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府,書房。
氣氛有些凝重,訥爾蘇向呂戴詢問那五的身份,呂戴皺著眉回答:「那五,是太子的門人。」
訥爾蘇微微發怔:「太子的門人?怎麼可能是太子,就算再狂妄,也不至於此。早上剛剛復儲位,晚上就安排人報仇洩憤。」
呂戴點了點頭:「王爺說得沒錯,太子與王爺之間的恩怨眾所周知。就算太子想要報復王爺,也不會才復位,就這般迫不及待,派出的還是自己的門人。」
呂戴所說太子與平郡王的恩怨,是指去年太子被廢前鞭打訥爾蘇之事。說起事情根源,還在呂戴與路芸娘身上。
去年,因戶部追繳庫銀,有大批官員落馬。輕者抄家,重者蜂。路芸娘本為官宦之女,在被抄家後流落到一家名叫「海棠閣」的青樓。呂戴八年前,曾做過陸家的西席,當過路芸娘的啟蒙先生。聽說當年的弟子有難,他就托了平郡王幫路芸娘脫籍。芸娘愛慕呂先生,呂先生卻因顧及到師生名分,始終未接受她。
偏偏不知誰多嘴,在太子面前贊路芸娘是「海棠閣」的花魁,是媚骨天成的極品美人。太子
動了心思,叫人傳話給訥爾蘇,暗示討要芸娘做禮物。訥爾蘇只做未知,準備了大量奇珍異寶,獻給太子。太子惱羞成怒,借口訥爾蘇的禮物輕了,鞭打訥爾蘇。
*
德勝門內,內務府廣儲司郎中馬連道府邸。
去原兵部尚書馬爾漢與現任正黃旗包衣護軍參領傅鼎府上請過安後,曹顒去了馬連道家。
馬爾漢是曹顒二嬸兆佳氏的伯父,今年已經七十六歲,年後就告老休養。如今不怎麼見外客,由他的長子招呼曹顒。馬爾漢與曹家關係並不算親密,只因他輩分高,年歲又長,所以曹顒先來拜見這個老爺子。
傅鼎,鑲黃旗人,滿洲老姓為富察氏,少年時曾同曹寅、李煦、納蘭容若等人一起任過康熙侍衛,後來娶了曹寅的幼妹曹氏為妻,是曹顒的親姑父。曹氏生長子昌齡時難產,產後不久病故。傅鼎後又續娶了繼室夫人,與曹家關係漸漸淡下來。等到曹顒記事後,兩家早已沒有走動,曹顒只隱約聽說過京城有這門親戚。
傅鼎倒是親自出來見曹顒的,不過神色有些淡淡的,問問了江寧那邊曹寅夫婦的情況,又問問進京差事什麼的。最後,又打量打量曹顒,端茶送客。曹顒有點奇怪,這位姑父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冷淡,他的眼神看著自己時,裡面不經意流露出慈愛與感傷。想必他與姑姑也是有很感情的,怕是看到內侄想起了亡妻。
馬連道家,特意設了家宴為曹顒接風。
馬曹兩家算是通家之好,因此並不避諱女眷。馬連道的妻子田氏,是個非常健談的婦人,笑呵呵地與曹顒話起了家常。
馬連道的兩個兒子一個在戶部當差,一個是護軍營侍衛。馬連道的兩個女兒年紀尚小,大的不過十三、四,小的十來歲的模樣。兩個兒媳看來也是出自旗人之家,都是端莊有禮落落大方的,見過曹顒後,衝著小姑子們笑笑,帶著她們下去準備酒席。
曹顒面上雖然帶笑,心裡卻有幾分不自在。這馬連道與田氏夫婦,看來像是把他當成準女婿一般,那眼神不是一般的炙熱。不過,馬家雖然宅院也不小,但是卻不像其他大戶人家那般廣納妻妾。田氏「妒忌」的惡名在外,馬連道只有嫡妻,並沒有侍妾。或許因家風的關係,馬家兄弟兩個也都是只有妻,沒有妾。
若不是親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馬家就要拉著曹顒敲定親事。曹顒願意接受馬家的親善,卻無法心甘情願地接受這門親事。
在馬家吃飯過程中,曹顒就拿定主意,回府後要修封家書給父親,表明自己不願早婚的決心,懇請雙親不要隨意幫自己定親。如果馬家人知道,他們的費心款待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不知會不會哭笑不得。
這頓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飯後田氏又是絮絮叨叨地嘮嗑。待到他們放曹顒離開時,天色已黑。跟著曹顒來的管家曹忠早去其他府裡送禮去了,這邊跟著曹顒的,只剩下小滿和新選上來的兩個長隨。
馬連道不放心曹顒,打發大兒子馬信羽帶兩個人送曹顒回去。
路上,曹顒與馬信語騎馬並肩而行。
馬信羽問道:「聽聞曹兄弟曾師從宋斌臣大家之子,可有此事?」
曹顒點了點頭:「確有此事!」心中卻暗歎不已,看來馬家關注自己應該不是一日兩日,因為宋夫子當年在他去清涼寺之後就辭館回了杭州。
馬信羽笑著說:「三阿哥素來喜愛書法,對宋氏書法尤為推重。他知道你這位宋氏書法的再傳弟子要進京當差,早就盼著了。聽說我們家今兒宴客,就讓我傳話下來,要你去趟他府邸,估計是要找你研討書法。」
「我哪裡會什麼書法,只是跟著宋夫子讀過一年書罷了,怎麼好打著夫子的牌子招搖,倒讓人笑話。」曹顒自然明白什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開口婉言拒絕。
「曹兄弟,反正話哥哥是帶到了,去不去就看你的主意!」馬信羽道:「只是主子畢竟是主子,曹兄弟還是要謹慎考慮才是,省得無意中得罪了貴人而不知。」
馬信羽話雖說得誠懇,但是曹顒卻聽著不對味,這話裡隱隱地帶了幾分威脅,看來那三阿哥的邀請是不容拒絕的。
曹顒看了馬信羽一眼,有點替馬家惋惜。早知道馬家是三阿哥的姻親,田氏的侄女是三阿哥的側福晉,但曹顒沒有想到馬家如此短目。就算是太子儲位不穩,也不應攀上三阿哥。三阿哥雖然素有才名,但是非嫡非長,母妃不受寵,又沒有實力雄厚的外戚支持,靠什麼爭皇位?
不知道這馬信羽傳話,是自作主張,還是馬連道早已知情的。看來,這馬家往後還應保持距離,若是被他們牽扯進去,豈不是冤枉。
進京前,曹顒就想過,不知道哪裡有眼光的皇子會注意到曹家的勢力,關注他這位曹家嫡子。他還以為會是太子,或者八阿哥,沒想到,第一個注意到曹顒的竟然是三阿哥。聽那話的意思,這關注已經為時許久。
馬家離曹家並不遠,不到兩刻鐘,也就到了。
馬信羽很有兄長的樣子,目送曹顒進府,才帶人離去。
曹府,偏廳。
曹顒回院子換了身家常衣服後又到前院見曹忠,今日送禮的各府回話如何,明兒還要去哪幾家,都要斟酌斟酌。顯然,康熙的這些兒子都不是傻子,關注曹顒的並不是只有三阿哥一個。
太子那邊,不僅收了曹家的禮,還發下話來,貝勒弘皙正遴選伴讀,曹寅之子既然是聖口親讚過,自有過人之處,讓他去旒慶宮請安。
八阿哥,因年初推選太子之事,正被康熙冷淡。出面的,是九阿哥的門人顧納。聽到這個名字,曹顒想起了林下齋。
在曹顒去清涼寺後,離開兩年之久的顧納回到了江寧。除了探望母親外,他還去見了曹寅,送上了九阿哥寫給曹寅的信。信上客客氣氣,沒說別的,就是提到為了給母妃賀壽,要向曹家借兩個廚子,就是林下齋於田兩位掌勺師傅。
曹家再受康熙的倚重,也不過是皇家的奴才。如今小主子既然發話,曹寅哪有拒絕的理由。
顧納沒有去見曹顒,曹顒也沒有想去見他的想法。林下齋,對他來說,只是賺銀子的工具;對顧納來說,卻是進身之捷徑。只是,若說不失落是假的,當年那個倔強又驕傲的孩子已經消失了。
林下齋,其實曹顒早就想關閉。那裡若是想要維繫住高額菜價,就要不斷地推出新菜新點心。他只是憑借上輩子愛吃的嗜好,將幾百年後的美食,介紹給於田兩位師傅,再由兩位師傅開發出來。他不是菜譜,所知畢竟有限,折騰了幾年後,肚子裡那點存貨就差不多。
曹頌與曹頤都氣憤得不行,尤其是曹頌,更是擼起胳膊袖子,想要去教訓那個傢伙。李氏因林下齋是兒子的產業,就這樣毀了,也是極惱的。只是因顧納是先前夫人的親戚,她不好埋怨什麼,只好忍下。兆佳氏心疼曹頌那份分紅,什麼「小白眼狼」,什麼「忘恩負義」的,嘮嘮叨叨了好幾日。
不管曹家眾人心情如何,林下齋還是隨著於田兩位師傅的離開而關閉,一個月後,京城多了家陶然居。
今兒,顧納下午登門拜訪,知道曹顒出門,等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天快黑才走。他告辭前,管家曹忠已經回府。他讓曹忠轉告曹顒,說是九阿哥要找他問生意上的事兒。
太子、三阿哥、九阿哥,曹顒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不過,他知道,這幾位皇子,根本不會將他當盤菜。他們看重的,是他背後的曹家,是與曹家榮辱與共的李家與孫家。
江南三大織造,聯絡有親,曹家又是三家的核心。掌握住了曹家,不異於掌握了一個銀庫。三位阿哥都曾隨同皇帝南巡過,見識過曹家的財大氣粗,見識過曹家的富麗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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