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康熙下令嚴查烏力吉世子失蹤之事後,行營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查來查去,最後線索指向正藍旗前鋒營的一個名叫哈斯額爾敦的蒙古參領⌒人舉報說,他六月十三晚上很晚才回營,並且行為異樣,身上有血漬。領侍衛內大臣傅爾丹受命調查此事,沒等去找哈斯額爾敦問話,就得到其畏罪自殺的消息。哈斯額爾敦在遺書中交代,在六月十三日晚醉酒後,在行營外遇到烏力吉世子,並發生口角,最後打鬥中失手殺了世子與同行女子。
傅爾丹稟告過康熙後,按照哈斯額爾敦的交代,在行營周圍展開搜索,隨後在下游幾里外,發現了烏力吉世子的衣物與殘骸,看來世子確實遇寒事不假。
「真相」大白,哈斯額爾敦雖死,但是其罪不能免,奪去三等子的爵位,家人流放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為了對烏力吉之父烏朱穆秦和碩車臣親王色登敦多卜示恩,康熙冊封他的一個兒子為郡王,另一個兒子為貝子。車臣親王家雖然沒了個世子,但是卻多了個郡王爵與貝子爵,引起很多蒙古諸王的羨慕。車臣親王自然感激涕零,上表謝恩。至此,皆大歡喜,烏力吉世子之事就算告一段落。
親眼目睹了那場兇殺的曹顒,才不會相信什麼醉後衝突的鬼話。那是謀殺,怎麼會是爭鬥引起的鬥毆。對於哈斯額爾敦為何出面頂罪,他甚至惡意猜想,會不會是康熙安排,因為這樣能將事件影響降到最低,能夠迅速安撫蒙古諸王的情緒。
烏力吉世子的事件了結後,聖駕返回熱河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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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曹家的人從京城抵達熱河,送來的李氏與平王福晉為曹顒準備的慶生之物。從吃食到衣物,具是齊備。
最近聖駕長駐熱河,等待蒙古諸王來朝,曹顒與十六阿哥的日子都很悠閒。
十六阿哥聽說七月初一是曹顒十五歲生日,就提前張羅起來。最後,連康熙都得了消息,六月三十那天,特意召見曹顒到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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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河行宮,清涼齋。
康熙穿著寶藍色常服,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看起來心情不錯。曹顒應召過來時,屋子裡除了太子『三阿哥『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外,還有傅爾丹、鄂飛、巴渾德、貴升等幾位內大臣。
按照規矩,曹顒進房後,跪下行禮:「奴才曹顒見過萬歲!」
「起吧!」康熙很是和氣地說道。
曹顒謝過恩後,站了起來,只覺得被眾人看的很不自在。這個屋子裡有一個皇帝、一個太子、三位皇子,兩位超品國公,兩位一品大員,如今大家視線都集中在曹顒身上,他若是能夠自在才是奇怪。
曹顒有些忐忑,莫非是喀喇沁行營的事發,眾人要詢問自己當時的詳情,但是眼下這氣氛又著實不像。
「朕記得,你生辰是七月初一,聽說你母親從京中送了東西過來,你可回了家書,報了平安?」康熙竟似長輩般,垂詢起來。
諸位皇子與幾位內大臣並不吃驚,萬歲爺與曹家的淵源,外人不知道,他們卻是知道的。曹寅人到中年,才有這個嫡子,怕事萬歲爺是拿曹顒當子侄般看待的,這就是為什麼曹顒前面受欺負,萬歲爺震怒的緣故。
曹顒有些受寵若驚,被後人評為「千古一帝」的康熙爺,這般絮絮叨叨像尋常老人般與自己閒話家常,真是無法想像。不管心中如何,表面上還是榮辱不驚的:「回萬歲爺的話,奴才母親是遣人送了吃食衣物,奴才已回了家書,除了報平安,還向奴才母親道了萬歲爺的恩典。」
康熙沉默片刻,方道:「你自幼在長輩愛護下長大,朕知道,北上這幾個月委屈了你!」
曹顒聽了,心裡一熱,其實說起來,那兩次打架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傷害,但感覺卻實在是有些憋屈。那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憋屈,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縮頭縮腦的做人,這滋味怎能好受?自己還當自己是矯情,一味地忍耐克制,常自責自己的養氣功夫不到位。每每自省,可是在心裡,仍是會覺得委屈吧?
按照規矩,此時曹顒應該是說「奴才不委屈」之類的話,但是一時有些情緒化,實在說不出口。
眼見康熙對曹顒如此關切,不知別人怎麼想,領侍衛內大臣巴渾德臉上卻露出幾分不以為然。他是個粗人,實在想不明白,曹顒到底受了什麼委屈,不過是個惹禍精罷了。在京城打架,雖然他受了傷,但是對方那些人被奪爵的奪爵、被罷職的罷職、被打板子的打板子,哪裡吃了虧?在熱河打架,對方瘸了好幾個,沒瘸的也盡數受了處分。就算是念及曹家情分,萬歲爺這般縱容臣子,是不是有點過?
屋子裡氣氛有些悶,還是太子先開口:「皇阿瑪,曹顒年紀尚小,又遠離父母親人,在皇阿瑪跟前當差。十五歲,說起來算是整生日,皇阿瑪的賞賜下來,天大的委屈也結了!」
十六阿哥笑著應和道:「就是,就是,太子哥哥提議得極是,皇阿瑪多多的賞賜,最好讓兒子也跟著沾沾光!」
曹顒站在那裡,有些不好意思,過個生日,使得太子與皇子開口向皇帝要賞賜,這曹家的情分是不是太大。這可不算什麼好事,傳出去容易引人妒忌,實在太著眼。同時,曹顒心中還有點感動,想想康熙對自己,不管是看在祖母面上,還是看在父親面上,確實算是恩重。
聽了太子與十六阿哥的話,康熙沖太子點了下頭,又帶著笑意對十六阿哥說:「怪不得聽說你這兩日張羅著給曹顒做生日,朕還想著,這懶散的小十六怎麼勤快起來,原來竟抱著沾光的念頭,朕偏不讓你如意。你給朕說說,賞曹顒什麼慶生才妥當,前提是你不能夠沾光?」
「皇阿瑪是打定主意不讓兒子沾光了?」十六阿哥擠眉弄眼,裝作為難的樣子。
康熙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兒子的建議有三個?」十六阿哥看了眼曹顒,說道。
康熙有些意外,道:「說來聽聽!」
「要麼,就是請皇阿瑪升升曹顒的爵,他如今身上是一等雲騎都尉,在京中實在是說不上話;要麼,請皇阿瑪是升升曹顒的職位,三等蝦,做兒子的伴讀,嘖嘖,有點跌兒子的份。若是皇阿瑪覺得無功升爵位與職位過於兒戲,那抬了曹顒的旗也好,使得那些個奴才仗著身份欺負他。」十六阿哥一口氣說完,屋子裡的人聽著都有點懵。原以為十六阿哥會開口幫曹顒要什麼物件席面,沒想到竟是爵位什麼的。
曹顒只當十六阿哥在說笑,爵位是恩封,他一個五品官員之子,身上襲了三品雲騎都尉的爵,已是看在祖母面上,天大的恩典;職位這裡,三等侍衛在侍衛營職位雖低,但是卻是正五品;至於抬旗,只聽說是立了軍功或者成為皇親國戚才有的。十六阿哥提的這三個建議都說不通,曹顒心中想著,這小十六,不會是對皇帝玩滿天要價、坐地還錢的把戲吧?前幾日奈曼多羅郡王垂忠來朝,獻上的貢品中有不少稀罕物件,估計他在打那些貢品的主意。
聽了十六阿哥的所謂提議,康熙果然笑著搖了搖頭:「爵位與官職怎能做慶生賞賜,如何升級都是有規矩的,你當這些是兒戲嗎?」說到這裡,頓了頓:「說起抬旗的話,早在三年前曹佳氏指給訥爾蘇時,她就抬了正白旗旗上。當時,曹家就應跟著抬旗。因曹寅身上有內務府的差事,就拖延下來。今兒既然說起,那曹家曹璽這支就抬到正白旗旗上吧!」
曹家本來就是正白旗,只是過去是正白旗包衣,算是旗下人。所謂旗上,是區別於漢軍旗與包衣的,是滿洲旗。
這恩典,是不是有點大?曹顒有些失神,真是沾了王妃姐姐的光,自己已經認命老老實實地做幾年奴才,這轉眼間是不是就成了自由民?曹家近百年的奴才身份,就這樣終結,後世的紅學家好像並沒有提過此事。曹家在出了王妃女兒後,是跟著抬旗,還是怎麼著,也沒有人特意研究過。這歷史,到底是不是那個歷史,曹顒不由有些困惑。
十六阿哥知道曹顒頗有傲骨,不願為奴,見他不應聲,以為他歡喜傻了,忙對他道:「還不快謝恩,稍後再歡喜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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