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十卷 游龍舞 第五百二十八章 家教(上)
    西單牌樓,太僕寺衙門。

    曹這幾日,就關注一個消息,那就是福建巡撫覺羅滿保年前上了關於「攤丁入畝」的折子。

    這可是四阿哥上台後的主要政策之一,就是靠這個政策,使得空乏的國庫重新豐盈起來。

    自滿清入關「跑馬圈地」起,土地兼併日益嚴重。大量的失去土地的農民成了佃農,但是壓在他們身上的「丁銀」卻絲毫沒有減少。

    權貴之家,雖說大肆兼併土地,但是卻用各種法子來減免丁稅。

    而那些失地農民,辛苦勞作下,要交納比例甚高的地租,還要負擔丁銀與勞役。

    就算是風調雨順的年份,層層盤剝下來,能勉強果腹已是不錯。要是遇到旱澇荒年,莊稼收成不好,種出的糧食還不夠交租子的。

    除了賣兒賣女,或者賣身為奴外,還能有什麼法子?

    康熙五十年下的恩旨,「世添丁,永不加賦」,使得康熙五十一年以後出生的丁,徹底地擺脫了「人頭稅」的盤壓。

    其中的好處,卻是要等十多年後,才能顯現。

    按制,凡男子自十六至六十歲稱丁,男丁除了要交納丁銀外,還要負擔地方上的勞役。

    那些現在就仍需要交納丁銀的百姓,只能祈禱著老天爺開眼。要不然的話,指不定一場大澇或者大旱下來,一家人就要天人永隔。

    就算僥倖能活命,也多是背井離鄉,淪為僕役。

    雍正為何身後罵名無數,直到數百年後,還有人質疑他繼位的合法性。還有無數文人口誅筆伐,將他說成是「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誅忠、好諂、任佞」的暴君。

    原因就是這個,「攤丁入畝」。

    「攤丁入畝」減輕了百姓負擔。一定程度地遏制了土地兼併,並且豐盈了國庫,卻是嚴重地損核權貴地主階級的利益。

    說起來『正這皇帝當得也沒有滋味兒,忙活了十多年,累死累活的。卻是半點不落好。

    前面是好大喜功的「千古一帝」爹,後邊有個風流敗家的「十全老人」兒子,他這個承上啟下的「老黃牛」卻是只落下個罵名。想要粉飾太平,也沒有仕林捧場。

    想到這些。曹不由地唏噓,同時心裡琢磨著,這個覺羅滿保,會不會是四阿哥的人。

    就算現在不是,既是四阿哥登基後。能將「攤丁入畝」地政策推行天下,那想來對這個覺羅滿保也當另眼相待吧。

    待曉得了康熙已經駁了覺羅滿保的折子,認為「地丁之名,各省一樣;若攤丁入地,則省各異,日後必致更改」。

    曹只有歎息的,康熙做了五十多年地皇帝,不會不曉得土地兼併與國庫空方者之間的關係。但不曉得是他好名,還是怕變革引起動盪。再也沒有年輕時的銳利。

    中午小憩時。曹想起自己頭晌地悵然,不由地有些好笑。

    之前剛想到鴉片。這會又想起「攤丁入畝」來,難道自己還想博個能臣的美名不成?

    他是想盡綿薄之力,尋思個法子解決鴉片的危害,也算是沒有白活這一世。對於其他地,他卻是沒有心思去摻和。

    有史以來的各種社會變革,都有激烈地爭鬥在裡面,可以說都是用血來鋪道地。

    對於那些勇於改革開拓的人,曹甚是敬佩,但是卻沒有興趣將自己個兒架到烈火上烤。

    唐執玉除了忙著衙門的事兒,還忙著兩個堂弟的應試。他兩個堂弟都是舉人功名,要參加今春的會試。

    說起這兩個堂弟來,唐執玉滿臉榮光地樣子,讚個不停。不是說這個學問好,就是說那個侍母孝順、人品方正。

    曹看在眼裡,想起去年送曹碩與曹項下場的情景。

    曹碩如今在朝陽門內新鮮胡同的正白旗官學讀書,學習翻譯與滿文,為考取中書筆帖式做準備;曹項則就讀於國子監,三年期滿後,就有資格直接參加下一科會試。就算考不上進士,只要曹項在國子監內部考核中為「上等」,也可以被選為官,步入仕途。

    曹剛來這個世上時,曹碩還是剛學舌的稚子,曹項還是個沒落地的胎兒,一轉眼竟是這麼大了。

    曹忍不住仔細瞅了兩眼唐執玉,要是自己當年不是從一個孩子做起,而是接著上輩子的歲數,那應當同唐執玉差不了幾歲。

    唐執玉見曹瞅他,笑著止了笑,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誇自家堂弟。

    曹看著唐執玉已經洗得泛白的官服,心裡只有敬佩的。

    為了照看寡嬸與堂弟們,唐執玉日子過的甚是清苦。家中下人,除了一看門地老蒼頭,只有跟他到衙門侍奉地小廝。

    一應家務,都是由他妻子帶著女兒親自料理。

    堂堂的正四品京官,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京中獨一份了。

    因這個,伊都立私下還同曹念叨過幾次,罵唐執玉是大傻子。他那兩個堂弟,雖說還沒有成家,但是都二十來歲,還都是舉人功名。

    不管是到哪裡坐館,還不能混點銀錢花,奉養老母與自家兄弟?卻都是書獃子,半點人情世故不懂,只曉得埋頭讀書。一家老小,全由唐執玉奉養。

    除了供著讀書,畢竟堂弟們年齡也大了,加上有了功名,也有人願意上門攀親。唐執玉挑正經書香人家,又給兩位堂弟張羅著,訂了親事。如今,正苦哈哈地預備聘禮。

    這卻是唐執玉地家事,外人也不好多嘴,曹不過聽聽便罷了。

    唐執玉雖說住了口,但是心思還在即將到來的會試上,喃喃自語道:「算算日子。這考官癰派下來了,卻不曉得今科是哪位大人……」

    唐執玉話音未落,就聽到有人笑道:「唐大人不曉得。本官卻是曉得。工部尚書王頊齡同都察院左都御史劉謙兩位大人為正主考,蔡升元與王之樞兩位內閣學士為副主考。初六萬歲爺在行在發的聖旨,昨兒到的禮部。今兒起幾位大人就開始閉門謝客了。」

    「兩位王大人主考……」唐執玉聞言,點了點頭,已經開始琢磨。

    他自己就是在科舉考試中千軍萬馬衝出來的。自然曉得主考官的性情與愛好的不同,所偏取的舉子也是不同地。

    有的考官性子沉穩。就不喜歡太輕佻的文章;有地考官開明,對於些刻板的解題就沒有興趣。這其中的學問多了,那點也不好輕忽。

    他關注著主考官,曹卻是聽到「蔡升元」時,心中一動。

    這個蔡升元。康熙四十四年曾為江蘇鄉試主考官,是顧納地座師。顧納進京,就是他主動相邀。不僅如此,他還將幼女許給顧納為妻,師生又成翁婿,也算成就一番佳話。

    曹寅因這個緣故,對蔡升元甚是敬重。

    顧納雖說出身江南望族,畢竟族人已經凋零,沒有父兄可以依靠。也沒有薄產。蔡升元卻不以富貴取人。實是令人佩服。

    來人正是伊都立,同唐執玉說完。還等著他一聲「謝」,好調侃他兩句,沒想到他又為堂弟們籌劃上了。

    伊都立無力地拍了拍腦門,轉過頭來對曹道:「大人,令尊同淳王爺都在禮部,大人的消息怎還不如下官?」

    曹聽了,心裡不禁有些羞愧。

    雖說他與曹寅父子兩個每天也說上幾句話,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問問父親衙門如何什麼的。

    伊都立見曹沒言語,看出他神色不自在,心中了悟。

    這父子之間,天敵一般。

    當爹地,沒有幾個瞧著兒子順眼的。甭管做兒子地多用功、多上進,也別指望從父親嘴裡得一聲贊。

    不是橫挑眉毛豎挑眼的,就是同那有出息的孩子比,瞧著那架勢,就好對著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灘爛泥似地。

    一來二去,這做兒子的也只能貓避鼠地躲著自己個兒的老子了,誰還樂意往前湊不成?

    伊都立想到這個,便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

    下午衙門當差的功夫短,感覺眨眼就過去,曹回家的心倒是比每天迫切。

    都是被唐執玉那副「吾家有弟初長成」的得意給刺激了,他心裡也開始惦記著是不是該好生教育教育府裡的那幾個小蘿蔔頭。

    其中,天祐與左成、左住兄弟四歲,恆生三歲。妞妞那邊,不用他操心,莊先生早就教閨女練大字了。

    雖說按照時下的規矩,三、四歲的孩子啟蒙還早,但是也不好再放養似地。

    曹不指望孩子們往後去走科舉地獨木橋,但是也不願他們成為沒有半點用處的紈褲。

    想到這裡,曹騎在馬背上地身板不由直了直。嗯,很有做父親長輩的直覺。

    回到府裡,進了內宅,曹按照往常一般,先往蘭院請安。

    曹寅與李氏卻是都不在,父親不再還罷了,從衙門晚歸也是有的,母親怎麼會出去串門子?

    曹心裡奇怪,問這邊的丫鬟道:「太太什麼時候出去的?可說了往哪兒去?」

    那丫鬟回道:「東府二奶奶打發人來請太太的,像是有急事兒,大奶奶也跟著過去了。」

    曹聽了,心裡仍是糊塗。

    雖說曹頌隨扈,不在京裡,但東府還有兆佳氏在,怎麼輪到靜惠說話?

    他出了蘭院,卻是有些不放心。不會是兆佳氏趁著曹頌不在,想要發作靜惠吧?

    要是那樣的話,實是令人無語。

    曹不由有些意興闌珊,轉身想要往梧桐苑先換了衣裳,卻是被人喚住。

    從二門處,氣喘吁吁地跑來的,是喜彩。

    喜綵帶著幾分喘息道:「額駙,格格陪著太太在東府,想著額駙差不多落衙,讓婢子回來請額駙過去。」

    難道不是那府內宅的事兒,怎麼還想起叫他過去?

    曹問道:「到底什麼事兒,這般勞師動眾的,這都到了飯食了,還不叫人回來?」

    喜彩聽他發問,像是受到驚嚇般,不由地一哆嗦,小聲道:「二太太摔了,情況不大好。」

    曹沒有留意到喜彩的異常,點點頭,轉身往二門去。

    喜彩使勁地搖搖頭,將身上的寒意消了,口中嘟囔著「不怕,不怕」,快走幾步,跟上曹。

    剛出府,便碰到剛到家的曹寅,曹見過父親,將兆佳氏的事兒說了。

    「摔了?」曹寅聽了,對兒子擺擺手,道:「既是如此,那你就過去瞧瞧,看看太醫怎麼說。小二不在京裡,其他幾個還小,你多顧著些。」

    雖說曹寅也有些不放心,但是這也沒有大伯子探看弟媳婦的道理,因此便多吩咐曹兩句。

    瞧著父親有板有眼的,曹哭笑不得,難道他不吩咐這幾句,自己就能袖手旁觀不成?

    到了東府,曹直接隨著喜彩進了內宅,去了兆佳氏的院子。

    廊下站著兩個小丫鬟,穿著春衫,在門口瑟瑟發抖。見曹到了,兩人忙挑了簾子。

    外堂沒人,大家都聚在裡屋。

    看到炕上的兆佳氏時,曹不禁嚇了一大跳。

    鼻樑已經斷了,塌陷進去,額上添了口子,右半拉臉都蹭花了,整張臉紅腫的不成樣子,看著如同鬼魅。

    最詭異的是,兆佳氏此刻並沒有暈迷,而是睜著眼睛。她好像是看什麼,整個人都石化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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