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二月初八,釋迦牟尼出家日。$$
初瑜已經回府,約好了曹佳氏,侍奉李氏、高氏等人去拈花寺祈福。兆佳氏得了消息,帶著媳婦靜惠也跟著前往。另外,還有紫晶、田氏、惜秋姊妹、韓江氏等人隨行。
車子、轎子,浩浩蕩蕩地隊伍,從曹家出來。
曹正趕上休沐,護送著女眷前往。蔣堅整理文書,智然則是惦記著拈花寺的素,與李衛兩個跟著曹同往。
城裡的寺廟,雖然都做法事,但是多數已經由權貴人家的女眷定了,封出院子來,不讓百姓隨意出入。
因此,也不怕受了衝撞。
待安置好女眷,曹與智然、李衛出來,到僧捨喝茶。
煮茶的僧人,法號圓空,已經八十多歲,眉毛鬍子都白了,有幾分得到高僧的模樣。
他早年曾在江寧清涼寺掛過單,與智然的師傅有舊,同曹的祖父也有些交情。
雖說曹家這幾年,也京城在這邊做法事,但是圓空因年歲大了,鮮少見外客,還沒有同曹見過。
因智然這大半年,尋訪了不少得到高僧,同圓空辯過幾次禪,投了老和尚的契,才成為老和尚的座上賓。
見了老和尚,智然合手作揖,隨後介紹曹與李衛兩人看到曹時,老和尚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看到李衛時,也是有些怔然。不過。他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到曹身上。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清地探究之意、
曹只是覺得殿前人多,才跟著智然來躲個清靜地,原沒想別的。
如今,他卻是被老和尚盯得有些毛,想起蒙古大喇嘛來。
聽著隱隱傳來的鐘聲,在這古香古色的廟宇中,對於神佛鬼怪。曹也不敢妄腹誹。那種彷彿能心的眼神,真的很能蒙人。
一時間,曹很是矛盾。既是希望老和尚能看透他的來歷,也怕老和尚看透。
小火爐上地水已經***,老和尚卻是枉若未聞。
「大師……」智然瞧著不對。開口道。
老和尚這才轉過身子,曹覺得身上的壓力少了許多,端起茶盞來,掩飾己的失態。送到嘴邊,才現茶盞是空的。
他直了直身子,不由嘲,再抬起眼時,已是隨意許多。
智然看在眼睛。眼裡多了幾分笑意。
李衛性子雖跳脫。但是對上了年歲的人都甚是尊敬,安安分分地坐著。看著老和尚泡茶。
老和尚將茶泡好,給眾人倒上。
屋子裡一片靜寂。只有茶香沁鼻。
曹不是專家,對茶也沒太大嗜好。但是嗅了嗅茶香,再看看茶湯,仍是認出這就是沂州地冬茶。
沂州的茶園,雖是曹買的,但是家卻是一畝也沒留,都分贈了親朋。
老和尚足不出戶,怎麼能淘換來這茶來?
是小和尚從十三阿哥府淘換來的?曹看了智然一眼,智然卻也望著茶湯,沒有既可品飲。
李衛已經喝了一盞茶,看著茶盞,笑著說道:「這委實太精巧了些,只能裝大半口,真是品茶了。」
老和尚笑瞇瞇地李衛道:「李施主,何為大,何為小?」
李衛被問得懵,訕笑道:「大師傅說得蹊蹺,這大小多少,不是一眼就能瞧得出麼?這茶壺為大,茶盞為小,這還有什麼說法不成?」
老和尚笑著點點頭,道:「李施主說得不假,這大小多少,有的眼睛瞧得出,有得卻是瞧不出。茶壺比茶盞大,水壺比茶壺大,然也有比這水壺更大之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的不外如是。」
李衛雖不曉得老和尚為何說這個,但還是笑著聽了謝過。
老和尚笑著說道:「不當謝,只望李施主日後,能記住老衲今日之話。」
李衛道:「謝過大矢點,小子記下了。」
智然與曹邊上聽著,卻是想法各異。
智然想著老和尚的說辭,看是否能編到佛書中去;曹則是想著老和尚話中的玄虛,似乎在規勸李衛以後不要驕傲滿。
莫非,老和尚真有些門道,能瞧出些什麼來?
曹還在納罕,就感覺有視線望過來。
老和尚已經看著曹,卻是沒有馬上說話。
曹端了茶盞,擱在嘴邊飲盡,打算說兩句話便先出去。茶是好茶,東西是好東西,但是氣氛卻是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智然見老和尚神色不對,心裡生出幾分古怪,低聲問道:「大師傅,可有什麼不對?」
「曹施主,不為當世之人。」老和尚唸了一聲法號,道。
曹聞言,身子已經僵住。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縱然是希望有個人,能曉得己異樣地身份,同己多溝通溝通,但是這樣被直接說出來,還是讓人沒底,忍不住生出戒備之
智然還在琢磨老和尚話中之意,李衛在旁,已是笑道:「大師莫非也聽了外頭地傳言,如今卻是有不多人當曹爺是觀音菩薩座前的善財童子,就差供奉起香火來。」說著,眼光掃到茶水,道:「對了,之前還有傳說是茶童子地,左右不是凡人就是。」
老和尚聽了,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李衛的說辭。
曹看了一眼老和尚,心裡倒是真地生出幾分求解之心,開口道:「大師。小子正為俗務纏身。已是不覺陷入執著,當如何修身養性,還望大矢點迷津!」
「阿彌陀佛……」老和尚頌了佛號,道:「曹施主不是執念,而是太通透了些。心就涼了,只識臘月嚴寒。再無三春之暖。」
曹聽了,張開己的左手,看了一眼上面地「地紋」。
那還是早年在上書房做陪讀時,被十六阿哥拉著,在城裡閒逛。鼓樓那邊出來一個算命攤子。人人都誇說靈驗。
十六阿哥好奇,便拉了曹前往。
給十六阿哥只說是富貴榮華,貴為王侯。十六阿哥只是一笑,沒有說什麼。
曹心裡是不信這個地,但是被十六阿哥拉著,也就伸出手去,讓對方看了看。
那人看了曹的手掌。指了指「地紋」。搖了搖頭,露出歎惋之色。
十六阿哥怕曹心裡不舒坦。呵斥了那人兩句,便拉著曹走了。
曹的「地紋」。照尋常人短了不少。
因這個,曹原還擔心。己會不會真按照後世所知的,康熙五十三年末還是康熙五十四年春病故。
卻是熬過來了,心裡就比過去踏實不少。
如今被老和尚勾起舊事,曹猶豫了一下,將左手伸到老和尚面前:「大和尚,我只是尋常人,愛惜性命,情世故,卻看不破生死,如何解?」
老和尚掃了一眼曹的掌紋,慢慢地垂下眼瞼,沉聲道:「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生即使死,死即是生。曹施主兩世為人,還不曉得禍福相依的道理麼?看曹施主面向,本是早夭之相,只因經了死關,才活了……」
曹聽了,卻不曉得是該心安,還是苦興。
莫非,己想要活到壽終正寢,就要死去活來,活來死去不成?這也太折騰人了……
李氏笑瞇瞇地從初瑜手中結果籤筒,雙手遞給高氏。
高氏拜了半日佛,心情也好上不少,笑著擺擺手,道:「你們求,老婆子都土埋半截子的人,還求這個做什麼?」
李氏這才畢恭畢敬地跪在佛前,擲了個簽出來。
上書:第七枝,中吉。
畫了一副古人像「仁貴歸家」。
下有簽語四句:
秋來征雁向南鬼,紅葉紛紛滿院飛。
砧搗城頭聲切耳,江楓如火在漁磯
李氏看了,卻是百感交集。雖然她不是王寶釧,沒有苦守寒窯十八,但是夫妻兩個早些年卻是聚少離多。
就算丈夫人在江寧,在織造府,夫妻兩個也是相敬如賓地時候多。
像如今這樣,一起照看長孫幼子為樂,卻是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她雙手合十,暗暗祈禱,丈夫能平安長壽,孩子們身體康健。
李氏擲完起身,招呼其他人來擲簽。
兆佳氏因李氏擲出好的來,怕己擲出不好的觸了霉頭,就沒有支。
曹佳氏身份貴重,行事不好專,講究的避諱也多,就推讓開來,沒有接籤筒。
初瑜接著擲了,上書第四十四枝,中吉。
上面畫地是「唐天寶評花」。
四句簽語:滿園春色斗新妝,意似爭妍奪國香。到底是誰居麗,牡丹艷冠百花場。
雖說不過是中吉,但卻是說的春風得意的好兆頭,初瑜也甚是滿意。
接著,靜惠、田氏、憐秋等人,都各擲了。
最好的就是個「下吉」,其他的都算平平。
輪到韓江氏,卻是擲出個「下下」簽來。
上面畫的是「太白撈月」。下邊四句簽語:蜃樓海市幻無邊,萬丈擎空接上天。或被狂風忽吹散,有時仍聚結青煙。
韓江氏淡然一笑,放下籤文,從容起身,對著觀音像拜了幾拜。
就見有知客僧過來,道是有其他王府女眷也要過來求籤,問兩相是否相見,是在這裡相見,還是去院那邊相見。
曹佳氏聞言,問道:「是哪個王府的福晉到了?」
那知客僧回道:「是簡親王府的大福晉並幾位側福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