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遠在李維正家住了三天便前往北平了,但他來鳳,此刻的大明王朝開始面臨第一個重大危機,大明皇位的繼承人出現了斷裂,自從太子朱標在太和殿吐血後昏倒後,朱元璋便下了一道聖旨,嚴禁任何人再提及新立太子之事,一時喧囂日盛的太子之爭嘎然而止,朝廷平靜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走路,小心翼翼說話,唯恐驚破了這無比脆弱的平衡——
但朝局的平靜僅僅只是表面現象,平靜下面風起雲湧,新太子之爭愈加熾熱,洪武二十四年秋,燕王朱棣聯合寧王朱權在兀魯骨河大敗蒙古新汗也速迭兒,也速迭兒失敗後被部眾殺死,投降大明,此一戰將燕王朱棣的聲望推到最高,但秦王卻不甘落後,他散盡大半家財扶助孤寡,接濟貢生,並禮賢下士,為他自己博得了賢德之名,無獨有偶,齊王在山東親自下地耕田,出錢出米幫助山東災區恢復生產,而周王在開封府也親自挑泥擔土,加固黃河大堤,各個親王的種種表現朱元璋皆沒有表態,這就為東宮新位之爭蒙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誰也看不透其中的關鍵。
今天一早,朱元璋出乎意料地沒有早朝,這是有記錄以來的第一次,朝中議論紛紛,有小道消息傳出,太子朱標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但宮中消息封鎖得極嚴,誰也沒有得到確切消息,整個朝廷充滿了一種不安的氣氛。
正如小道消息猜測,朱元璋沒有早朝確實是因為長子朱標眼看已經不行了此刻就坐在太子寢宮的外面兩眼無神地望著地面呆,此時的朱元璋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原本挺得筆直的後背變得佝僂了,整個臉失去了光澤,目光呆滯,就彷彿一尊年代久遠的雕像。
他的心中此時已經出離了悲痛,絕望之情瀰漫在他的內心,他即將失去自己最心愛的兒子了,他的眼前彷彿還看見朱標呀呀學語時的情景,還記得他在自己面前昂背誦論語時的自信時他才六歲,可是現在
朱元璋將臉埋乾枯的手掌中,無聲的飲泣起來,忽然寢宮內傳來一陣哭聲名太監跌跌撞撞跑來,大哭倒地道:「陛下!太子、太子去了。」
朱元璋『騰』站起來望著空無比悲憤地仰天大喊:「蒼天,你無眼啊!」他痛極攻心,竟一下子昏死過去。
「陛下!皇!」東內亂成一團,侍衛們七手八腳將朱元璋扶坐起來,他慢慢睜開眼睛,只見長孫允滿臉淚水地跪在他面前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悲傷,緊緊抱著孫子老淚縱橫東宮裡一片哀哭之聲。
半個時辰後,太子去世消息正式布間傳遍了朝廷,到處是一片哭聲子仁厚寬恕,深得人心,甚至有的官員頓足捶胸,哭得昏死過去。
朱璋終於病倒了。一連三天他都沒有朝。第四天。他終於強忍悲痛下旨全國舉哀。嚴禁談論新太子之立。有妄語處死。滅其三族。
又過天。朱元璋漸漸從悲痛中走出。開始重新處理國事。投入到緊張而忙碌地朝務中去。比從前更加勤奮。宮中侍衛們都暗暗歎息。很明顯。皇是想用繁重地朝務麻痺自己。讓自己忘記失子之痛。可這怎麼能忘記得了呢?
這天下午。朱元璋面無表情地批著一份奏折。很快。他就被這份奏折地內容吸引住了。這是兵部轉呈地一份奏折。是山東都指揮使葉升所。說蓬萊千戶所種植甘薯大獲成功。最高畝產達三千斤。現已運送一萬斤甘薯種進京。希望能在全國推廣。
這件事情儼如一陣春風。將朱元璋悲慼地心一下子吹暖了。臉也出現了久違地笑意。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畝產三千斤。原來這是真地。」
朱元璋出身農民。深知稼作地艱難。一般蘇湖地區地高產也就四五百斤。而北方缺水地旱田畝產一兩百斤小麥是極為正常。可現在居然是三千斤。有了這種糧食。那大明百姓從此不會再有餓死之人了。他按耐住心中地激動。當即提筆批示。責令工部全權負責此事。大規模在官田中試種。
朱元璋放下筆。他心中地興奮依然沒有過去。又仔細地讀了一遍這封奏折。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維正。在太子諸多地遺言中。就有一條是希望他能准許李維正輔佐兒子允。或許是朱元璋年紀漸老地緣故。有些事情他沒有從前反應敏捷了。那天朝會後。他秘密召見了費廷安。才得知詹徽確有勾結高麗使栽贓李維正一事。他這才漸漸醒悟過來。李維正其實是被秦王所報復。雖然心裡明白。但他卻不肯認錯。畢竟李維正確實觸犯了他地海禁底線。
為了探查李維正被罷免後是否繼續有違反海禁之事,他特地命鳳陽錦衣衛派人暗中監視,得到了消息是李維正在家養雞種田、安分守己,這讓朱元璋放下了心,他又想起李維正給他的關於高麗日本的萬言,想到他炮轟釜山,朱元璋最後終於下了結論,李維正其實並非是想反對海禁,他又不是沿海長大,對海不可能有什麼感情,他是年輕熱血的緣故,渴望與高麗、日本打一仗,擴張大明
,雖然不大現實,但這種思想他朱元璋是允許的,:一次重大挫折,李維正應該變得成熟一點了,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張狂。
太子遺言中提到希望李維正能輔佐長孫,這個建議朱元璋能理解,雖然立朱允為儲只是他的想法之一,他需要時間慢慢考慮朱元璋也擔心長孫允太年輕被叔叔們利用自毀前程,他身邊方孝孺、齊泰、黃子澄等人學問雖好,但大多不諳世事,生氣太重,允是需要一個像李維正那樣善於權謀鬥爭的人輔佐,再說,李維正的命可以說是太子救下的,他應該感恩於太子才對。
想到太子,朱元璋的心不由一陣絞痛,他痛苦地閉眼睛良久,朱元璋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沉思片刻,便下旨道:「速召戶部右侍郎葉天明來見朕。」
不多時衛將葉天明領進了御房,去年因山東布政使賑災不力致山東出現了人吃人的慘象,朱元璋罷免了山東布政使之職,並任命在山東賑災的戶部左侍郎暴昭為山東新布政使,葉天明也遷為左侍郎,而戶部尚陳志浩年老多病,整個戶部基本都是葉天明在主管。
葉天明從考中進士那時起元璋便開始關注他了,他從主簿做起任知縣、知府,到今天年戶部左侍郎為官清廉,精明能幹且政績突出得朱元璋的讚許,幾次破格提拔他,尤其他去年被劃為太子黨後,他就是太子黨在朝中實際權力最高的官員,許多東宮的官員都為他馬是瞻,他已隱隱有領袖的氣質。
葉天明前跪磕頭,「臣葉天明參見陛下。」
「葉愛卿平身!」
「謝陛下,」葉天明站了起來,忑不安地等著朱元璋的問,他是朱元璋在太子去世後召見的第一個大臣,不知生了什麼事,他心中頗為緊張。
朱元璋看出的緊張,便笑著安慰他道:「愛卿不用緊張,今天朕心情很好,而且朕心情不錯還和你的女婿有一點關係。」
葉天明聽到皇提到維正,他心中猛地跳了起來,立刻又跪下道:「臣的女婿還年輕,不夠成熟,觸怒了陛下,陛下卻寬恕了他,臣感激不盡。」
去李維正被免職那天,葉天明正好在京畿周縣核查黃冊,沒有早朝,他第二天回來後才知道李維正被罷黜,他心中又驚又怕,生怕牽連到自己,但很快這件事便偃旗息鼓了,沒有涉及到他,但他心中始終為此事不安,唯恐有一天他被捲進去。
朱元見他說魔法追美記全文閱讀得誠懇,便擺擺手道:「李維正之事朕已經不追究了,朕也知道他其實是年輕氣盛,得罪人太多所致,不過他卻給朕立下了一個大功,朕剛剛才知道。」
說著,他便將山東都指揮使葉升奏折遞給葉天明,「你看看!世間真有畝產三千斤的糧食,這是李維正做的一件大事。」
葉天明迅速看了一遍,他心中暗暗吃驚,他是戶部侍郎主管天下財政,當然知道畝產三千斤的糧食意味著什麼,它將徹底改變大明缺糧的被動局面,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功勞,難道李維正又要因此翻身了不成?他心中亂成一團,卻又不敢多言。
朱元璋把奏折收了回來,卻不再提此事,他話題一轉便道:「朕記得去年李維正第一個,希望立皇長孫允為皇太孫,後來你也表達了同樣的意願,朕沒有記錯!」
朱元璋這句話唬得葉天明快暈過去,前兩天他才特地下旨,再敢妄議立太子殺無赦,現在他把這件舊事突然提出來,怎麼不讓葉天明害怕,他腿一軟,再次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請陛下恕罪!」
朱元璋眉頭一皺道:「你不要動不動就下跪,要沉住氣,朕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為什麼這樣膽小?」
葉天明鬆了一口氣,他忽然頭腦一熱道:「陛下天威,臣安能不畏。」
朱元璋半天沒有說話,葉天明心中懊惱之極,恨自己亂說話,半晌,朱元璋微微笑了起來,「很好,朕喜歡聽實話,伴君如伴虎,朕怎麼可能不知道,今天你這句話脫口而出,說明你是真的怕朕,這很好。」
他背著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他似乎在考慮一件大事,房間裡十分寂靜,葉天明跪在地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過了一會兒,朱元璋終於緩緩道:「戶部尚陳志浩年老多病,幾次向朕請求告老還鄉,朕也考慮到天下黃冊出來後戶部的壓力極大你為戶部左侍郎,一個人也擔不了這麼重的擔子,所以朕決定同意陳志浩的請辭,由你來接任戶部尚,你做得到嗎?」
葉天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戶部尚!他升為戶部尚,這、這是真的還是自己聽錯了?他一時竟呆住了,朱元璋彷彿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你沒有聽錯,朕是想破格提拔你為戶部尚。」
葉天明心中狂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用『梆!梆!』的磕頭聲來表示自己的謝恩,朱元璋的臉卻忽然一沉,冷森森地注視著他道:「但是朕要問你一句,你是否明白朕提拔你為戶部尚的真實意圖?」
葉天明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部尚詹徽
尚孫家泰都是支持秦王,而支持皇長孫朱允的一個也沒有,皇破格提升自己,就是讓自己旗幟鮮明地支持皇長孫,成為平衡詹徽和孫家泰的一支力量。
想到這,他挺直了腰肅然道:「陛下臣心裡明白。」
朱元璋點了點頭,又淡淡一笑道:「你的女婿其實也不錯朕希望你們翁婿之間搞好關係,同心協力為朕的長孫好好效力。」
皇接受戶部尚陳志浩辭呈左侍郎葉天明為戶部尚的消息在一個時辰後便傳遍了朝野,讓無數人感到震驚雖然詹徽也是為官十幾年便升為尚,他可是有一個資歷極厚的父親,而且審李善長案有功,但葉天明卻沒有什麼背景,竟能也在兩年內從大理寺少卿連跳數級,一躍成為了戶部尚,讓人不可思議,許多人都認為是葉天明官運極好,如果不是因為山東大災,暴昭正好被調走,根本就輪不到他。
但一些有見識的人卻暗暗猜到了葉天明被破格提升可能是和新太子有關,因為這個被提升的時間點實在太敏感了。
下朝回府時,一有官員向葉天明表示祝賀,葉天明一一還禮感謝,一直回到家,他彷彿還在做夢一般,一回府,葉天明立刻就把自己關進房,他要靜下心來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因為李維正告訴過他要旗幟鮮明支持朱允,這就是他被提升的根源,難道皇的意圖真是決定立皇太孫不成?
儘管這有點不可思議,但天皇傳遞的信息卻清清楚楚表達了這一點,葉天明坐立不安,他覺得自己已到了一生命運的轉折點了。
他心亂如麻,思亂想了近一個時辰才漸漸平靜下來,他再次打開朱元璋的任命旨意,戶部尚?哈哈!自己真有這麼一天了,從他在漢陽當知府時,他就夢想著自己有一天能成為朝中領袖,沒想到這才短短幾年便實現了這個夢想。
葉天明忽然想到了李正,這傢伙確實是自己命中的福星,他的眼光怎麼這樣准,一勸自己投靠太子,被升為戶部侍郎,再勸自己旗幟鮮明支持皇長孫位,被升為戶部尚,這就有點像賭博中李維正告訴了他底牌一樣,押准了兩個最大的點位,結果他便徹底翻身。
想李維正,葉天明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他心中不由一陣慚愧,為了蘇童的婚事,在李維正被罷免的第三天,葉天明便和母親鬧翻了,起因是太常寺卿張悅向他求親,希望葉蘇童能成為自己的兒媳,葉天明頗為心動,便和母親商量,原以為李維正被罷免,母親的立場會鬆動,卻沒有想到老太太卻將他一頓大罵,罵他忘恩負義,罵他是小人嘴臉,當初他要遭難時是李維正幫了他,又幫他做到了戶部侍郎,現在李維正遇挫,他就變臉了,老太太一怒之下要帶葉蘇童回老家,葉天明背不起不孝的罪名,只得無可奈何地讓老太太帶蘇童回了老家。
可現李維正居然又要翻身了,皇的意思似乎也要讓他輔佐皇長孫,還特地叮囑他們翁婿之間要搞好關係,怎麼搞好關係葉天明心知肚明,好在自己沒有把事情做絕,還有挽回的餘地,他沉思了良久,終於提筆給母親寫下了一封信。
臨淮縣李家村,這兩天李家頗為鬧,李員外的新宅落成,遍請鄉中村民,李維正回家後,李家老宅明顯不夠住了,新年後,李員外便在屋後平整了三畝荒地,給李維正妻女修了新房,這兩天房屋落成,也為了感謝村民平時的厚愛,更是為了沖李維正被罷官的晦氣,李員外便在村中擺了八十桌酒席,遍請村中老幼,又特地從鳳陽請了有名的雜劇班子來助興。
一大早,全家便忙了起來,幾十家佃戶的妻女也趕來幫忙,李府門前的空地一片忙碌的景象,李維正卻抱著兩個女兒坐在一棵柿樹下教她們二人呀呀學語。
兩個寶貝在過年時滿了週歲,現在一歲零三個月,都勉強能走路了,說話也能一些簡單的音節,『爹娘』不用說了,還有一些她們特別能記住的,比如姐姐喜歡說『雞』,只要見到有翅膀的,不管是麻雀還是烏鴉,她都會欣喜地大喊:『雞!』
而妹妹喜歡說『魚』,也是一樣,她只要看見水,馬小手一指,撅起小嘴嚷道:「魚」
和兩個小寶貝在一起,李維正深深體會到了做父親的快樂,他指著大樹笑道:「你們跟我讀,這是『樹』樹!」
姐姐反應快,立刻含糊不清地跟道:「『處!』」
李維正用額頭頂了她的小腦門一下,笑著糾正她道:「不是『處』是『樹』。」
「蘇!」
「音有點像了,你呢?」李維正笑著又向正在低頭玩手指的妹妹望去,「妹妹說說看。」
妹妹憋了半天,她忽然撅起小嘴道:「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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