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宗人府出來,十六阿哥同雅爾江阿往養蜂夾道,魏珠則是樂呵呵地領了雅爾江阿的賞賜,出城回御前覆命去。
雖說已經是近黃昏時分,但是太陽還沒落山,照得人懶洋洋的,不想睜眼睛。
眼看就要進二月,天氣漸漸暖和,道路兩側的積雪都化了。偶爾能看到路邊牆垣裡露出的半枝玉蘭,打著花骨朵,驅散了一冬天的寒意。
十六阿哥騎在馬上,同雅爾江阿並肩而行。
雅爾江阿尋思了一會兒,終是耐不住心中好奇,開口問道:「這延綬同曹家的事兒,怎麼還牽扯了八阿哥?萬歲爺……到底是個怎麼意思?」
十六阿哥聽了,搖頭道:「這倒是不曉得了,沒聽說同那邊有什麼瓜葛啊?我也是納罕呢,怎麼好生生地的,皇阿媽又想起八哥那茬?要是像先前似的,好生歇上一陣子,等時日久了,皇阿瑪的怒氣熄了,八哥許是還有轉機……如今這樣,只會讓父子嫌隙日深……」
說到最後,他話中也帶著幾分兔死狐悲之情。
雖說八阿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犯了聖諱,但是骨肉天倫,何至於此?
又想到如今被圈的大阿哥與廢太子,還有淪為閒散宗室的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只能無奈地歎口氣。
曾使皇阿瑪為之自豪的勇武的皇長子,元後所出做了三十多年儲君的廢太子,還有稚齡便跟著聖駕南巡北訓的十三阿哥,這三位才是皇阿瑪寵愛的兒子。
在皇阿瑪的心中,兒子同天下萬民一樣,先要恭順他這位帝王,他才會偶爾放下皇帝的面孔,露出慈父模樣。
最寵愛的三個阿哥,因為冒犯了他帝王的權威。被他圈地圈,廢的廢。冷淡地冷淡。
更不要說素來並不親近的八阿哥,根本無法使得他另眼相待。
「一廢太子」後的朝臣舉薦儲君鬧劇,使得八阿哥去了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摻和進奪嫡地隊伍中。
超過半數的朝臣舉薦,這「賢王」的名字也沒白經營。
卻是當局者迷,半數地朝臣舉薦。這說明了什麼?就算是太子沒有被廢除前,朝野上敢拍著胸部說自己擁護太子的,也不會有半數。
太子真是不可不廢麼?除了私德不檢點外,就那麼一無是處?
大學士張英與李光地為太子太傅,皇阿瑪言傳身教多年,就沒有半點長進?
說白了。不過是皇阿瑪乾綱獨斷慣了,不容許權利分散……
十六阿哥胡思亂想著,雅爾江阿也沒閒著。心裡想著八阿哥被停了俸銀俸米的口諭。
到底怎麼牽扯上的八阿哥?慫恿揆惠那個蠢蛋耍混的,莫非是八阿哥的人?
只是好好地,八阿哥沒事動這些手腳做什麼?曹家不只是淳郡王與平郡王的親戚,最主要的是曹寅回京了。
雖說曹寅地爵位不過是伯,平素不愛熱鬧,很少出府應酬,
但是明眼人都應能看出來,萬歲爺將曹寅調回京城,不過是讓他榮養罷了。
曹家去江南多年⌒的人家已經忘了曹家同萬歲爺的淵源……
打人不打臉。想要踩曹家,也要看看萬歲爺肯依不肯依。聖寵即在。這這般作為,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只是諸事都有因果,那算計曹家的是那個,又是為了什麼……
養蜂夾道離宗人府不遠,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十六阿哥與雅爾江阿就到了……雖說延綬對於前晚的事供認不諱,但是還沒有定案,見他也不算太費勁。
待進了養蜂夾道,看到延綬的時,十六阿哥與雅爾江阿都不禁變了顏色。
延綬弓著身子,側躺在地上,痛苦在臉上凝結,人已經徹底沒氣。他的身邊,放著遺折。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認了罪後,怕被別人揭穿,給兒子添禍患。所以才用「畏罪自殺」地法子,將自己滅口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揆惠那個混蛋東西,攤上這樣地父母,實是他的大福氣。
仵作已經給延綬大致檢查了,沒有外傷,也沒有喝過東西,並不是中毒而死。
問了幾個當時在外頭走動地獄卒,卻是支支唔唔的說不清楚。
好一會兒,才有個獄卒小聲說道:「貝勒爺延先前摟著肚子寒冷,怕是吞金了吧?」
十六阿哥與雅爾江額阿聞言,神色都變得肅穆。
又過了半個時辰,賴都、隆科多等得了消息過來,見十六阿哥在此,都甚是意外。
眼把前的這幾位大人,管刑部的,管內外成治安的,管宗室的,在這邊呆著還算合適。自己再留下去,卻是不大妥當。
引起御史的那幫御史,整天膩膩歪歪的,還不夠噁心人的。
想到這些,十六阿哥同幾位大人見過後,便告辭回宮去了……佳氏不由地皺眉,道:「這都好幾天了,你又要輪值,媳婦怎麼還不回?是親家母硬留,還是媳婦自己個兒貪圖享受,不肯回?
曹頌憨興兩聲,道:「母親,岳母還好,不是她硬留的,是兒子貪圖前面的酒菜,多喝了兩口,忘了提這茬兒。左右也不差幾天,過去日子兒子再去也行。」兆佳氏聞言,皺眉道:「這叫什麼話,已經娶了兩個媳婦,難道還要我來操持家務?這裡裡外外一天多少事兒。你心疼媳婦,就忘了老娘!」
說著說著,她已經是帶了幾分怒意。
曹頌不願同母親喋喋不休,岔開話兒道:「母親可聽說了,松樹胡同前晚的火宅?那邊住的,就是大搜鋪子裡的掌櫃。哎。這叫什麼世道,她一個小女子招誰惹誰了,還不是因點心鋪子的緣故。這京城的裡做生意,是那麼好經營的?賺了錢防著別人眼紅,不裝錢的話,還耽擱了一年的租金。」
兆佳氏聽了,不由地皺眉,道:「還不都是你那好哥哥的辦得好事,這兩府什麼樣的管事尋不出,偏要使喚個小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事情鬧得這大,保不齊明兒出什麼閒話……」
八阿哥站在門口,挑起簾子,望了望天色。
日落西山,只剩下晚霞餘輝。
八阿哥只覺得腦袋有些暈沉沉的,邊使勁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個兒精神起來。
書房的書案上,擺放著一盤蘭草,旁邊是畫了一半的畫稿。
八阿哥走到書案後,重新提起筆,卻是不曉得該如何下筆。他撂下筆,坐下身子,望著眼前的這盤蘭花,嘴角不禁多了絲淒然,
高貴山中蘭,在沒有舒適的環境培育,還不若野草頑強。自己,到底是蘭,還是混跡在曹中的蘭?
這三兩個月來,他從驚恐到木然到無奈,卻也越發的沉默,不愛言聲。
想著想著,八阿哥就有些愣神。
待緩過來時,滿臉焦急的九阿哥已經站在他眼前,急道:「八哥,大事不好,延綬吞金了!」
「吞金了?」八阿哥皺眉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剛才,聽說還留了一大遺折。」九阿哥道:「這老糊塗,沒事鬧這麼一出做甚?
八阿哥瞅了瞅兒子,神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八哥在想什麼?」九阿哥回道
就聽八阿哥問道:「九弟,同哥哥說實話,松樹胡同那邊的事兒,有沒有你的手腳?」
「這……這……」九阿哥擺了擺手,甚是無辜道:「我的好八哥,這些日子你弟弟我可是老實做人得緊。這個時候,我吃飽了撐的,去招惹曹家,那不是給老爺子添堵麼?他們家的鋪子雖說,還要看著七哥那邊,我也只能幹瞅著。」
八阿哥苦笑,就算這其中動手腳的不是九阿哥,但是在外人眼中,這個黑鍋怕也要九阿哥背了……
這邊已經掌燈,曹寅與莊先生都盤腿坐在抗桌前。炕桌上,擺放著幾碟精緻小菜,還有溫著的酒水、
忙乎了兩天,總算是有點頭緒,兩人上了年歲,都有些匪。因此,曹寅邊吩咐廚房那邊往這邊送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