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在大唐 章節目錄 第126章 問難(2)
    第126章問難(2)

    燕德妃第一個發難:「請問玄奘法師,南梁武帝曾說『道有九十六種,唯佛一道,是於正道,其餘九十五種名為邪道,朕捨邪道,加以如來。』又說儒、道二教來源於佛教,三教同源,如來是老子與孔聖人之師。請問法師如何看待此事?」

    楊悅聽了不由暗讚一聲「好」。這個梁武帝大概腦子有點問題,佛教於公元前六世紀創於印度,到公元一世紀傳入西域,公元二至三世紀才傳入中原。儒、道二家源自春秋。老子是公元前六世紀人,孔子比老子年歲小點,也在公元前五六世紀。如來、老子、孔子何來師徒關係。如果說老子是孔子的老師還有點靠譜,因為孔子曾經問禮於老子,向老子學過「禮」。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難就難在,梁武帝想把三教合源,於是胡說八道。讓人說對不行說不對也不好,左右為難。

    玄奘法師如果說他說的對,明顯要得罪一批人,首先他身邊坐著個孫思邈孫道長便會不同意。

    但如果說不對,眾妃中蕭才人與蕭美人皆出於蘭陵梁氏,只怕明天蘭陵蕭氏便要找他麻煩。

    果然,李世民聽了燕德妃的問難,面含微笑十分滿意。

    玄奘法師言道:「貧僧自幼研習佛教,於儒道二家不曾研究。只識的佛學,三教是否同源不大瞭解。梁武帝融三教於一體,大概自有他的道理,貧僧學識淺薄,還不曾領悟到其中妙處。」

    玄奘法師這一回答不可謂不高明,以退為進,說自己見識短,沒聽說過。梁武帝自己在那胡說八道不過是一家之說,與佛家無關。而且隱晦的說燕德妃問的這個問題超出了他所精通的佛學範圍,答不上來也很正常。

    楊悅心中不由大笑玄奘法師滑頭,若在平時定然會擠兌他幾句,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以楊悅與他的交情,自然不會為難玄奘法師。

    李世民在一旁哈哈笑道:「法師回答果然高明。」

    蕭才人與蕭美人家學源淵,見問及佛學。立刻上前提了許多問題。大多是深奧的佛法**,比如:「唯心所現,唯識所變,何解?」,「《金剛經》是鳩摩羅什譯本好些,還是達摩笈多的譯本更好」,或者某一**中某一句話如何解釋。到是能顯示出二人在佛學上的高深造詣。

    玄奘法師不緊不慢一一回答。對二人佛學上的見識到也十分歎服。連李世民也不時稱讚二人。

    蕭才人大概心中十分得意,不時看向徐充容。徐充容一直沒有出言提問。徐充容平日以才名顯於內宮,大概二人覺得自己今日大出風頭,蓋過了二人。

    楊悅這個經常與玄奘法師辯論的人,對二人的問題大多聽不懂,心中卻不以為意。二人有這麼個愛佛成僻的祖宗,不學佛學才怪。

    梁武帝禮佛禮到親手為和尚們削竹片(用來擦屁股的東西),不僅削而且為了試光滑程度,甚至在自己臉上刮一刮親自試驗。哈哈。

    要說這個梁武帝蕭衍也是個奇人,文學上是「竟陵八友」之一,與沈美腰、謝眺等人一齊在文學史上也算是赫赫有名。武功上退北魏、誅東昏、代齊建梁,也是十分勇猛。偏偏喜好佛學,幾次捨身出家。以至於南國因為他的大力倡佛,鄉野無處不是寺院,一個小小的南梁只僧眾便有十萬之眾。到是為杜牧提供了詩句來源:「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其實遠遠不止四百八十寺,據說只建康便有五四座。

    想一想蕭才人與蕭美人乃是這樣一個和尚皇帝之後,知道的**多,便不足為奇了。

    其他嬪妃大多對養顏美容更感興趣,向藥聖孫思邈問了些相關事項。

    見沒人能問住玄奘法師。李世民大概有些不甘心,笑著點名道:「武才人有沒有問題相問?」

    武眉兒嚇了一跳,忙說道:「臣妾沒有問題可問。」

    李世民見說,似是十分失望。楊悅明白他的心思,一定是想看看長安公子難倒玄奘法師的場面。正要向武眉兒低聲說些問題讓她來問,卻聽李世民問道:「悅兒有沒有問題相問?」

    楊悅一怔,忙回道:「臣也沒有問題。」

    楊悅與玄奘法師平日常辯論,卻不願意當著眾人之面問難他,而且即使問難不過是胡纏,也非正辯,真若跟玄奘法師辯論佛經不是找蹭麼?楊悅看一眼甚是自得的蕭才人,不由心中暗笑。

    至於藥聖,當日送她大羅神丹,交情也是不淺,怎會去問難他。

    不過,她這裡一出聲,簾外諸人卻不免要微笑起來。

    眾人立時聽出她是楊悅。玄奘法師與尉遲洪道二人不由面帶微笑。藥聖孫思邈面上卻微微詫異。他身後的童子則低聲咕噥道:「這個聲音怎麼聽著耳熟?」

    好在李世民沒有注意到。見楊悅也沒有問題可問,稍一愣神兒笑道:「朕近日到是聽了一個理論,與佛家的『眾生平等』似是有些相近,法師能否為大家仔細講一講這個『眾生平等』之意?」

    燕德妃也笑道:「正是,有個『人人平等』的理論,不知法師以為如何?」

    關於佛家的眾生平等而人人不平等的相背理論,卻能用六道輪迴的解釋成理,楊悅以前與尉遲洪道辯論過。

    尉遲洪道聽了立時知道是楊悅的理論,差點笑出聲來,拼了命才忍住。

    這個「人人平等」的理論,尉遲洪道曾給玄奘法師說起過。果然,玄奘法師聽了,從容道來,與尉遲洪道當日所說一模一樣:「《華嚴經》有言:心、佛、法,是三無差別。叭識無境,心、佛、眾生一切即是佛,法無定法,是法平等……」

    楊悅禁不住「哧」得笑出聲來。

    楊悅的笑聲實在是有些無理,李世民不禁微微皺眉。

    玄奘法師並不以為意,停下來問道:「施主,因何而笑?」

    楊悅只好說道:「大師對不住,弟子失禮了。不過是因為弟子對法師所說,聽的一知半解,不明所以。想請大師講得通俗一點。」

    玄奘法師微笑道:「怎樣才是通俗。」

    「佛家講眾生平等,眾生當包括人吧?」

    玄奘法師點頭道:「自然。」

    「既然包括人,也就是說人與人也平等吧。」

    玄奘法師略一沉吟道:「沒錯。」

    楊悅聽了卻是一愕,沒想到玄奘法師會如此說法,笑道:「大師既然認為人人平等,然而佛家又為何以因果與六道倫回來告訴世人,貴賤不等也合理?」

    玄奘法師微微笑道:「我聽聞長安公子有『人道論』,將『人道』說成是人去動物性而產生人性。觀其理論乃是善性。佛家的因果與六道倫回追其根本是在勸人為善,與長安公子的理論似是沒有衝突。」

    「勸善?」楊悅心中暗暗點頭同意,佛教最可取的也就是「積德行善」四個字,「然而六道倫回終是以神秘理論來蒙昧人類,而且勸世人安於接受現世的不平等,豈不是帶有欺騙之意?」

    玄奘法師沉吟片刻,搖了搖頭言道:「假如一個人得了絕症,三天後將死去而不自知。如果你告訴他,他會惶惶不可終日,三天中在恐懼中度過;如果你不告訴他,他會樂哈哈地度過這三天。施主認為是應該告訴他還是不告訴?」

    眾妃嬪大多對楊悅與玄奘法師談的內容聽不明白,只有李世民、燕德妃、徐充容以及尉遲洪道等人因為瞭解楊悅的「人道論」和『人人平等』思想,才聽得清楚。

    不過,玄奘法師講的這個故事卻很淺白,眾妃到是聽明白了。不由低聲議論。

    楊悅低頭思索,一時無語。不少嬪妃出言說道:「莫如不告訴他,那人雖然一時被蒙蔽,但終是快樂而生。如若告訴他,實在有些不忍。」

    楊悅想了一下,卻笑道:「莫如告訴他。」

    眾人聽了,卻大是驚奇。只有少數如尉遲洪道這種常聽楊悅奇談怪論的人才會不以為怪。

    「如果我是那個人,我寧願知情。也許我知道只剩下三天時間,會用這三天時間來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兒,到死的時候少一些遺憾,總比碌碌而過要好。」楊悅徐徐言道,這種不是即非的假定式引導型提問,楊悅並不陌生,自然不會上當。

    燕德妃聽了首先叫一聲好。

    李世民哈哈笑道:「法師果真是遇到了對手。」

    玄奘法師微笑:「施主聰明豁達,世人豈能相比。如果是施主如若遇到這個問題當然是知道的好,貧僧以為普通世人還是不知道為好。」

    這個小故事當然是個隱喻,在比喻佛教用六道倫回勸世人行善,安於現世的不平等,蒙昧大家,是好還不好。玄奘法師以為好,楊悅卻以為不好。

    楊悅突然想到,孔夫子一生「不言怪力亂神」,對神鬼「敬而遠之」,其實孔夫子並不「迷信」,反而是除了儒家,道家、佛家兩家都認可神鬼。這樣說來,千年之後如華老栓這種愚民與孔儒實在是沒有任何關係。

    不只沒有關係,孔夫子還是第一個打破山水宗教式崇拜的第一人,提出「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的美學命題,將山水視為自然,樂在其中。而不是像上古人民拜山拜水的崇敬。

    ……

    「呀,我知道了,他是『輕薄公子』。」藥聖身邊的童子突然笑道,「難怪這聲音如此熟悉。」

    楊悅正在深思,聽了這話心下暗暗叫苦。一時呈口舌之快,卻忘記這個傢伙會說破自己身份。

    「這位童子道是少有的伶俐。」李世民笑道,並不急於去問童子知道什麼,反而誇讚起他,「叫什麼名字?」

    藥聖的童子不慌不忙的上前行禮,清脆地說道:「回聖上,臣盧照鄰,字升之,幽州范陽人。」

    盧照鄰?唐初四傑之一?楊悅聽了卻是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她一向只知道藥聖孫思邈這個小童叫做「升之」,沒想到他會是盧照鄰。

    不由暗叫一聲:「老大,你不好好去寫詩,做什麼藥童。瞎折騰什麼?還在這兒胡說八道……」

    楊悅只知道,盧照鄰是個詩人,卻不知道盧照鄰因為自幼體弱,拜了藥聖為師。更不知道藥聖孫思邈之所以成為藥聖,也是因為自小體弱多病,立志學醫,最終成了一代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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