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打算調集西北軍攻擊李虎,但宰相王和副相張邦T7力勸阻。
河北、山東的叛亂愈演愈烈,各路平叛大軍因為兵力不足未能取得有限戰果,導致局勢逐漸惡化,更嚴重的是,國庫沒錢了,所以王建議,在全國範圍內徵繳免夫錢,
免夫錢就是免役錢。伕役是宋代役法之一,又稱工役,官府每年按照坊郭、鄉村民戶丁口的多寡來徵調丁夫,從事勞役,比如築城、開河、蓋屋、修路、採礦、運糧等等。
本朝伕役多用廂兵,所以民戶伕役的負擔比前代略有減輕。免夫錢最早出現在神宗皇帝朝,允許部分符合免役條件的民戶交錢免差,以便官府僱用民夫,但未成定制。到了本朝,因為朝廷缺錢,遂在大觀年間下令徵繳免夫錢,並定為永法。
去年朝廷為籌措北伐軍資,已經徵繳了一次,但現在情況危急,還得再徵繳一次。依照王的奏請,按戶等計口出錢,每夫大概要交納二十到三十貫。另外,因為官戶享有免役特權,朝廷無法徵收,所以王懇請皇帝下旨,值此社稷危亡關頭,讓所有官戶都要交納免夫錢。
皇帝答應了。平叛要用錢,賑濟也要用錢,攻打李虎收復山後九州更要用錢,沒有錢當然不行。
聖旨下達後,汴京馬上掀起了震天罵聲,朝野上下,切齒痛恨王,大臣們紛紛上書勸諫,更有人直接罵王是國賊。
皇帝一看反對聲音太大,急忙下旨,說京東、兩河之民困於調度,這錢就不收了,主要在京西、淮、浙、江、湖、四川、閩、廣等富庶之地廣納免夫錢,規定兩個月內納足,違者軍法從事。
聖旨下達後,沒有任何效果,很多大臣在朝會上指著王的鼻子罵,嚇得王都不敢回家了。
皇帝知道原因所在,無奈之下只好三度下旨,凡宗室、后妃及外戚,還有宰執之家,一概免收免夫錢。這樣一來,罵聲小多了,品階高的大臣不用交錢了,也不罵了,品階低的臣僚只好忍氣吞聲,暗底裡卻把王罵得狗血淋頭。
皇帝很奢侈,這大家都知道,但皇帝肯定不用交免夫錢。宗室、外戚、宰執都是品階高的大員,其實根本不缺這幾個錢,但你皇帝花錢如流水,至今還在搞花石綱大興土木,我們憑什麼要交這個錢?你都不顧社稷安危、百姓死活,我為什麼要關心?品階低的官員一般也不缺這個錢,但皇帝揮霍無度,宗室外戚宰執們也是家財萬貫,你們隨便吃一頓飯都要幾百貫、幾千貫,現在國家有難,你們卻視而不見,連這點小錢都不出,我為什麼要出?心理不平衡,怨恨啦。好,今天我交了這個錢,明天我就加倍貪污受賄,我要把損失撈回來。那些沒有實職的官員,等待安置的官員,他們的收入有限,但在汴京日常開銷大,也只夠維持生活,突然要他們交出幾個月的生活費,心痛啦,怨氣沖天,對皇帝,對宰相王,對宗那些室外戚宰執等大員們,恨得咬牙切齒。
這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可憐地百姓。在他們心裡。百姓就是供他們吃肉喝血地牲畜。就是草芥蟻螻。雖然「民為貴」整天掛在他們地嘴上。雖然他們從小就天天誦讀「民為貴」地典籍經文。但在銅錢面前。他們地靈魂和道德都掉進了錢眼。只剩下一副貪婪無恥噁心地嘴臉。一副散發著腐臭味地爬滿了蛆蟲地軀體。
王是不是國賊?地確是國賊。他徵繳免夫錢地本意是充實國庫以平定叛亂賑濟災民。但他和所有地官僚一樣。心裡沒有百姓。眼裡也沒有百姓。他只知道橫徵暴斂。只知道盤剝百姓。在全國範圍內徵繳免夫錢地後果就是讓更多地百姓一無所有。最後不得不鋌而走險。揭竿而起。發誓要推翻這個人吃人地黑暗世界。
兩個月裡。王徵繳了六千兩百萬貫免夫錢。大大緩減了朝廷地財政危機。但同樣在這兩個月裡。暴亂開始向江淮一帶延伸。暴亂地規模更大了。
皇帝擔心事態失控。以平叛不利為由。將蔡攸降職。罷免了譚稹。然後請出了童貫。讓童貫領樞密院事。全權負責平叛事宜。現今距離暴亂開始已經半年多了。朝廷耗費了巨資。但河北山東地惡劣形勢不但未能平息或者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此刻。除了童貫。還有誰可以替皇帝分憂?
七月。鄆王趙楷接到皇帝地手詔。突聞汴京正籌劃擊殺李虎。大吃一驚。急召折彥直到太原議事。
在西北蓄意製造虎烈軍和西北軍對抗的假象,這是事先籌劃好的,但李虎明顯做得過火了,他不但和西北軍對抗,還和汴京對抗,結果局勢驟然惡化。
折彥直匆匆趕到太原,途中他仔細思考了形勢變化,認為汴京此舉不是真的要消滅李虎,而是因為河北山東的叛亂愈演愈烈,已經嚴重危及到國祚安危,汴京擔心李虎南下禍亂中原,也擔心女真人乘火打劫,所以才想出這麼一個主意。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另外一個也奄奄一息了,此計既有利於汴京,也有利於太原,何樂而不為?
「那
麼做?」鄆王問道。
「陽奉陰違即可。」折彥直輕描淡寫,「汴京全力平叛,沒有財力發動北征,殿下儘管放心大膽地答應下來,然後向汴京要錢糧武器。汴京沒有錢糧武器,即使有也不可能給你,再說我們也不可能和李虎翻臉,所以這一戰暫時和我們沒關係,這一戰是李虎和女真人之間的戰爭。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我們再出面收拾殘局就行了。」
王一聽心裡有算了,隨即問道:「要不要告訴李虎?」
「當然要告訴李虎。」折彥直說道,「這件事我們沒有必要隱瞞李虎,這是汴京和李虎的決裂,殿下此刻堅決站在李虎這一邊,將贏得李虎的信任和忠誠。」
這話說出來之後,折彥直自己都不信。李虎的野心有多大,他可以猜出個**不離十,所以他擔心、害怕,所以他有意遏制李虎,而現在有這麼個機會可以削弱李虎,可以激起李虎對汴京的仇恨,他當然要做。這件事如果做好了,對王本人,對中興策略都非常有利。
「李虎會不會戰敗?」這是鄆王最關心的問題,如果李虎戰敗甚至敗亡,那將對他奪取皇統的計策產生致命的打擊。
「李虎不會戰敗,因為有我們。」折彥直當即安慰鄆王,「但李虎即使贏了,也是慘勝,他不可能再對我們構成威脅。」
王考慮良久,覺得折彥直疏忽了一個很重要地方,「以李虎目前的處境來說,他有必要和汴京翻臉嗎?他完全可以通過我,和汴京取得某種程度的諒解,他有必要一定激怒汴京,迫使汴京結盟金國,聯手攻擊他嗎?李虎太厲害了,他不是一般人,他這麼做必定有他的目的。」
折彥直面露凝重之色,若有所思。他真的疏忽了嗎?他怎麼可能會疏忽?
在這個世上沒有白癡,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鄆王和西北將門試圖利用李虎來達到目的,而李虎則乘機設了一個局,這個局一旦解開,李虎的目的就達到了。他的目的是什麼?是發展壯大,他在代北已經沒有發展壯大的機會了,所以他打算南下。
王和西北將門如果缺少李虎的武力,他們就無法實現自己的目的,這一點李虎很清楚,所以他激怒汴京,迫使汴京聯合金人攻打代北,先把虎烈府逼到了絕境,置之死地而後生。李虎如何尋找生路?李虎一旦敗亡,鄆王和西北將門也就岌岌可危,所以鄆王和西北將門絕不會出兵攻打代北。
當金人狂攻代北的時候,西夏人也會乘機威脅陝西,牽制西北軍的兵力,這時,河東路的軍隊有限,李虎有足夠的實力南下攻擊。他南下的借口很簡單,你大宋和我翻臉,我當然要打你,我當然要南下河東。
李虎到了河東路,大宋怎麼辦?是打還是撫?當然是撫,如果大宋和李虎開戰,讓西北陷入混戰,再加上河北和山東的暴亂,大宋國內烽煙四起,女真人勢必緊隨李虎之後,一洩而下,那整個黃河以北就完了。
大宋若要招撫李虎,就必須答應李虎的條件,如此一來,李虎既可以聯合西北軍擊敗金人,又可以留在河東,擴大自己的的地盤,同時還可以幫助鄆王和西北將門達到目的,可謂一舉三得。
李虎是不是這樣想的?折彥直認為自己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李虎為什麼會把前套還給西夏人?察哥給了他什麼承諾,讓他如此慷慨?李虎放棄了前套,隨即把主力撤回到大同一線,日夜練兵,日夜加固大同防禦,可見他很清楚代北將有一場惡戰。如果金軍大舉進攻,李虎根本守不住前套,也守不住天德軍和雲內,他只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而已。察哥得到這麼一個天大的好處,當然要回報李虎,他拿什麼回報?西夏遭受重創,短期內已經無法大舉用兵,很明顯,他唯一的回報就是在橫山一線牽制西北軍,給李虎贏得南下的機會。
這麼一想,李虎以歸還前套的方式和西夏結盟,李虎利用自己和西夏結盟一事來激怒汴京,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了,但是,這僅僅是推測,折彥直沒有任何證據,也不能把這個推測告訴鄆王,如果自己推測錯了,鄆王依據自己這個錯誤的推測做出了錯誤的決策,那首先完蛋的就是折家和一幫西北將門,然後就是鄆王,他不能冒這個險,他只能根據現有的消息來演繹形勢的發展,然後把自己的對策告訴鄆王。
「你應該提醒汴京。」折彥直說道,「李虎這麼做,可能是對汴京的所作所為非常失望,於是他故意製造一系列的矛盾,然後找個合適的機會,投降金人。」
王駭然心驚,「他是大宋人,是李清臣的孫子,他怎麼會投降女真人?」
「但他現在是遼東人的虎王,他不能不為遼東人著想。」折彥直苦笑道,「他要活下去,而汴京要殺他,如果換作你,你會作何選擇?」
王啞口無言。