫過來,他感到無比慶幸。只是先前來過這府的太醫,怕是性命保不住了,可惜了的,那位在給老人請脈向來穩當,太妃娘娘那邊也用的是這個太醫」,
三天的功夫,轉眼而逝,太后樟宮由慈寧宮發引到景山壽皇殿。
當日大瞼,三日發引,這樣的安排,實是倉促。
已經有御史在權衡利弊,想著是不是該上折子言及此事,最後還是選擇放棄。新皇的脾氣,已經不少官員領受過了。無人敢主動觸及鋒芒。又是在這個時候。
宗室這邊,私下裡也有不少揣測,卻都是明哲保身,不可多言。
只有回來奔喪的十四阿哥,不滿意喪事如此料理,在靈前就鬧騰起來,被幾個悍勇的侍衛抓住,不知嘴裡塞了什麼,再沒有動靜」
隨著太后棹宮發引,六部九卿,各大衙門,漸漸恢復過去的模樣。
往年這個時候,大家少不得邀約請客,去海子邊的酒樓聽曲兒。今年,國喪未過,他們也不好太荒唐。就生熬著。
曹枷本不耐煩應酬,正是合了心意。每日裡出了衙門就回府,不肯多行一步。
然而,這一日,卻是李語集自上門來請,道:「侄兒能接到內務府的活計,全憑表叔的舉薦。如今侄兒想盡盡孝心,還請表叔賞臉。」
不過半月沒見,李語早已從個白臉書生曬得臉紅通通的,看來這活兒也接得辛苦。
曹歌雖是幫李語引見一下,將他介紹給十六阿哥,可這卻是十六阿哥主動提出的。使人私下打聽了李語的做派人品後,他便尋了個本錢小的採買差事,交給李語料理,不過是希望李家有個子弟能支撐起門戶。照顧好家眷婦孺,好讓密太妃與李氏少操些心。
沒想到李語完成得極好,十六阿哥都忍不住誇了兩遭。
公意我領了,吃席就算了。等日後得閒,你多往莊親王府走兩遭。總會有你的造化。」曹頗道。
李語見他執意不去,就不再強求。告辭沒多久,就有酒樓送來兩席雁翅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