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月牙河(2)
(一個多月前……)
星光下,自靈台向西去的山道上,有一輛馬車噠噠急走。
馬兒雖然行得急,車子卻極隱。看來趕車的到是個極好的車把勢。
星光閃爍,照在一張面色愁苦的臉上,原來是個愁苦臉的車伕。不過那車伕看上去不像車伕,更像是個書生。
馬車內,一個女子安靜的閉目而臥,面色黝黑,一動不動,像是已奄奄一息。
不過,趕車的書生那張愁苦的臉,不知為何卻呲牙笑了一下,嘿嘿說道:「既然醒了,還不起來。」
難道車中的女子不是病了,只是在睡覺?
不過車中的女子卻依舊一動不動,沒有一點聲息。
愁苦書生無奈地搖頭:「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
車中依然沒有動靜。
「我好說歹說,才請求聖上將你帶走,你還不起來謝我。」愁苦書生提高了聲音說道,「已走了一天了。這會兒聖上大概早回了行宮,這兒就咱倆個。」
「吵什麼吵,睡個覺都不得安生。」車中女子終於打了舒張,坐了起來。
愁苦書生又呲牙笑了笑。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黑面女子慢吞吞地說道,看上去除了面上一團黑之外,似乎沒有任何異樣,根剛才奄奄一息的樣子大相逕庭。
「彌勒教總壇。」愁苦書生又呲牙笑了一下。
「彌勒教……總壇?幹什麼去?」黑面女子駭了一跳,面上的黑色跟當日盧照鄰的被炸後的黑色有一拼。
「屬下在教中的身份是西天王,自然要迎接聖女回去……」愁苦書生正經答道。
「聖女?不要,我可不想當什麼聖女。停下,快停下。」黑面女子突然急道。
愁苦書生眼中閃過一道笑意:「只怕想反悔已來不及了,公主在靈台已說過,『只要不死,這個聖女非當不可』。」
「那不過是權宜之計」黑面女子一下從車中躥了出來,去搶愁苦書生手中的馬韁。
愁苦書生沒想到女子會如此不管不顧,一呆之下,差點被女子搶了韁繩去。
急忙閃避間,卻被女子一拉,韁繩被拉偏,馬兒被勒得牙痛,「灰灰」一聲,向左手山道外面衝去。
愁苦書生嚇了一跳,眼看馬兒便要衝出山道,急得大叫一聲,拉起黑面女子向車下跳去。
黑面女子端得十分不知好歹,一把甩開愁苦書生,見愁苦書生跳下車,咯咯一笑,竟然不亂方寸,將右手韁繩拉緊,馬兒又急向右偏,馬車一個大擺尾,一隻轱轆懸空,卻又拐回了山道。
愁苦書生無奈地搖頭,黑面女子卻已得意地駕起馬車,「吁吁喔喔」向前奔去,竟然比那愁苦書生駕技更勝一籌。不過與愁苦書生不同,她只求快不求穩,馬車幾乎飛離地面,上下左右亂晃,晃得七葷八素,她竟也毫不理會。
一陣急奔之後,見那愁苦書生早沒了蹤影,才呵呵大笑著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哦——」突然,她得身後傳來一聲夢醒囈語。
黑面女子一怔,回頭掀開車簾見愁苦書生正躺在車中呼呼大睡,沒好氣得笑道:「見鬼,你到是睡得舒服?」
「公主若不停下來,屬下到是還能多睡會兒。」愁苦書生也打個舒張坐了起來。
「好,讓你睡個夠」黑面女子嘻嘻一笑,又打馬狂奔。
愁苦書生看了看黑面女子,突然爆笑了起來。
黑面女子納悶道:「你笑什麼?」
愁苦書生大笑半晌,才止住,扶著額角兀自笑嘻嘻地說道:「久聞六殿下常當街飆車,駕技了得,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黑面女子大窘,沒好氣地笑道:「本公主聰明絕倫,無師自通,哪裡用得著他教。他也不見得比本公主高明多少。」
「難怪青龍會將青龍劍送給他。」愁苦書生搖了搖頭,突然慨歎一聲。
「原來你認識我師父?難怪對我這麼好。」黑面女子歡呼一聲,竟沒多想他話中之意。
「師父?」愁苦書生略有些詫異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道古怪,「青龍白虎跟隨聖上多年,自然是兄弟。」
黑面女子鬆開馬韁,向愁苦書生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白叔在上,且受楊悅一拜。白叔剛才為楊悅解圍,當真是感激不盡。」
「這才像話。」愁苦書生搖了搖頭,笑道,「不過,也是你裝得太像,聖上又不瞭解『爆竹』到底有多大威力,才會被你這丫頭騙過。我見你如此賣力的演戲,只好幫你一把了。」
楊悅大笑:「白叔的演技一流。說什麼即使孫道長在對我的病也無可奈何,彌勒教中的東西只有到彌勒教中去尋找解救良方,事不宜遲,越快越好,必須馬上起程,否則只怕來不及……被你說的淒慘,連我自己都快以為自己沒救了。」
「唉,我可沒說錯,你這病的確孫道長也醫不得。若再多待會兒,只怕聖上會起疑。你這丫頭得了便宜還賣乖。」愁苦書生搖頭大笑。「只怕到現在,聖上還在擔心你的死活。」
楊悅笑了笑,轉開話題說道:「咱們這是要去哪?你還沒告訴我。」
行了許久,已近天明,楊悅看了太白金星的方位,見馬車向西,並非是向南行駛,知道愁苦書生剛才不過是說笑,並非真要到江南彌勒教去。
「剛才不是告訴過公主,要去找彌勒教總壇。」愁苦書生笑道。
「去西域找西天聖母?你怎知我想要去找她?」楊悅驚喜地問道,向西去找彌勒教,自然是找西域的彌勒教總壇。
愁苦書生點了點頭,見楊悅聞聲知意,眼中的欣賞之意更甚,笑道:「公主心中定然有許多疑問想要問個明白。」
楊悅大大地點頭:「白叔所說甚是,這本經書很有點邪門。」
「西天聖母在哪兒住?西天?」楊悅又問道。
「具體地方,我也不知,只有到了西域再慢慢打聽。」愁苦書生搖了搖頭,無奈說道。
楊悅心中好笑,嘲諷道:「好歹你也是護法天王,怎會連彌勒教總壇到底在哪兒也不知道。」
西天王嘿嘿笑道:「公主不還是聖女麼,怎麼也不知道。」
……
楊悅自龍華大會上裝死騙過李世民,被西天王白虎護著一路向西,去西域找西天聖母。怎奈西天王雖然也是彌勒教人,卻對西域彌勒教中之事不大瞭解。
楊悅雖說想找西天聖母,卻更是想躲開李世民。即逃出京城,一路上自由自在,也不急著趕路,反而見寺拜寺,見廟拜廟,如同旅行一般,逍遙愜意。
這西域之行,到也不像西遊記中的玄奘西行那般辛苦。至少在大唐境內,沿絲綢之路,三十里便有一驛站,商旅來往極為方便。而且自高昌到長安,若是傳報軍情的「飛驛」,日夜兼程一刻不停,不過四五天的功夫。更不會一走走上幾年。
想那玄奘西行,一來大唐初立,驛路還未完善,二來西域之地多戰亂,而且當時大唐不准國人私自出境,玄奘乃是偷渡而去,所以才會千辛萬苦。
楊悅一路西行,一面遊山玩水,一面四處探聽彌勒教的事兒,一個多月後,到了沙州地界。
聽人說起當地有個「千佛洞」十分有名,楊悅暗忖定是後世所說的「莫高窟」,便執意要去看一看。
只是莫高窟雖然只距離沙州不過五十餘里,但從沙州往莫高窟去,要穿過鬼哭狼嚎的沙角山。儘是漫漫黃沙,只要稍一偏離方向,便不知會多走多少冤枉路。
因而楊悅與愁苦書生西天王白虎先到了月牙河歇息,準備足水、糧再去。
一路西來,楊悅自然也正是打算了要去看一看楊豫之過得怎樣。
近日,早聽人說了西州刺史(安西都護府也叫西州)郭孝恪用兵如神,突襲焉耆,又在銀山道中破了突厥兵,大勝而歸。其中一個叫做楊豫之更是被傳為神兵。
聽到楊豫之有此等建樹,楊悅大為高興。
沒想到在月牙河遇到白齊齊格,又聽到楊豫之放俘私逃……
楊悅大吃一驚,白齊齊格卻歡呼一聲:「仙人果然無所不知,他的確叫做楊豫之。」
楊悅再無心開玩笑,忙抓住白齊齊格細問情由。
白齊齊格毫不相瞞,將自己如何在天馬牧場見到楊豫之,又如何交往……向楊悅一一細說。
見白齊齊格說到楊豫之可憐到只穿著一條「露腚」的褲子,不由呵呵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
她沒想到這個公子哥兒,竟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更沒想到楊豫之在這種情況下,會寵辱不驚,不由讚歎一句:「好兄弟,真有你的。」
又見白齊齊格說到黑衣「仙人」,心中暗暗納悶,這個「仙人」當然不可能是仙人。但這個人似乎對楊豫之十分關心。難道也是像白齊齊格一樣暗戀楊豫之?只是轉頭一想,又覺不對,她分明是有意在撮合白齊齊格與楊豫之相戀。
又聽白齊齊格說道:「黑衣仙人說要找他並不難,可惜說了一半,不知為何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楊悅與西天王白虎對望一眼,均想:「那黑衣女子定然是輕功了得」。
西天王想了想說道:「也許楊公子就在左近,的確找到他並非難事兒。」
「千佛洞?」楊悅想了想說道,「這片鳴沙山最出名的當然是千佛洞,難道豫之也去了那兒?」
西天王點點頭,突然在楊悅耳邊低聲說道:「公主可聽還記得『崑崙山上一輪月,照到西海王母邊』。屬下雖不知西域彌勒教總壇在哪,不過,這千佛洞在崑崙山餘脈,不知西域彌勒教是否便在此地。」
楊悅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白齊齊格,眼珠轉了轉,說道:「我那兄弟極有可能去了千佛洞,我要去那兒找一找,你要不要一起去?」
白齊齊格大喜,連連點頭。
楊悅笑了笑又道:「事不宜遲,你去叫你的那位焉耆公主朋友,讓她跟咱們一起去吧。」
白齊齊格點頭說好,忙轉身往禪院方向去找龍比格。
西天王看了看楊悅,突然笑道:「公主到是好打算。」
楊悅嘿嘿一笑,知道西天王早已看破自己心意,也不隱瞞,說道:「聖上寬仁,自然不會為難一個小女子,那焉耆公主即便是到了長安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豫之則不同,總不能眼看著他再擔上個沒必要的罪名。
白叔還是趕緊去安排一下,如果那焉耆公主不肯跟咱們走,定要讓人盯緊,不要放走了她。」
「屬下這就去辦。」西天王笑了笑,正要轉身往禪院走去。
突然,禪院方向傳來一陣大亂。
第194章月牙河(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