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到了八阿哥的「頭七」。
上門弔祭之人,陸續多了起來,也有不少女眷過來。八福晉最是好強,使人扶著起來,招待各**眷,不願丈夫喪事太過冷清。
雖說這兩年八阿哥走背字,沒有人敢太過親近,擔當這個「結黨」的罪名。但是皇子就是皇子,宗室有服的得來守孝;朝臣中,也多是要走過過場。
「頭七」,正是大家粉墨登場的日子。
不管平素關係好壞,總要出來照個面。其中,就有大家意想不到之人,那就是好幾年閉門不出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穿了一身孝服孝帽,在眾人的驚愕中,在八阿哥靈前上了香,敬了酒,還到八福晉跟前道:「八嫂,還請節哀。」
八福晉驚詫之下,忘了還話,等醒過神來,十三阿哥已經轉身出去。
九阿哥還是滿臉陰鬱,望著十三阿哥的背影,沒有吱聲。十阿哥這邊,忍不住低聲嘀咕道:「他怎麼來了?」
十四阿哥在旁,眼珠子跟著一轉,追了出去。
「十三哥,既是來了,就待會再走,咱們兄弟多久未見了?」十四阿哥帶著幾分親切說道。
十三阿哥搖搖頭,道:「今日這邊也忙,還是改日吧。」
十四阿哥見他神色淡淡的,心裡有些不自在,強擠了幾分笑道:「嗯,那改日弟弟過去給十三哥請安。」
「只要你不嫌棄我那邊冷清就行。」十三阿哥隨口道。
他同十四阿哥兩個,年齡只差兩歲。加上十三阿哥小時候也由德妃撫養,所以原來同十四阿哥都是一塊兒玩到大的。只是長大了,十四阿哥黨附八阿哥,十三阿哥則是同四阿哥親近。
看著十三阿哥乘坐地馬車漸行漸遠,十四阿哥也收斂了臉上笑。雖說不像大阿哥、二阿哥那般被封了大門,但是十三阿哥這些年沉寂,鮮少人前露面。
如今,巴巴地過來,算什麼?表現手足情深麼?
想著九阿哥與十阿哥對自己個兒的橫眉豎目,十四阿哥的心裡,充滿了悔意。早知如此,就算做做樣子,也當多過來兩趟。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當聽聞八阿哥了的那刻,十四阿哥也生出幾分欣喜。八阿哥不死的話,他心裡就不安,總怕發生怎麼變故。
八阿哥死了,他欣喜過後,也開始有些焦慮。如何化解九阿哥的怨氣,兄弟們重新「齊心合力」?這個問題,他琢磨了兩日。
*
湯泉,行宮。
曹跪在幾位王爺與尚書後,隨著眾人一道迎駕。
按照規矩,晚輩死了,長輩也要給晚輩穿孝,稱之為「反孝」。不過規規矩,有的只在出殯時意思一下,有地則不成服。越是嫡親尊長,越是如此。
正如此刻的康熙,穿著常服,只是腰間繫著的荷包,不是平素的金絲竹龍荷包,而是素藍荷包。
康熙喚眾人平身後,就過問了幾句京城事宜,幾位王爺、尚書陸續答話。
待眾人回完,康熙擺擺手,叫眾人「跪安」,只留下三阿哥與四阿哥說話。
曹剛出去,就見十六阿哥面帶急色,在外頭等了。
瞅著清減了一圈十六阿哥,曹不由有些擔心,開口問道:「十六爺這是怎麼了?並沒有聽到十六爺身子有恙的消息。」
十六阿哥摸了摸下巴,道:「瞅著那麼明顯呢?」
曹點點頭,道:「臉色兒瞧著也晦暗。」
在外頭也不好細說,十六阿哥將他喚到自己住處,才將這幾個月的鴉片上癮之事講了。
曹聽了,嚇了一大跳。
對於毒品的危害,他是最曉得的,所以才想著盡自己心力,為後世做些什麼。跟十六阿哥說那些,也是想要讓他有這個概念,以後好能關乎鴉片,防止鴉片在中國推廣。
誰會想到,十六阿哥會因好奇之心,以身試毒。
「這幾個月,我也惦記著戒鴉片,最多堅持了七日,就堅持不下去。開始還好,吸地沒有這麼勤快,這兩個月癮更大了。」十六阿哥說道。
「若是想憑毅力戒毒,得在偏僻無人之處,還得使人看著才能好些。」曹眼下也顧不得自責,腦子飛速運轉,想著上輩子所知的戒毒法子:「這樣還不行地話,就得佐以藥物了。」
急切之中,曹就覺得腦子發空。他又沒有從醫,如何能曉得哪種藥物是抑製毒癮的。加上上輩子接觸的多是西藥,對於中藥實是生疏得很。
十六阿哥見曹著急,反而淡定了,興笑,道:「急什麼?爺瞅著,吸鴉片跟抽旱煙似的,不過是提神罷了。抽旱煙不是也有癮大的麼?瞧瞧藥鋪裡有沒有戒煙的方子。沒有的話,爺就尋個地方貓上一個月、兩個月,沒機會沾這個,不戒也就戒了。」
還能如何,眼下說什麼都是白說,什麼都得等進京再說。
十六阿哥瞅著曹的頂戴,問道:「聽說這幾日是你在八哥那邊總理喪事,九哥沒為難你吧?」
提及這個,曹搖搖頭,道:「沒有。我只盡心當差,九阿哥那邊許是過於悲痛,也顧不得別地。」
「好好地,一個傷寒,怎麼就沒了?」十六阿哥歎了口氣,道:「誰會想到他是這樣下場。說起來,八哥待手足也算好的。」
八阿哥的為人行事,曹卻是不好點評。
說起來,自打他康熙四十八年進京,八阿哥地風頭就不如早先。加上曹自以為曉得歷史,將八阿哥當成倒霉皇子,恨不得避而遠之。這些年,都鮮少往來;偶爾有所摩擦,多是因九阿哥那頭,直接同八阿哥結怨的事兒,卻是沒有。
這些日子,在貝勒府花園主喪,曹看到許多,聽到許多。
說到底,八阿哥只是個可憐人罷了。就算有所籌劃,也是康熙扔出餌料,逗弄著兒子們上鉤。被圈禁地大阿哥是如此,八阿哥也是這般。
兩人正唏噓不已,就有御前內侍過來,帶來康熙口諭,傳十六阿哥與曹御前見駕。
行宮裡,除了方才被留下的三阿哥與四阿哥,五阿哥與十七阿哥也在,還有雅爾江阿與禮部官員,曹寅就在其中。
康熙坐在炕上,面上深沉,看不出喜怒。
曹與十六阿哥行過禮後,退到諸人身後。
原來,
地是八阿哥的後事。康熙這邊,已經叫人擬訂旨意,哥為多羅郡王,封號還是原來的「廉」字,還叫禮部擬了號。
禮部這邊擬定的謚號,有「慧」、「安」、「順」三字,請康熙圈定。
柔質受諫曰慧,好和不爭曰安,慈和遍服曰順。這三個都算是褒意。
康熙這邊,猶豫了一下,提起筆來,親自在「順」字上畫了一個圈。
聽到康熙給八阿哥定的謚號是「順」,堂上各人心思各異。不管康熙與八阿哥這對父子關係如何,到了此時,他終於承認八阿哥的優點。
對於追封是郡王,而不是親王之事,曹這邊並不意外。因為當朝皇子中,封親王地,只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若是八阿哥直接追封親王,那封為郡王的七阿哥爵位也要升。
諸位皇子中,只有十阿哥因是貴妃所出,身份尊貴,封爵時高於前面的幾位阿哥,其他皇子阿哥,都是敘齒越靠後,爵位越低。
定好了謚號,康熙這邊也沒有說話的興致,再次叫眾人跪安。
曹方才沒有跟父親說上話,這次出來,就到父親身邊請安。
曹寅看著兒子,臉上也多了些許慈愛,問了兩句家事。眼看就是太后萬壽,加上十月初一頒年歷的日子,禮部差事還多。曹寅吩咐了兩句,就去許禮部幾位堂官說話去了。
伊都立聽說曹在這邊迎駕,也往這邊來。小別重逢,也有不少話說。只是如今行宮裡氣氛詭異,他們兩個也不好喧嘩說笑。
瞅著伊都立面色泛紅,精神頭甚足,曹也為他歡喜,道:「這是在草原上練習騎射了?大人看著倒是結實不少。」
伊都聊了拍胸脯,帶著些許得意道:「雖然我不是從侍衛處出來的,少年時卻也有幾分真功夫,只是這些年倦怠,疏懶了。這些日子跟著行圍,我也逮了好幾隻獐子。」
聽他提及這個,曹想起遼闊的草原,生出幾分留戀之心。
伊都立說完,見曹不吱聲,興兩聲道:「瞧我張狂的,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大人跟著行圍過地,我還說這個?」
曹道:「聽著大人的講述,我也生出嚮往之心。明年要是能隨扈就好了,騎馬射獵,多爽快!」
伊都涼勁點點頭,道:「就是就是。」
兩人正說著話,就叫人來傳話,倒是四阿哥請曹過去。
伊都立聞言,瞅了曹兩眼,道:「大人還真忙,剛才我就來過一遭,說是大人被十六爺叫去了,這次又是四爺。」
曹拍了拍腦門,道:「還不是因前幾日我在京治喪之事,許是四爺有話吩咐。」
說話間,同伊都立別過,跟著內侍到四阿哥處。
四阿哥坐在桌子邊,看著桌子上兩隻卷軸,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外頭有人稟告曹到了,他才抬起頭,揚聲道:「叫他進來。」
不得不說,這些日子曹地心境變化了不少,但是對四阿哥的恭敬卻半分少。夜半無眠之時,曹也在思量,歷史會不會發生什麼巨大變故,畢竟八阿哥已經了,九龍奪嫡的格局已經被打破。
但是,思前想後,四阿哥仍是康熙諸子中最有希望繼承皇位之人。
「皇阿瑪口諭,讓你跟著本王回京,收拾收拾,半個小時後動身。」四阿哥靜靜地吩咐道。
「臣遵旨。」曹俯身鈾,眼角掃到那桌子上兩隻卷軸,露出黃綾,應該是聖旨。
四阿哥看著平靜,心裡已經是波濤洶湧。
曹這邊應過,見四阿哥沒有其他吩咐,便想著退下去準備,沒等開口,就聽到四阿哥開口問道:「皇阿瑪命本王與你去廉郡王府花園傳旨。」說話間,指了指靠外頭的卷軸,道:「這個你收著吧。」
曹鈾,上前兩步,將卷軸捧了。
四阿哥神色複雜地望了曹一眼,張開嘴想要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又將嘴巴緊緊合攏,擺擺手示意曹出去。
見四阿哥這般反應,曹也覺得不對勁。
推到外頭,見四下無人,曹將聖旨打開,是追封、賜下謚號的旨意,他不由鬆了口氣。
方才在康熙單獨留三阿哥、四阿哥說話時,曹還猜測他們父子說得是不是移靈之事。以九阿哥現下的心性,若是誰去傳旨移靈,那就是仇人……
想到這裡,曹看了看手中的聖旨,腦子裡出現的是桌子上另外一卷聖旨。既然他這邊地是追封旨意,那四阿哥手中地,豈不就是移靈旨意?
如此一來,就算八阿哥了,九阿哥與四阿哥的恩怨也無了結。
一路忐忑,曹騎在馬上,看著前面的四阿哥地馬車,想著康熙的這份帝王心術,直讓人遍地生寒。
*
湯泉,行宮。
三阿哥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翹著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盞來,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茶,對十五阿哥讚道:「好茶,好茶啊,是小十六園子地冬茶?」
「嗯。」十五阿哥點點頭,道:「三哥要是喜歡,弟弟這還有一包,就孝敬三哥,弟弟對這些本不愛。」
四阿哥回京傳旨,最開心的莫過於三阿哥。想著同四阿哥一道回京地曹,三阿哥挑了挑眉,道:「說起來,這個曹也算是重情意的,要不然也不會因老十三當年救命之恩,就孝敬了這些年。老四那邊,也是。說起來,十五弟同老十六都是曹的表兄弟,這茶園莊子卻只送了十六弟,沒有送十五弟,許是他無心的。」
十五阿哥打小在宮裡長大,什麼話沒聽過?對於這般**裸的挑撥,只覺得稀奇,這些年瞅著別人越來越老道,三阿哥這邊卻是越來越不堪。
莫不是整日裡編書,將人編傻了,要不然怎麼會這般自以為是,耍這種小聰明?
雖說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三阿哥,但是十五阿哥面上仍順著三阿哥的話,帶了幾分怒氣,道:「是啊,他是伯爵府的長子嫡孫,我是庶子的無爵皇子,又不像十六弟那樣有聖眷,瞧不起我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