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融躺在炕上,睜著眼睛,許久不能入眠。聖駕在暢春園,龍體如何不是他這個,臣子能曉得的。他只知道,戶部折子,已經壓了三日沒有批。
御前批下的折子,最晚是在十一月初十;那以後,戶部遞上去的折子,就石沉大海,沒了消息。
李氏前幾日去國公府,多吃了幾盅酒,而後見了風,這兩日有些不舒服。初瑜既要侍奉婆母,還要看顧幼子天寶,早已乏極。躺在曹頤身邊,沉沉睡去。
就在這幾日了嗎?
塞什圖本就不是固執之人,加上這幾年國公做的,早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他當會順勢而為,自保應該沒問題。
曹家這些年,在曹寅、曹顆父親兩代人的小心經營下,也將隱患
除。
曹顆閉上眼睛,心中擔心的,早已不是以前惦記的抄家滅族之禍,而是暢春園有異變,四阿哥當不上皇帝。
要是皇帝不是四阿哥,那曹家未來的政途,就是雙眼一抹黑。
四阿哥登基,最大的保障是隆科多。最大的變數也是隆科多。
迷迷糊糊中,就聽到遠處隱隱的傳來鐘聲。
曹顆心下一激靈,從炕上坐了起來。
他伸手撩開幔帳,鐘聲越發清晰。
少一時,像是其他寺院道觀有所想和。
曹顆起身下炕,從衣服架上隨後抹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走到屋外,在寂靜的夜裡,悠揚的鐘聲分外清晰。除了鐘聲。還有絡繹起伏的大吠聲。
曹歌的心繃得緊緊的,鐘聲長鳴,國喪日始。
夜半風疾,曹顆卻絲毫不覺寒意。他的思緒都飛到暢春園。恨不的立時得個結果。
這時,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伴著遠處而來昏黃的燈光,門外響起敲門聲:「哪位姑娘值夜,快開門?。
梧桐苑的規矩,曹融在時。上房不留人值夜。
但是院子裡也不能不留人侍候,要不然上房主子喊人,還得去後院排房叫人不成?因此。就在東廂房的小廚房旁。僻出一間來,做了梧桐苑的值房。
每天晚上,由一個大丫鬟帶著一個小丫鬟輪值。值班的燈火,是徹夜不滅的。
所以,聽到敲門聲,立時有人在屋子裡應了一聲,隨後就見一個丫頭挑了簾子出來,幾步奔到門邊,隔著門問道:「王嫉據?」
「是我,姑娘快開門!二總管有急事請老爺!」那人帶著幾分焦急回道。
出來的是樂青,她將門栓打開,道:「掩婚輕聲,太太這兩日乏呢
今天是十三,天上月亮將滿。映射一地清輝。
樂青背著上房。沒有看到;王據據卻是正對著上房,一眼就看見在廊下站著的人蘇。她唬了一跳。還沒來不及反應,上房的燈亮了。
這下子,窗裡的燈光,天上的月亮,使得王姣毋認出曹頰。
「老爺,二管家有急事請老爺,再二門候著王嫉賠上前兩步,躬身道。
曹顆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你先回去。我更衣後過去
王嫉嫉應了一聲,提著燈籠去了。
初瑜聽到丈夫的聲音,也披了衣服出來。
遠處的鐘聲還在敲著,初瑜的臉色立時變得刷白,帶著幾分不安喚道:「額駙?」
曹顆回過頭,將她拉到屋裡,輕聲道:「別怕!」
初瑜方才聽到曹融交代王嫉據那一句,拿了衣服,卻有些猶豫:「額駙要進宮?衣服
「聖駕在暢春園,就算要進宮。也得等天亮,我到前院看看,先這麼穿吧曹顆道。
初瑜服侍他穿好,一肚子話要相問,但是又怕曹頰著急,話到嘴邊又嚥下。
要說她不惦記是假的,七阿哥腿疾未癒,就往暢春園侍疾,如今趕上國之大喪,還不曉得他那邊如何。
她將琉璃八角蓮花燈點上,要給曹顆照路用。
曹顆擺擺手,道:「用不著,不過幾步路,月光又亮。」
曹顆走後,初瑜早已沒了睡意。
皇瑪法賓天,婆婆那邊」初瑜有些不放心,也穿戴好衣服。
樂青聽到曹顆出了院子。到上房侍候。見初瑜要去蘭苑,樂青就尋了大毛披風給初瑜繫好,主僕兩人提著琉璃燈,往蘭院去。
蘭院上房已經掌燈,初瑜進去時,李氏正披著衣服,坐在坑邊發呆。
見了初瑜,李氏也不意外,擺擺手。道:「先天寶,小孩子耳朵靈,方才外頭的動靜驚了他。這會兒功夫才哄好。」
天寶就安置在蘭院正房的東暖閣中。
李氏畏寒,原本與小孫子同睡。都歇在暖閣的;不過因她前幾日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小孫子,就搬回西屋。
初瑜見狀,原想接天寶回梧桐苑的。不讓李氏小遷,李氏卻是不肯。怕小孫子禁不起折騰,換了地方也休息不好。
見婆婆執意如,刃瑜也不好多說,只是在侍疾的時候越發精到了西屋,見天寶在**的照看下。已經沉沉睡去,初瑜就又退出
屋。
「鐘聲還在響」李氏盯著窗戶,喃喃道。
初瑜坐在凳子上小心地打量著婆婆,不知說什麼好。
就算是京城百姓,也曉得這連綿不斷的鐘聲,宣告著國喪伊始;婆婆養在官宦人家,又嫁入官宦人家,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前院,前廳。
就在曹顆過來這功夫,大總管曹元也聽到鐘聲,趕了過來。
自打張義攜妻從廣州回京,曹方就去了廣州,接手張義先前的差事。自然,曹顆這裡,還有旁的安排。
廣州是曹顆給自己留的後路,隨便換做其他人經營,他也不能全然放心。
張義回京後,就接替了曹方。當上了府中二總管。
「胡同口有兵丁把手,內城戒嚴了」。張義的陳述,帶著幾分驚恐。
誰都曉得,他們曹府幾十年的榮辱。全在老皇帝身毒。如今,皇位交替之際,怎能不叫人忐忑,,
曹顆挑眉道:「何處的兵馬,可問仔細了?」
「小的親自去問的,是步軍都統衙門的兵馬。那個領頭的小校,早先做過傅家大爺的手下,還曉得咱們府。聽小的相問,他就多說了幾句。他也不曉得緣由,只曉得出動了不少人,將內城的官邸都宿衛起來。」張義回道。
曹顆聽了,心中冷笑。
名為「宿衛。」實是「防範。」怕宗室與權貴在這個時候鬧事。
不過也好,如此有了雙保險,四阿哥這龍椅坐得也穩當了。
雖不知康熙什麼時辰駕崩,但是寺廟鐘聲響了這許久,內城已經執行戒嚴,那皇輿回宮怕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想到這裡,曹顆對曹元道:「即日起,闔府掛白,上下服喪。」說完,又對張義道:「使人準備馬,我稍後去皇城。」
方才出來匆忙,沒有在蘭院駐足。現下回來,曹顆直接進了蘭院。
李氏此刻已是面上都是殘淚,見兒子進來,忙低頭擦拭乾淨。
「母親,節哀順變。」曹顆心裡歎了口氣,輕聲安慰道。
李氏紅著眼圈,搖了搖頭,道:「我有什麼好哀的。算起來,我活了五十多年,見過他的次數,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年將七旬,也算小高壽,」
她嘴裡說得明白,但是眼中悲苦,卻是遮不住的。
這幾年,她心中雖有怨恨,可也曉得自己一介孤女,到底是沾了血緣的關係,才過得比世家千金還要滋潤。
現下曉得皇上駕崩的消息,李氏還如墜夢中,不敢相信。
她本就病著,乍聽到這個消息又就有些支持不住。與兒子、媳婦抱怨兩句後,她就不再要強,歪到在坑上,險些推到了那副竹蘭的插瓶。
曹顆與初瑜小心地將她扶住安置。
李氏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媳婦,道:「我乏了,要睡一覺。曹頤明兒開始,還有得忙,你們回去早點安置。
接下來這日,曹融就跟看大戲似的。
他是寅初(凌晨三點)從府裡出來,到金水橋前時,早已經有不少王公大人在。
大家就跟茶市場似,鬧鬧哄哄的。曹頤望了望遠處的馬車,看來自己選擇騎馬過來是明智的。
接下來,曹融就跟看大戲的感覺一般無二。
天亮時,大行皇帝的皇輿在大軍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也不知是誰帶頭,大家相繼跪下。立時哭聲震天。
瞧著他們鼻子眼淚都出來的。如喪考批的模樣,曹頤真是瞪目結舌。還好,他早做準備,袖口擦了生薑,想要眼淚也便宜。
在滿目赤紅時,他想起初上京時陛見的情景。那個時候的康熙。真像個慈愛的長輩。他不是石頭心腸。要說不感激康熙的庇護是假的;只是後來發生太多事,使得那樣感激都了無蹤影,
接了幕,卓融看了一場大戲。
雍正扶著皇輿。雙眼含淚,徒步隨行。親手扶至宮門。
諸位王公大臣與皇子阿哥。都拼了命的嚎叫。
聽說七阿哥留守唇暢春園後,曹頤最後那點擔心也都煙消雲散。
四阿哥在御輦旁,已經沒有早先的內斂與低調,只剩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
曹顆關注著四阿哥,四阿哥似乎留意到,也望向曹頤看了兩眼。
將大行皇帝安奉在乾清宮後,四阿哥就使人召禮部官員,安排大行皇帝大撿之事。
因看到曹顆。四阿哥想到李氏身上。
等到禮部官員跪安,四阿哥才想起方才禮部所擬,大行皇帝大檢時。王公貝勒
文武百官近前寄相思;公主福晉們的也能就近照看。
李氏的身份是外命婦,不能近前瞻仰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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