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十卷 游龍舞—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八百零一章 喪家
    訊河,避暑山莊。

    聖駕是九月初七回駐熱河的。康熙歇了幾具,才緩和些精神。看著几案上放的白封折子,康熙心裡歎了口氣。

    這又是誰沒了?自打入秋以來。三五日便有報喪的折子到御前。

    康熙初年那些老臣早已凋零殆盡,就是康熙中期啟用的那些臣子,也到了致仕隱退的年紀。

    他,越來越像個孤家寡人了。

    待看到「二等伯曹寅」五字。康熙不由睜大了眼睛,一手撐著炮幾。上身望向探著,震驚不已。

    除了禮部奏報前禮部侍郎、二等伯曹寅病故的折子外,剩下的還有曹寅的遺折,吏部奏報曹寅嫡長子曹顆交印丁憂的折子,曹寅嫡長子曹頰奏報其父九月十一丑初初刻病故的折子。

    康熙只覺得眼前發黑,腦子裡亂糟糟的。

    最後一次看到曹寅,是在大行皇太后出殯之日。曹寅站在眾勳爵之列,雖然身形單薄,看著老邁,但是康熙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

    相交五十餘年,只有一個眼神,康熙也能明白其中的擔心之意。

    他當時既是感傷,又覺得好笑。曹寅比自己還小幾歲,自己用著他擔心了?

    走了,不用他擔心。

    八歲登基的帝王,有著無人比敵的驕傲。

    在他的心中,從來就不曾瞧得起過曹寅吧?待臣子如「手足」也是少年帝王的駕人之道。

    曹寅於他來說,是保姚嫉婚之子,是可以放心使喚的奴才。

    就在他穿著龍袍,坐在冰冷的龍椅上,小心翼翼地看著輔臣的臉色。是不是心裡也羨慕曹寅的自由自在?

    當他的皇帝權威被三藩逼迫。失了半壁江山時,是不是也羨慕曹寅的少年多才,名聲鵲起?

    能憐容若之才。提拔到身邊,青睞有加;卻不願其榜上有名。在會試前將他調開,原因何來?

    一個出身相府,是滿州葉赫部的嫡系,愛新覺羅的外孫;一個出身前朝降臣,皇家包衣,天子的奴才。這就是區別。

    看著打小依賴的孫姣姣。稱讚比自己年幼幾歲的曹寅「聰明」時,年少的帝王心中也隱隱地起了嫉妒之心。

    帝王的情感是霸道的,即便他那時還年幼,無法親政,但是渴望身邊的人全部的注意力是每個孩子不可避免的任性。

    即便後來他大了,即便孫瑭嫉後來出宮,他也不願曹寅展翅鵬程,成為孫接姣最驕傲的兒子。

    在他的心中,希望孫插嫉引以為傲的孩子。只有一個。

    待他平定了「三藩」收復了「台灣」打敗了噶爾丹,蛻變成一位成熟的帝王←年隱藏的嫉妒之心。早已是如煙往事。了無蹤跡。

    就是他自己個兒。午夜夢迴之時。也不會曾任自己曾經小小小地「嫉妒」一個奴才。

    對曹家的施恩。也換來了曹家幾代人的忠心。

    直到這時。康熙心中才真正將曹家劃成「自己人」。

    那是關愛他十二年,給與他多少關愛的嫉嫉;那是因他一句話。就駐守江南五十來年的曹家父子兩代人。

    在得知李氏年長,將她指婚曹寅,也是因全心的信任。

    如今,竟是說沒就沒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京城,曹府。

    大門上,已經掛了白色番帳。在秋風中飛舞,帶著幾分肅然。十幾個穿著孝衣的鑼鼓手每個兩刻鐘。就吹打一遍喪樂,聽得人越發悲慼。

    院子裡。已經支起靈棚,擺滿了桌椅,穿著全孝的管家小廝跟著主家的幾個爺們,招待著上門弔祭的賓客。

    和尚、喇嘛、道士晝夜三班倒,不停地誦經。棚子裡香煙了了,嗆的人眼睛發紅,倒是憑添了幾分悲色。

    今兒是九月十三,曹寅病故第三日。

    按照喪儀,今兒喪家可得好一番忙活。是「衣撿」、「棺瞼」、「接三。、「送三。之日,還是「家祭」。「初祭」之日,是喪禮中的大典。

    忙活了半日,「衣給」、「棺冷。已經完畢,只等著黃昏時分的「接三。儀式。

    自曹寅嚥氣這兩天半。曹顆已經馬不停蹄地支撐了三日。

    如今他熬得雙眼盡赤,書房這邊陪來弔祭的十六阿哥『七阿哥說話。說著「陪著。十六阿哥,實際上不過是個六阿哥見他太乏〔拉著過來歇歇。

    「享若,喪事還且日子,你也不能太掙命。姨父只有你,年長之子。要是你累病了,這裡裡外外的靠誰去?。十六阿哥見曹歌臉色晦暗。不贊成地搖搖頭。

    數日未眠,曹顆只覺得太陽穴生疼。他撫著額頭,道:「謝過十六爺掛懷,尚好。」

    這是喪父之痛,即便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同曹頰再交好,也是父母雙全,無法感同身受,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勸解。

    說輕了,對死者不恭敬;說重了。只能平添悲痛。

    「多想想坎母同孩子們。都顧惜顧惜自己個兒吧。往後,你就是曹家的頂樑柱。」十六阿哥歎了口氣,說道。

    因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都是私祭。穿著常服,在靈前的祭酒,並沒有應酬外頭的官員。

    有投機的官員。瞧見他們兩個。就想由子使人請見,說要給兩位阿哥請安。這會兒功夫,就來了三、四撥人。

    十六阿哥很是不耐煩,但是又礙於他們是曹家弔客,所以支吾著推了幾人。

    眼下,聽到又有人想要請安。十六阿哥正猶豫要不要應酬一番,為曹家撐撐顏面。

    曹寅病故,曹顆丁憂。曹家注定要沉寂兩、三年,說不定就有不開眼的以為「人走茶涼」想要「欺負」一下。

    這時,就見曹家管家來報:「大爺。四爺同十三爺來了,剛在門口。二爺去迎了,吩咐小的來請大爺過去。」

    眾人皆起身,十六阿哥看曹顆還遲疑。道:「乎若去迎迎小我同十七弟去靈棚那頭轉轉,省得那些孫子心裡犯嘀咕。」

    話未言明,但是曹顆不是糊塗人,自是明白他的用意,心裡感激不已。抱拳道:「如此,有勞十六爺『七爺了。

    我先去迎四爺『三爺,還請十六爺『七爺稍後回來作陪。

    十六阿哥鈾一聲,同十七阿哥往靈棚去。

    曹顆則是跟著管家,快步往門口去。才走到半路。就見曹頌陪著四阿哥『三阿哥過來。這兩位也同十六阿哥小十七阿哥一般,穿著素色常服,看著一臉肅穆,刀刻的面龐,倒像是嫡親的兄弟兩個。

    曹顆驅步上前,剛要見禮,就被四阿哥一把拖住。

    四阿哥難得動容,目光流轉之中帶了幾分關切,聲音也難得帶了幾分暖意:「今日不必多禮,先帶我同十三爺到令尊靈前祭拜。」

    十三阿哥也上前,扶起他另外一『凶」一曹顆心裡不由羞愧,對於眼前這兩位,在多數之後他都在謀之以利。

    一行人穿過靈棚,到了靈台前。

    靈棚裡的弔客,有三三兩兩說話的,也有簇擁著十六阿哥『七阿哥百般諂媚的。待認出隨著曹家兄弟進來的是四阿哥同十三阿哥時。眾人漸漸地熄了聲響。

    十六阿哥摸了摸嘴唇上稀稀疏疏的鬍鬚,心裡好笑的很。這位四哥真是當值不愧的「冰山」不管是多熱鬧的地方,他一出現簾就肅靜。就是當年二阿哥在皇太子位上時。也不見得有這般威嚴。

    真是強大的、不容冒犯的氣勢。

    想到這裡,十六阿哥心中一動,.X.CoM臉色已經收了輕鬆之色。他忘了四阿哥,又望了望曹顆,端著個臉,心裡卻是驚濤駭浪,生出無數今年頭。

    「十六哥?」十七阿哥在旁。見十六阿哥神色不對,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該上前給四哥『三哥請安了。」

    「啊?啊!」十六阿哥這才醒過神來。隨口說道:「不著急。等四哥『三哥祭拜完再上前也不遲,」京城的幾位皇子阿哥中。除了眼下靈棚中這四位阿哥之外,來曹家拜祭的還有七阿哥。他上午就來了。祭拜完畢往禮部去了,跟曹顆交代說下午「引三」時再來。

    其他的貝子,國公,就不用說了。

    靈棚裡的弔客,看到此情此景。也只能羨慕曹寅死後哀榮。如今。就是不曉得,熱河那邊什麼意思,有謚沒有,謚的是什麼,其中都有聖意可以揣測」

    內宅,蘭院。

    因怕李氏身子不支,沒有在蘭院待客,而是在梧桐苑招待女眷。

    到底是一家人,這時候看出諸人的效力。年長女客,由兆佳氏陪著曹佳氏接待;靜惠為人處世周道,就跟著曹頤招待誥命;春華年幼活潑,就招待親戚家的年輕女眷;素芯為人小心仔細,就在李氏身邊照看李氏。

    初瑜是孝婦,帶著長生、天祐等人。要守在靈框後至哀還禮,片刻離不得。紫晶是內管家。接來送往,也無暇留在一處。

    李氏身為孝眷,半日在靈堂哭靈。半日被扶回蘭院歇息。雖看著精神不足,但是眾人千勸萬勸的,又用參湯支著,總算沒有倒下。

    好不容易,熬到黃昏之分,將將到了「引三」之時。

    初瑜望向眾人,只覺得少了一人。這時才想到擺在公婆名下的「義女。韓江氏尚未露面。

    她微微皺眉,有些奇怪,多年往來下來,諱江氏並不是個短禮數之人。如今趕上老爺子的白事,她即便不是親生女兒,只是義女,也不該三日不至。

    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她正心裡胡思亂想,就見管事媳婦引著一個滿身重孝的小媳婦過來。不是韓江氏是哪個?

    韓江氏哪裡還有往日的幹練冷靜,一張小臉瘦得沒有巴掌大。蒼白的駭人,只剩下一雙杏眼。看到李氏同初瑜那刻,她眼中流露出哀痛與愧疚之意。

    不樣的閾讀落驗,請到毗甩z紅曲加,凹「夫人。大奶奶。」她到了跟前,俯下身去。低聲請安,用的卻是舊日稱呼。

    李氏哀痛之中,沒有留意。虛扶一把,道:「先去給老爺祭拜吧。」

    韓江氏鈾,由人引看到靈前,行了大禮。

    這會兒功夫,初瑜已經緩過神了。曉得韓江氏多心了。她心裡歎了口氣,將韓江氏引到一邊,道:「姑奶奶何必自苦,老爺是宿疾,能熬到現下,已經是多年養生的成效,誰會怪到姑奶奶身上。」

    非江氏這邊。豆大的淚珠已經滾下,道:「大奶奶是寬厚之人,小小婦人卻不敢不知好歹。我乃克親的孤命之人,蒙大奶奶憐惜庇護,已經感激不盡。若是因小婦人之故。為貴宅引來厄運,小婦人就是一死也能抵其罪過。」

    初瑜不是無知婦人,怎麼會莫名遷怒到韓江氏身上。

    她搖了搖頭,掏出帕子,送到韓江氏手上,道:「快莫要如此。若真是如此,豈不是太太也,這般詛咒自己,何苦來哉?瞧瞧你,倒是成了愚女子,全沒有平素的伶俐。快收了金疙瘩,來幫襯幫襯,才是孝道。」

    剛好曹頤到前院「引三。見初瑜同韓江氏湊在一起,過來廝見,正聽到兩人說話,也跟著說道:「嫂子說的是,姐姐忒是糊塗。生老病死,神仙也抵不了的,誰會埋怨你一個苦命的小女子。要是喪親就要牽扯到自己身上,那我也是煞星。

    韓江氏打小到大,受了多少的白眼,聽了無數難聽惡毒之語,何曾有人這般寬容待她。

    她用帕子摀住臉,感激不盡,淚流不.X.CoM已。不過,她心裡還是畏懼。怕克雙親手足就是自己的宿命,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往後孝順李氏如親母。恭敬曹顆、初瑜如親兄嫂,這稱呼也不能再改回來。

    這些上,難得有人願意待她如親人,她實是不想帶去任何的不幸與悲傷」×從黃昏時分,開始「接三」、「送三」儀式。

    大門外,鑼鼓齊鳴,喪樂大震。靈前的官鼓大樂。也開始奏起;月台上,還有「九福班」九人的清音細樂。

    靈棚裡,僧、番、道三家都開始誦經,為死者禱告。

    按照民間說法。人死三日,他的靈魂到「望鄉台」探望,與家人訣別。恤這日除了隆重祭祀,還有延請僧道為死者誦經免罪,使其不墮地獄、餓鬼、畜生三道,早日輪迴轉世。

    又是一番繁瑣的儀式,待折騰完畢,已經是戌正時分(晚上八)。

    關係淺些的弔客陸續散去,關係好的,往來親近的則留下來,陪著喪家坐夜,,」

    幾日轉眼而逝,轉眼到了九月十七。曹寅「首七」之日。到曹府弔祭的客人比「接三」那日還多。

    大家心裡都盤算著日子,曉得熱河的旨意也該下來了。

    何人代天子祭祀,有沒有溢。何謐。眾人心頭的疑問很多。

    結果,皇子親王四阿哥手執聖旨而至。盛讚曹寅這一生外,加謐號「忠正。

    靈堂裡跪著的眾人,心裡都是嘩然一片。「忠」字不必說,作為天子倚重一生的臣子,曹寅當得起一個「忠」字,這「正」卻是美隘至極。

    古往今來,得「忠正」這個值號的。都是國之重臣,臣民之表率。

    臣子之哀榮,莫過於斯。

    曹寅大半輩子都在內務府當差,天子家奴,晚年回到京城,在禮部不過是掛名閒差,而今竟然得這樣的美隘,任是誰也瞧得出這不是禮部擬的。

    若是禮部擬的隘號,「忠敏。、「忠成」、「忠平」還有可能。決不可能是「忠正」二字。

    曾被御史言官斥為「佞臣。、「國蠢。的曹寅,終於是由他效忠了一生的帝王蓋棺定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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