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午飯,倩倩在兩個丫鬟的陪伴下去大店買床上被褥和窗簾之類的東西了,李維正則帶著顧英又去找上次的中間人郭官兒,顧英這次進京帶了三百兩黃金,準備買下一座市口好的旺鋪作為顧記糕餅店在京城創業的基地。
店舖和住宅不同,住宅一般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段,不被人吵鬧,而開店卻是越熱鬧越好,京城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就是靠近應天府的府東街,還有就是江寧縣的花市大街,但若論檔次,府東街幾乎集中了京城所有的名店老字號,而花市大街則是中低檔貨物的集散地。
李維正想到的,自然就是府東街了,在上次的茶樓,他順利地找到了中間人郭官兒,郭官兒聽說李維正又要置辦產業,他不由暗暗咋舌,心中當然是歡喜無限了。
「李公子的運氣有些不好,若再早幾個月,府東街的商舖隨處可買,而且價格還可以,現在不行了,幾個月時間那一帶的店舖價格就翻了一番,而且很難買到。」
「你說的可是商籍放開的緣故?」李維正問道。
郭官兒點了點頭,「正是這個原因,幾個月前我手中還有府東街五六家店舖要賣,現在一家也沒有,其實朱雀街也不錯,我手中倒有幾家。」
李維正知道朱雀街雖然是和府東街平行的主要幹道,但熱鬧程度還是遠遠比不過府東街,他沉吟一下便道:「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我們願意出高價買店。」
郭官兒當然願意做成這筆生意,不過他手中確實沒有房源了,他剛要搖頭表示遺憾,卻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對了,我知道一家店舖曾經想賣,現在好久沒有消息了,不如我帶兩位去看一看。」
三人雇了兩輛馬車便向府東街方向而去。
府東街因位於應天府衙東面而得名,是貫穿上元縣和江寧縣的中軸線,最繁華的地段長約千步,每天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沿線聚集了數百家有名的大店,如賣綢緞的乾泰祥、韓記南北雜貨總匯、匯仁堂藥店、喜臨門大酒樓、萬家客棧、青樓白鳳春等等,在今年商籍未推出前這裡已是熱鬧非常,但自從四月朝廷正式推行商籍後,大明的商業如場春雨後的草地,煥發出了勃勃生機,往日的遮遮掩掩已經看不見了,各大店舖就彷彿撕去了保護外殼的新品,各式各樣的招牌和旗旛在府東街上空飛舞,家家都有自己的特色。
郭官兒帶他們去的店舖是一家綢緞店,叫做五福綢緞店,其東家就是周莊著名商人沈萬三的次子沈茂,自洪武六年沈萬三獲罪被發配雲南後,沈家屢遭磨難,一次次地衰敗了,洪武十九年,沈家因田賦事件再被滿門抄斬,後部分家人隨朱元璋赦免郭恆案而被釋放,家產也大半蕩盡,但此時年已八十三歲的沈萬三卻在雲南茶馬古道經商而大獲成功,同時,他也因外孫女余惠剛嫁給沐英長子沐春為妾而獲得了政治庇護,這正是福與富相貴、生與死為鄰。
沈萬三在雲南經商又成巨富,這時他也意識到沈家的第三次劫難已經不遠了,為此開始悄悄安排沈家的後路,包括央求沐英把部分家族子弟藏匿於貴州天龍屯堡,就在這個背景下,沈茂開始悄悄的變賣家產了,這座位於府東街最繁華路段的五福綢緞店就是其中之一。
目前照管這座佔地七分地的店舖的主人是沈茂的次子沈彬,他是一個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他接到父親的密令,盡快賣掉綢緞店,雖然父親催促得急,但沈彬卻不肯賤賣,一個月來,已有七八撥商人前來接洽,皆因價格談不攏而作罷。
這天下午,京城中有名的房屋中間人又帶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要買他的鋪子。
「李公子請坐!」沈彬十分客氣地將李維正請到後堂坐下。
店在半個月前已經不再進貨了,賣完店中的存貨沈家就決定關掉這家店舖,店舖裡存貨基本上已經空了,整個店舖裡顯得空空蕩蕩,李維正和顧英坐下,他打量一眼凌亂的店舖,便微微一笑道:「這次是舍妹從蘇州來京城,欲購買一家市口好的店舖,聽說沈先生有意出售這座鋪子,我們便來談一談。」
沈彬瞥了顧英一眼,便好奇地笑問道:「剛才聽小姐口音,似乎我們是老鄉。」
雖然知道這座店舖的主人姓沈,李維正和顧英卻不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沈萬三的家產,顧英當即笑道:「聽大叔的口音是吳江縣人吧!有沒有聽說過顧家糕餅?」
「我怎麼會不知,我小時候隨父親去姑蘇城總要買上一點,那時顧家糕餅可大大有名,可惜後來敗落了。」
說到這裡,沈彬忽然驚訝地指著顧英道:「莫非你就是」
顧英站起來像男子一般地拱手施了一禮,「在下就是顧家之女,單名一個英字,這位是我表兄李公子。」
雖然她是跟李維正而來,但買店的人是她,她不願意李維正事事越俎異世界血魔傳說小說5200代庖,沈彬也呵呵一笑,他骨子中有祖父的商業遺傳,套套近乎不過是為了賣個更好的價錢,而並非是讓價,這座店舖他的底價四千兩銀子,三千九百九十九兩他也不會賣。
「你是同鄉又是顧家之女的份上,我就讓你四百兩銀子,五千六百兩銀子,一口價。」
「五千六百兩!」李維正和顧英同時驚呼出聲,顧英一共才帶了三百兩黃金,按官價值一千兩百兩白銀,李維正剛用千兩白銀買下二畝五分地的宅子,原以為千兩白銀買間七分地的店舖也足夠了,不料對方竟開口五千六百兩銀子,這簡直就是**裸搶錢。
李維正看了看郭官兒,郭官兒卻尷尬地撓了撓頭,他知道府東街佔地一畝的店舖年初時也不過二千兩銀子,這座店舖佔地才七分,就算它的市口繁華,現在最多也就值四千兩銀子,五千六百兩銀子是有點要價過分了,但他卻不能介入價格談判,這是中間人的規矩,價格談判是買賣雙方自己的事。
不過李維正是他的老客戶,他也不想做得太絕,便趁沈彬不注意,郭官兒偷偷地眨了一下眼,李維正明白了,他搖了搖頭道:「沈大叔這個價格也實在太狠了,買一棟上宅才不過千把兩銀子,這座小店舖要價五千六百兩銀子簡直聞所未聞。」
沈彬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李公子可知道我這店舖一年能掙多少?我實話告訴你,只要兩年你的本錢便可以賺回來了,明白嗎?兩年就可以賺回本錢的店舖去哪裡找?」
顧英接口道:「大叔,我們做的是本小利薄的糕餅,能五年收回本錢我就認為很不錯了,而且你這間店太小,我還要在附近專門買一棟屋做工坊,夥計也不能全部住在店裡,我得掏額外的錢給他們租房子,所以大叔這五千六百兩銀子還是太貴了。」
沈彬沉默了半響,他最後一咬牙道:「好吧!我最後再讓你們一步,五千兩銀子,我們可以成交。」
「三千兩銀子!」李維正還出了他的價格。
顧英暗暗歎了一口氣,顧家眼下只拿得出三百兩黃金,這還包括前期招人、佈置和做糕餅的本錢,不用說她也知道,李維正又是想出手幫忙了,她實在不想欠他過多,不等沈彬回答,她站起來對李維正道:「表哥,我們先走吧!」
李維正也想再摸摸行情,便起身對沈彬笑道:「我的底線已經給出來了,沈東主自己考慮吧!若願意可以找郭官兒,他知道我的宅子。」
沈彬笑而不言,三千兩銀子,做夢呢!
李維正和顧英走了沒多久,一輛馬車在十幾名隨從的護衛下停在了五福綢緞店門前,從馬車裡走下來一名少年貴公子。
一名等候在這裡的隨從連忙迎了上去,他指著沈家的五福綢緞店道:「小王爺,就是這裡,他們很看中這家店舖,但好像價格談不攏。」
少年負手打量一下綢緞店,便點頭道:「讓東家來見我。」
片刻,沈彬被帶了上來,他見到少年不由一愣,慌忙跪下行禮道:「草民沈彬參見小王爺。」
少年見是他,不由微微一笑道:「原來這裡是沈家的家業。」
他沉吟一下便道:「剛才想買你店舖的人是我的朋友,你告訴我,這店舖你打算賣多少錢?」
沈彬半天沒有說話,他是在想另一件事,四年前,他的堂兄沈莊死在大理寺獄內,骨灰一直就寄托在大理寺的獄神廟中,幾次托人都沒有弄出來,這成了他們沈家的一塊心病,如果眼前的小王爺肯幫這個忙
想到這,他連忙道:「這座店舖是沈家在京城的最後一份產業,如果小王爺有興趣,我只要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少年搖了搖頭道:「這裡可是府東街最繁華的地段,會有一千兩銀子的店舖嗎?你給我說實話,到底值多少錢?」
「小人不敢,這座店舖市值五千兩銀子,小人之所以只賣小王爺一千兩銀子,是有一件事想懇請小王爺幫忙。」
少年雖然是皇族,但尚未成年,每個月也只有一點例錢,要他拿幾千兩銀子出來也是萬萬不可能,實際上他也是想利用自己的關係和店主交換,他見店主主動提出,便笑道:「你這傢伙倒是會抓住機會你有什麼事情求我幫忙?」
「是這樣」沈彬便把堂兄骨灰之事說了,他連連叩頭道:「如果小王爺能幫我這個忙,這座店舖我願雙手奉送。」
少年想了一想,這件事他倒不敢草率答應,便點點頭道:「店舖我不會無償接受,不過我要先去問一問,你等我的准信。」
他一揮手令道:「我們走!」
馬車緩緩啟動,一名隨從上前請示道:「小王爺,我們要先去大理寺嗎?」
「不!先去東宮。」
李維正是太子之人,他就算有心結交,也需先得到太子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